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鬼剑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不古先生
她的愤怒让她一时间变得迟钝。就在此时,云中狂又已突然欺近,一剑刺将过来,夏落梅本能地扭转身体躲避。但她感觉到自己的帏帽已被人一把夺走,她的面纱也被人突然摘下。
原来云中狂那一剑只不过是虚招。
纵然如此,在这一瞬间的功夫,云中狂竟同时将她的帏帽和面纱摘去,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夏落梅惊叫了一声,左臂将脸挡住,向后翻了几个跟斗。再立在那里时,已是用衣袖遮挡住了自己的面孔。
她为何要遮掩自己她为何如此害怕见之于人
云中狂不解,但赵无过却已知道。
他身上的伤口灼痛。
他的双眼有些迷乱,仿佛跌进了云雾之中。
但他依旧站了起来。
他能站起来,绝非因为他曾是江湖第一剑,绝非因为他曾是江湖之“剑神”,而是因为他等这一刻已太久。
段允剑所受的伤也很重,他现在却站不起来。他看着赵无过步履缓慢地走出去,一脸疑惑。
云中狂正色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害我云岚山庄上下性命”
夏落梅没有回答。
她的手臂缓缓地向下移动,她的肌肤一寸一寸地露出,进入云中狂的眼帘。
她的额头看起来雪白,仿似早春的笋衣;
她的眉毛如两道黑色轻丝,依附在那双眼之上……
她的双眼,明亮,秀美,却又仿佛极北的雪地上,充斥的寒气……
这样的一个女人,即使未见全面的容貌,已足以令人倾心不已。
但这样的女人,即使只看到那双眼睛,就已足够令人害怕,令人隐隐感到痛苦……
云中狂看到那双眼睛之时,身体一颤,就要呼出她的名字来。
然,她的名字犹在嘴边,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痛苦的呼喝。
那十多名女子都已抛出暗器。
落梅宫最细小的暗器,最剧毒的暗器。
夏落梅也怔住了,就怔在那里,手臂僵硬地举在半空中,眼皮不断颤抖。
赵无过奔了过来。与其说是奔,倒也不如说是走,纵使他加快速度,用尽力气,依旧跑得太慢。
突然,他闯进人群,扑倒在云中狂和夏落梅中间。
夏落梅愤愤地瞪着他。
赵无过抬头看着她:“二十二年了……你总该放下了吧”
夏落梅显得更愤怒。
赵无过道:“如今……如今……你的目的已达到了……”
“不!”夏落梅吼了起来。她双臂已不自觉地从脸上移开,她躬着身体,所有的五官因痛苦而变得有
136,真相大白
段允剑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也在不断颤抖,这让他感到困惑。
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波涛骗浪之中,四周的海水卷起,将他能呼吸的空气尽都遮掩掉,然后有千万个水鬼在扯他的身体,每一只都用尽全力,让他全身的肌肉疼痛,让他感到全身的骨骼都要被撕裂开来。
他的手握得更紧,以控制自己手中的剑平静下来。
而慕容云霞死死地盯着这一只手,死死地盯着这一只手上握紧的剑。这一刻,她是否已等待得太久了!
她在那青灯古佛之前,所苦苦祈盼的,既非她的孩子平安,也非她要荣华富贵……
她在善的佛面前,只求报复一个人。
报复,又岂是善的报复,又岂是佛祖所能感应的
现在,她苦等了二十余年的结果,就在她面前。
而段允剑呢
他苦等的结果,从他出手开始就被慕容云霞安排好的命运,也将在这一刻划上句号。
只要他的剑割断云中狂的咽喉。
他颤抖的手现在已控制住,他手里的青鬼剑现在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你不能杀他!”
说话的是慧静。一个疯婆娘说的话本无足轻重。然,现在所有人竟都为她的话怔住了。
段允剑道:“为什么”
慧静摇晃着脑袋,道:“他跟你……他跟你是父子!”
段允剑仿佛吃了个晴天霹雳,这一刻,他原本所承受的伤痛,心中的痛苦,往日的旧伤……几乎都在这一刻复发,在这一刻突然出现在他的身体上每一处,他的内心每一处……
他的双眼黯然失色,连脸部的肌肤也在不断颤抖,牙齿不断打颤。段允剑又觉得自己仿佛已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视野一片模糊,跌进一种无形的漩涡之中。他在漩涡中随之旋转,然,他并没有挣扎,他既无力挣扎,也不想挣扎。
就这样,他全身的血液都已凝固,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都在溢血,他的身体僵硬如磐石,再也无法动弹。
云中狂也是怔在那里。此时此刻,他说不出心中是狂喜,还是哀恸。他瞪着慕容云霞,喃喃道:“他……他是……我们的孩子”
慕容云霞苍白的脸面无表情。
只有赵无过是真正的欣喜的,他欣喜的是段允剑终于不用弑杀亲生父亲,他欣喜的是这个隐藏了二十余年的秘密终于有人说出来,他欣喜的是……
一个人若知道一个秘密而要永远地保守,本来就是一件太痛苦的事!
赵无过欣喜的是,这个秘密现在他终于可以不再保守,他也无需背叛慕容云霞。
云中狂看了看慕容云霞,又转而看着段允剑。只见他一张伤痕累累的脸,面色发青无血色,双眼空洞无神,竟像一个死人般立在他的身后。现在,当他仔细观察的时候,终究发现段允剑和自己太像了,他的鼻梁,他的双眼,他的眉毛……几乎每一处都像极了他。
他观察他,竟如他第一次观察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般。
但段允剑并没有看他,连眼睛都没有抬起来。
许久之后,他终于动了动眼皮。他的视线移动到慕容云霞身上:她头发凌乱地立在那里,双眼不知在观察何处,这一刻,她仿佛像一个充满皱纹的老太婆。
赵无过缓缓道:“二十二年了……云霞,你现在总该放过自己,也放过剑儿……”
慕容云霞依旧没有说话。
云中狂向她靠近,他每走近一步,慕容云霞便后退一步。
他伸出手,道:“当年是我负了你……云霞,你若跟我回云岚山庄,我定……我定给你在云家的名分……”
 
137,仇恨的新芽
段允剑整个身体趴在桌子上,双臂像被截断的树干一样死气沉沉地放在那里。他的脸几乎也都贴在桌面上,五官竟好像根本没有动一下。
唯有他的手指在动,虽然僵硬,却是他全身上下唯一能证明他是个活人的地方。
手指动,是因为要喝酒。但酒到嘴边,手一软,酒罐子便摔在了桌面。
随后,他在桌面摸索着,找到了近在眼前的酒,把它握得紧紧的,手稍提起,倒进他的嘴里。
这酒馆里喝酒的人很多。每个人喝酒的理由都不同,但段允剑不知道自己喝酒的理由是什么。
他甚至分不出酒是什么滋味。
既然不知道酒是什么滋味,又何必喝酒既然分不出酒是什么滋味,又何必不喝酒喝酒和不喝酒于段允剑而言似乎已没有任何区别,既然没有区别,他便喝酒。
而且喝得很多。
现在他的桌面上已有五十坛酒。
听说江湖中最能喝酒的人,是丐帮的鲁大脚,他曾一次喝过三百坛酒而没有醉。但是,这世上能喝五十坛酒的人已不多,喝完五十坛酒还能杀人的人就几乎没有了。
所以有人走向段允剑。因为他们确信现在段允剑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这一群人共有七个,每一个竟都一样打扮:他们穿着孝服,袖子上缠着黑纱,额上缠着白绳子。
他们之中有四个男人,两个女人,一个孩子。
那孩子看来约莫十三四岁。但他的眼神和其他六个人一样,仿佛一把刀子,随时要将段允剑咽喉割破。
这样的眼睛,和段允剑曾经一样。
他们围住了他,每个人都没有动,就这样看着他。
“你就是段允剑”说话的是当中最年长的男人。看来四十余岁,身板瘦削极了。
段允剑放下酒,闭着眼睛。
“你是不是段允剑”另一个男人冷冷地问道。他看起来稍年轻一些,和那孩子长得有几分神似。
段允剑挪了一下脑袋,道:“阁下明明知道……却为何还要问……”
那男人便道:“因为我们绝不想杀错人。”
“杀错人”段允剑一怔,把头稍抬了一下,但离桌面不过几寸,他整个身体又都沉了下去。
他闻到了鼻子边酒的味道。
此时,他竟觉得酒是酸的,是苦的,是令人作呕的。
“没错……”那年长者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是来报仇的。”
段允剑沉默。他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为谁来报仇的。
“你不想问我们,我们是为谁报仇”那稍年轻的男人道。
段允剑晃了晃脑袋,道:“一个人若要死,知道为何死还重要吗”
“你想死”
“不想,想……”段允剑突然坐直了身体,那六个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只有那个孩子,他就像一块磐石般立在那里,连动也不动。
见状,那两个女人又向前冲了一步,站在这孩子身边。
段允剑的视线正好撞见了这个男孩子。他的皮肤红润,但脸上有许多伤疤。显然,他曾是一个衣食无忧的孩子,他曾是一个被人捧在手心的孩子,然,不知为何,有一天他的生活发生了变化,他开始被赋予一种莫大的责任——复仇。
他就像段允剑一样。
段允剑心中一凛然,感到疼痛。痛如滴血。
那年长者便道:“不管你想不想,我们都要告诉你!因为,我们谢家二十七条人命,曾经都死在你的剑下!因为……”他似乎就要哽咽,但他又极有经验地控制住了自己,继续道:“这孩子因为你成了一个孤儿!”
段允剑异常的冷静。
他的冷静出乎所有人意料,又在所有人意料之中。
他又看了那孩子一眼,只发现他的一双
138,心死
杜寒嫣僵硬地坐在那里,满脑子所想的都是段允剑。他忆起了初次与他相遇时的啼笑皆非,回忆起他那双既冷漠又带着一些紧张的眼睛,回忆起了与他相偎在夕阳下静默无声的画面……
所有记忆一时间都涌上她的脑海,她整个人又似跌入了巨浪之中,任由它把自己掀起,淹没,淹没又掀起。
杜寒嫣手里捧着一把小木剑,另一只手在木刃之上来回轻抚。这已是一把因年代久远而变色的木剑,她却突然觉得它锋利无比,割得她的手指皮肤作痛。
突然,她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一个人影已到了她的房门口。杜寒嫣霍然抬起头来,望将过去。
“杜姑娘!”
原来是云岚山庄的一个侍女。杜寒嫣猝然呼了口气,望着声音的方向。
那侍女又道:“杜姑娘,我进来了!给您准备一下,公子已经在堂上候着您了。”
杜寒嫣又倒吸了一口气,心中一凛,默不作答。那侍女果真推门而入,脸上堆挤着笑容,道:“杜姑娘!恭喜您,贺喜您……”一边说着,已走到杜寒嫣身旁,为她将长发整点梳理。杜寒嫣看到她手里边拿的一个竹篮子,正放着些真红褙子、大红罗裙、花钗等物,这些物件又新颖又鲜艳,却也更令她顿觉阵阵心痛。
她突然已克制不住自己,一手将那篮子夺将过来,喝道:“走!快出去!”
侍女被她吓坏了,忙跪倒在地一边求饶,一边磕头。
她的惶恐却令杜寒嫣更加难受。因为云岚山庄的侍女们平日里虽然对她敬重有加,却从未如此害怕她。只因现在整个云岚山庄都已知道,她即将成为云岚山庄的少庄主夫人!想及此,杜寒嫣又一把从案上夺过一把剪刀,将那红绸锦锻悉数剪成了七零八落。剪完了,她双手垂在那里,愤愤地盯着地面,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侍女一边收拾地上的残物,一边连连说道:“杜姑娘,您消消气……我这就去继续给您拿新的东西来……”
说着,她已弓着身体退了出去。门轻轻一合,又落下杜寒嫣一人独自惆怅。
她的心本已跌入谷底。直到她又听到了脚步声。这脚步声她本已毫无警惕,直到那个人似乎有意地用力在地上拖动自己的双脚。
那本就是一双伤痕累累的双脚。那双脚的主人俨然像一个跛子。
“小段!”杜寒嫣又怔在那里,明明知道段允剑就站在她身后,却没有转身。这一刻,她又突然以为是在做梦,又以为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但段允剑就站在那里,一个憔悴的人,一个悲痛的人。
“你要与他成婚”段允剑说这话的时候,每一个字都特别轻,都特别慢。
杜寒嫣静默半晌,点点头,道:“是。”
她回答的时候,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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