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冰临神下
前半句还好,后半句就有些古怪,徐础道:我做错了什么,令田壮士以为‘不值得’效力。
田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徐公子没有帝王之相,勉强行之,必遭后患。我若此时留下,只会将徐公子更快地推向火坑。
徐础笑道:田壮士还会相面?
相面不会,只是见得人多而已。徐公子足够聪明,也有仁义之心,但是自矜自持,往好了说,你太善良,往坏了说,你想得太多,这都是称帝称王的大敌。什么时候徐公子改变心意,我自会再来投奔,告辞。
田匠转身就走,徐础在后面追赶,田壮士稍等
田匠走得却快,推门而出,徐础跑着跟出去,竟然追赶不上。
徐础只得放弃,望着田匠的背影,喃喃道:哪来的帝王之相?功成名就,自然有人替我编出帝王之相。
可田匠的话还是令徐础心中不安,在院里转了两圈,去大门口叫来宋星裁,单独请他喝酒。
徐础知道自己最大的软肋是什么,所以要刻意纠正,笼络麾下将军。
宋星裁等人虽然忠于执政王,关系却不紧密,彼此之间缺少私交,单论这一点,徐础甚至比不上同样初创军队的梁王马维。
宋星裁有些受宠若惊,几杯酒下肚,才越来越自然随意。
两人闲聊,宋星裁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有些人真是天生,执政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胆识与智谋,实是我吴国之大幸。
徐础笑笑,赞扬宋星裁的勇猛,然后将话题引到昌顺之身上。
阵前斩杀昌将军,我心至今犹痛。
与官兵交战时,为了立威以约束将士,徐础不得不杀死两名将领,其中一位就是吴国七姓将领之一的昌顺之。
宋星裁兴奋的目光一下子暗淡下来,默默地又喝两杯酒,开口道:昌顺之不守军法,虽死不冤。
即便如此,我仍觉心痛。只是乱世艰难,弱肉强食,吴军稍显疲弱,就会亡于诸王之手,甚至没机会返回江东。
宋星裁点头,却不再喝酒,执政所言极是,七姓从前就是太过散乱,才会被小姓压制,在吴国连战连败,若非执政出现得及时,吴军恐怕还在汝河边上挨冻,哪有机会进入东都?天晚了,执政早些休息,我再去巡查一圈。
宋星裁告辞离去,徐础轻叹一声,他还是没有学会人情世故的技巧,看别人做起来极简单,自己实践的时候却总是磕磕绊绊。
徐础出屋,虽然一切计划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他却备感孤独,再没有初入东都时的兴奋与张扬。
所谓拥有一座城,终归是个幻象,他想。
薛金摇带着一队女兵向大门口走去,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徐础纳闷,问道:金摇姑娘要去哪?
去见我娘,跟她一块打猎。
打猎?
薛金摇停下脚步,听说猎物已经走出巢穴,正是围猎的好时候,你们吴国人从来不打猎吗?
徐础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猎物是指东都士民。
第一百七十八章 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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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础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拦住薛金摇,等等。岳母大人要打猎要掠城?谁的命令?是岳丈大人?
薛金摇愣了一会,什么叫‘谁的命令’?我娘做事不需要任何人的命令。
她自己的主意?
当然,我娘是个有主见的人。薛金摇要绕过去,徐础却移动脚步拦住不放,她感到厌烦,怒道:去找婆婆,她什么都知道,别拦我的路,让开。
徐础想了一会才明白婆婆是指兰夫人,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薛金摇已经带着女兵走过去。
徐础又追上去,恳切地说:金摇姑娘帮我一个忙。
嗯?
请岳母大人晚些动手,我马上过去见她。
就现在时机最佳,猎物还都没睡,好东西也都没有藏起来。
这是除夕之夜,所有人睡得都晚。
徐础握住薛金摇的一只手,轻声道:你我既是夫妻,应当互相帮助彼此扶持,你想让我自愿交出神棒,或许这就是一个开始。
薛金摇垂目看向被握的手,我之前警告过你。
嗯?徐础急忙松手,薛金摇的确说过不准再碰她一下。
薛金摇神情稍缓,只能等你一小会。你跟我一块去吧,省时省心。
一会就够,我稍后就到。
薛金摇率兵出府,前往皇宫,徐础命宋星裁备马,自己跑向后院,他得先问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再去劝说。
兰夫人也没睡,往年的这个时候,大将军府热闹非凡,先是众多儿孙前来拜见,黑压压地跪成一片,只有少数人有资格起身说几句吉祥话。
年长的儿孙磕头之后就得离开,或是在前院排桌聚饮,若是回自家过年,年幼受宠者会留下几名,围绕着大将军夫妇欢笑撒娇。
有一幕是兰夫人最不喜欢却又无法避免的,大将军每到过年,都要叫出众多姬妾,品评一番,让她们当场争宠,对佼佼者给予重赏。
每到这时,兰夫人都会推脱头疼,早早回自己院中,逗弄孙子,与相熟的儿媳女儿闲聊,直到后半夜才会上床休息。
今年,兰夫人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突然间,她竟然有点怀念大将军的那些只有脸但又不要脸的姬妾,她们至少会营造热闹气氛,就像是一块块油腻的肉,吃饱之后看它们恶心,挨饿的时候又无比怀念,口内生津。
徐础对这些没什么印象,他曾在很小的时候进入内院,陪兰夫人过年,稍大一些就失去这样的待遇,通常是磕个头就回自家,或是自饮,或是读书,从来不知道府内的热闹为何样场景。
所以,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年过得冷清。
他现在是吴王,无需通报,直接就能登堂入室。
兰夫人摆了一小桌酒菜,正与一名留下来陪她的老妇对饮,徐础一进来,老妇立刻起身避让。
吴王不跟家里人过年吗?兰夫人淡淡地问。
是你劝说降世王夫人劫掠全城?
她真要这么做?兰夫人露出一丝惊讶。
就在今晚,马上就要动手,她称之为‘打猎’。
兰夫人脸上浮现微笑,黄铁娘真是一位妙人,有趣,我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敢做敢为的妇人。
徐础上前一步,黄铁娘要劫掠全城,东都百姓大难临头,请兰夫人告诉我,你究竟对她说了什么?
兰夫人轻轻摇头,我能说什么?顺着她的心意说呗,劫掠是早晚的事情,她早就习以为常,这两天事情多,她才一直没有动手,我不过鼓励几句。而且,我的几句话救下不少百姓。
你说过什么?
我说天下权贵八成聚在东都,横征暴敛欺压地方的是他们,派兵攻打降世军的也是他们,如今东都出事,他们逃得干干净净,一时仓促,家中必定留下不少金银财宝,降世军若不早早动手,财物都会被奸仆偷走。
就这些?
这是黄铁娘的本意,一点即透,百姓家里能有多少财物,值得她大费周章地去抢?
兰夫人这是引狼入室,黄铁娘瞧不上百姓财物,可她一动手,将士们就会心动,他们不嫌百姓家贫,有什么抢什么。城内一旦开始劫掠,城外降世军自然也要分杯羹,数十万将士与家眷涌入东都,谁也拦不住,也不敢拦。东都必遭刮地三尺,百姓沦为奴隶,无人可以幸免。
徐公子想得真远,我总不能说黄铁娘的不是,惹她生气吧?况且带降世军进城的人是徐公子,你这时候才想起后果,未免太晚了些。
徐础转身离去,兰夫人在后面大声道:既入其道,当守其规,人心贪婪,向来如此,徐公子不可违背!
徐础没应声,走得远了,兰夫人叫上老妇,继续饮酒,笑道:今年的除夕,比往年都热闹些,可惜,我还是不能亲眼得见。
徐础匆匆出府,他曾对兰夫人有过好印象,这时荡然无存,但又恨不起来,兰夫人独自留在府中,除了谄媚事人以自保,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人心贪婪,真的不可违背吗?徐础非要挑战一下。
黄铁娘是个急性子,女儿求情,她真的只等一会,吴王怎么还不到?他什么都好,就是性子不够豪爽。金摇,你万万不可学他,以后有了儿女,你自己带在身边,好好养育,要他的容貌,不要他的性子。
薛金摇哼了一声,我才不要生儿育女,恶心。
我辛苦生你,你居然说恶心?
我是说那件事恶心。
哈哈,你还是太年轻,很快你就能明白其中的算了,跟你说这些干嘛?我不等了,女婿来了,让他去找咱们吧。你婆婆说东都楼兰两家最有钱,王公反不如这两家,楼家是亲戚,暂时算了,咱们先去兰家。
婆婆不就是姓兰吗?
嫁出的女泼出的水,她现在是楼家人。
那我呢?
你永远都是薛家人。黄铁娘怒道,女婿也是薛家人,他若有异心,你来找我。
薛金摇冷冷地说:我自己管得了,干嘛找你?
黄铁娘大笑,走走,去兰家,乖女儿选挑,看中什么拿什么。
黄铁娘带着数百女兵扬长出宫,由宦者引路,直奔兰宅。
徐础晚来一步,薛六甲部下的将士正聚在大殿前议论,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好了要大抢一番。
今天是黄铁娘,明天就该轮到咱们了吧?我早看中一所宅子,真是不错,能住几代。
傻瓜,要房子干嘛,一把火烧掉,要钱要物要人要牲口,这些东西能带在身边,比较稳妥。
咱们不留在东都吗?
打了这么久的仗,你还是不开窍,咱们能夺东都,别人就不能了?咱们降世军就适合到处征战,哪有好东西去哪,恣意快活,比守城有意思多了。
见到吴王,将士们笑脸相迎,姑爷来晚了,黄铁娘和金圣女已经走了,留下话说是要去兰家。
我要见祖王。
姑爷不是外人,进去就行。替我们说两句好话,早些分城,让我们过个快活年!
薛六甲叫来几名宫女,让她们陪着饮酒,正教训她们:露些笑脸,你们在宫里侍候皇帝时啥样,对我就得啥样。哈哈,女婿来了,坐,一块喝几杯。你说说,宫里的女人为什么一个个都哭丧着脸?看来太后也好不到哪去,真想将她揪来先不着急。女婿有事?咱们不是明天聚会吗?
徐础上前,拱手道:岳母大人和金摇姑娘一块去‘打猎’,岳丈大人知道吗?
是吗?没跟我说。唉,你岳母就是这个脾气,每次打仗,稍有掳获,她若是不分头一份,就会不高兴。来来,喝酒,娶妻如此,就得认命。咱俩同病相怜,待会你挑一个带走,我替你保密。薛六甲眨下眼睛。
东都乃祖王称霸之资,日后平定天下,皆要以此为根基,一旦劫掠,人心尽失,东都反成降世军祸患
薛六甲起身离席,来到徐础面前,拉着他走出几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的确将东都当成称霸之资,但是不要太死板,东都这么大,抢两家无伤大雅。要平天下,先从治家开始,夫妻不和,全军不和,全军不和,凭什么争夺天下?所以就随她们去吧,妇人见识短,不用跟她们计较。
祖王不计较,我不计较,下面的将士却会计较,就在殿外,众人已在商议劫掠之事,城外话未出口,徐础就知道自己要说错话。
果不其然,听到城外两字,薛六甲眼睛一亮,立刻明白这是一次良机,城外将士多是他的部下,若是义愤填膺想要进城分赃,正合他的心意,那些人为救主只出三分力,为抢东西却会拼尽十分。
徐础只能继续说下去,城外军心必乱,岳父大人虽能借机除掉诸王,却会失去东都,消息传扬开去,降世军以后再要攻城,难上加难,对方必定拼死拒守。
啊啊,女婿言之有理,可我没办法,那个婆娘根本不听我的,一见到珠宝就迈不开步,多少次耽误大军行程。这次就忍忍吧,至于其他将士,慢慢劝说,实在不行,将东都分一半给他们,留一半当称霸之资,总可以吧?
义军之名一旦失去,无可挽回。
哈哈,名有什么用?降世军都是实在人,不需要那玩意儿。女婿不必多说,先坐下来喝几杯,踏实过年,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
我若以祖王之名阻止岳母大人,可以吗?
呃,可以倒是可以,但你不要惹怒她,第一,她不会听我的,第二,她若是找我算账,我就得找你算账。
徐础拱手致谢,转身快步走出大殿。
薛六甲转身,向愁眉苦脸的几名宫女道:这是我女婿吴王,从前是大将军楼温的儿子,现在改姓徐了,白长一副聪明相,其实死板得很。不过也好,他若是什么都顺着我来,我反而要多加小心。你们倒是笑一个啊,大过年的,哭给谁看?
徐础叫上人直奔兰家,没想好怎么劝说黄铁娘。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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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府只剩几名老家人,一见到有人闯进来,立刻跪下磕头,毫无抵抗之力。
黄铁娘驾轻就熟,分派手下女兵审问俘虏四处搜寻,将所得之物全搬到前院来,重要的内室库房则由她亲自检查。
一圈下来,搬出来的东西不少,黄铁娘却不满意,她希望看到成箱的金银珠宝,而不是一堆烛台铜炉等物品,它们上面虽然也镶有金银,全扣下来极麻烦,不合她的胃口。
兰家富甲天下,肯定有成箱的金银,藏在哪了?黄铁娘亲自上前审问。
几名老家人只会磕头,好半天才有一人壮胆回道:都被带走了,一点没剩。
怎么可能?兰家人是突然逃走,来得及带走所有东西?
老家人颤声道:主人是突然走的,东西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往外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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