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天下

    “上次我跟你说的镖局年会今天就开了，准备好没有，我们马上走。”

    “镖局年会哦，行，我们走。”他想起了沐春早就说起的镖局年会，自己当时答应了。

    两人到通州的速度很慢，沐春是个瘸子，一拐一拐的走路很吃力。

    刚到城门口，就见沐春和两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打招呼:“杨掌柜，杨镖头，今年来的早哇，听说振远镖局去年的生意火爆啊，河南那条线也火了！”

    “哪里，哪里，全是靠天吃饭，卧牛山的劫匪多如牛毛，运气运气啊！”杨掌柜双手作揖，算是客气。

    “这是我们正阳镖局的王铁王掌柜，认识认识。”沐春把王铁介绍给了他们。

    “杨掌柜、杨镖头好！”王铁点头问好，对这两个振远镖局的印象很好。

    “沐老弟听说正阳镖局正准备开镖，线路选好没有，不行就跟我们走山东河南，混口饭还是简单的。”明显是武夫打扮的杨镖头很热情的邀请沐春。

    “算了吧，伏牛山一带劫匪更穷，为了点吃的心黑着呢，从不讲什么绿林规矩，劫镖杀人真是不含糊的。”

    “唉，你老弟明白，这一路的劫匪简直就是流民组成的，说他们是绿林好汉真是抬举他们了，不过这也有个好处，就是他们的战斗力是个渣，只要不遇到流民团就没有事，几百个流民还不算不个事。”

    “还是不行，正阳镖局欠缺高端力量，年轻的还在成长，感谢了，杨掌柜、杨镖头！”

    “唉，也是，现在正阳镖局就你一个镖师了，都要从头来，难啊，得了有事言语一声，振远镖局一定会帮场子！”杨掌柜很豪迈的对沐春许下了诺言，然后并没有看王铁一眼，拱手告辞进了通州城。

    王铁见几个没有理他就走了，摸了摸自己还算英俊的脸讪讪的说:“这振远镖局很牛吗”

    沐春眼角斜了他一眼，胸脯挺起说:“镖师三十个，两百个趟子手，伙计上千，你说牛不牛天下九大镖局就有振远！”

    “九大镖局怎么不是十大镖局、八大镖局哦，我知道了，振远排名第九。”

    “第九也很牛了，要不是当年你娘......“沐春感到自己有些失语了。

    “我娘”王铁的记忆中娘的印象根本就没有，他对沐春提到娘的事情很感兴趣，见他又不说了，便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唉，陈年往事了，要丢人也是你爹，当年振远镖局杨东家有个庶出的女儿和你父亲定了亲，可新婚之夜逃婚了，杨家只好用一个丫鬟来顶替，这个丫鬟就是你的娘，为此杨家很愧疚，多方面很是照顾我们镖局，可惜你娘生你时难产了，这一晃就是十几年过去了。”沐春一瘸一拐的在通州大街上边说边陷入回忆之中。

    “是这样，我爹感到丢人了”王铁问了一句，随后自己也笑了，这可真丢人，古代现代都算丢人。

    两人很快就到了通州镖业同会，站在大门口的伙计小狗子一见王铁来了，懒懒洋洋的随口说:“王东家，都到齐了，你们可真慢。”

    王铁并没有理会他，这种势利眼




27,大明也有挂牌交易
    见沐春脸上很严肃，王铁望了望这间房门，心里不以为然，还生存毁灭呢，同会能量咋就那么大吓唬我吧

    不过王铁进门，倒是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这是间宽敞的大厅，中间摆放着十几排用木板打造的长凳，四周全是柜台，柜台后面全部是用油漆刷得通亮的木板，木板上分区域写有【山东镖】【西北镖】【河南镖】【直隶镖】等十几个镖区，每个镖区下面有无数块小木牌，木牌上用纸贴上标有线路、镖银、货物数量、重量等镖务信息。

    看着王铁惊呆的样子，沐春很认真的说:“一般每个镖局都会有人盯在这里，有好镖率先摘镖，这里面的学问大了，驻守在这里的人要对镖务很精通，熟悉镖路，掌握镖路上的变化，一但接下镖，就没有办法再退了，否则要赔偿镖费一半。”

    王铁听到沐春的介绍，心里对这种挂牌交易感到很震惊，谁说古人不聪明，这种到了二十一世纪还在用的交易方式，他在大明见到了。

    仔细观看了一遍大厅的布局，感到这框架结构确实和后世一些小型挂牌买卖有异曲同工，同样是摘牌，只是少了拍卖竞标的环节，全凭手快反应快，对这个环节的缺少，王铁心里只有呵呵了。

    “镖局不是官府，不可能面面俱全，也不可能有那种走遍全国的能力，一般都是在传统线路上下功夫，像振远镖局专门走伏牛山，前往洛阳、南阳一带，熟悉路线，知道在哪里打尖，那哪里有水源，哪里可以过夜，平遥镖局则专门走张家口、大同、宣化一带。”

    “那不是同会的人很重要”王铁想到同会里的古掌柜，那个阴险贪财的小人来。

    “同会的人很重要，不过也不重要，毕竟接不接镖，手快慢是自己的事，跟他没关系，重要的是他们能接到生意，大家就有得赚喔！”

    看着一脸得意的沐春，王铁恨不能马上就踢他一脚，同会简直就是足协翻版，没有鬼才怪。

    索性走到大厅中间，撩起棉袍坐在长凳上，感受一下这里的环境。

    同会肯定有猫腻，这猫腻来自何方官府

    官府肯定不是，明末这些衙门当官的尽是自己捞钱，镖局也舍得喂，跟同会没有关系。

    唯一利益方就是镖局，同会是为镖局服务的这点是可以理解的，但具体到为哪个镖局服务就值得商榷了，不过王铁心里已经明白了，这同会就是大镖局圈养的，大镖局可以在这里搞名堂，很深的名堂。

    “往日我就是在这里管我们正阳镖局接镖的，你看，直隶牌子下面张家口，这段路的粮镖就是我们正阳镖局传统的镖货和线路，当年只要我想接这些镖，没有人跟我竞争，我们不想接剩下的才给别的镖局。”回想往事，沐春很是得意，那是段辉煌的日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王铁知道那段时光正阳镖局好过，沐春成天叨咕，他已经很烦他说这段辉煌日子了。

    “你不知道啊，当年有个小镖局的掌柜，刚上来不知道这里的深浅，抢在我前边拿走了一百担粮镖，当时我根本没有在意，心想让你去试试，果不其然，当天晚上那家镖局的老掌柜上门赔罪来了，还主动带来了......“

    “得得得，一千遍了！”

    “我这不是鼓舞你的士气吗！”沐春并没有感到厌烦，相反还很得意。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王铁心里不由一阵愤怒，他现在回味过来了，也许这通州镖业同会也是当年造成正阳镖局惨案的凶手之一。

    “走！”想到这，王铁不愿在这里待了。

    “吃了饭再走，反正我们是交了会费的，不吃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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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镖局的克星
    对于沐春以及王家村念念不忘要走镖，王铁现在真有了感受，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镖局的生活不要太惬意了，一个小镖局三五十号人顺利走上一年的好镖，除了自身用度还可以挣到几百两银子，这等于至少两千亩地的产出，还得拼死拼活的干。

    大镖局其实也有漏洞，就是像人镖、信镖、急镖等都不屑一顾，来钱太少了，这样一来小镖局就有优势了，灵活，速度快，反而有了生存的土壤，从而生活得不赖。

    不过这行业有一个敌人，不是官府，也不是官军，更不是劫匪，而是流民。

    明末整个社会有四大敌人，流民、天灾、满洲八旗、土地兼并。

    流民对镖局来说是灾难性的，一旦遇到就意味着彻底丢镖，根本就没有什么赎镖之说，况且流民可不管你是大镖局小镖局，连人都视为美味的流民已经彻底成了一群动物。

    打拼护镖

    这些都不存在的，小的流民群还好说，遇到上万乃至十几万的流民群，唯一的就是丢下货物逃跑，流民只要货物，不会追杀你的。

    请求官府保护

    官府说:“打不赢啊！”

    流民厉害，真的厉害，最后推翻大明的就是流民，他们的头子很有名，对，就叫李自成。

    官府都干不赢，那镖局只有祈求关帝了，祈求路上别遇到流民群。

    王铁想到流民，就心里胆颤了，他很怕流民，哪怕他曾经亲手杀过，他也怕。

    沐春一路上见王铁就在沉默不语，自己也就没有了说话的对象，两人一路郁闷，很快就回到了王家庄。

    “我回祠堂了，有事叫我。”今天沐春很不快乐，一顿大餐跑了，别提多难受了。

    “行，我回家再睡上一觉，起来得太早了。”

    看着操场上活动的少年，王铁心里很不耐烦。

    现在没有办法给他们加大运动量了，倒不是营养跟不上，是因为身上的衣服鞋子太烂了，运动量一大，他怕都没了衣服穿。

    添置完两身大明新衣他估算了一下要五两银子，四十几个就要两百多两，他仅剩的就是这个数，他有些不敢了，他怕有事没有了应急用。

    “只有等豆腐坊产品升级后尽快置换出银子来了。”他无奈的进了自己房间，开始巡视加油站。

    加油站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偶尔停上一两辆农用车。

    站在女厕所洗手台前，望着脸上略显疲惫的面容，心里有些暗淡，很想再卖上几块镜子。

    “没有足够实力之前坚决不能暴露加油站以及超时代的物品。”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很久没有摸车了，看着厕所边上的小皮卡，又看了一眼加油站台上的农用车，他决定开车转上两圈。

    发动农用车在高速和加油站两个出口转，两圈后就感到无味了，距离太短了。

    没有停回站台，和他的皮卡并排停在厕所边，无聊的回到了房间。

    刚想躺下，就听院子外有喊声。

    重新打开房门，又打开院门，伸头一看是冯宏。

    “老师，有事”冯宏现在很有干劲的在席棚子里教书。

    “是这样，上次说你二婶娘家村有个秀才，家里有困难，我早上遇到你二婶，顺便问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秀才是你二婶的堂弟，情况很不好，你是不是找人问问，这里有两个教书的就可以分成两个班了，年纪上错开，方便教学。”

    “行，我这就去问问。”他现在没有什么事，正好过了年还没有到二婶家去过。

    王铁很快到了二婶家门口，小兰子正在门口和几个小孩玩，一见王铁就扑了上来。

    抱起小兰子进了院子，二婶正在纳鞋底，抬头见他来了，也没有起身，只是笑着对他说“铁子，好久不来家里了，怎么今天有功夫了。”

    “二婶，这不忙么，孩子们呢”王铁有点奇怪，孩子们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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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周里长
    傍晚时分，小堂弟来告述王铁，说舅舅来了，他娘让他过去一趟。

    顺手包了一包蛋黄派，一只手拎着，一只手牵着小堂弟来到了二婶家。

    一进门，就见小雯子和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瘦弱男子正在院子里喝面糊，两个人一人端着一个大海碗，吃相很是难看。

    “嗯，嗯，我是刘本章，见笑了！”男子很尴尬的站起来。

    “你就是刘叔，二婶跟你说了吧。”

    “说了，感谢东家了。”大概是二婶拍着胸口说了来村里教书，刘本章态度很是谦卑。

    “那行，多了我就不说了，二婶家里还有空房，今天就将就住一晚，明天在村里租一间房，这事就算定了下来，教书的内容有限制，就是只教识字和算学，镖局讲究实用，其它的没有意义，具体的你找冯先生，你们两个商量。”说完把手上的糕点递给刚从房间里出来的二婶。

    二婶很高兴，娘家人能得到照顾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铁子，其它事你就不管了，小月马上就来接他姐，她以后在豆腐坊也有个伴，这样好。”

    “娘，我姐呢”话音未落，小月从门外进来。

    “啊，哥你也在，正好我要找你，雯子姐，走我们到豆腐坊去。”说完扯过王铁和小雯子就外走。

    “死丫头，着急死啊！”二婶温怒骂道。

    “什么事”出了二婶家门，王铁看着小月脸上有了一点忧愁，忍不住了就问。

    “哥，卤豆干很好卖，在京师有多少就能卖多少，大明叔见生意好就租了间小店铺，专门售卖我们的豆制品，可今天刚开业，就有什么金衣围的人说要交规钱，一天五两，大明叔不答应，可那些人好凶哦，拔刀就要砍人，吓得大明叔只好把货款给他们了。”

    “锦衣卫！”

    王铁立刻惊住了，一间小小的店铺竟然惊动了锦衣卫，这太可怕了。

    “只是要钱”王铁没有想通，皇帝的直接手下竟然不顾颜面像街头混混一样收保护费

    “嗯，给了钱就走了，大明叔又问了旁边的店铺，有的交了，有的没有交，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瞄上了我们。”

    “行了，对了，售卖情况怎么”

    “现在我们几种豆腐都卖得好，就是产量上不来，豆腐坯跟不上，二次加工很也跟着受影响，不过我已经压低鲜豆腐的产量了，嫌它赚钱太慢了，卤豆干、干豆腐七十文一斤，油豆腐能卖两百五十文，还抢着卖，一到就卖光了，我现在把乡下售卖的人都叫回来加工豆腐坯了，估计两天后鲜豆腐就只能有两千斤了。”说起豆腐坊的事，小月讲得眉飞色舞，锦衣卫的事早就忘了。

    “嗯行，就照这样做！”王铁难得的赞扬了她一句。

    “还有锦衣卫的事暂时按他们说的做，要钱给钱，不要同他们相争，实在过分了马上撤回来，我们怕了就是。”王铁想了一下，这锦衣卫可不是什么好鸟，有了今天的五两，生意好了明天就会要你五十两，没有个尽头，关紧是自己和王家庄没有后台，谁都可以欺负一下。

    满怀心事回到自己家里，没有想到沐春和老族长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他听到锦衣卫的事本来就心情不好，一见这两人脸上有股郑重之色，也就没有说话，默默的让到了屋里。

    “说吧，又有什么事”

    “明天周里长要到村里催辽响，我们已经欠了三年的辽响了，这次肯定躲不脱了，想和你商量一下，这事怎么办”老族长坐在炕沿上神色忧虑的说。

    王铁一听，这什么事都赶到一起了，卖豆腐乡下受刁难，城里买豆腐干锦衣卫找麻烦，镖也走不成，现在连个小里长也来找麻烦，不由得一股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