燕子农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红彤彤的柿饼
燕子农家
作者:红彤彤的柿饼
第一章 有孕
近来,林温氏也就是李婉有些心烦。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根竹筷有节奏地敲击着面前的粗瓷白碗,发出“叮叮”的脆响。
一身满是深色补丁的灰布衣裙浆洗得发白,满头青丝只简单用根木兰簪定住,虽衣着粗陋,却难掩那肤如凝脂,艳若芙蓉的美貌。
此时她正两眼无神,怔怔地盯着地面发呆。不知想到什么“唉”的一声,重重吐出口气,一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模样。
正愁眉不展间,一双穿着开口破布鞋的大脚跨过门槛,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婉娘,吃饭了。”
雄浑清亮的嗓音拉着她回过神,她慢慢地抬起头,去看那光着上身的农家汉子。是了,这个昂藏七尺,品貌不凡的农家汉子是她这世的丈夫,名叫林渊。而她也不是什么李婉,而叫温婉。
名唤林渊的男人端着碗黄色窝窝头和一碗水煮白菜放在她面前的木桌上:“咱娘刚送来的,说是拿今年新磨的苞谷面发的,恁香,尝尝”
他将那碗窝窝头往温婉面前推了推,语气温柔得像窖藏的老酒。
林渊最近也有些愁,婆娘已好几日不曾动筷子了,眼见着日渐消瘦下去,他却一点法子都没有。地里的庄稼还没收,家里米缸面缸都见了底。就这窝窝头还是他娘趁哥嫂下地,偷偷蒸了送来的,婆娘跟着他委实苦了些。
“你吃吧,我没胃口。”温婉皱着眉,又将碗推远。
林渊叹口气,放下了筷子,拿粗糙的大手去探他婆娘的额头:“这可不行,李阿婆家的鸡吃得都比你多,莫不是病了”
温婉摇摇头,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里的青菜,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瞥见林渊急得一脑门子汗,怕他担心,只得强忍着恶心将菜送进嘴里。还没咽下去,一阵剧烈的恶心袭来,她猛地放了筷子捂着嘴在门口“哇哇”吐了起来。
吐完酸水,胃里的不适刚好了一些,就被林渊抱着,轻手轻脚地往自家牛车方向走。
温婉哭着捶他:“放我下去,我不去看大夫!”
林渊面色冷然,将她放上牛车“胡闹,病了就要看大夫!讳疾忌医就能好”
这男人再对她好,决定好的事情也是说一不二的。
温婉放弃了挣扎,抱着膝盖“呜呜”的哭,又拿兔子似的红眼睛瞪他“咱们家哪里还有看病抓药的钱”
而且中药那么苦!
林渊叹口气又帮她揩泪:“有你男人在,你个娘们儿整天瞎操心个啥!天塌下来还有我这高个儿的顶着!”
说完,让她乖乖在车上坐着,自己径自回屋取了铜板揣进怀里,急急地驾着牛车往镇上赶。因为穷,李子村的赤脚老大夫去年冻死了,现在看病得去二十里外镇上的和生堂。
牛车慢悠悠地走在黄土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他们家的老牛一边“哞哞”地叫唤,一边暴躁地甩着尾巴想赶走恼人的大群黑苍蝇。
温婉坐在牛车上被那车轮碾起的滚滚灰尘呛得直咳嗽,崎岖不平的土路颠得她浑身骨头都疼“还有多远啊”
林渊快速地回头看了一眼,见他婆娘正苦着脸给自己揉腿捏肩。心知她娇气,只不断地拿话哄她:“快了,快了,再忍忍。”
又一手脱了上衣扔到后面车板上,一手越发卖力的抽打老牛:“拿这衣服垫在身子下面,就不那么咯人了。”
见温婉坐在后面还是一声不吭,又拿话去逗她:“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娘子是哪家的怎生得如此标致,不如许我做娘子如何”
温婉听了果然“噗嗤”一笑,不依不饶地拿手揪他的耳朵:“呸,不正经!老实赶你的车!”
听得婆娘的娇笑,林渊这才放了心。暗地里伸出手摸了摸红红的耳朵尖,才加快速度往镇上赶。看着这男人傻气的动作,温婉到底翘了翘嘴角,看着金黄的日头笑了。
这个男人是没钱,去年一成亲就被家里分了出去,唯一值钱的牛车还是他靠日夜不分的开荒种田换来的。好在这男人体贴入微,很是知冷知热,才让她这一缕异世魂魄在这村里落下了脚。
日暮西斜的时候,牛车总算紧赶慢赶到了梨花镇。还没等车停稳,林渊就小心扶着温婉往医馆里头走。
医馆里坐着一位黑发白须的坐堂大夫,三三两两的病人正排着队催着他瞧。他却捋着胡须,不慌不忙的把脉、开方子,很是气定神闲。
等排到林渊的时候,他忙不迭扶着温婉坐下,朝那坐堂大夫扬声道:“李叔,我婆娘这两日睡得沉,茶饭不思还吐酸水,烦劳您给看一看。”
那李大夫翻了翻眼皮又拿出个破布包垫下温婉手下,温热的手搭上她的脉搏闭目不语,看得小两口心惊胆战。
好半天那李大夫才睁了眼:“喜脉,已有三月了,回去精心养着吧。”
温婉心里“咯噔”一下,果然!
林渊却一下握住李大夫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真的我要当爹了”
这样的毛头小子李大夫见多了,他也不恼,只笑着嘱咐他:“不要行房,不要喝药,忌凉水,多走动,记住了”
林渊连连点头,高兴地拉着和生堂里的每一个人念叨:他要当爹了,他婆娘了不得!先前的忧虑一下化为了狂喜,后继有人四个字不断敲打着他的神经,让他脸上的笑比那春日里的暖阳还灿烂。
温婉站在一边,看着他风风火火的往大夫面前的诊桌上“叮叮当当”地倒铜板,有些哭笑不得。
“李叔,这些铜板子给你孙子买糖吃。”林渊笑得牙不见眼。
李大夫忙站起来推拒,抓起铜板就要还他:“不用这么多,十个铜板就够了。”
林渊只当不见,迅速扶着温婉往门口走,嘴里还喊着:“要的,要的,给您沾沾喜气!”
第二章 来财
晚上老屋里到底热热闹闹摆了一桌,菜很丰盛,那块巴掌大的肉被切成细细的丝炒了不少菜。林老爹和俩儿子痛快地喝着酒,扯些农户庄稼经。
农村人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也只有说到庄稼时,林老头那风霜刻的脸上才有浅薄的红晕。
长房的两个孩子见着有荤腥,当即饿死鬼投胎似的伸着筷子就往菜碗里戳。林刘氏却一把打掉他们的筷子,只让吃些杂面馍馍。
林老大哄着嚎啕不止的儿子有些莫名:“孩儿她娘,你作甚”
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败兴,是要沾晦气的!这肉多半是他婆娘忘了关院门才没的,他娘半句没计较已经很好了。
“呸!一屋子黑心肝儿烂肠子的东西,狗啃过的肉拿来给我们吃!老娘才不吃狗吃剩的!吃吃吃,什么人给的你们也敢吃!”林刘氏一把打翻了孩子的饭碗,“砰”的一声摔得粉碎,满屋狼藉。
林渊握紧了拳头,牙齿咯咯作响。当下也不说话三步两步去厨房收拾了一碗饭菜抱在怀里,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留下林家二老面色发紧,相对无言。
“他爹”婆婆有些难堪,乡下人家什么干净不干净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天杀的东西,好好的粮食也能作践,真该拖出去打死!带着你婆娘滚回屋去!”林老头红着眼看着大儿,见儿子低头,他只能无奈一叹挑着扁担佝偻着腰,闷不吭声地去给地里庄稼浇水。
温婉不知道老屋的动静,她下床点了灯,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直叹气。穷,不是一般的穷!不说粮油米面,单这漏风漏雨的矮土房就够她受的。
墙壁“噗噗”的掉泥,屋里的那张桌似个得了重病的摇摇晃晃的瘸腿老汉,屋里的床不知用的什么木头,人一躺上去就“吱嘎吱嘎”个没完,床上的破被里塞的还是稻草。这样的环境,冬天能不被冻死就不错了,怎么养孩子
月上柳梢时,林渊才快步踏着树影回到家。见温婉在冷风里站着,有些温暖有些无奈:“大晚上的做什么出来等我仔细夜里风凉冻坏了身子。”
他一把拉住她柔弱无骨的手包进手心里哈口气,宝贝似的拉着人进屋。
待看到他怀里那碗掺着几根稀稀拉拉肉丝的米饭,温婉有些吃惊,不是一整刀肉么
林渊挠挠头:“肉被狗叼去了,大嫂忘了关院门”
没说两句他就止了话头,眼看着温婉无声落下晶莹的泪来,大口大口嚼着那碗干巴巴的糙米饭。
林渊也红了眼,只觉喉头堵得慌,每回去老屋总要闹出些事儿来,这回更是连婆娘补身子的肉都没了!
两口子无话,心情低落地洗漱上床。为了省钱,乡下人大多天一黑就吹灯睡觉,天不亮就起床,实在睡不着就干脆两口子胡天胡地的造小人。
温婉本身就觉晚,心里又委屈又揣了事儿,无声流着泪哪里睡得着
“好婆娘,别哭了。知道你委屈,我找着营生了,这两日就给你去割肉吃。”他翻身紧紧抱住温婉,帮她擦了那止不住的泪。
见温婉通红的眼狠狠瞪他,林渊忙讨好地冲她笑:“今儿个不是去割肉么,碰见阿川了。就是我那个发小,他给我指了条盖铺子的路。要是能成,不但能养活肚里孩儿,还能过个肥年。”
温婉捂着嘴惊得跳了起来,经商现在工农士商,商人是最难做的,就比下九流的乞丐戏子高出一层。经商没好名声,不能穿绸,商人的孩子也是不能参加科考的。
“看你,又跟我急!我这哪里是做生意要是真端了这碗饭,那就是工头,是手艺人,是这个!”他按住温婉搂在怀里,冲她竖大拇指。
“再说,洪川在衙门当捕快,他要没门路,或是这营生不挣钱,他能来找我”他轻轻拍着婆娘的背,像安抚炸毛的猫。
温婉这才放了心,滑进被窝望着自家的茅草屋顶直叹气。就让他去闯吧,不闯也没办法,一家子等死么
种田要交税,要拿去卖,要自家吃,好的时候也只能让人混个温饱,想致富却是不能的,更别提灾年。
她一个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好青年,什么金手指,什么神技能都不会,在这儿也不过只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妇人而已。
而她那些看过的小说终究不是现实。在这里要是女人去抛头露面摆摊卖吃食,好好的父母健在,家有良田,隔壁邻居的唾沫都能淹死你!卖食谱别逗了好吗!
“那首饰盒里还有我几件嫁妆,你明日拿去当了吧。”她瓮声瓮气,男人身上不能没有钱,家里的铜板全花光了,唯一值些钱的就只有她的嫁妆了。
听了这话,林渊收紧了怀抱,将下巴搁在她额头上,哑着声音道“傻婆娘,平日里那么宝贝的首饰,怎么今日忽然就舍得全掏给我了放心,还没到那一步,我自有我的法子,快睡吧!”
在他林渊的字典里,挣钱养家是男人的事儿,和个妇人又有什么关系。他的婆娘只要能给他暖被窝,生娃娃就成。
等温暖睡熟了,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林渊
第三章 反击
温婉打着哈欠起床的时候,旁边的被褥已经空了。她穿好衣服,利落地将头发绕着木簪一圈圈盘好,又推开纸糊的窗让明媚的阳光洒进来。又是一个晴空朗朗,微风徐徐的天气,她伸个懒腰。
咬开一截柳枝蘸着青盐刷了牙洗漱完,她才卷起袖子露出洁白细嫩的双臂开始干活:洗衣,扫地,晒被褥,擦桌子很快,狭小的农家院落在她不停忙活的身影里变得整洁亮堂起来。
忙活完家务,见厨房还有两根上次去镇上买回的筒骨。温婉又拿出来清洗干净,坐在椅子上准备一点一点地剁碎了熬骨头汤喝。
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是林渊带着满身的露水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两个灰扑扑的馒头递给温婉,兴冲冲地冲她笑“回来的路上遇见李阿婆,听说你有喜了很是高兴,非塞给我两个灰面馒头!”
等温婉接了,他才拿过她脚边的砍刀又快又稳地剁起骨头来。她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两口,又将另一个往林渊嘴边送,小鹿似的眼睛炯炯地盯着他。林渊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只得张嘴两口吞了。忙活了一早上,他早饿了!
“我去村长那儿打了招呼,等过阵子招齐了人手就给咱们家盖屋!”林渊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温婉呆呆地咬着馒头看他,明明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怎么盖起屋子来了
林渊看她那傻样,还是没忍住伸手捏了一把“既然晓得怎么盖屋法,总得盖间像样的出来瞧瞧,你说是不是”
温婉呆呆地点头,脑子还有些晕“银子呢”
“先欠着,等年底接了活结了工钱再发给他们。料子有阿川张罗,也不用费心。”林渊老神在在,脸上因生计有了着落显得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盖屋子也行,否则依着现在这个漏风漏雨的茅草屋,他们也是过不了冬的。
等骨头全剁碎了,温婉也开始焯水下骨头了,林渊才重新扛着锄头赤着脚去了田里。温婉等人走远了,去捡了些屋后种的葱姜,和那捞起的骨头一起放到陶罐里开始文火炖汤。
这时候的猪都是家家户户辛劳喂出来的,油多肉香,简单的烹饪就能煮出来好味道。等奶白的汤水“咕嘟咕嘟”地顶开锅盖,就可以搁盐和水萝卜下去调味儿了。另一根骨头,温婉选择了红烧。糖醋是不行的,这里的糖和醋都金贵买不起,妇人们也怕挨公婆和男人的骂。
热油下锅,放葱姜蒜炒香,放入洗净的排骨炒至金黄微焦加热水没过排骨给点香叶。再给点待客用的花雕,酱油,又偷偷放些买给自己补身子的红糖,小火煨上半个时辰加多柴转大火收汁就成了。
这里也不知道是南北方,米面是都吃的。米一般是往年的陈米,面倒是什么面都有。这顿饭主食就是往锅里贴些杂面饼子,挨着排骨既能沾到汤汁也能吸收香气还有杂面本身的香气。林渊这样的身板十个饼子一锅汤不在话下。
说曹操曹操到。像是闻着腥味儿的猫,饼子刚蒸熟,林渊就扛着锄头回了。在院里急急洗了满是泥巴的手三步两步地急急往厨房里钻。
“什么好东西这么香!”他伸长了脖子往锅里钻,一手迅速穿过猛烈烫人的白色蒸汽,捏起块红烧排骨吹了两口气就往嘴里送。
温婉见他被烫得龇牙咧嘴,满屋乱窜还舍不得吐,好半天才红着脸吞下去忍不住轻笑。又拿出个小碗捡了几块排骨并一张饼给他慢慢吃,自己则拿着布巾去端另一边炉子上炖的排骨汤。
甫一揭开锅盖,浓浓的骨头香扑面而来。里面奶白的汤汁吸收了萝卜的清甜,正油汪汪的飘着油花,看着很是勾人。林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馋得直咽口水。
温婉白他一眼,挤开他,另拿个瓦罐分了大半端给他“去给老屋那边送去,孩子们吃了能长个。快着点儿回,我等你吃饭!”
本来汤就不多,再加他一个大男人,不够分的!
林渊嘿嘿笑着“偏你理儿多,我怎不知吃骨头长个儿”
说完,到底端了陶罐,叼着最后一块排骨乐颠颠地去了,婆娘孝顺知礼他脸上才有光。
等到老屋,正好赶上饭点,一屋子大大小小的正“呼噜呼噜”的扒着白粥。林刘氏正对着白粥皱眉,就见小叔子端着陶罐进门,忙快步上前接了陶罐放到桌上。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