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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冰临神下

    宁抱关来到近前打量两眼,只说一句吴王有胆,带部下走开。

    这么四个字的评价,令吴军将士兴奋不已。

    回到营,生起火堆,徐础惊讶地发现自己盔甲沾满血迹,不知从何而来。

    他没进自己的帐篷休息,重新布防营地,有人守卫,有人休息,有人生火造饭。

    众将接受命令从来没这么干脆过,有时候徐础只是一抬手,对面的将领主动请求做这做那,没有半点推辞。

    清点人数之后,徐础心里一沉,伤亡人数他预料得要多,其包括几名将领,他必须立刻换人,然后命各队出人,去营外找回尸体。

    忙到半夜,徐础终于吃一口凉饭,稍稍洗漱,准备回帐休息。

    明天很可能又要苦战一场,刚刚与官兵打成平手的将士们兴高采烈,以为胜利在眼前,徐础却知道,如果官兵迟迟不肯计前去攻打降世军,五王联军必败无疑。

    在帐篷门前,徐础向唐为天道:你也去休息。

    我不累。唐为天的双刀已经作废,只剩下腰间的棍棒,努力挺直身体,看去还能再战一场。

    多吃多睡,明天有你挨累的时候。徐础笑道。

    唐为天只好走去隔壁的帐篷,亲眼看到十几名卫兵守在大都督帐外,他才踏实去睡。

    帐篷里漆黑一片,徐础摸索着要点灯,眼前突然出现亮光,吓他一跳,急忙伸手握刀,正要开口叫喊卫兵,对面一人幽幽道:吴王吓着奴家了。

    帐篷竟然多了一名妇人,二十多岁年纪,容貌艳丽,披着一件貂袍,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儿。

    徐础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他人之后,松开刀柄,你是何人?

    奴家是吴王的人。

    卫兵!徐础大声道,不与妇人纠缠。

    我是小刘麻子的妻子,现在是遗孀了。妇人道。

    一名卫兵探头进来,瞥了一眼妇人,没有显露半点意外之色。

    送刘夫人回去。徐础冷淡地说。

    是。卫兵进来,站在门口做出请的姿势。

    妇人没走,反而坐下,看着燃烧的灯芯,道:吴王敢杀将领,却不敢听其家人的几句话吗?

    刘将军不告而离营,你不告而入帐,皆是同罪。

    请吴王一刀砍杀奴家,让我们夫妻在地下团聚。

    念你并非吴军将士,暂不治罪。徐础扭头向卫兵道:谁放她进来的?

    不知道啊。卫兵很无辜。

    灯下的妇人露出妩媚的微笑,吴王不必追究了,奴家是来向吴王求饶的。

    徐础一愣,我已说过,不治你的罪。刘将军罪止其身,家人不受连累。

    不受连累?那些死了丈夫的人,为什么会被别人抢占为妻呢?既无姿色又钱财的人,又为何被送出营地阻挡官兵呢?

    徐础一时语塞,我可以派人保护你,家里还有别人吗?徐础说得不太真诚。

    吴王派人保护奴家,是当我是吴王的人了?

    嗯?

    若不当奴家是你的人,以什么理由保护奴家一人呢?传扬出去可不好听。

    吴军会保护所有百姓。

    奴家听说过,是吴王将百姓送回后营,没让他们去挡官兵。可奴家不是普通百姓,泛泛的保护全无用处。

    你不普通?

    奴家是秦州人士,姓冯,小字菊娘,两年间已换过十任丈夫。

    十任?徐础吃了一惊。

    冯菊娘笑道:乱世之民,生死无常,奴家有过十任丈夫,想抢我的人数倍于此,所以奴家一听说小刘麻子被杀,知道又要有第十一任丈夫了。

    徐础哑口无言。

    被人抢不如自己来,奴家在此等候多时,从今天起吴王是奴家的丈夫。

    我有妻子,你回去。

    大丈夫三妻四妾,奴家又没想当王妃,吴王何必推辞?

    徐础摇头,正要命卫兵带妇人离开,冯菊娘又道:吴王若肯留下奴家,奴家从此忘掉前面的十任丈夫,专心侍奉吴王一人。

    直到我被杀死?

    冯菊娘笑道:及时行乐,吴王何必想得那么远?吴王万一不幸,失去的又何止奴家一人?

    我若不留你呢?

    冯菊娘敛容,冷冷地说:那奴家还是小刘麻子的遗孀,孤苦无依,备受欺辱,只要还得一口气在,要为亡夫报仇。

    报仇?徐础倒有些佩服此女的胆气,却不相信她真有本事报仇。

    冯菊娘轻叹一声,没得选择,奴家只好去向宁王和梁王求告,宁王是全军主帅,梁王是小刘麻子的主公,总得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徐础又是一愣,他知道宁抱关不会怎样,可马维那边的确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冯菊娘微微扭头,瞥向门口的卫兵,你听说过我的名字吗?

    嗯。卫后尴尬地承认。

    营妇人众多,冯菊娘可称得魁首?

    卫兵越发尴尬,直接道:吴王留下她,军规矩一向如此,放她离开,不知又要惹出多少麻烦。

    冯菊娘重新展露微笑,小刘麻子临战之前仍不忘去看我一眼,吴王可以想一想,奴家是麻烦多,还是好处多?

    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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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龟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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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兵立足已稳,不再急于交战,而是利用己方所长,步步紧逼,义军若是出营迎战,官兵则万箭齐发,义军冲了两次之后,再不做这种无谓的蠢事,凭栅坚守。

    义军这一天过得颇为艰难,龟缩在营中,寻找能够阻挡箭矢的木板铁锅等物,躲在栅栏后面,偶尔隔着缝隙向外快速张望一眼,盼望官兵快些攻进来,好痛快地打一场。

    官兵打定主意不与叛军接触,停在不远的地方,轮番射箭,连间隔都很固定,差不多两刻钟一次,除此之外,无论叛军如何叫骂,都不为所动。

    义军将士倒是骂得花样百出,时间久了,却也觉得无聊,每次官兵齐射之后,总有倒霉蛋中箭,一箭致命还好些,就怕伤而不亡,惨叫声响彻营地,能持续到下一轮射击。

    义军两翼也没能逃过官兵的远射,无关人等全退到后方去,中箭者则被抬走。

    午后不久,趁着两轮齐射的间隙,宁抱关派人来请吴王过去议事。

    就这么等着终归不是个办法,义军伤亡虽然并不惨重,士气却在等待严寒与惨叫声中迅速消耗。

    中军营里盖了一座简陋的木头屋子,临时加盖数层屋顶,到处都插着箭矢,像是一只巨大而丑陋的刺猬。

    宁抱关甘招都在,还有几名重要将领,徐础与马维前后脚赶到,互相点头致意,都没说话。

    窗户已被木板封死,屋子里点了一盏小灯,昏暗得只能勉强看清人影晃动。

    众人围绕一张破桌站立,宁抱关扫了一眼众人,直接道:官兵用这种打法恶心人,咱们不能干等,等会你们各去后方,将没用的人都撵到前面去,再过两轮

    我不同意。徐础脱口道。

    所有人都看过来,宁抱关盯着他看了一会,冷笑道:咱们的吴王又有妙计了。

    我没有妙计,但是

    哪来的但是?先保命再说。

    晋王那边会将官兵引走。

    晋王送信给你了?

    没有,但我相信谭将军会有办法。

    是吗?什么办法?我只见到官兵越来越多。

    随机应变,谭将军

    宁抱关大笑,谭无谓就是一个能说大话的骗子,他能骗得了你们,骗不过我们这些战场上杀过来的老将。

    一名将领道:就是,谭无谓第一次带兵,哪来的随机应变?

    宁抱关又道:晋王是个人物,可他若有办法,早就做了,不会等到现在。

    徐础还要开口,宁抱关抬手,示意所有人禁声,片刻之后,外面响起疾风暴雨般的声响,木屋微微晃动。

    声音消失,宁抱关道:别耽误工夫了,去吧。

    等等。徐础退后两步,拦在门口,多等一会,诸位不相信我与谭将军,至少给晋王一次机会。

    宁抱关冷着脸,再等一个时辰,差不多是四次射箭之后,必须开战,先将后方百姓聚齐,该出营的时候都得出去,一个也不能留,谁想当好人,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就是宁抱关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百姓会感激宁王的。徐础道。

    如果能活着享受他们的感激,我更高兴一些。

    众人告辞,宁抱关忽然道:请吴王梁王留一下。

    徐础与马维止步,回到桌前,互相看看,都不知道原因。

    待房门关闭,宁抱关道:大敌当前,希望你们不要因为一点小事而闹出不好看的事情。

    两人都是一愣,正要开口辩驳,宁抱关继续道:姓冯的女人既然进了吴王的帐篷,就算是他的人,梁王不要再争,攻破东都之后,我自会给你补偿。

    马维面露惊讶,你抢走了冯菊娘?

    徐础急忙摆手,不不,她自己去我那里,我之前根本没听说过她。

    哦。马维的神情有些怪,很快掩饰过去,没什么,一个女人而已,倒让宁王操心了。

    你们两人是好兄弟,所以我才多嘴。去吧,召集百姓,吴王,这不是发善心的时候,因为你,进攻延后,期间不知有多少将士会死于官兵箭下,你要多想想能替你打仗的士兵。

    是。

    两人出了帐篷,徐础马上道:我没有抢冯菊娘,我一回营,就派人将她送到

    马维在徐础肩上轻拍两下,笑道:础弟这是怎么了?跟我说这种话,我是那种贪恋美色的人吗?我连东都的妻儿都能舍弃,何况一个半路相逢的女子?础弟千万不要送到我那边去,送去我也不会接受。

    好吧。徐础没料到冯菊娘会是个大麻烦。

    我也多嘴一句,础弟要小心,冯菊娘名声在外,克死的将军比官兵杀死的还要多,础弟千万不可被他迷住。

    不会,还有小刘麻子

    哈哈,础弟不必解释,小刘麻子自寻死路,与别人无关。事情不少,咱们以后再谈,告辞。

    两人各回各营,一到自己营中,马维先下令召集百姓,然后向副将潘楷抱怨道:吴王当众杀死小刘麻子也就算了,连他的老婆也抢走了。

    哪个老婆?

    还能是哪个?当然是姓冯的那个。嘿,吴王装得倒像,说什么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冯菊娘的名字。我之前也从来没发现他心狠手辣,敢在阵前杀人呢。嘿。

    吴王风头正劲,梁王宜稍稍避让。潘楷劝道。

    可这口气全营的人都知道吴王压我一头算了,念在旧日交情上,我不与他计较。马维恨恨不已,人都是会变的,有些人变得尤其快。

    徐础回到营地里,思考的却是宁抱关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听上去像是在故意挑拨他与马维之间的关系。

    召集百姓引来不少怨言,吴王得到的好名声顷刻间化为乌有,还得到一个虚伪的评价。

    徐础没工夫管这些,与其他将士一同躲在营栅后面,观看外面的形势。

    官兵没有退却的意思,弯弓搭箭,准备下一轮远射。

    晋王和谭无谓率领的骑兵去哪了?为什么连次骚扰都没有?时间一点点过去,离约定的进攻只剩一轮远射,徐础等不下去,召集本部诸将,就在栅栏后面议事。

    所有人都弯腰站立,尽量挨近木栅,手里举着盾牌或是木板,以防备官兵不定时射来的冷箭。

    官兵已经被引走了。徐础道。

    诸将面面相觑,都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徐础解释道:晋王一直没有现身,外面的官兵极少马匹,而且只射箭不进攻,说明主力已被引走,剩下的官兵只想将咱们困在这里。

    好像是这么回事。有人犹犹豫豫地回道。

    官兵色厉内荏官兵是花架子,一次强攻就能将他们击溃。

    怎么攻啊?官兵有弓箭,咱们却连盾牌都不齐全,不等冲到地方,人全死光啦。一将道。

    吴越王的主意好,让百姓去挡箭,咱们跟在后面冲过去。

    这个主意不好,百姓挡在前面,义军反而没办法尽快冲到官兵面前。我有个主意,看大家有没有胆子跟我一块做。

    诸将又一次面面相觑,经过昨晚一战建立起的敬畏之心,正遭受严峻的考验。

    百姓的性命比我们还重要吗?终于有人提出质疑。

    这与百姓无关,是要如何打赢这一仗,如果让百姓送死就能打败官兵的话,我立刻就会将他们全撵到战场上去。但是没用,我这个主意必须是前方没有阻碍才能行得通。

    诸将不再反对,但也不够热情,沉默以对。

    徐础道:你们都认得冯菊娘吧?

    好几个人点头,另外几位也道:听说过。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暧昧的笑容,显然是听说了冯菊娘夜宿吴王帐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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