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在上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卿卿若渊
今年夏宴设在江南书院后林中,临着在青州颇负盛名的弯月湖,湖水清透形如月弯,正直夏日,湖中莲花盛放,一株株荷花亭亭玉立又娇美无限,满湖艳色妩媚怡人,是青州人赏景的好去处
已是午后,早已准备妥当的学子们三三两两走入后林,顺着铺着鹅卵石的羊肠小径不急不缓往前走,路上言谈说笑博古论今,偶尔清风拂过,落英缤纷、花香怡人,夏日的燥热顿是无踪,只余清爽雅致
萧默朝也是参加夏宴的学子之一,他身边除了那日的肖泽徐光,还有同在江南书院求学的几位友人,一行人赏着周围的景,边悠闲的随意聊着
“今年来的人可真不少,梁郡的林崇,阳旭书院的莫秋河都来了。”
“可不是,也不知怎么的,听说武光那几位已经几乎出师的学子,都被他们师长叫回来,让参加此次夏宴。”
“那可真得是场龙争虎斗啊!”有人笑着调侃
“好在咱们江南书院还有默朝。”又有人抚手看向萧默朝:“我倒觉得,咱们默朝夺冠的可能大得很。”
萧默朝摇头而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还有许多不足之处。”
“哎,默朝总是这般谦逊。”那人叹气:“你这性子就是太好,才让那些小人觉得好欺负!工利之事利在千秋,连柳先生都赞你务实,偏还有那些小人以己度人,暗讽你俗气!却不知你只是太低调,否则论书画文笔,更胜过那些自诩风花雪月之士千百倍!”
萧默朝含笑不语
他当然知道有人是怎么暗讽他的,事实上之前甚至有人当着面讽他,若不是柳先生为他说话,那些人慑于柳先生盛名,不敢明面再说他,但暗地里的争议嘲笑从不曾少
当初他弃诗文弃科举、而选择专精水利工事时就早已想到如今的局面!但若所有人都是人云亦云,那还有谁愿意去做诗文博论多他一人不多少他一人不少,但水利之事,若能有多成,可以为大梁解决多少忧难、福泽多少百姓!
走出树林,面前豁然开朗,开满荷花的弯月湖环抱着一大片空地,已摆好席位与瓜果酒水,相熟的士子们坐在一起,已经颇有些热闹的氛围
一行人走到江南书院的位置上,刚要落座,便听一道男声:“几位来得晚了些啊!”
几人循声看去,就在他们左侧隔了几个位置,一个白衣男子正端着酒杯冲他们致意
看着他,肖泽与徐光下意识皱起眉头,其他人倒是颇为自然:“原来是葛兄啊!”
江南书院如今颇得盛誉的人物,这位葛天玖当属其中之一,尤其是在萧默朝放弃深究学问而钻修水利后,原本被压得死死的葛天玖顺势而上,如今风头正盛
葛天玖长相还算英俊,只是眉宇间有淡淡的阴鸷之色,但他笑容时掩饰的很好,倒给人亲熟之感:“我在这儿饮了两杯酒,这些位置还空着,可无聊的紧,幸好你们来了!”他目光划过众人,定格在萧默朝身上,眼底晦暗之色一闪而过,笑容却热情:“萧兄,自上次一别,可许久未见了。”
萧默朝为了实地考察,上次请了两个月的假,去附近的堤坝处勘测,刚回来没几日;当然,也就是这两个月,葛天玖趁机在书院博下了不少的好名声
但外人看着葛天玖性情温和幽默,但肖泽与徐光作为萧默朝的好友,却总觉得违和!他们就曾偶然听说,萧默朝被不少学子讽刺、暗地里便有这位葛公子的手笔!
甚至……就连上次清风揽月楼的事,是葛天玖暗中下手的可能性也非常大;毕竟他爹是青州长史,也算位高权重,他借着势力做这些小动作,并不难
但一来他们没有证据,二来葛天玖很会做表面功夫,江南书院大多人不知他的真面目,只当他真的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若是说出去,指不定还被他反咬一口!
他们都知道的事儿,作为当事人的萧默朝自然更清楚,但他倒是面色淡淡,不见什么愤慨,只如常客气道:“是许久未见了。”
“萧兄心存大义,是我辈楷模!让人倾佩!萧兄行路在外,风吹雨打、衣食简陋,葛某实在不忍,不妨哪一日在清风揽月楼聚一聚,邀上几位同道,为萧兄接风洗尘,也让我等听听外面的趣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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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舌战群儒(二)
徐明双顿住脚,他没想到这看起来傲慢无双的元昭帝姬竟还会认出他,他没法认为这只是个巧合,因为在这里站起的所有人中,他的确是唯一的徐公子
他很想听都不听的直接走人,但指桑骂槐与直接下皇族的面子是有区别的,哪怕现在群情激愤,但若是他真的置若罔闻的走人,元昭帝姬安下藐视皇族的罪名处置他和他的家族,那旁人也无法说二话!
他不甘不愿的转过身,冷淡拱手:“见过元昭帝姬,不知帝姬有何吩咐”
殷颂端起茶杯,不急不缓的清酌,边问:“徐公子走,是因为见不得孤在这里么”
徐明双唇角勾起冷笑,阴阳怪气:“草民不敢!”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什么敢不敢。”殷颂漫不经心道:“都说夏宴邀天下读书人同台论道,无论老少高低贵贱,孤久仰夏宴盛名,千里迢迢至此,诸君不问孤才学、不论缘由,只因为孤出身皇族、因为孤是个女人,就质疑孤、质疑夏宴,如此风范,难道就是青州名满天下的学子的风度呢!如果是,那可真让孤失望。”
徐明双哑口无言,他没想到殷颂会如此轻描淡写但一击即中的问倒他
他们是没问过元昭帝姬是否真的有才华,但这不是肯定的嘛!元昭帝姬闻名天下的是她的铁血与擅权,可从不是她的文采才学,更何况,就算是天下最负盛名的才女,学得也多是女德女经,限于格局限于学识,也无资格参加夏宴!
但这些,说到底也只是大家默认的事实,却是无法当众说出来的,毕竟自诩君子之风的学士,绝不会表现出女子的轻视与不屑,否则哪怕别人心里赞同,明面上也只会被口诛笔伐、声名狼藉!
徐明双憋红了脸,最后只能干巴巴道:“草民并没有这么想。”
殷颂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徐公子还走么”
都说到这地步了,徐明双哪还走得了,他顿在原地片刻,只能憋着一股气坐回了座位上
他倒要看看,这位元昭帝姬还有什么诡辩!
第一个说要走的坐回去了,其他站起来的人就尴尬了,踌躇了几下,也都灰溜溜的坐回去
见人都坐齐了,殷颂道:“既然诸君没有异议,那今届夏宴,就开始吧!”
“这第一题,哪位公子想出”
四下一时安静,然后有一人忽而站起,朗声道:“殿下,草民愿出第一题。”
殷颂看去,是一个蓝衣文士,年轻俊美、气质不凡:“林公子,愿闻其详。”
林崇一攻手,直视着她:“草民想问一言,历届夏宴,天下大事均可畅所欲言,那这一届,也可以么”
殷颂微挑眉,有点意思
“自然!”她道:“畅所欲言,百无禁忌!”
“那好。”林崇目光灼灼:“草民想辩,女子专政一题!”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就连大家们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真是好大胆的人啊!与元昭帝姬,辩女子专政!
林崇看着元昭帝姬,他已经做好了面对她怒火的准备,哪怕刚才是她亲口说过的百无禁忌,可皇族要翻脸,谁能阻止的了!
他想过她会强作镇定包容,却没料到,她竟露出一个淡淡的了然的笑意,声音温和含笑:“可!”
林崇手心微微发汗,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而他赌赢了
“孔圣人曾言,男尊女卑是天定之理,好男儿或读书求学或奋勇杀敌,报效家国,掌外权;好女子当柔顺体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协理家事使和乐融融,掌内务,殿下认为,草民说得可对”
“林公子说得有理。”殷颂点头,反问了个不大相关的问题:“林公子可认为,孔圣人之尊卑,是尊贵与卑微”
林崇微怔,马上道:“并非如此,尊意指男子该品德高尚、正直,惹人尊敬;卑意指女子该谦和包容、让人亲近;男女各司其职,才能使家道兴隆、国家强盛。”
殷颂又点点头:“那孤再问你,为何被要求高尚正直、报效国家的男子,而被要求谦和包容、安于家中的却是女子。”
林崇一时无话可说
为什么呢!
就像问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究竟为什么如此早已无法考证,但这就已经成为了所有人默认的定律
所以他只能勉强答道:“自古如此。”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这个答案不对,尤其在殷颂笑容更盛的时候
“好一个自古如此!”殷颂抚掌而笑:“那孤告诉你,什么叫自古如此,上古时期威胁甚多,子嗣艰难,而女子更少,所以女子因珍贵而尊,各部落皆为母系氏族;后来随人族兴盛,男子外在强壮的身体成为了争夺生存空间的必须,所以男子的地位逐渐提高,直至周王朝以父系血缘定尊卑,女子逐渐退居后方而到如今,却发展成只能生活在后宅的地步。
这是历史的必然,孤无话可说,可直至如今,早已不再是单纯依靠个人力量的强弱来定尊卑内外的时候了,这个时
第125章 舌战群儒(三)
大梁与匈奴的关系,真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
封建时代,才不是现代的民族大团结,非我族类其心必诛这句话俨然被视为真理,从不知多少朝代之前,中原汉族朝廷与塞外少数游牧民族王朝的战争就连绵不绝,以大梁为例,建朝半百之年,与匈奴议过和、结过亲,但该打的仗一点没少打!匈奴民风彪悍,曾经猖狂之时屠城之事都做过,大梁百姓仇视匈奴,以击败匈奴作为远大志向的年轻人不在少数,尤其是深受其害的两国接壤之处的大梁百姓,几乎每个村子都被烧杀抢掠过,生活贫穷而人人心惊胆战,直至定远王霍劭镇守北域,用了十年带玄甲军屠戮匈奴十数万的军队,大大打压了匈奴的气焰,又亲自主持加固城池安抚百姓,经过十多年的休养生息,北域的状况才算好些
但与此同时,匈奴马的膘肥体壮又是天下皆知,大梁许多权贵都私下购进匈奴马,诸侯王甚至是朝廷的军马有不小一部分都是从匈奴交易而来,匈奴的牛羊肉、铠甲皮靴等特产流入中原,而大梁的粮食蔬果、丝绸美酒等匈奴缺乏的物产又会有一部分流通到匈奴中去,北域现在很多城池中都能看见匈奴牧民和商人的影子,两国之间的贸易藕断丝连,早已掰扯不清!
“这个问题,颇有意思。”殷颂笑:“孤倒觉得,这题不该仅由孤一个人答,不妨诸君一同讨论,若能说出个子丑寅卯,那可就不只是一个魁首的名头,更是造福大梁的大好事儿!莫公子,你说这样可好”
莫秋河自然不能说不行:“殿下所言甚是。”
殷颂道:“既然莫公子提出这一题,必然心中有所思量,不妨说与诸君听听”
皮球又踢了回来,莫秋河倒也坦荡:“大梁与匈奴连年征战,劳民伤财损耗巨大,更致北域于动荡飘忽之地,莫某认为,该当主和。”
大梁朝堂上经常可见主战派与主和派斗得不可开交,能把朝会吵成菜市场!但如果稍加留意就会发现,这其中主和的多是满头白发的老臣,而嚷嚷着让战要么是武官要么是满头热血的年轻官员—大梁的年轻人很少会主和的,即使是这么想也不会这么说,否则多是会被嘲讽胆小懦弱的!
这不,殷颂刚想到这儿,那边就忙不迭站出来一个,义正词严道:“莫兄此言差矣!匈奴进犯我大梁不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苦不堪言!若是忍气吞声主和,那我大梁还有何颜面!更有甚者,若是匈奴误以为我大梁软弱无人,反愈发肆无忌惮,那岂非贻害无穷!”
殷颂顺着看去,又是一个穿白衣的男子,满脸义愤填膺,乍一看当真是忠心耿耿的爱国志士的模样!
殷颂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但远远隔着面纱,他自然是看不清楚,只能听见元昭帝姬温和的声音:“这位,便是葛天玖葛公子吧。”
包括葛天玖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惊,因为之前殷颂虽然对每个站起来的人都叫得出姓氏,想必名字也都是知道的,但到底如此郑重其事叫出全名的,就只有葛天玖一个
大家悄悄瞄着葛天玖,窃窃私语,不知他是哪里格外出众,竟惹得元昭帝姬另眼相看!
葛天玖自己也茫然了一瞬,但随即就被狂喜冲昏了头脑
能得元昭帝姬赏识,那他将来的荣华富贵还用发愁么!
更遑论,这位元昭帝姬如此倾国美貌,实在让人无法不心生琦念;一位位高权重而貌美的的女子的青睐,对于有些心高气傲的男人来说不屑一顾,但葛天玖显然不在其列,若是能做元昭帝姬的入幕之宾,那一切都唾手可得,他巴不得与元昭帝姬能更进一步呢!
虽然狂喜,但葛天玖还是小心遮掩些许,尽力表现出自己宠辱不惊淡泊名利的风度,拱了拱手:“正是在下。”
他料想元昭帝姬叫出了他的名字,便是该赞同他主战的意思,想想也是,这位元昭帝姬的手腕向来以铁血冷酷著称,必然是心高气傲之辈,哪儿容得向蛮夷之地的胡人们俯首称臣!
葛天玖猜想着元昭帝姬约莫还会再问他几句,他定要好好表现,展现出自己傲然不屈的风骨,必然可以加深她的好感
然而他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取悦元昭帝姬,元昭帝姬却不置可否的模样,并未感兴趣的继续追问,浅酌一口茶,平静笑问:“葛公子如此铿锵之言,看来是对我大梁战胜匈奴颇有信心,那想必对于如何强我军力击败匈奴的治军之法也颇有研究,既然如此,在这里纸上谈兵实在耽误了公子的才华,不如孤便上奏圣上,派葛公子去北域治一治军,全葛公子一片忠肝义胆,可好!”
葛天玖瞪大眼睛,愕然的脱口而出:“什么!”
她让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去北域那个蛮荒苦寒之
第126章 旧人旧情(一)
“匈奴民风彪悍,军队战斗力极强!我大梁与其死战到底,胜负尚且不定,但生灵涂炭损耗国力却是必然的;而我大梁若是求和,无论是上贡银粮珍宝还是嫁女和亲,都有损我大梁国威,积年累月,也是笔影响民生的巨大开销。”
莫秋河道:“万事无两全之策,若如殿下所想,那该当如何”
“在孤看来,这两者皆是弊大于利,其中最重要的根源就在于,这两种主张稍有短视之嫌,只顾当下几年安稳或一时痛快,却不去想日后要用百倍的代价予以偿还。而若如孤所想,大梁与匈奴之间的关系,不当只看这一时,而当以百年为计!”
萧默朝不知何时已站起来,认真听着,跟着问:“如何计百年”
殷颂含笑瞥他一眼,并未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循序渐进解释道:“匈奴是游牧民族,牧水草而居,食牛羊居毡房,一生奔袭四海为家,一应生存所需皆赖老天作美!所以当看见中原大梁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时,才会心中不平,他们自诩为草原鹰狼,勇猛无双,瞧不上大梁百姓的文弱,却不知,这又何尝不是嫉妒的一种,因为他们强壮的身体与锋利的武器,是为了夺得食物;而大梁百姓却已经可以相对轻松的享有更充足的物产,这样想想,他们的不屑,未尝不是眼红嫉妒的一种!”
这种说法甚至新奇,但细细琢磨却颇有道理,众学子在下面窃窃讨论,都觉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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