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天下

    去年的正税和杂税加在一起他其实是亏了，虽然从农民那里是收够了，但州衙门里的打点却实实在在由他自己承担了，衙门里每年的例钱是不能少的。

    他收税向来是上浮三成，衙门里两成，自己落下一成，加上自己土地的合理避税，每年日子还算不错的，这两年有些不妙了，各村都收不上来足额的赋税，有不能太过分逼迫，闹腾起来上浮的事就会事发，只好由各村欠账，欠账吗，那就对不起了，翻倍。

    这两年他消瘦了很多，想了各种办法，始终没有起色，他已经几年没有往自家小银库里添银了，这点他很忧虑。

    王家村的豆腐坊让他看到了希望，这是一个会生蛋的金鸡，特别是他想方设法品尝了卤豆干后，强烈的愿望促使他第二天就到了王家庄，套路还是老一套，催欠！

    实际上当王铁说相识陈通判时他已经绝望了，他可不敢与其相争。

    但他还是发现了王铁就是想扯大旗，这下他心里有数了，这豆腐坊他要定了。

    有一丝丝不安，他今天很早就起床了，准备到州里探探口风。

    通州是个散州，就是个县级市，下辖没有县，州里直管到村，他直接和州衙门里的文书衙役关系很好，喂了很多年了，很多事情还是有办法的。

    带上两个家丁，没有套车，路上太颠簸了，身子骨受不了，还不如走路方便。

    到了州里，他找到了经办王铁镖牌的一个书吏，一两银顺到了书吏的袖子里，他什么事情都明白了，他还真的不想和什么上官分豆腐坊了，自己独占！

    “小子挺鬼的，差点上了当，现在豆腐坊可就是我的了。”周里长很得意，有了这份产业，今年银库里会有进项吧。

    “唉，答应的三百两怎么才能抹脱这事还是以大局为重吧，先盘过来再说。”

    在衙门里转了几圈，和各个部门书吏衙役寒暄一阵，出衙门时已经到了中午时分。

    心情不错，又到了饭点，周里长找了一家熟悉的酒楼，叫上几个小菜，烫了一壶酒，开心的喝了起来。

    两家丁则在另外一张桌子很快的吃完了，他们也很满足，周里长也给他们叫了份肉菜，馒头是管够的。

    三个人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了，两个家丁跟在他身后，慢慢的出了城，跟城门口的兵丁打了个招呼便朝城外走。

    这时王铁和小伙伴们正吃惊望着坐在地面上的王家庄五个趟子手，趟子手们也吃惊的看着这群孩子，两伙叫花子碰撞到了一起。

    王铁快到中午时才得到周剥皮进城的消息，是王春派来进城找他的，由于不清楚他在何




34，要向平遥镖局学习！
    王铁带着人拐进了小河沟里的一面小土崖下，靠着干涸的河沟隐蔽下来。

    太阳快要落山了，现在还不能上路，有人看见他们进了王家庄，明天官府来问就麻烦了。

    他估计过往的行人都是附近的乡民，就是看到路上的血迹也会赶紧回家，不敢多言，尸体最早也要明天被发现，没有人看见他们，说明这事可以隐瞒下去。

    没有人说话，悄悄待到天彻底黑了，他们往前又走了一段爬出了河沟，取直线直接走冻地靠近了王家村，在夜幕下进了席棚子。

    “叫花子衣服全部丢进灶坑，身上的血迹赶快清洗掉，武器擦干净，有痕迹的东西全部销毁。”

    王铁忙活了一个时辰，又检查了一遍细节，才一个一个检查放回家，包括五个趟子手。

    他已经知道沐春的行动，沐春还不知道情况，就又跑到沐春家里敲门。

    沐春不在家里，他着急了，派出他的四个小家丁和五个趟子手一起满村找人，最后在通往城里的路上找到了沐春，他正翘首望着前方，双脚急得直跳。

    五个趟子手，加上沐春在王铁家里厨房的大锅旁围坐下来，沐春强烈要求要吃腊肉稀饭，最好还要有点菘菜。

    “你这货就是个没出息的，那东西就是个猪食，怎么你还上瘾了”王铁今天解决了周剥皮，心情很好，又开起了师兄的玩笑。

    “好吃不好吃你说的不算，问问你那两个小家丁，还想不想吃”沐春转身对两个正在生火的王五王四说，

    “好吃，那种吃法真的好吃！”两个家丁一脸的向往，十分肯定的说。

    “那就吃稀饭腊肉！”

    选了块很肥的腊肉，细细的切薄，直接放到锅里，再放米油盐，最后放菘菜，这是王铁最无奈的黑暗料理了。

    王铁不认为这种吃法好吃，但玩命一天也饿了，呼呼的随着几个干了两碗，还真的不错，味道不难吃。

    一大锅稀饭，几个人还没有吃过瘾，直叫唤再煮一锅，王铁只有又开始切腊肉了，他现在明白了，什么好吃不就是看中了稀饭里的肥腊肉了吗！

    也不多说，直接到仓房里找了两块五斤重的肥腊肉，胡乱的切成大厚片，直接放到锅里，又倒了一袋五斤重的免洗米，嘴里哼哼:“让你们吃个够！”

    稀饭是好了，可王铁是再也吃不下去了，不但吃不下去而且又觉得这东西有些难吃了。

    几个在屋里吃，王铁则偷偷的回到自己房间过了一下烟瘾，又回忆看今天行动的过程，觉得自己还真的不是指挥的料，要不是大路另外一边的三个趟子手，今天行动肯定有伤亡，那个叫周平的家丁只要荡开第一把长枪顺势砍下去，拿长枪的就会挨上一刀，受伤是难免的。

    “跟老兵相比还是有差距啊！”王铁终于认识到这个问题了。

    吸完一支烟，他走出房间到了厨房，见锅里已经干净了，沐春和几个趟子手正傻笑着吃完最后一口稀饭。

    “得了，赶紧回家睡觉，明天都给我到少年镖务营去当教头，那里的伙食可是管够，有油水！”王铁变相的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好了，明天一早吃早饭去了！”几个趟子手高兴的走了，镖营的早饭可是在王家庄出了名，据说是城里老爷们的标准。

    都高兴的走了，王铁也很高兴，心中的隐患解决了，躺在炕上很踏实，不过他很惊奇的是炕是热的，今天一天几个小家丁都在他身边随他行动了，怎么回事

    恍然才发觉是赖芳姐弟两个到家了。

     



35,余后
    第二天早上，王铁的席棚子果然热闹起来了，沐春亲自带队，领着他招的正阳镖局十七个精壮汉子过来吃早餐，几个做饭的大叔一看吓得直哆嗦，都是大吃货啊。

    一顿早餐把少年镖营的存粮吃得干干净净，惹得几位大叔一肚子怨言，又得到小月那里要钱买菜了，虽然小月很支持，可那新来的小雯子脸上很不痛快，仿佛像拿她家的钱似的。

    沐春吃完早饭，带着一个趟子手一瘸一拐的进城了，他的目的是探听风声。

    果然快到城里时就见三颗树下围满了早起的乡民，州衙里的衙役正在捂着鼻子从河沟里往上拉尸体。

    沐春赶紧凑了上去，挤进观看的人群，昨天他没有来现场，现在要好好观察一下。

    三具尸体已经拽上大路上，并排的摆放在大树下，一付惨状，特别是周剥皮的尸体，头和身子已经分离了，衙役摆放得很随意，头和身子之间有很大的空隙，看起来很是恐怖。

    三具尸体都已经冻僵了，四肢翘起，浑身是发黑的血浆，衣服被砍得到处是洞，一副惨像。

    城里陆续来了不少兵丁和官员，想来已经确认了是周里长。

    凶杀和流民倒毙在官府眼里的重视程度是不同的，一个难民乃至一群难民饿死冻死官府现在已经无动于衷了，可境内发生凶杀案，这可是大事，这关系州府一群人的考核升迁，这还是一个里长被杀。

    沐春看了一会，又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觉得王铁他们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还算干净利索。

    不一会，场面更热闹了，周家得到音讯一下子来了三十几人，见到尸体抱头大哭起来。

    知州和陈通判一脸严肃，带着刑房一干人马也赶到了，兵丁上前驱散了死者家属，把三具尸体围了起来。

    仵作装模作样的上前验尸，心里一阵犯愁，这身上的口子也太多了吧，这要数到什么时候这可是要写进验尸报告的。

    其实这现场太简单了，就是一场有预谋的凶杀案，可知州却不这样看，嘴里嘀咕了一句只有通判才听得到的声音:“这流民太凶残了！”

    “葛捕头，张捕头，赶紧带人到流民营查找证据，周里长身上带有的物件跟他家人核对一下，找出被抢的证据。”知府大人已经指明了方向，通判立即领会了，赶紧让手下找线索。

    京师周围发生流民抢劫杀人也不是一起了，连皇帝都清楚这些难民是个不稳定因素，推到流民身上上官也只有挂起了，并不敢深查，万一引爆了这个火药桶都要受连累，朝野上下对流民的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敢多事。

    沐春挤到了最前面，听了通判这句话心里直乐，这就是不了了之了。

    不过沐春很奇怪，周家的那些亲人们似乎并不怎么悲伤，眼泪也似乎是吐沫抹上去了，难道这周剥皮在自己的家里也不得人心

    周家人有钱，办事很是利索，三口棺材已经运到大树下了，就等仵作验尸后装殓，两个仵作苦着脸忙活了两个时辰，到中午了才结束摆弄尸体。

    “劳驾，帮忙装殓一下！”一个周家的管事扯过刚结束想走的仵作，顺手一块银子掉到了他的袖子里。

    “好了，找几个年轻人来帮忙。”大约是沉甸甸的银子起了作用，仵作立刻精神了。

    沐春见府衙里的人大部分走光了，观看的乡民也



36 ,我是寡妇啊！
    王铁被老族长训斥了一番，不允许他在这段时间乱串了，他也很听话，乖乖的在操场和家里晃荡。

    “......我说小芳呀，你能不能休息一会，老忙里忙外的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还要洗衣服......“赖芳跟本就不理他了，整天忙活大扫除，他有心搭讪几句都没有机会。

    “唉，我这怎么也算一个小地主了，有丫鬟有家丁的，可生活质量咋就这么低呀！”王铁哀叹没人搭理他。

    “哥，怎么了，不高兴”小月来了，见王铁垂头丧气的就问。

    “哦，小月，豆腐坊没有事了，来，陪哥说几句话！”王铁很高兴，还是妹妹好，知道哥哥闷得慌。

    “哥，家里忙活的是谁”

    “她呀，是哥哥刚买的丫鬟，挺贵的，光人契就花了个几百个大子，几百个呀，可以卖半筐杂合面饼子了，想起来真是心痛！”看见赖芳走过来，他脸立刻板着说。

    “哥，这漂亮的丫鬟就只花了半筐杂面饼子”小月没有想到王铁是开玩笑，很认真的问道，无形中配合了他的话。

    “杂合面！”赖芳气极了，又不敢在外人面前表露，可眼里却燃起了怒火。

    “小月呀，有事吗”见气赖芳的目的达到了，王铁很和蔼的对妹妹说。

    “哥，我想把鲜豆腐停下来。”

    “怎么回事”王铁声音立刻严厉起来。

    “哥是这样，当初我们出价格是鲜豆腐八文，产量在每日万斤上下，后来乡下售卖停了，乡下到我们这里寻求代理的根本就没有，加上其它三种产品需要豆腐坯，产量一压再压，现在只有两千斤了，可就是这两千斤豆腐还没有办法送到城里，走到半路就卖光了，太便宜了，我们简直就挣不到钱，所以我想停了鲜豆腐。”

    “哦，是这样，对了，挣不到钱”王铁很是意外，账他早就算给小月了，怎么又不挣钱了

    “哥，真的不挣钱了，菽已经涨到二两银子一石了，我们的豆腐快成了救济豆腐了。”

    “又涨价了！”王铁明白了，这小冰河时期粮价只有往上涨的，最后到崇祯十七年会涨到七两银子一石，简直是要命的节奏。

    “哥，你别犯愁，我们的豆腐制品太挣钱了，简直就是抢钱，不，抢钱也没有它快，一天我们就能挣上百两银子，村里一家一个人豆腐坊里根本就忙不赢，做豆腐坯程序太多了，现在我已经把售卖的人都叫回来加工豆腐坯了。”小月叽叽喳喳高兴的说。

    “上百两你干豆腐多少钱一斤”

    “干豆腐八十文一斤，卤豆干八十五文一斤，比原来涨了点，油豆腐两百五十文一斤，就是京师那个铺子规费涨到了二十两一天了。”

    “好卖”王铁神色疑虑。

    “卖不，都是预定的，京师大户人家预定就光了，根本就上不了柜台。”

    “干得好，小月真的是个人才”这回王铁是真心的表扬了。

    “哥，雯子姐也很能干，算账分毫不差，比我强多了。”受到表扬的小月不好意思了，把小雯子推了出来。

    “那可好，豆腐坊就交给你们了！”王铁现在彻底放心了，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再加上麻杆小雯子，每天挣上百两银子，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怎么还想扩大豆腐坊”见小月似乎还有话要说。

    “嗯，一家一个在豆腐坊上工，家庭人口多的就会很困难，粮食还是不够吃，我想招些家庭困难的，反正豆腐坊业缺人。”

    王铁听小月这样说，他想了想，觉得不行，就对小月说:“这事叫给老族长，你就说要多少人就行，你不要出面。”

    在豆腐坊上工就是王家庄的福利，送给老族长一来可以增强村里的凝聚力，二来也可以避免矛盾。

    “行，那我就跟老族长说了。”

    见小月走了，王铁马上就要到操场去，他要开始花钱了。

    正起身要走，后腰上传来一阵疼痛“什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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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从此不缺钱了
    晚上了，老族长几个都走了。

    赖芳的弟弟到底去了三婶家，三婶很喜欢，暗自把他当成小女婿来养了，她也彻底的放心了，这是王铁亲自送来的，就代表他对她的家产没有什么野心了，加上自己的四个兄弟都在王家村上工，她的腰板算彻底硬了起来。

    王铁家里一间门房里住着四个小家丁，平时就在操场上训练，晚上才回来睡觉，靠院里房间他们是一般轻易不去的，这就造成了孤男寡女两个人。

    赖芳到厨房做好了饭，端到了王铁的屋子里，没有火山一样的爆发，她只是轻轻的说:“吃饭吧！”

    “嗯，一起吃！”王铁感到很奇怪，怎么今天赖芳态度这么温柔。

    吃着吃着王铁突然笑了:“小芳姐，今天我是故意的，就是让人看到你是个受欺负的丫鬟，让人们对你加深印象，为今后落户打基础，怎样，气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