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冰临神下
攻围不成,还可以回头,前去夹击
宁抱关摇头,攻围而不破,本来就不多的士气会丢得一干二净,不可,万万不可,太冒险。而且宁抱关抬头看向徐础,晋王亲自带兵去引诱官兵,他与降世王将陷入重重围困,一心以为会有援兵。咱们临阵变计,那些义军怎么办?我将永远背负恶名。
骑兵当中有三千吴人,他们都是我的亲信。
宁抱关还是摇头。
徐础轻叹一声,大战在即,没人能够无动于衷,即便是坚毅如宁抱关这样的枭雄,也会变得瞻前顾后。
如果连宁抱关都说服不了,徐础只能放弃,梁王蜀王甚至不是可劝之人。
一条路先易后难,一条路先难后易,宁王思之。徐础拱手告辞,刚一转身,看到刘有终从外面进来。
刘有终留在营中给宁抱关当参谋,拱手笑道:两王议事,怎么不叫上我?
徐础待要含糊过去,身后的宁抱关冷冷地说:吴王打算另辟战场,不想去与晋王会战。
五王彼此忌惮,一有机会就要挑拨离间,宁抱关也不例外。
刘有终大惊失色,这怎么可以?晋王所率骑兵乃是义军精锐,一旦失之,全军必败。而且晋王之所以敢于亲入险境,无非是依仗诸王后援,尤其是吴王。
刘有终露出一丝责备,晋王吴王结拜为兄弟,为的就是能在乱世之中互相扶持,吴王借骑三千,晋王还兵六千,足见情深。凡人相交尚且有始有终,吴王何以忽生异心?
徐础被卖个彻底,只得笑道:刘先生果然是大哥,兄弟之间的事情让你操心了。请你放心,宁王令下,我不会有半点违逆,刚才所言,纯是假设,是我一时突发奇想而已。宁王已让我明白错在哪里。
刘有终也露出笑容,我就说吴王不是见危不救之人,我刘有终别的本事没有,看人还是有点经验的。倒是宁王的话,真的吓我一跳。
宁抱关大笑道:越到临战,越要放得开,笑能止惧,我试过很多次了。
刘有终按住心脏的位置,我可吓得不轻。
明白,以后不与刘先生开这种玩笑就是。宁抱关对刘有终比较客气。
徐础要走,刘有终拦在前面,不过我现在好多了,吴王的突发奇想是什么,说出来让我也笑笑吧。
待晋王引走官兵主力之后,五王之军不去夹击,而是直接破围,趁虚进攻东都。徐础知道宁抱关不会为自己隐瞒,干脆实话实说。
刘有终先是一愣,随后大笑,果然是个玩笑,东都必然守卫森严,怎么会有‘趁虚’之机?吴王这个玩笑有点天马行空的味道。
能搏宁王与刘先生一笑,足矣。徐础拱手告辞,出帐叫上唐为天等人,回吴军营地。
谭无谓的计划太过激进,胜则一劳永逸,败则一败涂地,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徐础扪心自问,如果他是主帅,要为满营将士的生死存亡负责,十有也会与宁抱关一样,拒绝此计。
夹击至少是个稳妥之计,若是不胜,各路义军还能四散逃亡,择机再起。
营中诸将都在等候吴王,徐础宣告宁王之意,所有百姓都留在后方,不必再去营前立栅,他解释道:这一战与以往不同,进退皆需快速。而且官兵贪功,若是见到百姓,必然滞留不去,则诱兵之计会受影响,等官兵离去,我等出营追击时,百姓也是障碍。
徐础以为要解释多时,结果将领们立刻就接受了,纷纷道:吴王说得对,我们听你的。
看来王颠做得不错,成功给吴王塑造了一副智谋百出的形象,令众将心服口服。
被救的百姓却不感恩,直到听说口粮照发,才高兴起来。
午后不久,晋王那边送来消息,义军已开始进攻长围,官兵守壁拒战,双方不分胜负。义军连番挑战,用各种办法激怒官兵,晋王预计,官兵在等义军士气衰落,明后两日或许会派兵出战。
这给五王之军留下一点时间,宁抱关尽一切努力排兵布阵,他懂得如何管治义军,能说粗话,能攀交情,该严的时候绝不容情,总能迅速建立权威,将一盘散沙捏出一个形状来。
可他不知怎么想的,将徐础的玩笑到处传扬,惹来不少笑声,也引起许多戒心。
马维亲自跑来,确认徐础真说过这种话之后,惊讶地说:础弟这是怎么想的?大路不走,非绕险径?
大路上人太多,咱们走得,官兵也走得。徐础哈哈一笑,而且这只是一个玩笑,我在试探宁王的想法,他不同意,这很好,他到处宣扬,无非是在挑拨,咱们倒要在意。
马维点头,对,吴越王对础弟还是忌惮,他想占据江东,必要先除础弟,暂时不可除,也要想方设法败坏础弟的名声。马维还是有些不满,础弟一向聪明,怎么会给吴越王留下话柄?
一时大意。
没关系,骄兵必败,吴越王越瞧不起础弟,咱们的胜算反而越大。马维眨下眼睛,拱手告辞。
刘有终也来了一趟,私下里两人以兄弟相称。
我知四弟不是真心,但在宁抱关面前一定要小心,此人虽是草莽出身,却颇有心机。我观其相,豺形狼心,若留世间,必然杀伤无数。
江东乃我母国,我又是吴国执政王,寸土不可让出。大哥尽管放心,我分得清谁是同路人谁是争路者。
刘有终笑着离去。
甘招第二天来拜访,此刻前方战事正酣,官兵虽未派出大军,但已开始出壁应战,双方各有胜负,伤亡都不多,仍在互相试探。
宁王心直口快,吴王莫要在意。甘招是来安抚徐础的,担心他会恼羞成怒。
徐础笑道:一个玩笑而已,外面还在传?
临战紧张,笑话传得会久一些,其实吴王的建议也不算笑话,只有很少人谈论,他们尽幻想着进入东都之后如何抢夺财物,这才是惹大家发笑的事情。
能笑就好。徐础表现得全不在意。
宁抱关看来非要将这个笑话讲下去不可,徐础心里有数,等甘招告辞,立刻叫来王颠,命他回吴军留在无上园外的营地。
你现在出发,马不停蹄,后日上午能赶到军营,率领剩下的吴军立刻向东都进发,若听到破围的消息,急速参战,与我在东都汇合。
王颠目瞪口呆,可是
什么也别问,路上什么也别说。如果四日内没有破围的消息,你立刻调头,带兵回汝南城。
王颠领命,满腹疑惑地告辞。
徐础心中透亮,宁抱关被他的冒险计划说动了,传播笑话是要查看军心。
第一百四十二章 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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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消息雪片般传来,如同一阵狂风,吹散五王营地中用大量笑话吹涨起来的士气,令整个事件看上去真像个笑话。
官兵终于大举出壁迎战,数量多到没有实数,只有前后不一的传言,信使一会说是一两万,一会说二十几万,待到流传营中时,又翻上几倍。
宁抱关要求诸王与他一同巡营,安抚人心,然后带上十余名卫兵,出营前去查看情况,留甘招守卫中军。
徐础回到自己的营地,重新排兵布阵鼓舞士气,可将士们更希望吴王想出一条不战而胜的妙计,而不是鼓动他们进行一场恶战。
徐础努力多时,效果甚微,将士们像是一地落叶,被恐惧心所扫动,不由自主地要扎堆儿,好不容易排列出来阵形,就这样慢慢地被破坏。
徐础回头,看到东一堆西一簇的兵卒,小声喃喃道:非得杀人立威才行吗?
紧跟其后的唐为天听到了,拍拍腰间的棍棒,让我来,保管一下一个。
徐础笑着摇摇头,还不到时候,等宁王回来。
他又登上附近的望楼,先看向中军营地,那里将士更多,也更容易混乱,甘招对此同样束手无策,宁抱关留下的一千骑兵发挥些作用,列队奔驰往来,总算能吓住一些人,不至于令整座营地失控。
更远一些的梁王营地,只能望见旗帜,见不到人。
徐础又一次认识到自己的弱点,他太缺少附众的本事,面对某一人时能够侃侃而谈,瞬间猜透对方的真实想法,一旦对面人数较多,他的猜测就总犯错误,说出的话往往不得要领。
宁抱关回来了,没有召集诸王与将领,而是直接面对中军将士说话,离得太远,徐础听不到宁抱关的话,只见人群蜂拥向前,很快哀声一片,甚至有痛哭声。
徐础一惊,他营中的将士闻声更是大惊,跑到望楼下向吴王询问,一些人干脆越营,要去宁王营里打听详情。
诸位不要慌张。徐础大声道,话一出口就知道,只凭陈词滥调无法安抚任何人,反而会令众人更加恐慌。
官兵倾巢而出,很快就会到!徐础抬高声音,向中军营里扭头看了一眼,那边依然惊慌失措,不知宁抱关在说些什么?
倾巢而出是什么意思?官兵究竟有多少人?会不会被引走?楼下发出一连串质问。
徐础心一横,更大声道:官兵数不尽,比咱们只多不少,而且兵强马壮,个个以一敌十。
吴王营地里也变得哀声一片。
徐础没有阻止,就让将士们随意哭叫咒骂士兵一怒之下,什么人都骂,上至诸王,下至平日里的朋友,对望楼上的吴王更是不客气,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你不是号称神机妙算吗?快出个主意啊。我们被你哄来,就这么等死吗?
少量吴国将士力保吴王,声音微弱,压不过外来的兵卒。
徐础坚持不开口,等到下方声音渐小,他才道:往后看。
将士们纷纷回头,却只看到更多的士兵,不明白这有何特别。
徐础伸手指向营地深处,想想你们的父母妻儿,想想官兵破营之后会对他们做什么。
官逼才有民反,这些人太知道官兵的手段,一下子全安静下来,只有少数人嘀嘀咕咕,多派些人挡在外面啊。
徐础听到了这句话,大声道:没错,让那些家中没有将士的老弱挡在外面,然后呢?官兵杀得起劲儿,士气更盛。而你们,一旦伤亡,父母妻儿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可之前我们打赢了啊。有人抬高声音说道。
你们打败的只是小股官兵,这回是真正的天成铁骑,十万大军,一个人身上的盔甲比你们十个人加在一起还要厚重,矛槊锋利,弓矢迅捷,你们当中会射箭的人有多少?徐础信口道。
没人吱声了。
要保住自己和一家老小的性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官兵引向降世军,官兵再多,多不过降世军,大家合力,方有胜算。
晋王引诱官兵,咱们能做什么?有人问道。
关于这件事,徐础不知解释过多少遍,可是临到战前,大多数兵卒依然糊里糊涂。
官兵肯定会先来进攻这里的营地,咱们强硬些,让官兵攻不进来,让他们吃些苦头,晋王才有机会引走官兵。
众人纷纷点对,他们终于听进去了。
回到原处,所有人都回原处!徐础迈步下楼,大步走进人群,不想等死,就打一场真正的硬仗,此战若胜,人人有赏,此战若败,谁也别想独活,官兵不会饶过任何一个人!
满营将士重新排列。
唐为天追上来小声道:时候到了?
自有军法,不必你来动手。必要的话,徐础真要杀人立威。
唐为天大为失望。
士兵的动作比之前哪一次都要快,徐础要来马匹,上马在队伍中穿行,时不时大声叫喊几句,以为不必杀人立威,结果很快就有人送上门来。
一队士兵的前头,只有旗帜,没有将领,徐础不能装作看不见,以马鞭指旗,这里是谁?
小刘麻子。有人回道。
徐础记得此人,那是一名脸上有麻点的壮汉,来自梁军,力气和脾气一样大,但是却不胆小,不像是会临阵脱逃的人。
人在何处?
好像应该是回去看他老婆了吧,很快就能回来。吴王别生气,我代他站一会。义军里,士兵与将领通常是故旧,关系亲密,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出列往前走。
徐础哼了一声,驱马上前,将那人撵回去,厉声道:各有各位,擅动者斩,你想当第一个?
那人吓得连连摇头,疾步后退。
徐础向身后的一名卫兵道:去找小刘麻子,让他立刻回来。
卫兵领命而去。
见吴王真的发怒,小刘麻子的部下心中无不惴惴,却有一人胆大,要为上头辩解,擅离位置的人不只我们一家,吴王瞧,你自己的人也不在。
吴军留下少量步兵,将领有三人,这时却只剩下两人,另一个名叫昌顺之的副将不知去向。
昌顺之是七族子弟,对执政王一向忠诚恭谨,孟僧伦留下他就是为了给其他人做个榜样。
徐础帐下聚集三王将士,只有晋兵最守规矩,一人不缺,列队也最快。
昌顺之何在?徐础驱马来到吴军的队列前。
另一名将领忙拱手道:回执政王,昌将军去宁王营中打探消息,马上就能回来。
无令擅动,与逃亡同罪。
昌将军应该请示过,执政王不记得吗?那名将领想找个台阶。
徐础还没开口,一人从远处跑来,大声喊道:在这里!我在这里!
原来是小刘麻子,他已在回来的路上,途中遇见吴王卫兵,急忙加快速度跑回来,气喘吁吁,脸上带笑,对不住啊,吴王,家里有点小事,我处理完了,今天不会再离开了,你给个数,今天我一定杀够官兵向你赎罪。
对出身于降世军的将士来说,小刘麻子的行为真不算大事,也就是这种想法,令义军虽经百战,却一直没能成为真正的军队。
小刘麻子一向恃勇而骄,肯在阵前服软,已是很大的让步。
饶与不饶,徐础必须在一瞬间做出决定,而他想不出来哪一项决定更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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