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之国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言家九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西泽已经从她手里接过石碗一仰而尽了。
“苦。”西泽咳嗽一声,把石碗递了回去,“但是效用很不错。”
“你,很懂炼金术吗?”奈德愣了一下,“你能体会出来效用?”
“认得出来这身校服吗?”西泽说出这句话以后就感觉自己应该换个话题,因为身上的校服在爆炸里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西泽心想当初灰叶说要给校服加些防御矩阵的时候自己为什么拒绝了。
“都灵圣学院吗?”出乎意料的,奈德依旧认出了这身校服,她抬起眼,语气里带着疑惑,“你难道是历史学院的学生吗?”
“是,”西泽无奈地笑了笑。
“我听说历史学院在教学生炼金术,”奈德睁大了眼睛,“原来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西泽咳嗽一声,这次身体倒是安分了不少,他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说,“我是今年的新生,我叫西泽,西泽瑞安。”
“西泽瑞安?”在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以后奈德先是露出一副思考的模样,然后惊呼道,“就是那个在约战时逃跑的胆小鬼嘛?!”
西泽差点把刚咽下去的药液吐出来。
“果然民众还是更喜欢传播黑料吗”西泽一边咳嗽着一边吐槽道,“好歹学院内部已经给我正名了啊。”
“没办法嘛,”看到西泽这张苦巴巴的脸以后奈德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不过我现在不信了。”
“为什么?”西泽抬起头问。
“因为哪有胆小鬼能忍着这样的痛还要站起来去找人的嘛,”奈德托着下巴,“看见你这种样子就明白了,那大概是贵族最喜欢玩的抹黑手段吧。”
“你能这么理解也不错”西泽心想虽然自己还是逃了约战但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奈德问,“你真不需要我帮你带路吗?”
西泽坐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奈德,满脸正色义正言辞地开口:“我没钱了。”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啊?!”奈德发怒的说。
“财迷。”西泽很坦诚。
奈德羞恼地狠狠盯了西泽一眼,像是恨不得把他的心脏剜出来:“我虽然很喜欢钱但最起码也不会把人命当杂草一样不管啊。”
西泽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他说:“我明白的,抱歉之前对你那样。”
现在不知所措的反而轮到奈德了。
“我的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西泽说,“很感谢你帮我守着也很感谢你的药液,但现在我真的要走了。”
他勉强地站起身,这个动作再度吓了奈德一跳,因为那种足以让人残疾的重伤到西泽这里仅仅是过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就痊愈了八成?
“为什么这么急啊?”奈德忍不住劝说道,“你应该是和人打架打完之后被丢到这里了吧,你之前都打不过他,就你现在这种状态怎么可能和他面对面啊。”
这小姑娘说话还挺伤人的,西泽心想。
“学院方面应该已经发现我们失踪了,”西泽说,“只需要拖住等他们来就好。”
“那你要怎么办?”奈德认真地问,“你就这么不珍惜自己的命?”
“没办法啊,”西泽笑着叹息,“她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奈德歪了歪头:“是你的女朋友?”
“不,”西泽拍了拍衣服,走到洞口迎着面前漆黑的隧道回过头来,“是学姐。”
黑袍在下水道里走了很久,走到鞋底泛起潮汽,他沿路摸着墙壁,感受上面遗留下的气息,当他走到莉贝尔藏身的洞窟前面时,气息渐渐变得淡薄,他将视线移在四周,终于发现了下水道里不对的地方。
这里太过安静了。
炼金术师们擅长安静,但这并不意味着来到对方大本营的自己就不该受到任何欢迎。
他对着周围的气息缓缓探出魔力,但魔力所返回的信息总是差了些什么,他伸手摸了摸口袋,试着从里面拿出来个喇叭之类的
希恩从高处黑暗的角落里慢步踏出,鞋跟与地面石块摩擦的声音很响亮,于是黑袍自然而然地看了过去。
“你的身上,有我朋友的气息,”希恩低声地说,“为什么?莱茵河的使者。”
“其实我有脸盲,认不一些人的,”黑袍笑着说,“请问炼金术师们未来的领导者,你说的朋友是谁?”
希恩居高临下,看着毫无认真态度的黑袍,再度开口道:“不是未来了。”
“你说,什么?”黑袍的表情渐渐变了,笑容化作冷漠,扬起的弧度平复下去,他按捺住自己的右手,说,“那个人,他死了吗?”
“如果你想见他的话也可以来见,”希恩说,“但新老领袖的替换与此无关,他退出,将地位和权能交给了更能领导炼金术师们的我,仅此而已。”
“为什么退出?”
“因为投票,”希恩面无表情,“炼金术师遵从少数服从多数,在我和他之间大家选择了我,所以我站在了这里,现在我是他们的心脏,还有大脑。”
“其他炼金术师们呢?”黑袍问,“不觉得太安静了吗?”
希恩忍不住皱了皱眉:“我是看在你和他有旧交的份上才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请你摆正自己的态度,老王的好友在新王这里没有任何权势可言。”
“抱歉抱歉,”出乎意料的,黑袍连连低头道歉,然后尤为诚恳地说,“但还是请你回答我最后的这个问题。”
他说:“大家都去了哪?”
“大家,都去休息了,”希恩说,“我只能说到这里,现在该你回答我了。”
他盯着黑袍,一字一顿:“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我朋友的气息?”
“请问你的朋友究竟是谁?”黑袍问。
希恩看着黑袍盯了很久,最终他摆了摆手:“罢了,现在不该为一人耽误大局。”
他转过身,临走前对黑袍说道:“请你注意你的位置,莱茵河的使者,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和你成为朋友。”
黑袍笑了起来:“我们一直都是。”
“还不太是,”希恩低下头,看着自己外套下裸露出来的黑色心脏,它缩在希恩的胸膛之前不断跳动着,鲜活而血腥,“不过我相信以后会是的。”
(iishu)是,,,,!
第一百八十四章 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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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幽深冗长,西泽走在生锈的钢铁上,脚下冰冷,他俯下身,发现铁轨上依附着细微的魔力。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魔力在掌心汇聚,一阶魔法照明自空气中引燃,温和的白炽光照耀了周围所有的黑暗,西泽低下头仔细地打量着附近的一切,有些枯黄的野草上沾染了湿漉漉的液体,他不知道走了多远,终于从地面的铁轨上看见了一抹腥红。
铁轨上红色的铁锈斑驳如血,另一抹红色覆盖在上面显得极为显眼突兀,生铁的腥味和刺目的这一抹红色糅合起来,闻着像是一股死人的尸骸味。
他连忙俯下身四处打量,可附近除了这一抹血迹以外再也没有了其他任何线索,他摇摇头,再度缓步走向前方,黑暗幽深,体内也不再紊乱,各种机能都在不断恢复,在心脏忽然一阵剧烈地跳动以后他长出一口气,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什么声响。
有谁跟在他的后面,对方隐蔽在黑暗里,而且是有意隐藏,西泽缓缓熄灭了手里的白炽柔光,那就像是火炬被埋在灰里一样,与此同时他慢步靠在了隧道边沿,魔力散出用作探索,这种方法要比自己用肉眼查看费劲得多。
那个人明显因为突然的黑暗而感到焦急了,在发现自己再也看不到西泽之后他连忙向前跑了几步,西泽无声地蹲在石壁附近,沉默而悄无声息,像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魔力就像触角一样朝着四周蔓延,西泽一直在等待,直到某一刻那个人终于走到自己面前时他睁大眼睛,蔷薇花骤然绽放,火红色的魔力自空气中如明灯一般引燃,火花四溅,他怒吼一声,魔力顿时如滔天的火海亮起,而在火海中央,那个人的脸顿时被魔力所照亮。
在看清对方的脸以后西泽愣了一下,在意识到自己完无法收回这三阶魔法以后他连忙拼尽力地控制魔力朝另一个方向汹涌而去。
火海与那人右侧耳畔的发丝只差了一丝丝距离,西泽看着这股浪潮在石壁上席卷而散,化作大片零碎的浪花炸开。
顿时整个黑暗的隧道里都被这股光芒所照亮,无数朵火花像流云般在天际绽放,一瞬间整个隧道里都充斥了自一个点以外以圆圈的形态向外不断扩散的赤金色,那是被天火点燃的金,巨大的风波拂过二人的耳廓,缭乱了二人的头发,数以千计的火星在半空中闪烁着明光化作灰烬落在他们的身上,暴戾的火花顺着石壁与地面满是铁锈的轨道向着远方扩散,在火焰的尽头是看不清的拐角,地面的干草被烘烤干净,草灰盖上了西泽的长靴,他喘着粗气,脸上的冷汗顺着脸颊不断滴落在领尖。
奈德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孩,而后下意识地伸出手抹去了他脸上如倾盆大雨的汗滴,背后是静默燃烧的石壁,在某一瞬间西泽感觉自己看到了天使,她就这样站在火烧昏黄的天极帷幕之下,身后是无尽的光,她伸出手,抹去凡人脸上的辛劳还有数不清的困苦。
神爱世人。
他看着奈德,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轮亥新约》里的这一句话。
“你为什么会在这?”西泽强撑着身子,发出一声近乎哀嚎的疑问。
“我?我要回家啊”奈德似乎还没从刚刚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眼中却是空白,“我还要回家,我还要回家找弟弟呢他今天还没吃饭,炼金男爵天天只让他干苦力”
“炼金男爵的学徒吗?”一阵脱力感不可阻挡地袭来,西泽忍不住弯着身子抵住石壁,顺势将奈德压在了身下,后者直到现在才明白了状况,眼里渐渐恢复了些许神采,在看到西泽近乎的胸膛就在自己面前以后她连忙大叫起来。
“小声点,”西泽哀叹道,“你吵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奈德的身体顿时僵硬起来,她抿着嘴,一动也不敢动,“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会听你话的也会把钱交给你的,求求你不要这样”
西泽又想气又想笑,他竭力地动了下肩膀,而后重重地倒在地面上。
草灰扬起,他苦涩地发出一声叹息。
奈德呆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伸出手戳了戳西泽的脸颊,她先是理了理被风波吹得缭乱的长发,那上面奇迹般地没有任何烧焦的痕迹。
“以后不要这样了,”西泽无力地说,“如果这是你回家的路你倒是早说啊。”
“对不起对不起,”奈德连连道歉,“因为因为我听你说让我不要跟着你所以我只敢在你后面待着连说话都不敢”
原来这锅还被甩到了自己身上?
西泽挪了挪身子,右手微微用力,却连一把草灰都握不紧。
“唉。”此刻只能叹息。
“你,刚刚好吓人啊,”奈德蹲在西泽的肩膀附近,低下头,两手环抱着放在膝盖上,脸只露出上半边,朱红色的长发静静地挂在肩头,“真的,我刚刚以为我就要死了,就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那个病人。”
她眼中缓缓蓄满了泪水:“你让我想起来一个很不好的人。”
那是一个很不好的人。
奈德把脸埋在手臂上,尽力不让西泽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
那是一个很不好的人。
他最喜欢拿着一把刀。
他最喜欢红色。
他沉默寡言,但办事总是很利索,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他。
但奈德真的很害怕他。
那是由心而生的惧意。
就像是生物的本能,她本能地畏惧着那个男人。
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一阵温热盖在了自己的头上。
她猛地抬起头,看见倒在地上的西泽正竭力歪过身子用自己的左手揉着自己的脑袋。
“不哭,不哭,”西泽轻声地说,“一切都过去了。”
他想起来了薇娅。
于是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奈德愣了一下,而后眼泪越来越止不住,但她却笑了出来,她看着倒在地上的西泽,忍不住哈哈地笑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你总是在受伤啊?”
“我不知道啊,”西泽苦着脸,手却依旧没有收回来,“可能这就是命吧,自从来到王都以后我就没几天好日子过。”
“王都是个不欢迎外来者的城市,它甚至很排斥外来者,就连本地的原住民都会对这座城市感觉陌生,”奈德伸出手,默默按在了西泽的手背上,“你是进修者吧?也难怪会被人那么欺负。”
“倒也不至于,”西泽叹气说,“只是事情会很多。”
他心想自己今天遇见你叹气的次数都快赶上我两个月的了。
“平民在王都是没有地位的,外来进修者要更低,”奈德说,“辛苦你了。”
西泽看着奈德真诚的脸,那一瞬间他回忆起薇娅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
如果不是身份上的歧视,如果不是被欺负了那么久,如果不是背负了整个家乡的希望和面子,她大概也不会选择硬撑下来直到把身子撑坏。
“真是,困难,”西泽说,“世界总是和我想的那么不一样。”
“要是世界能和你想的一样,那肯定不是世界出了问题,”奈德说,“而是你出了问题,比如你是伦瑟先王。”
“伦瑟先王吗”西泽忽然笑了起来,他没想到自己在这里都能听见那个男人的名字,更不用说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怀着将王都毁灭为母亲报仇的初衷来到了王都,可之后发生的一切却总是在改变他的想法,先是莎尔,后是安蕾,灰叶,希欧牧德,卫斯理他们的出现总是在警醒西泽人是不可能独立而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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