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冰临神下
一开始惹来不少纠纷,降世军不认吴王,徐础也不解释,不提自己已被降世王收为弟子并得到神棒,更不提他有黄铁娘做后盾,只是一味强硬,要求大小头目听命,好几次刀兵相向,他也不肯退让。
降世军为躲避官兵而初入东都,人心涣散,数量虽多,却不占上风,徐础坚持了一会,拒绝从命的人越来越少,之前不服气的头目,也央人过来认错求情,希望解开身上的绳索。
在大街上来回巡视一圈,徐础收集到三百余名大小头目,还有更多的头目不知去向,他也不找了,当街向头目们分发旗帜,人手一面,写上籍贯姓名与绰号,告诫他们:天黑之前,我会挨处查看,旗帜丢失或是没带在身上,一律问斩。
头目们牢牢抓住分给自己的旗帜,纷纷点头。
徐础再给每名头目分派一名吴兵充当向导,然后指定去向,大都在西城,吴兵就对那一片比较熟悉。
得到向导和位置的头目,扯着旗帜回到街上,叫唤部下兵卒及其家人跟自己走,只喊一圈,不许滞留,再有后来者,可以向吴王兵卒打听头目去向。
街上的人变得少些,徐础开始将降世军分配到东南两个方向,交由马维与沈耽处置,那两人比他更熟东都街巷。
刘有终与郭时风没走,要来笔墨,一个在旗帜上写字,一个将头目去向记录在册,纸张不够,就写在临街的门板上,然后拆下门板,由士兵扛着。
孟僧伦叫来更多吴兵,确保执政身边随时有人可用。
城外的人还在涌来,多少有些秩序,不再是乱成一团,越往后,贫弱的百姓越多,徐础将他们分派给曹神洗安置。
将近午时,城门附近终于不再是人山人海。
许多头目自行跑来领取旗帜,一见到吴王就跪地磕头,因为消息已经传开,降世王传位给女婿,吴王就是降世军的新首领。
徐础没必要辩解,专注于分派进城将士,到了后期,有意向东南方向多分一些,免除沈耽与马维的戒心。
刘有终与郭时风没提出过异议,一直留在徐础身边。
宁抱关带人回来了,依然是那一副冷峻神情,高声道:小股官兵,不足为惧,还在长围以外,一时半会到不了。
街上的百姓发出阵阵欢呼,坚信宁王能够再次击败官兵。
宁抱关来到徐础近前,跳下马,脸上挂着霜雪,一开口嘴里往外冒白气,长围已被攻破,天黑之前,官兵必至。
哪来的官兵?徐础最关心这件事。
打着九州旗号,但我看他们来的方向,应该是冀州兵。
嘿,邺城这是要坐收渔翁之利吗?徐础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不动声色。
利在东都,谁也别想坐收。宁抱关看看街道,吴王安置的降世军?
嗯,我没在北城留人,这边比较乱。
只要没送去皇宫就好。
一个也没送。
宁抱关望向皇城,薛六儿此刻大概正在后悔,等到官兵一到,他又会来求你。
求人不如求己。诸王今日本应聚会,不如现在就见面,商议对策。
好,还在大将军府?
嗯。
我稍后就去。
刘有终郭时风告辞,去请自家主公,孟僧伦则去邀请蜀王甘招。
除了躲在宫里的降世王,诸王都没闲着,宁王出城查看敌情,得勇猛无畏之名,吴王安置进城者,得临危不乱之名,晋梁二王安排迅速而得当,收编诸军,令众人满意,得招贤纳士之名,蜀王亲自迎接投奔者,优先安置将士家眷,得宅心仁厚之名。
降世王的一大良机,就这样转到诸王手中。
在大将军府里聚会的时候,谁也没提起宫里的薛六甲,他们现在面对新的威胁。
当务之急,是选一位军主,令诸王合力。沈耽首先提出建议。
徐础道:宁王原是主帅,可以继续担任,不必再选。
宁抱关心里清楚,经过入城第一次聚会时的事情,自己得不到晋王的原谅与支持,于是摇头,我可以守城,可以为诸王先锋,但是做不了主帅。上次勉强担任,出主意的也是吴王。我推荐吴王,他有降世军头目名录,指挥起来也比较方便。
吴王可以,晋军愿唯吴王马首是瞻。沈耽也知道自己不会得到宁抱关的支持。
马维与甘招更没话说,他们都分得大批降世军将士,对徐础没有疑心。
徐础再不客气,拱手接受军主之职,与诸王定约,压抑心中的兴奋,将新婚妻子薛金摇忘在了脑后。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内外之战
第一批官兵赶到的时候,太阳尚未下山,数千骑兵直逼城下,吹角整队,擂鼓示威,以求一战。
徐础登城观望,体验到东都士民此前的感受:站在高处,凭借厚实的城墙,虽然感到安全,但是看不清城外敌军的底细,又无处可逃,盯得越久,焦灼感越是强烈。
若有人能够带兵出城迎敌,哪怕只是打成平手,也能极大地鼓舞士气,可若是战败,则会雪上加霜。
如果是一名谋士,徐础肯定会力谏统帅趁敌军立足未稳时出击,现在他自己就是统帅,一切由他做主,他要劝说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这让他有些犹豫。
胜则通盘皆活,则败满盘皆输,这是一场豪赌,而徐础从来不喜欢赌博。
他有许多不喜欢的事情,如今都要一一做起。
徐础转身,向诸将笑道:官兵也玩这种把戏,初来乍到,不先立营,而是列阵挑战,分明是虚张声势。官兵仅此千余人而已,后军尚远,不足为惧。我要率兵出城迎战,以显我军威风,诸将谁愿随我一战?
五王将领几乎全在这里,立刻就有一群吴将站出来,都愿随执政出战。
徐础指定宋星裁,留下孟僧伦。
吴军不擅骑术,此前引诱官兵,奔跑而已,真正交战时,还是晋兵宁兵出力。
徐础命宋星裁下城准备,向剩下的将领道:吴军出战,请诸位在城头观赏,为我吴军呐喊助威。
果然有人受不得激,宁将罗汉奇站出来,粗声粗气地说:我只会挑战,不会观战,我愿随吴王出城,只要只要宁王同意。
徐础虽被推为军主,诸将也来受他调遣,可心里还是只认旧主。
徐础一开始想要安抚一下,笑未挤出,话未出口,立刻改变主意,厉声道:我乃全军之主,诸位各领王命,受我节度,何需再经他人同意?罗将军欲战则战,欲留则留,不必另找借口。
罗汉奇面红耳赤,也厉声道:我愿出战,请吴王下令。
徐础拱手道:有劳罗将军。
罗汉奇下去召集本部兵马,徐础又交待几句,指定孟僧伦为守城大将,自己去与宋罗二将汇合。
兵马已经集齐,足有五千之多,徐础觉得够用,正要下令开门出战,宁抱关来了。
宁抱关驻守北城,离着较近,听说消息之后立刻赶到。
徐础想好诸多应对的话,必要当众说服宁抱关,不许他阻挠出战。
可这些话都没用上,宁抱关并非阻战,而是来请战。
吴王乃是军主,不宜亲自出战,还是我来吧。
徐础稍一犹豫,宁抱关已向将领下令,官兵不过一千多人,咱们不做以多欺少的事情。你们各自拣选,宋将军四百人,罗将军七百人,咱们要叫官兵败得心服口服!
罗汉奇立刻听命,宋星裁也没犹疑,传令手下头目裁减兵卒,只留骑术稍好敢打敢拼之人。
宁抱关横槊鞍上,向徐础拱手道:请吴王登城助威,我若战败,宁愿死于战场,不劳吴王开门,更不必派兵援助。
论到冲锋陷战,徐础的确远远不如宁抱关,他知道这一点,诸将也都知道,所以宋星裁毫不犹豫地接受宁王的指挥。
徐础拱手还礼,我为宁王擂鼓助威,宁王若有万一,城内还有骑兵,我会率兵相继,绝不让官兵得意。
宁抱关点下头,策马第一个跑向城门。
门口士兵早已做好准备,立刻打开城门,放骑兵出城。
徐础重新登城,上面的诸将已经得知宁王出战的消息,全都扒墙向外望去。
城上有战鼓,徐础双手执槌,擂响第一下。
擂鼓自有规矩,徐础略知一二,好在宁抱关等人也不太懂,只需听个声响而已。
夜色初降,城外官兵叫喊半天,气势稍衰,正要退兵扎营,突然看到城内有人冲出,城上又有鼓声响起,急忙重新布阵,迎战叛军。
这是义军极少经历的硬仗,双方兵力相当,打得尤其惨烈。
徐础不停擂鼓,直到气力不支,才转交给孟僧伦。
宁抱关处于下风,他有点托大了,冀州骑兵天下驰名,兵强马壮,训练也多,义军骑兵多是临时拼凑,来不及操练,敢出城应战已经很了不不起,真到战场上,很快就变得散乱,不如官兵整齐。
即便如此,宁抱关少带骑兵还是对的,人数越多,义军只会越乱,一千一百人当中至少有五成能够跟上宁王,不至于全成为一盘散沙。
虽然宁抱关声称不要支援,徐础却不能坐视不管,立刻下城,带领剩余的数千骑兵出城,过桥列队,做出立刻就要参战的架势,城上多处鼓响,一阵紧似一阵。
官兵察觉到城门口的动向,他们没料到叛军真敢出来应战,战场上虽然占据上风,气势却已减弱三分,待见到叛军背后还有骑兵,气势又弱三分,立刻鸣金收兵。
徐础也派人前去招回宁抱关。
这一战不求大胜,只要能显出敢战之心即可。
宁抱关带兵回到城里,徐础守在桥边,确认外面再无自己人之后,才退兵进城。
官兵停在远处,没有趁势攻城。
徐础猜中了,这只是一支先锋,后方大军距离尚远,主将不敢真与叛军硬拼。
这一战持续得不久,双方的损失也都不大,对士气的影响却极显著,官兵乖乖地立栅建营,不再以为叛军散漫可欺,城里义军士气陡增,对吴王宁王的敬畏也随之暴涨。
徐础挟此余威,重新整编队伍,将降世军正式分派给诸王,人数相差无几,绝不厚此薄彼。
薛六甲派人来过几次,请吴王去宫里议事,都被徐础婉拒,他刚刚崭露头角,在薛六甲的忌惮名单上,很可能已经与晋王宁王平齐,甚至更高一些。
从现在起,徐础再不会冒险进宫,孤身去见薛六甲。
夜半之后,城内义军分派完毕,城外官兵也越来越多,开始绕城扎营,做出围攻之势。
徐础一夜未睡,四处奔走,要让城内的每一名头目和尽可能多的士兵看到自己。
城外城内各有一场战斗,城外大兵压城,乃是存亡之战,城内诸王各立旗号,乃是威望之战。
一实一名,徐础都要争取大胜。
城外暂时陷入僵局,城内徐础稍占优势,他是军主,又是降世王的女婿,刚刚击退官兵气焰,越是远离北城没看到战场详情的兵民,越以为义军大胜,对吴王宁王也越是畏服。
徐础回到北城时,已将近五更天,刚一进营,就被拦住。
黄铁娘找女婿已经找了好一会,她不关心降世军将士归谁,甚至没注意到诸王势力正在迅速膨胀。
我女儿呢?金摇在哪?黄铁娘拉住缰绳问道。
徐础早忘了这件事,金摇姑娘还没回来?
回来个屁!黄铁娘一急,口出脏话,抓住徐础的一条手臂,硬拽下马,老婆没了,你也不着急不过问,算什么丈夫?
徐础也有愧意,下马搀扶黄换娘,岳母大人别急,官兵尚未合围,金摇姑娘正在回来的路上,很快就能进城。
你又没亲眼看到,说这些有什么用?快派人去找啊。
城外官兵已经包围半座城池,徐础绝不会平白派人出去送死,伤亡事小,减损士气事大,于是敷衍道:岳母大人先回宫里,岳丈大人一直在找你,我会派人寻找金摇姑娘下落,一有消息立刻告知。
你真会派人?
徐础点头。
黄铁娘无计无施,她的脾气虽然暴躁,但也是降世军一员,对官兵心存畏惧的习惯一时半会改不掉,自己不敢出城,只好道:那我先回去,你一定要找回我女儿。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可不能忘了自己的妻子。
怎么会?徐础派人送黄铁娘以及女兵回皇宫,登城巡视,交待将领,若见到薛金摇回城,立刻叫他,金圣女身后若有追兵,不可轻易开门。
徐础希望薛金摇能够平安回来,但是不能因她一人而冒险。
当初马维抛妻弃子逃离东都的时候,徐础还有些难以接受,现在却明白,儿女私情终究比不上天下重要,莫说他与薛金摇并无真情,即便有些,该舍还是得舍。
诸王当中,只有薛六甲时时拖家带口,宁抱关等人都不携带妻子,甚至托付给对手也不在意。
官兵初战未捷,不再急于求战,专心建筑营地,徐础回到营房里,打算小憩片刻。
刚一下城,就见到郭时风站在下面等他。
一同来到屋内,郭时风拱手道:恭喜吴王得尝所愿。
郭兄这话说得古怪,官兵围城,我有何愿得尝?
郭时风上前,笑道:吴王可以瞒别人,不必瞒我。冀州兵来得突然,吴王却应对得井井有条,像是早有准备,我没说错吧?
郭兄看不得我能临危不乱?
哈哈,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是来投奔吴王的。
投奔?
记得吗?我早就跟吴王说过,吴王什么时候要退到邺城,我愿追随,替吴王传话递信,以效微劳。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