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九

    青灵蹙眉：“九年前殿下把我从柔然遗族的刑场上救下来，我就打定了要永远跟随他，忠心不假。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妖娆破长安
    日头渐渐偏西，守卫军营大门的第一拨士兵熬到了撤岗点儿，迫不及待地把来接自己班的兄弟推上可览全军营的高架，然后三四结对儿，面带愉悦地走向供他们休息的营帐，准备好好小憩一下。闪舞新上任的士兵们垮着脸，手里握着前人塞来的刀枪弓弩，身子挺得笔直，耸耸站在高台上。

    萧思玖手足无措地窝在床榻上，燃见愁提着一个大篓子站在她面前，一张秀脸蕴含着微微的哀怨，她吞了吞口水，结巴道：“你这，是要我破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戒律师兄啊，我仅会做一味红枣饼，且，且还是你吃腻了的，并着师父也教过我，女子舞刀弄棒就已经极好，不需要再当个贤良巧妇了。现下你平白，平白塞给我一条潇水鲤鱼，和一筐子蘑菇油菜，这，这不摆明了是为难我的嘛！”见师兄一脸病恹恹的模样，萧思玖只好又放柔语气说，“我也不是忸怩作态啦。你看啊，第一，你好歹还是个校尉，自是有专人给你做饭的；第二，师妹是真的不会做，也没有听说过你口中的什么花鱼刀，绿不红……”

    燃见愁默默地倒了杯茶，颜色碧绿，清香清香的甚是好闻，他先是盘腿坐下，然后拿着茶杯冲萧思玖摇了摇，温言道：“喝不喝建康差人运来的御赐之茶，据说采清晨清露酿制，还加了时下最好的绿茶叶。”

    萧思玖摸了摸有些发干的喉咙，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很没骨气地说：“说了这么多，喉口实在是有些干了，师兄你真是细致体贴，那玖儿就不客气了啊……”话音刚落，要去接茶杯的手却顿在半途。

    秀丽无比的师兄优雅无比地擦了擦嘴，优雅无比地把空杯子放到她纤美的手掌上，调侃说：“不好意思，喝得有些快，没顾上你，真是抱歉。诺，空茶杯给你吧，想喝多少自己取食膳房领。”

    萧思玖的太阳穴处，青筋蹦蹦跳了跳，她咬牙切齿地说：“燃见愁，看来，我不给你做那两道菜，你就真的没完没了了是罢”

    燃见愁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把那个大篓子推到她手边，道：“对啊，师兄知道你聪慧，许多事情都能无师自通，快去吧。闪舞”

    萧思玖一把夺过那只大篓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行！”

    燃见愁看着她愤愤地跑出众将房，再也支撑不住地用手抵住额头，面容瞬间苍白，他咳嗽起来，喉咙里充斥着血腥气，眼角沁出血滴，显得尤为可怖。

    “其实，你不应该去找阿耶，也不应该喝下那玩意儿的。”傲落从阴暗角落里走出来，他的声音里混合着一种淡淡的悲悯，“那是我娘自发研制的毒药，和在水里看不出来。阿耶跟你说那东西无害，实是骗你的，他不过是想让你连着玖师妹都归入自己的阵营罢了。唔，我实话告诉你吧，阿耶他不甘为人臣子，他在老家训练私人军队，就是为的有朝一日取代陛下建立新朝。阿耶说眼下大梁君主不思治国，萧氏皇族气数已尽，他就应该取而代之。”

    燃见愁又咳嗽了一声，他闭上眼睛，冷冷道：“悖主犯上，此乃逆贼。师父之所以把思宫迁到



第一百一十八章 沧海难为水
    当萧思玖干呕到了第九十九声的时候，她期盼多时的救兵终于到了。闪舞

    青年皱着眉头，有点嫌弃地擦了擦她唇边的水渍，不羁的五官挤在一起，修长的手指拍了拍萧思玖的脸蛋，轻声道：“燃校尉这次诚然胡闹了些，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怕是真真不善灶间事罢，这样，你先停下手头活儿，好好洗洗脸，打理打理衣裳，我命厨子烹了燃校尉要的那两道菜，可好”

    萧思玖又干咳了一声，勉强扯出个笑：“当然好，当然好。你，你先慢慢吩咐着，我要去，呕！”还没说完又弯下身子咳起来。

    傲落龇了龇牙，忧伤地叹了口气。

    或许那个时候，萧思玖的头脑如果清醒一些，怕是早就听出来傲落话语间的破绽了罢。众将房人，最低等的士兵，怎么可能有命令食膳房人的权利相同的，如果她能意识到这个，那么在后来，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只是，她没有意识到啊。

    萧思玖回过神儿来的时候，自己正趴在床榻上，鼻子里似乎还充斥着那股难闻的腥气，她一双妙目盈满水光，手掌握成拳头，发泄般地捶打了一下床板，狠狠哼了一声：“果然是一事长一事短，老娘天生就跟柴火搞不好关系！什么无师自通，燃见愁，有本事你去试试，你试试！”话毕，她哭丧着脸，捂住胸口哀嚎，“虽说把烂摊子推给别人不是什么好汉，傲落英雄，你且可怜我罢。”

    她这一生，窝囊的时候就那么几次，现下倒是要再加一次了。

    “终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燃见愁温柔的声音响起在她耳边，师兄身上那股清爽干净的味道替换了她原先所觉的腥味，萧思玖别别扭扭地恩了一声，干脆把头埋在手肘中装死。

    一只温润的手抚上她饱满的额头，燃见愁继续低语：“师兄到底要说你甚么好啊，你，骄傲，轻狂，冲动，脑中虽然不空空，但和空空没什么区别，不练练你，怎成大器”

    萧思玖咬了咬牙，本能地一记勾拳打出去。

    燃见愁轻松地抓住她的手腕，然后把她的手放回榻上，接着说：“你看你，一点刺激都受不了，动不动就想武力干架，这怎么能成建康城中的女子无一不温婉可人百依百顺，你倒好，像男儿般豪放，将来怎么嫁一个好人家”他眉毛轻轻皱起来，眼睛死死盯着萧思玖，表情突然凝重起来。

    萧思玖呼了一声，轻轻翻了个身，呢喃道：“师兄，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今生就想嫁他一人，好端端说这些话做什么，不就是怨我没给你做花鱼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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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巫山不是云
    所谓灵犀，究竟是人海中的那惊鸿一瞥滋生的念想儿，还是清幽山涧边的一支短调，亦或是塞上沙场的妙影一现，都不得而知。有人说它是枯败桃林中新簇成的桃花蕊，也有人说它是黄泉深处亮起的照夜纸灯，总而言之，灵犀这个东西比起那些日久生情之类的，更让人惊喜，也更让人沉迷，或许十多年的朝夕相对，也在一朝一瞥间付之东流，因为它敌不过灵犀一动。

    燃见愁依旧温柔地笑着，他优美的嘴唇边光洁干净，面容似乎被笼在一团模糊的光里，此时的他，便是一个俊秀的少年神子，用温柔的目光俯瞰天下，俯瞰这终究会属于他的世间的一切。默了一默，悄声道：“师兄不会没有分寸，关键点拿捏着不会放手，次要点能舍去就舍去。你莫担心。”

    萧思玖闭了闭眼，然后再次睁开，眸子里亮起抹别样的神色，她伸出两只手，轻轻包裹住燃见愁的手，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哭泣后的颤抖，怅然道：“我，我只是怕你又恢复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罢了……小时候，你为了解解口馋吃酥糖，可是频频想尽办法博师父欢心，练武练红了眼险些入魔惊动了师父，硬是卸下你的蒙明剑，把你丢到厢房关着去了。闪舞”稍稍顿了顿，她银牙一咬，想了想，补充道，“说这些话，不过是想叫师兄晓得，这个世上，还有师妹，还有我，在牵挂着你。”

    这个世上，还有师妹，还有我，在牵挂着你。

    傲落与我相识不过几天，而你，却是我最珍重的师兄。

    燃见愁微微瞪大了眼，他心中泛起丝波澜，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你方才说什么”

    “师妹说，你别总是犯险，伤到自己总归不好。这个世上，还有师妹在牵挂着你。”

    褐衫少女轻轻扬起下巴，脖颈形成一道优美的曲线，她漂亮的杏子眼眸直视着燃见愁，那倾倒众生的妩媚面容上，不再是往日里压人迫人的骄傲霸气，换成一种暖意，薄唇紧抿，透出一股子倔强。

    燃见愁感觉胸口涌出了什么温暖醉人的液体，他修长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抚上萧思玖娇嫩的脸庞，她平日里就美丽不可方物的五官此刻似乎更加精致，小师妹红润的唇瓣轻轻开启，应着呼吸间如兰的气味，一切都在引诱着燃见愁跨过曾经不敢触碰的那道边界……

    “玖儿，如果师兄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你不要怪我……”他闭上眸子，在心里说。闪舞

    此般光景不可负，大好年华，如花美眷，纵然命不久矣，也值了。

    燃见愁合上眼，垂头，优雅地吻住她莹润的唇。

    反正他已经吃了陈霸先独制的毒药，日子已不长久，之前说的什么不会送死、只是掩饰都是骗傲落的话，他要让别人知道，他不会失败，他要永远活成强者。只是在萧思玖面前，他是不能说假话的，既然时日不多，那就容他放纵一下罢。

    时间仿佛被寒冷的冰水凝住，每一个呼吸吐气都像冬春换季那般漫长，燃见愁没来由地有些伤感，好似他嘴唇触碰的是永远也够不到的宝贝，他不



第一百二十章 我不是刘彻
    是啊，她为冷情却又专情的汉武大帝刘彻，他却是那无奈凉薄的阿娇皇后。想当年陈阿娇风光无限铸就金屋藏娇一话，但她总有馆陶长公主撑腰，有娇艳如花的容貌保底，也不及平阳公主府尚衣轩中那风华绝代的小歌女卫子夫，到头来还是幽居长门宫了了一生。

    男女有别，可人生却是那么相似，当陈阿娇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丈夫被区区一个歌女霸住，皇后之位被夺，家族衰落，是否有万念俱灰之感

    萧思玖心中泛起丝淡淡的波澜，她不晓得自己对师兄说的那番话是否有些冷酷，亦或是不太上心，她诚然是把燃见愁当作知心兄长来看待的，自认为盈在二人之间的都是兄妹之情，哪知道师兄竟……佳人公子中那些柔情蜜意，她问心无愧地从未有过。

    即便他想做她的闺中良人，她却不愿做安居香闺的娇柔小姐，只因已有倾心公子在前，一淘儿女情长早就被盈实，再也容不下他人。闪舞萧思玖不是刘彻，不是处处留情的皇族儿女，不是水性杨花的轻薄上层贵妇，她向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非左拥右抱风流过日。况且江湖本就有着不成文的规定，同门弟子不可彼此生情，她师兄不单单生了情，还偏偏生得深沉又藏得严实，可是一泄出来就如天河之水般滔滔不绝。

    眼下这团情火在师兄心中正烧得热烈，萧思玖有点瑟缩，她有些害怕师兄还会做出什么来，但是为了不教师兄继续沉沦下去、疯狂下去，她得用一盆凉水破灭这烧得高高的火苗儿，否则，那才是不为师兄好！想到这里，一腔豪情的萧思玖不再犹豫，她悄悄掐了掐手心的嫩肉，然后冷下脸子来，淡漠道：“师兄，玖儿被你欣赏是之荣幸，可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早已心有所属，师妹并不是个朝秦暮楚的花心女子，我对你无情，也求你对我断了情罢，我不是汉武帝刘彻，你也不是陈阿娇。毕竟为同门，传出去会叫人笑话，师妹不想丢脸呢。”

    话音刚落，一腔豪情的萧思玖的心就抽了抽，好家伙，说起刻薄冷情的话语来，她倒是一点不输给别人——很有把刷子嘛！

    燃见愁面容忽然幽冷，他微红的脸庞此刻真正恢复成正常的颜色，薄唇轻启，带着点哀伤道：“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么”

    不要说是啊，师兄暗暗恋慕你那么多年，现下好不容易说出口来，不求你能答应师兄，但求你能心领。师兄为了让陈霸先不再对你我生疑，服了毒药，日子不久矣，在最后的时间里，只想听你说一句温存话。玖儿，师兄知道方才那些话语不是你发自真心的言论，只要你说不是真心话，师兄就信，哪怕你骗师兄，师兄也相信。

    萧思玖听后，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是，都是我的真心话。师兄，师妹着实只把你当兄长。”

    她自认为真诚的一句话，碾碎了一个俊秀温柔的少年的心。

    燃见愁愣了愣，他突然轻轻笑起来，笑的样子很好看，很温柔，他一边笑，一边站起，缓缓道：“原来，这十多年，都是我一人在沉沦。”

    一人沉沦，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夜忘干净
    任你逍遥，不问君归期，何日君再来

    萧思玖狠狠地咬了咬唇，下唇瓣传来的痛意让她微微反应过来，想伸手去抓燃见愁的衣角，却发现这个帐子内除她无人。闪舞

    梦耶心魔耶幻觉耶或许，是实在发生过的

    师兄说的那些话还萦绕在她耳畔，褐衫少女蓦地一惊，腾地从木榻上跳下来，死死盯着帐帘。师兄走了去哪里为何要走难不成她说的那些话真把他打击到了萧思玖抚了抚额，总觉得这期间的关系千绕百绕让她抓不住重点，但却想着有哪里不太对劲。

    战前脱逃，论罪当处车裂之刑，绝对不是一脸聪明相的燃见愁干出来的事情。凭她对师兄的了解，不会做这种窝囊事的……对了，毒药！

    “我为了让陈霸先不再为难你，自行服了他给的毒药。”

    萧思玖胸口起伏，她紧紧握拳，眸中燃起怒火，冷冷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原来是你，陈，霸，先。”

    她没想着去把燃见愁找回来，她也找不回来，现在盈在她脑中的只有一个想法，去找陈霸先，一定要问个清楚！

    建康楚家

    建康城中有四大家族，皇族本家萧氏，陈霸先本家陈氏，在朝堂上屹立不倒几百年的沈氏，这三大家族都是靠强悍的世家背景在南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但排名最末的楚家，却是楚氏先祖凭着天纵奇才之经商才能，硬生生地将楚家从一介平民发扬至四大家族之列，近年来楚家的家主磨灭了好许铜臭气，开始为子孙们聘请宗学先生，让子孙们读书为官，意图将先祖那不怎么光彩的经商史册翻过页儿去。

    楚氏本家大宅坐落在秦淮河畔，北对青山秀水，南靠萧氏皇宫，风水极好。

    华灯初上，楚宅里灯火通明，却不似别的大户人家般歌舞升平，楚家人自己做自个儿的事情，不理会他人，倒也落个清静。

    楚家的老家主单名夏，发须皆白的，眉宇间盈着读书人的儒雅味道，可是又时不时地散出些压迫人的在上位者之威。楚夏老爷子眼下正在自己的厢房里，面对着如来佛祖，手里提着串名贵无比的紫檀念珠，兀自念叨着佛经。

    一个身着白衣裳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敲开老家主的房门，踮着脚溜进去，扯起一副好听的江南嗓子，柔柔道：“家主，公子命奴婢给您送来一封书信，说让您好好读一读。”说毕，纤纤素手捧出一封信，递给楚夏。

    老爷子眯起眼睛，不慌不忙地停下手头上拨动着的念珠，道：“公子哪个公子”

    “自是家主第九孙，莳萝公子。”小姑娘提起楚莳萝，不禁轻轻抿嘴，带着些羞涩地笑了笑，“莳萝九公子很挂念家主呢。”

    “挂念呵呵，那个臭小子，还晓得挂念我！”楚夏讥嘲一笑，毫不客气地夺过白衣小姑娘手上的书信，但他没有拆开看，而是冷冷瞧着这个小姑娘，道：“你是那个臭小子的通房丫鬟”

    白衣小姑娘惊了一惊，手指绞着衣角，犹豫了一下，然后抿着



第一百二十二章 莳萝早看破
    楚莳萝何人建康楚氏家主楚夏第九嫡孙，生性风流倜傥，性喜饮酒，豪爽不拘，在建康的贵族少女一辈中吃得十分开。平日里楚公子最好喝喝小酒、下下小棋，逗逗姑娘，硬是凭着自己那张精致的皮相，坐稳了建康第一公子的位置。奈何这虽然拿着了一个第一公子的名号，莳萝小爷却不怎么讨楚家长辈们的欢心，用他自个儿的话说，就是“那些老头子们心胸狭窄，看不惯小爷长得俊，比他们年轻时能得小姐们青睐，便搁自在暗地里生闷气，什么心性不稳，什么难成大器，纯属是眼红小爷罢了！”说毕还做出个不屑的表情。

    虽然楚莳萝对家族关系不怎么在意，但楚夏老爷子却是为了这个事儿日忧夜忧，总是担心自己百年之后，身边没人的九孙子越发胡闹，最后弃下既定家主之位妄自逍遥。

    楚夏在楚莳萝刚刚降生时，便找建康城的术士来算过，说九公子长得就是个大富大贵的面相，若加以栽培必定能成为人中龙凤。楚老爷子就一直为实现这个术士的预言而努力着，他先是软磨硬泡了五六年让楚莳萝答应接住家主之位，然后又在建康的上层贵族中找了一个相貌好、家世好的嫡小姐给楚莳萝聘下，按理说人脉、地位都给楚莳萝弄好了，谁知自家孙子本性轻狂，愣是与家里长辈们打点不好关系。

    楚夏长叹一声，看来九孙子的前程不一定顺利啊，诚然得在他身边安一个人，好好替自己瞧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