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冰临神下
徐础笑道:蜀王果然有些真本事。
马维恚道:吴王不信我的话吗?
梁王想多了,我怎会不信?我早就知道甘招必非凡人。
马维道:我之所以知道这些,因为甘招曾经不自量力,来拉拢我的人,可惜没能成功,梁人虽少,但是思念旧朝,对我全无二心,将甘招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我。我此后多个心眼,观察甘招所作所为,很快就看清他的真面目。
沈耽道:四弟将降世棒交给甘招保管,恐怕有些失策。
徐础道:薛六甲施离间之计,我必须反其道而行之,不做些姿态,怎得甘招信任?如梁王所言,甘招善于拉拢小头目,城内城外的降世军都有他的人,得他之心,正是斩断薛六甲的根基。
沈马二人互视一眼,沈耽道:四弟心中有数就好。
马维忍不住道:可我现在真有点搞不懂,吴王心中究竟做何打算?诸王之兵集于西城,吴王弃之不用,反而孤身入宫,得降世棒,娶祖王女,我与晋王刚刚还在谈论此事,都以为吴王欲行险计,殊为不智。
沈耽点下头,表示同意。
徐础道:让两位兄长担心了。黄铁娘率妇人进城,我原以为她受薛六甲指使,欲借机夺占城门,后来发现,薛六甲虽有此意,黄铁娘却不知情。于是我送她入宫,顺便探听薛六甲动向,得棒娶女不在我的意料之中。
马维摇头,吴王此举太过冒险,薛六甲若是在宫中动手,可没人能救得了吴王,吴王若有万一,诸王必乱。
徐础笑道:世上的事情往往如此,我知而敌不知敌知而我不知,薛六甲最忌惮者乃是晋王宁王,我孤身进宫,他更觉得杀我无益,只会想办法收买我,手段的确出人意料。
马维还要开口,沈耽道:四弟想必已有妙计,可否让我二人先了解些眉目,也好做些准备,配合四弟。
我正为此而来。徐础看看两人,收起脸上笑容,薛六甲自以为得计,很快又会召集诸王,表面上是我开口,实际上是他的主意。诸王到来,他便会下手。我的计策与他相似,也是要趁聚会之机,囚禁薛六甲。
不杀吗?马维疑惑地问。
暂时不杀,还得用他安抚城外降世军。
沈马二人又互视一眼,他们陷入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信任吴王,就得去参加聚会,而这正是薛六甲的意思;不信吴王,则诸王分裂,也会中薛六甲之计。
徐础明白两人想法,正色道:请两位兄长给我一份名单,我要从晋梁军中拣选勇士,这一回断不会无疾而终。
沈耽马维这才稍感心安,连说不必,在徐础的坚持下,马维道:我也不必罗列名单,潘楷现在吴王军中,你去找他,让他挑人,绝无差错。
沈耽也道:袁挺史万峰是晋军两员大将,熟识兵卒,吴王找他二人即可,我会派人通知他们,唯吴王之命是从。
如此甚好,请两位兄长等我消息。邀请诸王时,必有信函,上面若写‘吴执政拙’,便是我计得售,若无此等字样,或是一字偏差,则是计划不妥,两位兄长千万不可应邀。
该当如此。宁王那边呢?不会又生变故吧?沈耽问道,对第一次宫中聚会时的场景记忆犹新,视宁抱关的种种举动为背叛。
所以这回不用宁王的人,只让他旁观。
要不要趁机连他一同马维灵机一闪,想出个主意,他对宁抱关既怕又恨。
只是除掉降世军首领,对咱们并无大用,反添祸乱。先囚薛六甲,再图宁抱关,一切以争夺降世军军心为要务。徐础回道。
马维深知兵多将广的重要,点头道:吴王说的有理。
徐础告辞,没问薛六甲是否许以重诺拉拢过两王,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听到实话。
屋子里,两王沉默多时,马维先开口道:徐础心深似海,我看他这些天来野心日增,已非当年的禁锢之人,咱们要多加小心。
沈耽轻叹一声,可惜四弟不肯为他人所用,否则的话,倒是一位难得的谋臣,日后封王封侯,不在话下。
他总忘不了自己是吴国公主的儿子。马维讥讽道。
沈耽笑了笑,没有指出马维也经常将大梁帝胄四字挂在嘴上,这一次咱们该信他吗?
再等等看。他若是真心,这条计策的确不错。
是啊,降世军将士近二十万,哪怕是二中选一,也能得十万精兵,凭借东都粮械,可谓是帝王之资沈耽及时收住,大笑道:四弟心事太多太重,终不如你我二人情义坚固。
马维也大笑,心里同样惦记着城内城外的降世军,在薛六甲手下,那是一群乌合之众,若肯归顺自己,大梁断不至于偏居一隅。
走访诸王之后,徐础心情好了许多,一扫昨晚的郁闷之情,但是仍不想回大将军府,于是叫上卫兵,前往皇宫拜见薛六甲。
这是一场互相骗取信任的游戏,谁先付出,谁就是输家。
孟僧伦正好也赶回来,他已将壁中人送到城外,什么也没问,知道吴王暗中有所准备,他心里踏实许多。
诸王进城之后,一直没有抢掠,城中百姓稍安,街上的人也多了些,有买有卖,一切照旧,只是物价涨了几倍,引起一些小小的纷争。
徐础骑马走在街上,恍然回到过去,张氏仍是皇帝,他也仍是禁锢之身。
前头开道的吴兵打破他的幻觉,几句执政王驾到,惊退众多行人,偶有胆大之人躲在巷子里瞧看,眼神躲闪,提醒徐础,他的确攻占了东都。
徐础注意到一件事,行人虽是老弱妇孺居多,其中也有一些壮年男子,看来费昞所言不虚,东都藏着不少壮丁,他们不为皇帝出战,宁可看到东都陷落。
若我独占东都,必能引出众人,为我效力。徐础暗暗道。
薛六甲还住在大殿里,一见到徐础就笑道:我的好女婿来了,你杀皇灭帝棒哪里去了?
我将它交给蜀王暂时保管。
薛六甲大惊,起身下阶,来到好女婿面前,你这是什么意思?
蜀王对我说,祖王许给他西方三州,还允许他称帝?
薛六甲稍显尴尬,反正三州不在我手里,许给他也不损失什么,还能令他安心。
蜀宁晋梁四王,一人三州,天下不够分啊。
薛六甲大笑,女婿想多了,每人数州,中间多有重复,暂安其心,到了最后,一州也逃不掉。
我猜祖王就是此意,所以我将神棒暂交蜀王,又去面见晋王梁王,已得到他们的信任,可将他们召来,一网打尽。
薛六甲一愣,他的确有这个想法,还没开口,好女婿居然就抢先施行了,你真的还有宁王呢?
宁王不易说服,但是三王既除,宁王孤木难支,不足惧也。
薛六甲重新打量徐础,你真肯为我除掉诸王?
徐础拱手,为岳丈大人,也为我自己,岳丈大人若能将诸王之兵尽数许给我
薛六甲大笑,拍打好女婿的肩膀,明白了,明白了,我真是没看错人。不过咱们先说说我女儿的事,她昨晚不太满意啊。你不会真的什么都不懂吧?
徐础又从天下掉到床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 私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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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世道有多乱日子有多艰难,年还是要过,处居东都的士民,这两天就像是初到新家的小猫小狗,先是藏在最隐蔽的地方,然后慢慢地探头出来,小心查看,确认安全之后,出来巡视,不敢离藏身之所太远,一听到脚步声还是会躲起来,要等几天之后,才能认可新家,开始胡作非为。
东都百姓正处于小心试探的阶段,个别胆大的人已经开始走街串巷,甚至敢于谈论进城的义军,一朝天子一朝臣,可百姓还是那些百姓,交同样的税,做同样的活儿,过同样的日子。
到了初夕这一天的下午,街面上尤其热闹,飞涨的物价挡不住大家购买的热情,每户商家门前都是人挤人人挨人,客人们一边埋怨商家坐地起价,一边争抢货物,没机会挑肥拣瘦。
城里的义军将士也很高兴,酒肉源源不断,差不多一半人整天都是醉熏熏的,城外的义军感觉到明显的差别对待,十分不满,等到一大批酒肉布帛送到营地之后,他们暂时得到安慰,虽然仍嚷嚷着要进城,但是已不那么急迫,愿意在城外过年。
徐础回到大将军府,以吴王的名义邀请诸王明日前来相会,得到了赞同。
事情进展顺利,至少在表面上,徐础得到了各方的信任,在这场明争暗斗中,他第一次处于明显的上风。
在府里,徐础宴请一批吴军将士,向他们描绘重返江东之后的种种景象,赢得阵阵欢呼,但他终归不擅长这种事情,酒过三巡,孟僧伦宋星裁等将领很自然地夺得讲话的机会,将执政的许诺重新演绎,与原意背离颇多,却赢得更大的欢呼声。
徐础说:待东都平稳,我与诸君率军东进,官兵必然望风而降,吴国复兴在即,不分吴州人荆州人,都是开国功臣。
孟僧伦再说时变成这样:天成完蛋了,咱们吴国人终于能报当年的灭国之仇,拿下吴州是肯定的,但这不够,执政还会带领大家追亡逐败,将张皇子孙铲除干净,不让这世间再留一个孽种!
徐础说:吴国虽亡于天成,徐氏暴政难辞其咎,再返江东,找到徐皇后裔,当记此前车之鉴,我等辅佐新帝,善待百姓,令吴国自强!
宋星裁的理解是:咱们虽是吴国旧臣子弟,但是实话实说,当年徐皇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酗酒嗜杀,多少忠臣死于酷刑,以至大敌当前时,朝中竟无可用之将。帝王兴衰皆由天定,若能找到徐皇后裔,此人又有帝王之风,咱们当然还要奉其为主,再做忠臣。若是找不到,或者此人太不像样,那就是天意如此,要让新徐登基。
徐础不能辩解,只都笑纳。
酒宴进行一半,执政夫人薛金摇进屋,依然是一身银盔银甲,也不见外,与诸将士拼酒,来者不拒,哪怕对方只是一名普通兵卒,她也一饮而尽,绝无扭捏轻视之态。
薛金摇立刻获得将士们的欢心,得到的敬酒比徐础更多。
夜色降临,将士们告辞,个个脚步踉跄,对未来充满信心。
孟僧伦走得晚些,趁执政送行时,小声道:执政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咱们吴国的事情,没必要仰赖他人。
徐础也正想透露一些,笑道:孟将军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没有你,我真的施展不开。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明日诸王聚会,孟将军不必参加,谨守西城,聚集将士,等我号令。
是。孟僧伦满意告退。
回到宴会厅里,徐础又得面对新婚妻子,拱手道:金摇姑娘,早些安歇吧。
薛金摇面色红晕,增加几分柔媚,但眼神还是那么冷漠,看了一眼丈夫,说:我问明白了,夫妻之事暂时不行也罢,再敢碰我一下,我打断你的胳膊。
徐础如释重负,想笑,马上憋回去,正色道:金摇姑娘做主。
神棒呢?你怎么没带在身上。
我交给别人暂时保管。
薛金摇冷笑一声,走到徐础面前,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我将神棒暂交他人,不是为了防备金摇姑娘,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聪明招数。
薛金摇就像没听到辩解一样,我不如你聪明,但我有弥勒师尊赐予的天目,能够预见将要发生的事情:你会自愿将神棒交给我,而且很快。
徐础忍不住笑了,你还预见到什么?
薛金摇没回答,大步离去。
同样是神棍,薛金摇远远比不上其父薛六甲,更比不上凭相术天下闻名的刘有终。
徐础避开一道难题,心情舒畅许多,走出宴厅,要另寻一处住所。
宋星裁匆匆跑来,他与一些吴军将士留下来守卫大门,执政,你有客人。
哪位?
自称叫田匠。
徐础一愣,亲自来到大门外,果然见田匠站在外面,一身单衣,也不觉得冷,神情有些恍惚。
难得稀客临门,田壮士快快请进。
田匠平淡地嗯了一声,迈步进府,甚至没有拱手还礼,宋星裁等人颇为不满,见执政不在意,才按下手中刀枪。
徐础还没找到住处,于是带田匠进入宴厅,抱歉,刚刚喝酒,还没收拾。田壮士怎么有有空令堂?
到了灯光下,徐础才注意到田匠腰间缠着一根白色的孝带。
昨天刚走的。
节哀顺便。
嗯,我不是为这件事来的,我去找费大人,曹将军让我来找你。
费大人上午已经出城。
我还以为费大人要与东都共存亡。
费大人确有此意,是我让他出去,前去迎接冀州邺城兵马。
冀州人要来?
我猜如此。
嘿,徐公子要么猜得很准,要么是想以此为借口送费大人出城。
我猜得很准。事实上,我猜测官兵在孟津大败东都权贵纷纷逃亡,也都与邺城有关。
田匠沉默一会,指着桌上的残酒,我能喝吗?
随意。
田匠自斟自饮,也不敬酒,半天没说话。
徐础拉张椅子坐下,也不说话。
我可以了。田匠放下酒杯,就这么一会工夫,喝了十几杯,脸色丝毫未变。
可以什么?
可以为徐公子效力。
徐础起身,拱手道:能得田斗士效力,是我之幸。
田匠抬手,表示自己的话还没说完,但我现在不能留在徐公子身边。
你还有事?可以办完再说。
田匠摇摇头,我无事,而是徐公子眼下不需要我的效力,也不值得我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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