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之国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言家九
“师弟啊你可是未成年人酒不能喝但这种饮料没问题吧?啥?这真不是酒,真是饮料,你看老师也同意了对吧?”
依稀记得老师脸上有些复杂的表情,但介于实在是值得庆祝,希欧牧德也没有出声拦着灰叶。
现在回想起来自家这师兄果然很不妙吧?
西泽无奈地笑着,虽说如此,但他倒也没有真的生气,灰叶这样亲近反而让他有些温暖,如果自己真的从小和家人这样成长的话……
他长出一口气,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肩膀。
厄洛丝,自己的姐姐,当今漆泽的君临女皇,踏血上位的塞万之主。
昨天在三个人临走之前劳尔执事本来说是要安排西泽与厄洛丝见面,但西泽哪里敢冒这种险,他知道在真正有能力反抗厄洛丝之前自己绝不能暴露在厄洛丝的视野里,西泽这个名字只需要作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代号或者存在着,正式进入皇宫觐见女皇无异于送死,连忙回绝之后迎着劳尔略微失望的目光,历史学院的三个学生连忙坐在马车上回到了学院。
想到这里,时间忽然像是愉快的周末马上就要过去了。
就在西泽打算就这么起床时,他忽然察觉自己的身子莫名有些沉重,在经过略微的沉思之后,西泽默默掀开了裹在身上的被子。
满头金发的女孩静静地蜷缩在他的大腿上,突如其来的阳光有些刺眼,就算是熟睡中的她也被影响到,难受地下意识摇了摇头,身子往里缩了几下,顿时和西泽的小腹贴的更近了些。
西泽有些讶然,他伸出手,轻轻撩开女孩脸上缭乱的长发,在看清是熟悉的那张脸之后才放松地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是莎尔啊。
在察觉到自己心里开始怀有一丝庆幸之后西泽终于发现不妙了。
但莎尔为什么会在这里?西泽姑且还有些许理智,他歪了歪大腿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莎尔叫醒时,眼前却忽然闪动了一副画面。
那是灰叶的脸,光景扭曲而歪斜,其中的人面不停地变换,就连声音听起来都像是从很远处传来的回音。
“我说你啊师弟,”灰叶的胳膊在隐形波纹的影响下不停地变换着歪斜,但他递来的那杯东西却被西泽稳稳地接在手里,他扬起头,把自己杯子里的红酒一仰而尽,而后痛快地看向西泽
“你到底对师妹是怎么想的?”
场景缓缓消散。
西泽呆呆地坐在床上,维持着即将伸出手叫醒莎尔的姿势,很久都没有动。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莎尔微微发出一声嘤咛,她脆弱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床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你来我这做什么?”图书馆的腐朽恶鬼,叛逃议会的长老,格拿铂勒从老书上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希欧牧德,他扣扣脑袋,说,“我们的交易应该已经完成了才对。”
偌大的图书馆内空无一人,因为格拿铂勒在打开图书馆大门见到希欧牧德之后直接干脆把门再度锁了回去。
“我只是好奇你在地下到底教了西泽什么,”希欧牧德摇摇头,走到老人身边的书柜上有意无意地拿下了一本书,“可以说一下吗?”
“抱歉啊,”格拿铂勒耸了耸肩,“我只把他领到知识的宝库前就停下了,那个孩子到底选择了什么去学习也不是我能知道的。”
“他体内魔力的储量不过寥寥一个低阶魔法师,”希欧牧德说,“但他屡屡展现出来的战力和繁多的手段总是能超出自己的境界几番。”
“那不是挺好吗?”格拿铂勒露出了一副难看的笑容,“强者可不会被境界所限制。”
希欧牧德抬起眼,扫过格拿铂勒的脸皮,而后收回视线,兀自说道:“我想试着给他争取一个名额。”
“议会长老?”格拿铂勒的笑容渐渐凝固,“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希欧牧德摇摇头说,“是期末历练的名额,以往历史学院从来都是缺席,今年我想试着让西泽出去磨砺一下。”
“是这样啊……”格拿铂勒眯了眯眼睛,“我这边有些消息,据说上头最近开始对泽地那边感兴趣了,这次期末历练很有可能就是要设在那了。”
“艾泽兰斯帝国吗……”希欧牧德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最近确实也一直有泽地出现了远古混沌时代遗迹的消息,但学院这边迟迟没有派出人去查看,就连议会长老那边也没有动静。”
“都灵是不可能轻举妄动的,在皇室那边的外交令传下来之前那群人对艾泽兰斯任何的行动都可以被那些半人半兽的怪物看作入侵,你就是过于注重学术,太不懂这些事了,”格拿铂勒忽然想起了什么,合上书之后说道,“我记得泽地那边的人种对现在年轻人的吸引力还挺大的?”
艾泽兰斯是以狂野兽形魔法和繁多雨林所闻名的近代后起帝国,因为举国上下皆为狂野术师的原因,艾泽兰斯民风也偏向狂野,不仅不设置沉默矩阵,反而大力推崇魔法决斗。
狂野兽形法其实就是变身成为野兽或者异兽,以此获得一部分力量与远古传承的魔法,在之前的新生测试中古拉克已经展示过这种魔法的力量,但作为漆泽人的古拉克甚至没有发挥出霜龙兽形十分之一的力量,甚至需要被魔力活化血脉才能勉强施展出那种魔法。
艾泽兰斯帝国的人为了活用狂野兽形魔法,从小就开始接触野兽,他们为了让魔法和自己融入得更加彻底,甚至每天都维持着兽形,在艾泽兰斯帝国里,你可以看见浑身鳞片的蜥蜴举起铁锤在鲜红的铁毡上一次次敲打迸出火花,也可以看见弯折的人形倒挂在树上,身子垂下一半,但更吸引人的则是……头上生着兽耳的姑娘。
因为气候炎热,艾泽兰斯帝国人穿着大多都很清凉,姑娘们狂热地外露着小麦色的皮肤,只围上一件兽皮上衣和短裙就是日常的装束,有些姑娘身后还会特意保持出兽尾的形状,但这绝非刻意,因为兽性已经然烙印在了艾泽兰斯人的思维里,野兽的特征在他们身上无突兀感,甚至还会相当自然地随着情绪变化动作。
当然这种特征也对艾泽兰斯人造成了一定的危害,比如兽耳女孩们至今在某些国家的上层里都是顶级的玩物,走私艾泽兰斯人已经成为了不少人贩子发家致富的手段,西方国家里还有不少地下拍卖场在公然拍卖,黑市里一个血统正宗的兽耳少女甚至能卖到和半座城市一样夸张的高价。
但漆泽却始终没有出现过这种消息,连一点风声都没有。
因为没有人敢挑战当今皇帝的底线不管怎么说,皇帝陛下在皇帝这个身份之前,首先是一个女人。
“我曾经见过不少年轻漂亮的艾泽兰斯姑娘,柔顺的皮毛狐尾在身后摇摆,好看的耳朵像狗尾草一样随风摇摆,害羞时尾巴会主动缠在她们的下巴上,耳朵往下耸拉着,你几乎可以从她们任何的肢体语言里看出她真实的想法,”格拿铂勒感慨着说,“现在想想我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叛逃议会之前没有和兽耳女孩们好好谈一场恋爱。”
“我还以为你会说最后悔的事是叛逃议会本身,”希欧牧德说,可迎接他的却是格拿铂勒戏谑的视线。
“你在开什么玩笑?”格拿铂勒说,“我这辈子做过最不后悔的事就是逃出议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好,无论成为什么样的人都好,哪怕死在排水渠里化成一团灰烬。”
他说:“最起码我还可以是一个人类。”
“这是什么意思?”直至此时希欧牧德终于发觉到了些许不对,如果只是一次简单的叛逃,为什么格拿铂勒会执着到这种地步?
“以后你们就知道了,”格拿铂勒笑着,脸上却没有哪怕一丝真实,“没有人能逃得掉的……没有人。”
他说:“最终所有人都会埋葬在罪恶的渊海里,除非某个人回来。”
但那已经不可能了,议会不可能会让他活着回来。
格拿铂勒闭上眼睛,回忆着昨晚码头那个方向所传来的震波,以及今早自己去查看时,那如同地狱般的光景。
那个男人,已经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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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像一场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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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泽越过走廊的几条边线,木质的包浆地板表面明亮得像是镜子,他有意无意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有些阴沉的脸色。
“你对莎尔到底是怎么想的?”
已经不记得灰叶到底问过多少次类似的话,西泽微微倚住墙壁,冰凉的墙面让他更加清醒了几分。
莎尔是文克威尔的女儿,是瑞森家影子里的家主,她早晚会离开,而自己也绝不可能牵扯上任何人。
西泽很清楚,自己体内储存着继承自开国皇帝伦瑟的巨量魔力,莎尔的能力是以贤者之石为主导,引发西泽体内的潜力使其能暂时操控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
二者简直是天作之合,是彼此互补的砾石,他们加起来的力量足以在王都掀起轩然大波,只要西泽愿意,哪怕是即刻以这股力量去挑战厄洛丝也无所谓
但这是不可能的,先不说每次使用力量都会对莎尔造成伤害,此刻的西泽即便杀死了厄洛丝也不会获得任何东西,时机尚未成熟,而且……
西泽翻了个身子,用背靠着墙壁,空气里弥散着冬天的气息,楼下的壁炉还没有点燃。
这一切看着未免也太巧合了,但变成如今的状况都是二人选择的,西泽很清楚,如果不是那年莎尔被纳拓家收养,如果不是那晚她刚好被选成夜侍女佣,如果不是韦尔那晚刚好来找自己,如果不是希欧牧德选择了自己,事态复杂,无数由西泽或直接或间接做出的选择汇就了如今的这般状况,其中不可能有任何人作梗。
薇娅的事情算是已经告一段落,至于安蕾那边,西泽对安蕾有的只是来自很久之前的歉意。
他低着头,默默掰算着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炼金术师们的暴动总归是颗不稳定的炸弹,不知何时他们就会癫狂而起,到了那时,自己就算不情愿也得被他们挑在旗杆上,西泽很清楚当务之急只有变强,至少要成为大魔法师,魔法师的自己能在万法均衡的加持下他能越出超出等阶一阶乃至二阶的战力,到了能沟通世界之灵借助魔力的大魔法师阶段万法均衡的作用就很小了。
女皇是不得不面对的,也是最强大的敌人。
自己踏上的是这么一条不归路,每每想到这个事实西泽就有些悲哀,虽然自己很喜欢这里但是自己迟早会离开这里,离开莎尔,离开灰叶,离开希欧牧德离开历史学院,离开和自己有所牵扯的所有人,到了那时他才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也是真正的一往无前,这条路走不通的话就是真正的灭亡,所以他一定要走通。
“咦?师弟?”灰叶的声音忽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过来,思绪一下子被打得混乱,西泽寻着声音转过头去,看见灰叶正披着浴巾往自己这边走来,棕色的头发湿漉漉的,明显是刚洗了澡。
“早,师兄,”西泽打了个招呼,默默收起了那些想法微笑道,“昨晚真是混乱。”
“诶?哪有啊,”灰叶听了这句话以后哈哈大笑,“只是给你喝了点饮料嘛,之后让莎尔带你回房了,我和老师在下面说了好久的夜谈呢。”
“夜谈?”西泽有些好奇。
“是啊,”灰叶拿起肩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发,继续说道,“我和老师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还有……”
灰叶笑嘻嘻地说:“惊喜吧,你的师姐要回来了。”
也就是说那个被人提起很多次的师姐终于要回来?入学测试第一,新生测试第一,为了未婚夫任性选择学院,和灰叶一起将整个骑士学院掀翻甚至打出心理阴影的师姐
想到这里西泽打了个颤,觉得自家师姐的这串头衔是不是有点长了。
“本来说是要在新生测试之前回来的,结果路上似乎出了什么事,让时间耽搁了,”灰叶用毛巾擦了擦头发,“等下你们也和我去接她回来吧,我感觉她看见历史学院有了新人也会很高兴,虽然可能脸上看不出来。”
还来不及消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西泽就被灰叶捏了捏脸,后者松开手之后露出了尤为开朗的笑容,西泽愣了一下,连痛觉似乎都暂时消失了,因为在此之前从没见过灰叶笑得有这么幸福过。
这就是大家口中的那对灰叶和蒂娜?御堂与贝奥武夫?
二货师兄在这种时候居然完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西泽看着他一步步走回房间,默默叹了口气最终,他也还是没能问起灰叶为什么要把自己就这么交给莎尔。
丁莱教授觉得自己侄子和以前相比安静了不止一点半点,以前古拉克闲下来的时候要么会去和狐朋狗友们勾肩搭背,要么会去学院找些女孩搭讪调戏,再不济的时候也会找本魔法教材来读,因为古拉克觉得男人一生所有的追求只有实力和女人两样罢了。
但现在这小子似乎变成了个废人。
从圣救济教堂被治疗回来之后古拉克就经常一个人窝在书房里发呆,所有来探望他的无论是男是女都被一并拦在门外。
丁莱教授专程请了假来陪自己的侄子,毕竟从小和古拉克最亲的就是丁莱教授自己,大概也恰是因为这个原因,丁莱教授得以被古拉克授予了旁观自己的资格,就连古拉克的父母,那个溺爱儿子的母亲和严厉的父亲都只能被关在门外。
最初丁莱教授以为既然是在书房里,那至少也得看半天书吧,结果他发现大部分时候古拉克只是手里掂着一本书然后就倚在窗户旁边的长椅上发呆,书页在冬日透着凉意的微风里翻飞,他呆呆地望着窗外,像是在观察时不时掠过视野上方的飞鸟。
“累吗?”丁莱教授将一杯咖啡放在窗台上,说,“我加了糖。”
古拉克缓缓转过脑袋,那迟缓的动作让丁莱教授差点以为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齿间生了锈的机械铜人,他抬起头和丁莱教授对视了一眼,然后张了张一整天都没开过的口发出细微的声音:“谢谢。”
就在他端过冒着热气的瓷杯时丁莱教授终于无奈地发声道:“你到底怎么了?”
古拉克的动作迟缓了一下,手掌微微弯折,将瓷杯牢牢地握住:“我只是在想一些事。”
“一些事?什么事能让你变成这样?”丁莱教授问道,“新生测试里输给西泽?第一个被淘汰?被安蕾退婚?还是不仅丢脸地大败一场还可能被对方拿走了传承戒指?”
“求求你别说了”古拉克差点被这一连串的打击说到吐血,“叔叔你别一直戳人刀子了我都已经这样了能不能别一直提这些事”
“我说错了?”丁莱冷漠地说,“古拉克,你莫非是自以为受害者所以才摆出了这么一副姿态?觉得沉沦在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里麻醉自己事实就会改变?”
被至亲的叔叔点出名字的古拉克沉默了半天,最终他的嘴角歪了歪,露出了一张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的脸:“叔叔不愧是圣学院的教授,一下子就看懂了,母亲和父亲是无论如何都不明白我现在这种心情的。”
古拉克抬起眼,丁莱教授心悸了一瞬,因为他居然从那双眼里看见了堪称骇人的混乱和悲哀:“我想杀了西泽,我也想杀了莎尔,我想杀了安蕾,我想杀了卫斯理小姐,但我也更想杀了自己。”
丁莱教授顿时觉得面前这个孩子陌生了许多,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自己侄子的这番丑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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