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也渴望天明

    “妈妈，妈妈，你醒了吗”这是七七八八的声音，“我们好想你！”

    他们每个人的声音我都听得真真切切，但是我却疲于回答。

    “病人有转醒迹象，希望你们继续努力唤醒她，跟她说一些让她高兴的事情……”

    医生还在絮絮叨叨的，我觉得这情景有些熟悉，貌似上次听到类似的话是在于家受了家暴昏了一周后，这次呢这次我又昏厥了吗并且昏厥了很久吗

    感觉到有肉呼呼的小手在我脸上摸，熟悉的温度，我知道这是七七八八小手，好温馨，好幸福，我好想醒来亲亲他们。可是我的眼皮好沉，用尽了力气也睁不开，我的手也好沉，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我用了太多了的努力，最后仿佛累的不行了，又睡了过去。

    等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觉得眼前黑漆漆的，眼皮沉重的很，手被不熟悉的温度包裹着，我听到一个老女人絮絮叨叨的声音。

    “孩子啊，都怪妈妈，都怪妈妈，妈妈是想你好的，没想到竟做下了这事！妈妈真的不是故意的，就像很多年前离开你跟你爸爸一样，妈妈都是想你们好的，可是却阴错阳差害苦了你们。”

    “……当年，当年妈妈胃出血，偷偷去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显示是胃癌。妈妈当时很绝望，一个人偷偷哭了好久。妈妈呀是怕你爸爸知道了后砸锅卖铁给我治病，最后闹个人财两空，所以我选择了离开，我告诉你爸爸我实在受不了那样的穷日子所以要离开他，我想让他恨我，因为恨比痛更容易让人淡忘……”

    “我躲在暗处悄悄的看着你们，看着你爸爸背着你下地除草，下河捉鱼，看着你从裙子换上毛衣又换上棉袄……最后看着穿着大红喜服的另一个女人走进那个家……”

    “我想上天没有让我在那个冬季死去，那么春天我肯定熬不过去了，可是我不但熬过了那个春天，还熬过了一个夏天一个秋天，等死的日子痛苦而漫长，我再次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告诉我我没有胃癌，只是因为劳累过度情绪紧张而导致的胃溃疡而已……”

    “我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比直接宣判死刑还难受，我已经抛弃了我所有的生存希望，偏在这时候被告诉可以活着……老天爷可真会开玩笑！”

    听了她的故事，我的整颗心都在震颤，混沌的脑子里毫无章法的闪现着各种感叹和疑问，既然如此，为何不再回到我们身边，为何要永远都不露面

    “那个家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回不去了！我卖了身上最值钱的首饰开始精心养病，每天晚一些没有人的时候，我都会在房子外边悄悄的看你们。你们的后妈漂亮，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你跟着她我放心，但是我并没有因此打算放弃你，我甚至想过找个活儿干挣点钱，买个房子，将你接出来，可是这个最终也没能有机会实现。”

    “一天，你后妈在赶集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心术不正的男人，她跟他厮打的时候，恰巧被我看到了，我正要跑过去帮她，没想到她抓了一把土眯了那人的眼睛，然后逃脱了。可是那男人挣开了眼，带着怒火朝着你后妈狂追，我便从身边捡了一块砖头朝他砸去。砖头砸到了他的额头，但是




第九十八章 苏醒
    我的夜空旷凄冷，一个人无休止朝着一个方向走，步子和心情一样沉重，就这样，仿佛走了一辈子，突然间被卷入了一个流沙似的漩涡，我拼命地扑打着，挣扎着，呼喊着，可是身体还是一直的往下陷。闪舞孤独、无助、绝望笼罩着我，我想我将永远的沉入这夜了吧。

    “醒来呀，你这个死女人，快醒来！”

    仿佛又感觉到了被人抽脸，我觉得我的头发稍都被怒火点燃了，我生平最恨被人打脸，可是现在就连死也不得安生，我咬着牙拼命地往上爬，我惯性的自私，我想要一个垫背的！

    怒气成了我的助推器，我真的爬上来了，身体一阵轻松，我仿佛看到了久违的光明，渐渐的渐渐的眼前出现了模糊的轮廓，但是太刺眼了，我用了好长时间，才真正的挣开眼睛。

    我看到一脸青色胡茬、顶着一头乱发、眼睛湿润猩红的萧明南。他看着我时的表情很滑稽，好像在哭又在笑，我用力动了动手指，竟然真的能够控制了，还慢慢的抬起手来。无力的手被萧明南一把握住了，他握的那么紧，放在他的唇边，用力地亲吻着，表情还是那般的滑稽，“莺莺，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的手在颤抖，我心中余怒未消，攒了攒力气，挣了下，他松开了手，眼中一片茫然，我用尽所有力气，举起手来，在他脸上拍了一巴掌。

    萧明南从茫然中醒来后，抓起我的手，又哭又笑又亲，“好，好，好，好！”

    看着萧明南这么激动，我想我至少睡了十多天吧，又或者是一个月，外边还是郁郁葱葱烈日炎炎的夏季。

    可是等我恢复一些的时候，萧明南却告诉我说我因车祸睡了一年，这个消息差点让我掉了下巴，但是当我看到七七八八的时候，我再也不怀疑萧明南的说法了，他们长高了那么多，模样也变的我快认不出了。他们欢快的围着我叫妈妈，口齿是那样清晰，“妈妈，你现在还累吗”“是啊，爸爸说妈妈太累了，所以睡着了，可是为什么这么累呢”“妈妈是不是在做梦，做很漂亮的梦”“妈妈有没有梦到八八”“……”

    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问个没完，而整个过程我都没有时间来回答他们，只能耐心地听他们这一年到底攒了多少疑问。

    我满心欣慰的看着他们，七七的头发长长了，扎了两个小辫子，皮肤白皙，樱桃小嘴，眼睛清亮，一看就是一个美人坯子，只是不知道以后会花落谁家。八八比七七要高一点，话相对少一些，他眉眼间有了一些萧明南的神采，我想长大后应该也是个冷面孔吧，但愿他长大后能遇见一个为民除害的好姑娘。

    突然想到他们还这么小，我却已经开始想这些了，不由得一笑。萧明南将削好切块儿的苹果塞在我嘴里，轻声问：“笑什么呢”

    我出神的目光转移到萧明南身上，这一年他老了很多，真的像个三十多岁的人了，想想也是，三十五了呢。

    他的脾气似乎改变了很多，醒来后他一直温温润润的。在我得知自己左眼失明时候，我暴怒、狂乱，冲他乱发脾气，他都像是一团棉花一样，默默受着，这让我的火气更是无处发泄，于是变本加厉，但是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似得，无论我怎么做，他都受着。他说是他的错，如果他那天不打我，那么我就不会情绪失控、精神错乱，就不会有后边的车祸……

    其实我想说的是，就是他的错，如果那天不是他给我的那个鄙视的眼神和那一巴掌，最后受伤的绝对不会是我！

    “干嘛这么老看着我”萧明南又往我嘴里塞了一块苹果，“等吃了这个苹果，我推你去外边走走，医生说要多锻炼锻炼。闪舞”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吃他递过来的苹果，每当想到那件事情，我心里就一阵阵难受，本来看到他现在待我这么好，想翻过这一页的，可是我心眼儿就是小，就是翻不过去。

    半晌，我咕哝：“明南，我同意将我的肾给……我妈妈。”

    他一怔，略带沧桑的眼睛看着我，声音有些沙哑，“莺莺，你这是还在怪我吗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当时只是气愤的有些失去理智，所以说了那样的话！”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明南，你知道吗，你那天鄙视的目光像悬在我头顶的刀，要对我的灵魂刮骨！在我昏迷的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就被这样的目光一直追着跑呀跑呀，跑入一片黑暗，陷入无法救赎的流沙……我的梦是那么那么的荒芜……”

    萧明南哽咽了，眼圈微红，半晌，沙哑地说：“莺莺！对不起！”

    看到他沮丧的样子，我不禁又心疼起来，快感过后全是后悔，我握了他的手，低声说：“不过，现在好了，把这个话说出来，就丢掉了，总比埋在心底总是不经意的去碰触要好！”

    “莺莺！”他一脸痛悔的模样，“对不起！这一年我想了很多。我真的错了，是我不够理解你，我只知道站在道德的高度批判你，却忽略了那是你从小的心结，你在那样畸形的环境下长大，定然承受了很多，心理上也定然有别人无法理解的偏执，也许罗维祥说的对，既然打算要娶你，就要对你好，哪怕你要去杀人，我也应该陪着你去杀！”

    “明南！”我拧眉，如果说我的行为是我生长环境造成的偏执，那他的行为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生长环境造成的偏执，我们的矛盾只是彼此的偏执的对抗！

    默了默我说：“明南，难道你要纵容我在错误的道路上走下去吗你觉得那个样做是爱我吗”

    萧明南顿了顿回道：“起码不至于让你受伤害至此！”

    “明南！”他的模样让我担忧，我知道自己的话重了，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他一定是难受的，一定格外经受



第九十九章 感动
    我焦急地问：“祥子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他，他怎么会听你的”

    罗维祥笑了笑又抓起了我的手，但是很快就放开了，然后掩饰似得，把我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闪舞

    他抬头微笑着凝视着我，很仔细很认真的样子，仿佛要把每一根头发丝都看在眼里，我摇了摇他的胳膊，“祥子哥，你快上说呀。”

    他终于收回目光，笑了笑说：“雅雅，你睡的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开始的时候我怨恨萧明南害你成这个样子，他简直成了我不共戴天的死敌。那段日子我几乎倾尽了我的全力去打击他，直到今年元宵节后的一天，我来医院看你……”

    罗维祥顿了顿，继续说：“我一进病房便闻到满屋子味儿，然后就看到萧明南端着便盆正要去倒掉，而他的手指上都是……，他的膝盖上还有泥土的痕迹。我想他一定是跪着用手为你解决便秘的吧。”

    萧明南……

    我蓦地哽咽了，眼睛不受控制地蓄满了泪水。

    罗维祥扬了扬嘴角，脸上带着一丝敬佩，“我那天在门口站了很长时间，直到萧明南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我告诉他他赢了，然后转身走了。从那时开始，我就没再与他对着干了，我对你的幻想也真的从无望到绝望，到泰然接受了。”

    我微笑着抹着眼泪，罗维祥抽了一张纸巾给我，“雅雅，我祝福你们！”

    “祥子哥！”

    我抽泣到不能说话，罗维祥轻拍着我的背说：“雅雅，我还至少还会是你哥哥吧”

    我不住地点着头。

    他笑了笑，是一贯和煦温暖的笑，“萧明南会是一个好丈夫，你明明有永远都醒不来的可能，他却做好了永远不娶的准备，每天为你按摩，照顾你，仿佛他从来没有想过你会醒不来。闪舞”

    “祥子哥！”我仍不住地抽泣着，罗维祥帮我擦了擦眼泪说：“别哭了，刚刚醒来，如果让萧明南看到了，又要与我打架了。”

    他说的打趣，我却只能一边笑一边哭，我实在没有想到萧明南竟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在我可能永远成为活死人的情况下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罗维祥笑了笑说：“给你说件高兴的事儿吧。”

    我一边抹眼泪一边问，“什么事儿”

    罗维祥扬了扬嘴角，“我当爸爸了！”

    “啊”这个消息的确令我一惊，我发着鼻音问：“怎么回事”

    罗维祥揉了揉我的脑袋，“当爸爸了就是当爸爸了，还怎么回事，你到底想问什么呀”

    我知道他这是故意胡乱意会引我开心，我着急问：“妈妈是谁”

    “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我想了想，除了万千我谁也想不到，所以只能猜，“万千”

    他点了点头，“是的，当时她瞒着我保住了孩子，只是因那次遭遇导致孩子的身体比较弱。”

    “慢慢调养会好的。”

    “嗯，想必是吧。”

    我笑了笑说：“赶明我要去看看侄子。”

    罗维祥面色僵了僵，然后干干地笑着说：“我也想看看。”

    我一愣，然后低声问：“你没有和孩子在一起”

    他叹了口气说：“万千还在生我的气，你知道的，我当时……伤她很深，所以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是……万家人知道，萧明南也知道，所以……雅雅，你……”

    “我帮你！我让明南也帮你！”

    罗维祥笑了笑，那笑看不出情绪，然后平静地说：“谢谢！”

    这时门响了，萧明南进来，看了看我们说：“莺莺出去散步了。”

    我看到萧明南，眼睛不自觉又湿润了，朦胧中的他似乎一下比刚才帅气了那么多，帅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罗维祥起身瞟了萧明南一眼，“怎么这么快就进来了，我正在说你的好话，你不给我这个时间，是你的损失！”

    萧明南冷哼，“黄鼠狼给鸡拜年！”

    罗维祥一副不惜的搭理他的样子，将桌子上他提来的饭盒递给我，“雅雅，这是世界上只有你才有资格吃的乌冬面，你当午饭吃吧，改天我再来看你。”

    我点了点头，罗维祥像是没有看到萧明南一样，从他身旁穿过，萧明南则回头又给了罗维祥一记眼刀。

    等罗维祥走后，我微笑着静静地看着萧明南，萧明南跨步将饭盒夺过来放回桌子上，然后在我身旁蹲下，“这是怎么了他又欺负你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摇出一眼泪花，然后抱着他的胳膊，偎依在他肩膀上，抽噎着说：“明南，我爱你！”

    他一怔，然后轻轻抚了抚我的发，柔声说：“莺莺，我也爱你！”

    我无声地笑，然后拉住了他的手，用力起身，他微愣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扶着他慢慢站了起来，他一脸欣喜，“莺莺，你可以站起来了”

    我笑了笑说：“是的，这两天我感觉腿上有劲儿了，你扶我走走。”

    “好。”他高兴地扶着我在屋里走了圈儿，然后一圈儿之后又赶紧将我放在了轮椅上，“今天先走一圈儿，以免累着。”

     



第一百章 复明
    第二天在我的坚持下，我们出了院，一周后我甩了轮椅，可以正常走路了。

    萧明南还是每天坚持为我按摩，仿佛他有用不完的时间可以陪我，“莺莺，今天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嗯。”我一边喝着酸奶一边说：“明南我已经能走路了，你不用这么辛苦了。”

    “我多给你按按，等你好利索了，我们就举行婚礼。”

    我幸福地望着他，想努力看清他的样子，可是一只眼睛要看清东西着实费力。于是又想到了自己瞎掉的一只眼睛，不由得拿镜子照了起来。

    他看了看我，笑了笑，“莺莺，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我恹恹地说：“明南，我一只眼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他帮我抿了抿头发说：“不，我的老婆什么时候都是最漂亮的。”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在我还身体健全的时候，就已显苍老了，现在又瞎了一只眼睛，肯定是又老又瞎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