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冻人

    嗯，屋子里很简陋，沈攀站在门口目光扫视着整个房间。白色的墙皮掉了大半，贴地到窗台的高度贴的旧报纸，有些地方已经脱胶耷拉在墙上看着很有恐怖片的风格，怪不得把陈蓉都吓得没敢进门了。

    靠墙的角落有一架木制的单人床，上面的褥子上有着星星点点黑灰色的污迹，床单和被套不知了去向，陈蓉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沈攀的衣角，从沈攀的肩膀上伸出一个脑袋，解释道:“吴万国死了之后厂里把他的东西全部按照他当初登记的地址寄了回去，说是留在厂里影响风水，所以这里其实没有什么吴万国的遗物了，褥子都是后勤上重新抱过来的，说是给新入职的员工使用。”

    虽然陈蓉这么说，但沈攀还是进去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连床下地面都没放过。当然，沈攀一无所获，这里已经被清理得如同水洗一般，他皱皱眉，刚要说点什




第229章 玩具（3）
    “你的意思是说吴万国朋友很少，是吧”陈蓉的言下之意沈攀是听懂了，老实巴交的吴万国在水厂是见人就打招呼，见人就笑脸相迎，他又不涉及水厂的重要岗位，想要得罪人都很难。出了厂子就更不用说了，吴万国一天到晚都陪着陈蓉，呃，说寸步不离也不为过，这种男人哪里去可能和人结怨呢

    陈蓉点点头，不管怎么说都是前男友，两人也有感情，同居时间也不短，别看她和胖子厂长在一起笑嘻嘻的，可心里始终有着丝丝的忧伤只是没表达出来而已。不过，沈攀却不经意的瞟到陈蓉欲言又止的神情，这让他惊讶了:“不管什么事情你说就是，有些你觉得不重要的但实际上却正是破案的线索。”

    对于陈蓉而言，想要开开心心的和胖子恋爱结婚，前提是抹掉心中前男友无辜身亡的心理阴影。她抿抿嘴唇，想了想，很不确定的说道:“那个，就在吴万国死的前两天，我和他去买东西，我们也是走的他死之前去的那条路。”

    那是下班之后，两人在厂里食堂匆匆的吃过饭就往街上赶，陈蓉上周看上一条裙子，当时商场的宣传单上注明今天是打折的日子，所以陈蓉特地在手机上写了备忘录。

    下了公车，陈蓉走了几步，一抬眼却看到路口人行横道堵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凑上去一看，原来是好几台车都车速过快追尾，路口乱得一团糟。有闯红灯过马路的，有拼命的想要挤到前面去的车辆，总之，喇叭震天响，呵斥对骂的比比皆是。

    “要不我们绕一下，从前面穿过去，你看这里秩序太混乱了，很不安全。”吴万国强拉着陈蓉退了几步，用商量的口吻对女友说道。陈蓉皱了皱眉头，吴万国没说错，转眼间一个横穿马路的又被台轿车挂住了衣襟，司机下车都快要和那家伙打了起来，路口也彻底的堵死。

    绕的路并不远，只需要穿过一个停车场，然后从另一条小街过去就是商场的后门，两人经常逛街，对这边道路都熟悉。情侣嘛，多走几步也不嫌累，两人笑着边走边聊，两只胳膊也紧紧地挽在一起。

    吴万国脚下的皮鞋是老款系带的，刚进停车场没走几步他鞋带就送掉了，前后看了看，吴万国说道:“你等等我，我去路边把鞋带系好，刚才都差点一脚踩上去摔个跟斗。”之所以要到路边去系鞋带吗，那是因为两人站的地方恰好是车来车往的通道，蹲下去弯腰显然是很不安全的做法。

    陈蓉点点头，笑着松开手紧走了几步，找到一个停车位的空档站在那里等着男友。吴万国则是从两台车之间窜了过去，走到车尾路边这才蹲下，就这几步路他都连踩了好几下的鞋带，亏得他动作敏捷在一台车上踉踉跄跄的撑住了。

    无聊的陈蓉左右张望着，这时候，她旁边的一台豪车里面传出来一个轻佻的声音:“弄死几个人才过瘾呢，你看旁边这个小妞，想着她突然就倒下去蹬腿了多刺激啊，是不是”

    咦，这是个什么意思，陈蓉自认这一路并没有得罪人，两人甚至都没跟别人的眼神有交流，怎么就有人在说自己呢陈蓉闻声弯腰看向那辆降下车窗的豪华轿车。

    一个头发染成金黄的一看就是混混类型的年轻男子伸了个脑袋出来色眯眯的看着陈蓉的臀部，就差伸手抓上一把。陈蓉胆子不大，她刚才只是想看一看谁在说自己，话还那么难听，却被那小混混凶恶而下流的眼神吓住了，赶忙几步从那台车边冲到通道上，一边喊着吴万国的名字一边往男友的方向走去。

    “哟嚯，这小妞都被你吓跑了，看见没有要不要我们把她拖上车带回去玩玩，良家往着最爽了。”车里传出来另一个声音，他们的对话超出了调侃的范畴，这已经是 赤 裸 裸 的耍流氓，陈蓉心里愈加害怕，还好这会儿吴万国从路边走了过来。

    看到花容失色的女友，吴万国肯定是要问问怎么回事。陈蓉这一说吴万国心里顿时就有了火气，不论多么懦弱的男人，在某些时刻在女人面前的表现总是与平时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有所不同，吴万国也是这样，他一挽袖子，怒喝道:“那两个混账在哪里，老子不教训教训他们今天就不姓吴！”

    深深了解男友性格的陈蓉赶紧拉住他，嘴里训斥道:“就你事多，是不是要去打个头破血流才舒服，要不我先回去，你一个人慢慢去打去。走，赶紧走，咱们不和这些流氓一般见识，就当没听见就得了。”

    吴万国其实也不是真要去打架，在陈蓉的记忆中和对吴万国的了解中，前男友大抵是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打过架的了。别说打架，就是看人家斗殴他的腿都要发软来着，刚才不过是那股气升上来，压一压就好了。

    可是陈蓉忘了，她和吴万国是一边往前走一边在说话，而他们的方向恰恰是陈蓉之前走过的那一小段路，也就是说他们话才说到一半就正好从那台豪车的车头前经过，两人的对话也就被豪车里的两个小混混听了个正着。

    “哟嚯，小 逼 养的还嘴臭得很嘛



第230章 玩具（4）
    刑侦大队查一个车牌那是非常迅速的，其实刑侦大队自身在内网上就可以查到，只是交警队那边的档案更加详细而已。没过几分钟，交警队那边的信息就反馈了回来，陈倩看了看，有增添了一些内容然后转发给了沈攀。

    沈攀打电话的时候虽然往旁边走开了几步，但说话并没有刻意避开陈蓉，本就是她提供的线索，回避就没有意义，反而让陈蓉产生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适得其反，没必要。

    “车查到了。”沈攀点开陈倩发过来的车辆信息，他只是把车辆本身的照片调了出来，关于车主的信息却是没有透露给陈蓉，对案件和当事人信息保密是刑警最基本的纪律，哪怕陈蓉本身也算得上是当事人中的一个:“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当初看到的那台车”

    这是一辆兰博基尼的跑车，车门是陈蓉说的那种往上抬升的模式，车牌号是商山本地五个二的号牌，颜色也很陈蓉看到的那台车对得上。这种牌照车管所不会对外开放，都是直接上拍卖行，一个五个数字同号的车牌至少都得上万，遇到那些所谓的吉利号码数字价格就更加昂贵。

    “不是，我可以确定五个数字不是相同的，否则我当时的印象会特别深。”陈蓉的说法有道理，一般人在路上看到这种车牌大多会不由自主的多瞅几眼，少见且昂贵嘛，是个人都知道。

    好吧，沈攀借着调出其他几台跑车的照片，陈倩发过来的资料里一共有三台车的信息，这也是车管所能查到的商山本地符合车型、尾数为二二的所有跑车信息了。

    “都不是，我给你说嘛，那台车很矮，那个金色头发的混混从里面伸个脑袋出来都还没有到我腰的高度。”觉得自己说得不清晰。陈蓉干脆给沈攀比划了一下。从高度来看，沈攀认为自己的判断没错，矮到那种程度的车辆不可能是轿车只能是跑车，可这里为什么没有呢

    暂时把这个疑惑藏在心里，沈攀跟着陈蓉进了她的出租屋。吴万国的东西被陈蓉装了两个大的蛇皮口袋，沈攀耐心的解开系在袋口的绳子，每一件都翻出来看了看。都是一些很普通的衣物类物品，没有日记本，没有任何票据，如果说吴万国的两张银行卡能归纳到票据行列的话，那勉强也可以凑数。

    “这是他这些年存的钱，原本是给我保管，现在他不在了我就打算寄回去给他父母。”这个话陈蓉说得理所当然，沈攀抬头正色看了看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她的心很纯净，没有被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污染，很难得，希望她能够继续保持下去。

    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没有人知道的银行卡，就算陈蓉揣进自己兜里也无可是非。说难听一点，女孩陪吴万国睡了那么长时间收回一点补偿不为过吧，可她并没有那么去做、那么去想。

    看看银行卡外面厚实的包装和里面夹着的那张写了密码的纸条，沈攀知道她没有说谎，而是真的心里就是那么一种朴素的想法:不是自己的不拿。

    赞许的点点头，沈攀站起来顺势揉了揉腰，一直蹲在地上还是很辛苦的:“那我就先走了，等我找到那台车再过来让你辨认。嗯，你自己也可以多回忆回忆，如果想到有新的线索就给我打电话，这是我的号码。”沈攀拿出裤包里的小本本给陈蓉写了一个号码撕给她，今天不算白跑，这辆车或许就是一个很重要的切入点，沈攀有预感。

    现在的关键是上哪里去找那台车走出陈蓉的出租屋，沈攀站在路边一边等车一边琢磨，顺便还给周珊去了个电话:“珊子，我忙完了，你那边呢，找到律师没有啊”

    周珊和彭小木正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和律师面谈，因为需要咨询的东西不少，所以两人前前后后和律师聊了一两个小时都还没有说完。接到沈攀的电话，周珊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你要不要过来，或者我们在律师事务所门口见面，中午一起去吃饭”

    沈攀当然乐意了，问清了地址，一台出租车也从路中抢道过来停在他面前。上了车，告诉了司机律师事务所的地址，沈攀又开始沉思:陈倩亲自查的信息应该是完整的，也就是说车管所那边肯定是调出了所有尾号为二二的车辆信息进行的排查，按照陈蓉比划的高度那一定是辆跑车，可车管所为什么会查不出这台车的资料，没道理啊！

    的确是说不通，这是一种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发生的情况，可它偏偏就发生在了沈攀眼皮子底下，沈攀使劲的抓着头皮，他头都想得有些发痛了。沈攀清楚，自己一定是陷入了某种思维误区，所以才会被这个问题难住，可一时间要他找出自己的思维误区却是很让他为难。

    当局者迷，这是千古颠扑不破的真理。

    “这还不简单，肯定是没上牌，自己的做的假牌照或者是套牌嘛。”周珊在律师事务所门口听沈攀讲完了整个查询的过程，不用思索的给出了一个答案:“车牌查不到就让交警队那边调取那几天全市的交通监控，它还能飞出去不成。”

    咦，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沈攀如梦初醒。他猛地一拍脑门，苦笑着自嘲道:“人年龄大了反应迟钝呐，这么简单的原因竟然没有想到，真的是蠢死了。”

    在路上跑的每台车都得有牌照，这是个最简单的道理，人尽皆知。既然没车牌又能上路的，除开新车的临时牌照之外就只能是假牌照，套牌也属于假牌照的一种，只是做得更加细致一点。

    “那我们就马上去交警大队那边吧，这个工作量很大，估计下午是没得休息的时间了。”沈攀向来是行动派，更别说遇到这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况，他是一刻都不想等待。周珊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律师事务所的门厅，说道:“要不等小木出来我给她说说，让她先回家，然后我们再去”

    之前沈攀没过来的时候彭小木可是和周珊打趣说中午要庆祝庆祝，好不容易周珊下了决心请了律师办理离婚的全部手续，这是必须要大大的庆贺一番，庆祝周珊重获自由嘛。呃，这是彭小木的原话，周珊没好意思告诉沈攀，要被耻笑来着。

    彭小木上厕所去了，等她蹦蹦跳跳的从里面出去，却看到自家死党正低头看着什么，沈攀站在一旁解说不停。她诡笑一声，偷偷的凑过去，一把抓住周珊的肩膀使劲一个摇晃，大喝一声:“你们在密谋什么，是不是商量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啊！”

    这就让人很尴尬了，沈攀干咳一声，揉揉鼻子抬头望天，保持着一个奇葩的姿势。周珊红着脸掐住闺蜜的腰狠狠



第231章 玩具（5）
    没有人会在驾驶车辆的过程中刻意去避开头顶电杆上树上的监控探头，也没有人有本事能做到这一点。无论是西方还是欧洲，每条街道上密布在电杆、树干以及屋檐下的探头，那根本不是任何人想要就可以逃避的，除非你一直低着头抑或乔装打扮，可谁会有意的去这么做呢

    所以，也就是小孩子一节课的时间，经过对陈蓉提供的事发地点前后左右监控视频的搜索拼凑，沈攀和周珊终于是拿到了嫌疑人金色头发小混混的正面照片。

    然后再根据这个人的照片交警队费了一大把的力气对比出十多个疑似嫌疑人的驾驶证。之所以是疑似，那是因为平时的生活照和证件照区别太大，乍一看很多照片其实非常相似，不容易分辨。

    对于刑警来说，一旦手中有了嫌疑人的照片心里必然就再不会急躁。给交警大队协助的几个警察衷心道谢，沈攀还和他们约了周末一起喝酒的计划之后，两个人带着彭小木拿着打印出来的照片和一份电子版照片回到了队里。

    这一次，陈倩也亲自来到了大办公室，沈攀打开内网，首先提出那几张驾驶证上人物的身份信息。应该说交警大队那边的工作还是做得非常细致的，沈攀很轻易就从其中的信息里锁定了一个人名。

    辛永康，商山市人，现年十八岁，家住商山市永道路一号，待业；父亲辛集，商人；母亲郑红华，无业。

    看似这是一份简单明了的家庭情况登记表，可熟悉商山的人都知道，永道路是商山地段和环境最好的区域，那里的地皮寸土寸金，但凡能在永道路买得起房子的人绝对是商山市的富豪群中排名前几位的那几个大拿。

    当然，在看到辛集的名字后就连陈倩都皱起了眉头，沈攀和周珊在商山市局工作时间也不算多短，他们自然明白这个名字之后的深长意味，两人面面相觑，唯独彭小木还在不知所以的问着:“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不去抓人呢知道了名字地址不就该你们出动了吗”

    嗯，正常程序的确是这样，问题在于辛集这个人身上。辛集是商山市振兴集团的董事长，他老婆郑红华是集团的财务总监，而振兴集团可以说是商山市最大的地产龙头企业，辛集本人也是市政协委员，那不是刑侦大队能够轻易去动的人物。

    “沈攀，你确定没认错人吧”陈倩迟疑了一下，一边示意沈攀让开位置她自己来做对比一边问道:“你也知道这个人在市里的影响力，真要出了错我们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哦。”

    “陈队，我前后做了三次比对，符合各方面条件的就他一个人。恩，要不我让陈蓉来队里辨认一下，如果她也说没错那就肯定是辛永康了。”沈攀摸出手机，这个程序必须要走，就算陈倩不问沈攀也会这么做。

    部里、省厅对冤假错案抓得非常紧，那是要落实责任到人头上的，沈攀可不希望自己被抓个典型，搞到最后连穿警服的资格都被取缔，那才是六月飞雪般的冤枉呢。

    “好吧，你们去个人去接一下，抓紧时间。”陈倩眼都不眨的盯着屏幕，一幅幅的照片在屏幕上闪过，沈攀点点头，拨打着陈蓉的电话就往外走。周珊拉住他，事实上刚才沈攀的



第232章 玩具（6）
    陈蓉对那个嚣张霸道的金发混混显然印象非常深，几乎就在她视线扫过桌面那整齐摆放的几张照片的同时就定格在了辛永康身上。陈蓉指着辛永康的照片，用着一种毫不犹豫的肯定口气说道:“就是他，我记得很清楚，绝不会看错。”

    这个结果让陈倩既高兴又发愁，缘由沈攀他们都知道不用说，可案子办到这一步，总不能就眼睁睁的放弃吧，没这个说法，沈攀、周珊和彭小木三个人六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倩，等待她拿出方案。

    眼看着陈倩揉着头皮就要说话，沈攀心里一个激灵，连忙先抛出一句话来:“陈队，要不先悄悄的把辛永康带回来审讯一番，暂时不惊动他家里人我认为比较好点。”

    沈攀的想法大家都知道，辛永康的老爸辛集在市里影响很大，卖他面子的人不少。一旦打草惊蛇惊动了他，辛集就这一个儿子，那不得拼了老命的去钻营奔波，平白的给刑侦大队增添压力不是。

    陈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大概知道好似是在谈论案件，毕竟几个人都说得隐晦，有些东西根本提都没提。她懵懂的眼神在这个脸上转转，在那个脸上停留几秒钟，陈倩也是心烦，摆了摆手，安排道:“周珊，你带陈蓉去休息室，让她在那里坐上一会儿休息休息，待会儿恐怕还得麻烦陈蓉再做一个笔录。”

    说出这句话等于陈倩心里已经有几分默认了沈攀的建议，否则还需要陈蓉的笔录干什么。这种情况下要做的不仅是笔录，包括辨认照片的过程沈攀也拍摄了一份视频，这都是实打实的物证的一种，能够被法律认可的。

    “行吧，这件事就由你和周珊去做，小心点，别弄出意外不好收场的。”想到三个纵火现场的死者，陈倩咬了咬牙，点下了头。不过她仍然是再三的叮嘱沈攀:“先把陈蓉的口供做了，每一步的证据要卡死，别把自己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