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之国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言家九
终于,在一小片废土的墙角里,芙尔娜找到了一个蜷缩着身子,不断躲闪缝隙里光明的黑影。
“肖恩?”她试探着问。
黑影没有说话,他浑身都裹着厚厚的衣物,看起来完不想好好沟通。
“肖恩!”芙尔娜大声地叫出爱人的名字,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划出眼角,“为什么要走?”
黑影缩在墙角,终于在一阵风声里,他发出了低不可闻的劝诫:“快走。”
“什么?”芙尔娜问。
“快走,”黑影痛苦地说,“我不能,我不想,我不愿。”
“为什么?”芙尔娜看着黑影,这种含着刻意的排比除了肖恩恐怕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忽然响起,与之一同袭来的是一阵子弹上膛的刺耳机械声响。
“找到你了,肖恩先生。”
年轻的警察从黑暗里踏出脚步,手里拿着上了膛的左轮枪,他笑着,漆黑的枪口先是在芙尔娜小姐身上晃了晃,然后又猛地指向肖恩:“我父亲那天晚上带着几个人去绑你,结果最后回到家里车上只剩下了几具干尸,这应该是你干的吧?”
“父亲?”芙尔娜愣了一下,“警察先生,你在说什么?”
“闭嘴!”青年狞笑着脱下了警帽,然后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只单片眼镜,熟练地将其戴在了左眼上,此时他开始将目光转到芙尔娜身上,后者看了他一一眼,脑海里猛地回忆起来了二人最初去找的一个老鉴赏家。
在看见芙尔娜恍然大悟而后变得极度惊恐的表情以后青年终于笑出声来,整个偌大的废墟都被他的笑声所填满,风吹过空洞,也将他的笑意带到了废墟各处。
“女人就是好骗,”青年说着摇了摇头,“我对为父亲报仇这件事毫无热情,比起给他报仇我更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看着黑影:“这就是你回到乡下的原因?”
时间变得沉寂,在废墟的墙角下,黑影缓缓立起,而后褪去了身外厚厚的一层羽绒。
芙尔娜顿时流出泪来。
几个月不见,肖恩瘦削得像是一具皮包骨头的架子,邋遢的样子则像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流浪汉。
“我,杀了人,”芙尔娜知道肖恩是在和自己说话,那具骨架般的身子里发出这样比风都要低微的声音,“我,杀了人啊,芙尔娜小姐,而且,像他这样麻烦的人,自己不就找上来了吗。”
他看向芙尔娜,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到底是哭是笑。
“回来吧肖恩,”芙尔娜大哭着说,“求求你,就算你杀了人我也一样爱着你,就算是有人缠着我们也没关系,求求你,求求你”
肖恩的嘴皮子动了动,却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闭嘴!”青年有些心烦,于是将左轮指向了芙尔娜,“我最讨厌听见女人哭了。”
可就在这时那具骨架却发出战士一样凄厉的孤嚎,肖恩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扑向青年,一声枪响,芙尔娜昏然倒下,眼前所见到最后的景象是一片赤红,世界被这片红色浸满,可一瞬间却又变得清晰,她仿佛又看见肖恩坐在书房里认真地琢磨诗篇,写好之后就递给身边的自己看。
感觉,还不错啊
芙尔娜说。
当钟声淹没了脑海,当世界充斥了悲剧,我却依旧能听见你在呼唤我的名字,我会治愈你的伤痛,让时间回到一切开始之前,哪怕代价是我的生命
芙尔娜问。
这篇的名字叫什么
肖恩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的吻。
这篇的名字,叫作《时间》
芙尔娜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处废墟里,她茫然地望向四周,却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没有。
“我为什么,会在这?”
她勉强站起身,在寒风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直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眼泪似乎止不住地外流。
“为什么?”
她对着荒芜的大地和昏沉的天空,一次次地提问。
“为什么?”
“芙尔娜小姐,今天的报纸到了!”男人打开鼓胀的肩包,从塞得满当的袋子里抽出一份报纸投进了栅栏门前的邮箱,他隔着铁门,目光越过院庭径直看向屋子上精致透亮的窗户,“今天请千万不要拿错啊,记住哦,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九日!”
话音刚落,装饰了松草绒圈的木质屋门在寒风里被悄然推开,披着一身毛毯的芙尔娜小姐从里面瑟瑟发抖地走了出来,在走到邮箱前以后她玩笑似的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嘴里却笑着说:“肖恩,我哪里需要你来提醒,快去忙活吧,早点休息,不要和我一样感冒了。”
男人扶了扶军绿色的邮帽做以示意:“谢谢您的关心,明天见芙尔娜小姐!”
自行车的车轮滚动起来,男人很快来到另一户人家的门前,熟练地拉开肩包塞进报纸,然后骑车离开。
芙尔娜小姐目送着他远去,恍神间又一阵寒风拂面,她连忙裹了裹毯子,忽然间思绪一阵恍惚,她茫然地看向送报纸的男人,此时他已经走到了街道尽头,只给她留下了一个不太清晰的背影。
“好冷……”芙尔娜小姐不愿意多想,邮箱里的那份报纸还透着浓重而熟悉的油墨味道,她将其拿到怀里,急匆匆地朝着屋子里赶去。
“今天,是多少号来着?”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这样的疑问。
就连芙尔娜本人都觉得这种疑问相当低级而可笑,她站在门前从怀里掏出今日份的报纸,很快就在首页的右上角找到了日期。
“十一月二十……九日吗?”
芙尔娜小姐念出了这一连串的数字,她看着纸面上明晃清晰的墨迹,心想今天居然就是感恩节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首页上刊登着一位有名的老鉴赏家锒铛入狱的消息,芙尔娜经常听说他的名字,而他被逮捕的原因居然是十几年前乡下的一场悬案,与之一同曝光的还有他所隐藏的另一个身份。
谁都没想到这样一个气质高奢的老人忽然会是地下黑帮的领袖。
今天的新闻很有意思,芙尔娜小姐粗略地扫了一眼,心想这样难得的素材还是留着和咖啡一起享用吧,当屋檐上滴落露水时她转过身,缓步走进屋内。
在她的身后,阴郁的流云渐渐淹没了半个天空。
一个戴着军绿色邮帽的男人,静静地站在阴云之下,久久地盯着那间房子,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又像是一桩心事了结的孩子。
(iishu)是,,,,!
第一百九十一章 结束
【】(iishu),
()夜幕低垂。
达尔克医生满手是血地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他坐在后花园的长椅上,哪怕明知道自己的这身血腥味会让那些大人物很不满意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此刻的他只想在这里大喊一声然后躺在上面像个无家可归的酗酒流浪汉一样睡个痛快。
“辛苦了,”有人站在他身后躬下身说。
达尔克医生已经很累了,于是他只能长叹一口气,也懒得回过头看看这陌生声音的真容,但潜意识里他觉得这姑娘肯定不会太大,大概距离成年还有一两岁的样子。
“没什么辛不辛苦的,”这个男人仰望着夜空中低垂的星辰,那就像是一万颗钻石无序紊乱地铺在黑色的沙漠上,“只是医者的义务和尊严。”
“原来如此,”一阵夜风从花园的花草树木间穿过,少女似乎撩起了一缕发丝,达尔克医生微微眯起眼睛,似乎看见一丝淡淡的金色,“希望您被轮亥眷顾,此生幸福。”
听到轮亥的名字以后达尔克医生这才试着竭力坐起身,可当他转过头的时候,椅子后的空地上却早就不见了女孩的影子。
漆泽的冬天很少有雪,大多数时候都只有冰冷的穿堂风携着人们的不满在塞万内部涌动,但今天王都却难得下了一场雪。
雪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小,大概是站在空地上仰起头就会看见睫毛上被雪花一片片沾满的程度,大街上各处都是沸腾的人群,这场罕见的降雪不仅没有降低人们的热情,反而是往人们平淡的生活里加入了一把干柴,孩童们戴着围巾帽子在各家门前欢快地扑打,不少雪人已经在街上立了起来,这种天气大人们大概也不想出门,于是窗户早早地被锁上,屋内壁炉燃起温馨的火光,雪花飘在窗户上面,顿时就被冰水黏住。
不少男孩女孩则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手挽着手,脸上露出与时节不符的热切,女孩手里则捧着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花束,这些蔷薇花鲜艳得就像春天的清晨里凝出露水的生机,人们从已经有了薄薄一层积雪的街头走过,脸上带着或多或少的笑容,在第一片雪花落在地面上之后每个餐馆都在门前挂上了好看的牌子和常青树枝叶编制的花环,精致的蝴蝶结绑在柏叶上面平添了几分暖洋洋的可爱,此时的气氛虽然比不上之前王都庆典时那样的热切,但温馨的程度却反而多了不少。
就连废弃隧道里都添上了几分暖意,奈德给弟弟做了一碗肉汤,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声地回忆起了一个男孩的模样。
巨大而高昂的白色尖塔此刻也被雪覆盖了厚厚一层,塔尖上微微被风一吹就会落下无数大块的白雪。
一个青年哼着歌,身上裹着毫无风度的厚实衣服,怀里抱着一束鲜艳的蔷薇站在门前。
当时不时有情侣从他面前经过时他就会连忙跑上去,朝对方一顿推销。
但他大概其实是不需要推销的,因为在这样大学里的王都,在街头卖这样鲜活蔷薇的人好像除了那些特意在温室里栽培了花田的花商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喂喂喂先生来一朵蔷薇吗?粉色紫色酒红色都要哦!你看这朵酒红是不是特别艳气,是不是简直就和玫瑰没什么两样?在这样的冬天里你不觉得咱们确实得来点浪漫吗?”他对男子身边挽着他手臂的姑娘挑了挑眉,“怎么样?现在特价只要五金币一朵哦?保质期三天,三天之内绝不凋零哦?”
五金币这在以前可都够买一整束九十九朵精致装型的玫瑰了。
男子有些肉疼地从钱袋里摸出来五枚金币,迎着女孩兴奋的脸将那朵酒红色的蔷薇抽了出来,递在她的手里。
“祝您百年好合,”青年看着两人逐渐远去,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某个拐角里,嘴上又忍不住哼起来那首每个冬天都会在吟游诗人嘴里尤为流行的经典曲目《lost 》。
最后的圣诞节。
轮亥降世,圣人诞生,正是有着他们的光芒驱散了寒冷和危险,于是人们才能拥有如此欢快的冬日,所以人们才能从冬日浓重的阴云里看到缭绕的星火。
这首曲子甚至在轮亥里也是每次盛大演出里唱诗班必备的节目。
“圣诞节,圣诞节,圣婴在摇篮里要纯酒喝”他哼着,却忽然被人来了一记手刀。
“你好像玩得很开心,”一个满脸冷漠的少女身披轻甲,难以想象在这样的天气里她要怎样保暖,“圣婴可不会要纯酒喝。”
青年见了对方之后却没有任何怒意,他笑着将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就在路人都有些看不下去的时候他才悠然开口:“看样子我的热量炼金矩阵效果还不错?”
“嗯,”少女伸出手按在他的额头上,好让他感受自己的温度,“很暖和。”
“不愧是我,”青年两手环抱在一起,脸上透着掩不住的自豪,“这我也算是帮了大忙吧。”
少女歪了歪头:“你指在魔法师协会门前兜售自己的炼金产品?”
青年顿时说不出话来。
“走了,”少女默默叹了口气,“今天可是来帮师妹师妹更新魔法师认证的可真是快啊。”
“快也是没什么办法啊,”青年笑着挠了挠头,“毕竟他们是那样的家伙,我感觉说他们天才都是贬低,真要说的话我觉得该叫他奇迹之子,叫她魔法之女。”
“你的取名技术一如既往得烂,”少女走到青铜门两侧的守卫面前,“大魔法师登记,都灵皇家圣学院,历史分院,三年级学生,蒂娜贝奥武夫。”
短暂的一阵沉默,其中一名铁甲骑士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声音,紧接着便开口说道:“欢迎回来,流淌着龙血的大魔法师,白色尖塔为您而骄傲。”
青年见状只得哀叹一声:“你看我就没这个待遇。”
蒂娜回过头,对他伸出手来:“走了。”
灰叶脱下裹在身上的那套厚重棉袄拿在手里,露出一套漆黑的风衣,他伸出一只手和蒂娜握在一起,后者等了他一下,直到并肩时才迈开步子,踏进了长廊。
“恭喜恭喜,恭喜二位通过测试,正式进阶”珍妮丝推了推眼镜,眼里虽然还残留着几分讶异,但她已经学着接受这不可思议的现状,并尽量使其变得自然而常见了个鬼啊!?
自己面前的这个莎尔一个月前只是个低阶魔法师而已吧?那时她活用的只有一阶魔法而已吧?!为什么这才一个月过去就是中阶魔法师了?什么时候魔法师的阶位这么好突破了?而且她今年才十六岁,要知道这可是一位十六岁的中阶魔法师?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吧!!!
自己二十岁了也才是中阶魔法师,距离高阶魔法师还差点距离,大魔法师更是遥不可及,可现在自己面前这个小女孩好像能在二十岁以前踏进大魔法师门槛的样子?
至于后边的这位
珍妮丝只能说就算是在白色尖塔里现在这个少年也已经有些属于自己的威名了。
“哥哥现在已经算是高阶魔法师了吗?”莎尔穿了一身雪白的礼裙,金色的长发被好好地扎起来,身为外城进修者的她,此刻看起来已经和其他大家闺秀的千金小姐没有任何区别。
“嗯,算是了,”西泽低头看着手里的学生卡片,上面的认证已经从中阶魔法师变为了高阶魔法师,也就是说现在的西泽在境界上已经和学院的某些导师持平,他呼出一口气,露出一抹笑意,“还挺简单的。”
简单个鬼
珍妮丝感觉自己快疯了。
再和这两个家伙待在一起自己肯定会疯的,她确定。
从对魔法一窍不通的废人,到从恶婆手里成功逃生,再到中阶魔法师,最后到能和东方使者言氏配合着击败大魔法师巅峰的微纳德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半个学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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