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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神之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韦神经

    沙漠行军歌从河边的扎加亚帐篷区飘过来,附近一座清算人竞技场中回荡着刀剑碰撞的打斗声。铁壁围栏里的亚龙犬嗅到了北边屠宰大院里刚被宰杀的牲畜,接二连三地发出躁动的嚎叫。

    丧夫的寡妇、哀痛的母亲、或是被噩梦压身的老兵,各种哭喊的声音构成了夜色的和声,烘衬着醉酒士兵的大吼,以及专门在黑暗中生意的街头小贩。

    不,诺克萨斯的夜晚从不安宁。

    除了这里。

    诺克萨斯的这块地方是死一般的寂静。

    玛乌拉胸前紧紧抱着她装满笔刷、颜料和炭棒的画具包,她明显感到诺克萨斯夜晚的喧闹渐渐褪去。声音的缺失发生得如此突然,如此惊人,让她在街道中央停下了脚步——这通常都很不明智——然后四下张望。

    这条街位于诺克萨斯城内较为古老、较为富裕的区域,莫尔托拉,也叫铁大门,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一轮满月映在不规则的鹅卵石路上,如同一群默默注视的眼睛,街两边的房屋都用石块砌成,精湛的工艺或许出自某位战争石匠之手。

    玛乌拉在一条岔路的尽头看到一座高大的神庙,三个穿着盔甲的人影正在立柱下跪拜一座狼灵黑曜石像。他们一齐抬起头,玛乌拉赶紧走开了,蠢货才会招来在黑暗中带着剑祈祷的人的注意。

    她不应该天黑来这里。

    塔沃曾经警告过她不要来,但她认得他眼中的蛇蝎,所以她知道那不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而是出于嫉妒。他始终都认为自己才是他们小圈子里的最杰出画家。

    所以她作为这次委托的人选这件事深深地伤到了他。当那封折叠工整、字迹优雅的信被送到他们合用的画室的时候,瑟莉丝和康拉德都欢欣雀跃,央求她记住一切见闻,而泽卡只是告诉她务必把笔刷洗干净。

    “你觉得你会和他说话吗”瑟莉丝在她临出门的时候问道。她开门的同时刚好听到港口那边的夜钟声渐渐消散。想到即将冒险走入黑暗,玛乌拉充满了同等的畏惧和激动。

    “他要坐在那让我画肖像,所以我大概是必须和他说话吧,”她一边回答,一边指了指黑暗的夜空。“我们需要讨论他想要什么样的画,尤其考虑到我无法使用自然光。”

    “在夜间完成肖像画,他的要求还真奇怪,啊”康拉德说,他精神头十足,把毛毯像斗篷一样披在身上。

    “我很好奇他说话什么声音,”瑟莉丝又添了一嘴。

    “就是普通人的声音,”塔沃厉声说道,他翻了个身,把挤出来的枕头瓤从破口塞了回去。“他又不是神,你也知道。他只是个普通人。然后,你们能不能别说了我这睡觉呢。”

    瑟莉丝跑过去吻了她一下。“祝你好运,”她咯咯地笑着说。“回来将给我们听……从头到尾,无论多下流。”

    &




第三百四十五章 画家
    这种视觉效果本应该十分不和谐,但玛乌拉倒是觉得喜欢,似乎这幢大宅的每个角度都在展示帝国逝去的一个时代。闪舞宅子的窗户全都紧闭,唯一能看到的光亮是在塔楼顶端的猩红色柔光。

    脚下的石子路带她走进一座精致的花园,巧夺天工的植雕、精心设计的水渠、还有各种外观奇特的花朵,散发着争奇斗艳的色彩和异域风情的芬芳。

    此番美景,再加上门口的宽阔广场,无不展示着无以伦比的财富。而一想到她能成为这次委托的人选,让玛乌拉的手脚四肢发出一阵愉悦而温暖的颤抖。

    数百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拍打着花纹奇特的翅膀在花丛中飞舞。如此轻盈而又柔弱的生物,同时又是如此优美,还能够完成奇迹般的蜕变。

    玛乌拉从未在夜里见过蝴蝶,她欣喜地微笑着看到其中一只轻轻落在自己的掌心。锥形的躯干和展开的双翅上的图案居然构成了一枚诺克萨斯双刃斧纹章,那是每一面诺克萨斯旗帜上都印着的标志。

    蝴蝶拍拍翅膀飞走了,玛乌拉看到它盘旋着融入其他蝴蝶的群舞,看到这么多珍稀而又奇妙的生物让她惊叹不已。

    她一边走,一边伸出手指扫过五颜六色的树叶,细细品味着指尖残留的余韵,腾起的微尘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她停在一朵格外美丽的花朵前,红彤彤的花瓣如火焰般明亮,让她忘记呼吸。

    无论是用恕瑞玛朱砂还是皮尔特沃夫赭石,她从未调出过如此有光泽的红色。即使是贵到倾家荡产的艾欧尼亚朱红也相形见绌。

    她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犹豫不决,最后她伸出手,从最近的一朵花上摘下了几片花瓣。花朵其余的花瓣立刻向内卷曲,然后花茎扭向了另一边,似乎是在害怕。

    玛乌拉感到一阵无地自容的罪恶,看向大宅子的方向,确认自己有没有被看到,但窗户依然全都紧闭着,没有透出灯光。

    正门是开着的,她在门槛前暂时停住。信中指示她直接进入,但现在玛乌拉真正站到这里,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抵触感。

    这是不是某种陷阱,在引诱她走向某种不可言说的命运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陷阱可真是过分奢华了。这个想法简直可笑,玛乌拉斥责自己的胆小,居然叫恐惧阻挡自己前往可能是此生最重大的机遇。

    她深吸一口气,跨过门槛,进入了大宅。

    拱形的前厅由黑色厚重的木架支撑,木架之间的墙壁上装饰着的壁画已经褪色,上面描绘着帝国早期的血腥时代。闪舞

    玛乌拉的左右两侧,长长的走廊墙上挂满了画,但阴影的垂帘将画作遮住,看不出上面究竟画的是什么人或什么物。

    一条弯曲的楼梯高高攀向中间层和一道宽大的拱门,但再往远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空荡荡的前厅里只有一个看上去像是画架的物件,上面可能架好了画板和画布,但被一块布遮得严严实实。

    玛乌拉小心翼翼地接近被遮住的画板,心想这里会不会就是他要作画的地方。

    这可不是她所希望的。这里的光线并不适合画肖像。有月光浇在鱼骨纹地板上的地方,光线足够亮,但其他地方则是完全的黑暗,似乎就连月光也不愿意接近那些角落。

    “你好”她的声音回荡在前厅中。“我收到一封信……”

    玛乌拉的声音飘去又飘回,她四下寻找其他人的踪迹,但她发现在这深更半夜的陌生大宅中只有她独自一人

    “你好”她又开口说道。“有人吗”

    “我在这,”一个声音说道。

    玛乌拉跳了起来。这个声音中透出教养、风度、以及陈年的醇香。声音似乎是从上方传来的,同时又像是在她耳边没有气息的低语。她原地左顾右盼,寻找说话的人。

    只有她



第三百四十六章 传统与灭亡
    “您指的是血、汗与泪的交融吧”

    “孩子,汗水在栽培花卉的时候能有何用”

    玛乌拉没有回答,但他说话时如音乐般的韵律非常诱人。闪舞她能听上一整夜。玛乌拉甩开了弗拉基米尔迷离声音带来的天鹅绒质感,向那具盖着布的画架点了下头。

    “我是要在那里作画吗”她问。

    “不,”弗拉基米尔说。“那只不过是我的第一次。”

    “您的第一次什么”

    “我的第一次生命,”话音未落,她掀起了遮布。

    这幅画已经旧得褪色了,光照漂白了色彩,时间磨平了笔触。不过画中的力量依然强健——一个年富力强的青年男子,穿着古老样式的青铜板甲,肩上飘扬的旗帜中画着一把凶狠弯曲的镰刀。

    大多数细节都已经丢失了,但他那一双蓝眼睛依然炯炯有神。这张脸格外英俊、端正、而且稍稍倾斜的角度让她目不转睛。

    玛乌拉靠近了一些,看到男子身后有一支军队,那是一群魁梧高大的战士,那样庞大的身躯不可能是人类,而野兽般的外形甚至不可能真实存在。他们的轮廓和特征都已经年久褪色、模糊不清,玛乌拉暗自感谢这小小的仁慈。闪舞

    “这是您吗”她问道,并期待他显露真身,当面讲解这幅肖像。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弗拉基米尔的声音让玛乌拉觉得有冰霜混入其中。

    “我曾是一个王国的多余的继承人,而那个王国早已消失在众神之间兵戎相见的战争中。他们的纷争殃及全世界,而凡人只不过是廉价的兵卒,所以有一天轮到我的父王向一位人间神明臣服,于是我就作为皇族的人质被交了出去。”

    “按理来说,我父王的忠诚是以我性命安危相胁迫的。如果他背信弃义、另投他主,那么我就会被杀掉。但我父王的承诺从来都是言而无信的。他根本不在乎我,所以一年之内他就打破了誓言。”

    弗拉基米尔所讲的故事离奇而又梦幻,让玛乌拉想起他们在画室的天台上互相讲故事时,康拉德讲的恕瑞玛恐怖神话。

    只不过他的故事都是一些戴着面纱的道德说教,而这个故事……这个故事背后有着真相的份量,而且没有受到任何感彩的污染。

    “但我的新主人没有杀掉我,而是为我准备了一些更有乐趣的计划。当然,只是对他来说的乐趣。

    他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带着他的军队攻占我父王的国家,于是我欣然接受了。我摧毁了父王的城市,将他的头颅呈给了我的主人。我是一条拴在链子上的忠良猎犬。”

    “你毁灭了自己的人民为什么”

    弗拉基米尔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要判断她的这个问题是不是认真的。

    “因为即使天神战士没有来,我父王的王国也永远不会成为我的,”他说。“他的儿子和继承人多得很,而我永远都活不到有资格争权的那一天。”

    “你的主人为什么会逼你做出这种事”

    “我以前觉得是因为他在我身上看到了伟大潜力的闪光,或者是超越凡人的潜能,”弗拉基米尔轻叹一口气,让玛乌拉脊梁感到一阵暖流并颤抖起来。

    “但更合理的解释是他单纯为了乐趣,教会低等宠物特殊技巧的乐趣,就像流浪艺人教会猴子围绕货摊跳舞,从而吸引容易上当的顾客。”

    玛乌拉又看回画中的那名男子,现在她能在那双眼中看到某种更加黑暗的东西藏在深处。可能是一丝残忍,或是一抹正在酝酿的怨恨。

    “他教会了你什么”玛乌拉问道。虽然她并不确定自己真的想听到答案,但她心中有种力量需要探究。

    “我的主人近乎拥有拒绝死亡的力量——塑造血肉和



第三百四十七章 选中
    楼梯中间层上方的拱门通向一条宽阔的走廊,墙壁的黑色石料出奇地冰冷,几乎冻住了玛乌拉的呼吸。闪舞黑色石墙上固定着一排又一排的漆面木板。

    在木板上钉着的是数千只翅膀被展平的蝴蝶。

    悲悯之情触碰到玛乌拉。“这是什么”

    “我的众多收藏之一,”弗拉基米尔的声音似乎没有来源,又好像来自四面八方。这声音引着她继续沿着走廊前进。

    “你为什么要杀死它们”

    “为了研究它们。不然呢这些生命是如此短暂。稍微提前一点结束它们并不是什么太大的损失。”

    “蝴蝶们可能不这么想。”

    “可是要看到每一次死亡教给我的东西。”

    “您的意思是”

    “你在花园里看到那些蝴蝶它们不存在于自然界任何地方。它们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是我创造了它们的唯一性。我用意志和知识,打造出了一个全新的物种。”

    “那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

    “因为,我和那些天神一样,我选择哪些活下来哪些死去。”

    玛乌拉将手伸向最近的一只蝴蝶标本,这只的前翅膀上带着鲜艳的猩红色圆圈。她的手指刚碰到蝴蝶的身体,它的翅膀就立刻瓦解了,其余的部分也像古老的颜料图层一样剥落破碎。

    一股冷风拂过玛乌拉,她紧张地向后退,碎屑灰烟像瀑布一样下落,如一股浪潮在穿针的标本之间波及开来。数十只,然后上百只蝴蝶全都化为粉末,像火堆被盖灭一样腾起烟尘和灰烬。

    她惊叫着冲向走廊尽头,狂乱地挥舞着双手,扇开面前的灰尘。她感到尘埃钻进了衣服里,落进了耳朵眼,嘴里还含出昆虫尸体的颗粒感,连忙向外吐。

    最后她停了下来,睁开眼睛,感觉似乎声音和光线的质感变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宽阔的圆形房间。

    玛乌拉喘了口气,仔细环顾四周,然后冷静了下来,将脸上和衣服上的灰尘清理干净。这个房间的墙壁是古法切出的石块,她猜测自己正站在那座古老塔楼的底层。

    内壁上的粗削楼梯以顺时针方向向上盘旋,一道奇异的红宝石光芒隔着一层隐约的帷幕从上面某个地方投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炽热金属的味道,就像喂养着帝国战争渴望的武具煅炉中喷出的钢铁热风。闪舞

    塔楼底层的环形墙壁上挂满了肖像画,她小心翼翼地贴着这圆形画廊的边缘前进,一幅接一幅地研究这些画作。

    无论是装裱还是画工,没有任何两幅是一样的,有粗放的抽象派,也有及其逼真写实、甚至像是一张真人面孔被禁锢在画布的纤维交错中。她认出了其中一些画的个人风格,那些都是几百年前的名家大师。

    前厅的那幅画里画的是一名风华正茂的年轻男子,而这里的画作虽然也混杂着同一个人,但却是在截然不同的生命阶段。

    一幅画里的他正处于中年,依然体格健壮、精神饱满,只不过眼中多了一点怨恨。另外一幅画里的他则老态龙钟、受尽岁月的摧残,玛乌拉甚至不敢确定里面画的是不是活人。

    还有另一幅画里,画中的他带着血淋淋的伤口,身处于一场大战的尾声,身后是一尊巨大的象牙色石像。

    “这些怎么可能都是你”她问。

    答案从红光的帷幕彼端飘下来。

    “我的生命和你们不一样。我曾经主人的血液中流淌的天赋永远地改变了我。你应该已经懂了吧”

    “我懂。我是说,我觉得我懂。”

    “你身边的画都是我许多次生命中的不同瞬间。并不都是伟大的瞬间,我后来才逐渐意识到。捕捉这些瞬间的也大都是刚能出师的熟练画匠。在我存在于世的早年间,我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为什么不呢?
    “足以将铁铠冥魂逐出他的不朽堡垒;足以看着一代代统治者步其后尘,踩着自己同胞兄弟的尸体爬上权力的宝座,再被自己的野心拖到谷底;足以知晓帝国心脏中潜藏的病灶——一朵根植于腐朽土壤的午夜花朵。闪舞”

    “我们曾经双双起舞,呜,她和我在鲜血中舞蹈了数百年,但音乐的节拍速度已经变了,这支舞也已接近尾声。我正在和蠢货一起化妆游行,这次生命……并不适合接下来必将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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