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冰临神下
徐础从怀中取出一枚印,双手奉上,既然如此,请鲍公接下此印,从此做一名郡守。
鲍敦心中对官职颇有期望,原先嫌团练使太小,因此婉拒,指望朝廷能封更大一些的官职,可一郡之守却在期望以外,实在太大了些。
是朝廷鲍敦接过宝印,愣住了,那分明是一块空印,上面没有任何字样。
徐础道:朝廷无力自保,早将外面的郡县弃之不顾,如何肯封官职?鲍公一呼百应,当为一方枭雄,何必专心念念于天成朝的官职?若能振臂再呼,郡守亦是小官,将相王侯近在咫尺。
鲍敦这才明白,原来他接进来的是一位假钦差,心中稍一犹疑,纵声大呼:来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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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敦说喊人就喊人,完全不给假钦差讨价还价的机会。
公堂外面的健卒多是鲍氏族人,听到叫喊立刻大声回应,拔刀冲上来撞门,门内的宋星裁等人拼命挡住门户,可是外面刀枪齐下,木门坚持不多久。
徐础也没料到鲍敦竟会如此刚直,但他见识过宁抱关等人的手段,知道这不是只需动嘴的时候,从一名随从手里抢过来腰刀,架在鲍敦脖子上,厉声道:既然三爷不识好歹,休怪在下无礼,一刀砍杀你,然后与你的部下同归于尽,满城百姓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徐础不愿拿城中百姓当人质,可这时候由不得他心善。
徐础长得文弱,说是钦差,十分令人信服,若是动刀,却镇不住鲍敦这样的人。
鲍敦怒目圆睁,拳头紧握,看样子真要拼死一搏。
徐础寸步不让,右手持刀,左手按在刀背上,完全不想鲍敦若是还不服气,下一步该怎么办。
两人相持不下,惹恼了旁边的唐为天,他有配刀,不怎么会用,一怒之下,更是将兵器忘在脑后,抓起附近的一把椅子,倒转过来,握住两只椅子腿,直接撕成两半,喝道:都让开,让我杀了这个家伙,带你们冲出去,看谁敢拦我?
椅子沉重,普通人拿起来容易,裂椅像撕纸一样轻松,却需要多几分力气,唐为天瘦瘦小小,尤其难得。
鲍敦斜眼看向唐为天,再看徐础,终于开口道:收起刀,咱们可以再谈。
徐础第一次体会到血脉贲张,当初刺杀万物帝时也没有这样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没办法收回刀,气血一股股上涌,就是想将刀刃狠狠按下去
他还是收回刀,拎在手中,向门口众人道:让他们进来。
宋星裁等人已然支撑不住,听到命令,立刻后撤,围住徐础与鲍敦。
大门哄然敞开,鲍氏族兵冲进来。
鲍敦喝道:出去。
众族兵愣在当场,可是看堂内情形不对,没人上前,也没人退出。
鲍敦道:钦差大人的手下演示一下自己的力气,咱们都比不上全都退下。
虽然看到唐为天手持两根椅子腿,鲍氏族兵依然不信,但是不敢当面违命,不情愿地退出。
徐础也道:你们也退下,我与鲍公单独交谈。
徐础是个文弱书生,鲍敦却是年轻时练过武的胖汉,强弱一目了然,宋星裁马上道:徐公子不可托大
徐础将刀还给原主,鲍公乃是长者,以满城百姓为重,断非莽撞之徒,你们不必担心。
鲍敦也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鲍某不做背后捅刀的小人之举。
鲍敦还是小小地嘲讽了一下假钦差。
宋星裁等人退出,守在门外,与鲍氏族兵对峙。
唐为天最后一个离去,扔下椅子腿,向鲍敦道:徐公子若受一点委屈,那张椅子就是你的下场。
鲍敦笑道:不敢。
大门破败,勉强还能关上,徐础拱手道:刚才多有得罪,请鲍公海涵。
阁下究竟是何人?
实不相瞒,在下姓徐名础,原姓楼,是大将军楼温的第十七子
刺杀皇帝的那一位?
正是在下。
鲍敦色变,伸手摸下脖子上被刀刃架过的地方,再不怀疑这名文弱书生动手的意图,恍然间觉得自己刚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拱手道:失敬,失敬。
匹夫之勇,杀得了昏暴之君,却救不得天下苍生,比不得鲍公挺身而出,保护一方百姓。
奉承话人人爱听,尤其是说这话的人身份特殊,鲍敦神情又缓和几分,愧不敢当。徐公子为谁而来敝郡?
为我自己。
鲍敦又是一愣。
乱世因我而起,亦要因我而终,天下若不得太平,在下心中不安,因此不揣浅陋,欲效鲍公,奋起一呼。鲍公能救一城百姓,为何不愿救天下人?
徐础突破心中一道厚重的障碍,用刺驾者的身份给自己增光添彩。
鲍敦重新打量徐础,迟疑地说:你要造反,自己称帝?
有何不可?
鲍敦笑而不语。
徐础继续道:我从并州而来,一路上见遍南北群雄,人人称王,个个有问鼎天下之野心,可是皆以天下为珍宝,若不能得之,宁愿毁之,视百姓为牲畜,驱之负重,不堪者或杀或逐。我见不惯这种事,才生出此心,要自己称王。
你能保护百姓?
吴荆两地义军联合,城外大军已有数万,我若不在意百姓生死,只管下令攻城,何必亲冒奇险,进城来见鲍公?
话说得太大,徐础心中略有惴惴,可是仔细一想,自己的确做不出驱赶无辜百姓当先锋这种事情,更不会随意屠城,刚才鲍敦若是再坚持,他很可能下不了手,并非不敢杀人,而是不愿满城百姓无主。
这么一想,徐础再无犹疑,真当自己是苍生的拯救者,恳切地说:不说现在,鲍公以为汝南百姓在天成朝治下过得好吗?
鲍敦重叹一声,荷政喝血,贪官吸髓,哪里的百姓不是苟延残喘?所以我才弃商务农,令族人学武习文,就是知道这样的朝廷维持不了太久,早晚会天下大乱。
天下已然大乱,鲍公何必仍然留恋朝廷?
不是我留恋朝廷,实在是徐公子刚才也说了,群雄蜂起,却没听说哪个以百姓为先。
与其求人,不如求己。东都已被义军包围,随时可下,群雄争先,我带兵绕路来访汝南,就是听闻鲍公名声,深觉是同道中人,特来投奔。
徐础深揖一躬,鲍敦急忙扶起,连称不敢当。
大话说过之后,谎话也就不那么难以启齿了,徐础又道:所谓称王称帝,实乃在下不得已之举,在下年幼无知,其实不敢与长者相争。鲍公若有平定天下之志,在下愿立刻奉鲍公为主,从此断绝痴心妄想。
鲍敦吓了一跳,双手连摆,我可没那个野心,祖上更没积下这么深厚的德望,徐公子名门之后,又有诛杀暴君之名,你若称王,我愿追随。
徐础再揖,能得鲍公相助,如虎添翼,徐某幸甚,百姓幸甚。
唯有一条,我得提前说清楚。
鲍公但讲无妨。
徐公子以天下百姓为名,拉我入伙,我同意,若是有一天徐公子也与其他人一样,拿百姓当牲畜对待,抱歉,我不能赞同,更不能当帮凶。
日月明鉴,我徐础若因一己之私而凌压百姓,甘愿死于鲍公刀下。
鲍敦忙道:徐公子不必发此毒誓,真有那一天,大不了我离开你就是,既奉你为主,我绝不做弑主之事。
我若昏暴,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何况鲍公?
鲍敦想起徐础的刺驾之举,哈哈笑道:我也是走过江湖的人,自信还有几分眼力,观徐公子面相,绝非昏暴之人。
鲍公愿举义旗?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鲍敦仍然想了一会,等来等去,没等到朝廷援兵,却等到徐公子,想必这是天意请徐公子受我一拜。
鲍敦双膝着地,徐础马上扶起,称王称帝都是以后的事情,鲍公若不嫌在下年幼,你我以兄弟相称,请让我称一声‘鲍大哥’。
徐老弟。
两人同时大笑,携手出门。
外面的两伙人还在对峙,忽见堂内两人满面春风地现身,都很意外。
鲍敦向族兵道:去将十二位校尉请来,我有话要说。
徐础示意宋星裁等人收起兵器,向鲍敦道:兄长既是主人,请为先行。
这是此行最大的冒险,鲍敦此时若是回到自己人中间,一声令下,徐础等人断无生路。
鲍敦稍作观察,见徐础是真心,迈步走到族兵中间,催促道:还不快去请人?
徐础心中松了口气,脸上仍然镇定自若,宋星裁等人则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对徐础顿生几分敬佩。
十二名校尉分守各段城墙,都是鲍敦临时任命,闻令立至,而且都带着兵卒,很快将庭院挤满,后到者只能停在街道上。
鲍敦向众人大声说:朝廷无道,官逼民反,汝南小城,早被朝廷弃之如敝屣,鲍某挺身,幸得诸位力助,得以保城安民。然则孤木难支,以区区一城对抗四方义军,终非长久之计。徐公子乃名门之后,敢为天下诛暴君,愿为百姓举义旗,鲍某决定归属徐公子麾下,诸位愿从者留下,不愿从者,随意出城,我不阻拦。
城中守卫极少官兵,都是鲍敦招募的乡勇,对他言听计众,心中虽然诧异他的转变,却无人公开反对,同声道:愿从鲍三爷,同归徐公子。
徐础收服汝南城,有许多事要做,第一件就是先让城外的义军退下。
鲍敦私下道:非我不愿接纳义军,实在是城池狭小,无处容纳,请义军在外面扎营,粮草皆由城中供应。
徐础也不想让义军立刻进城,为表示信任,他单骑出城,与吴军汇合。
王颠孟僧伦等人早已不耐烦,见到徐础,确认汝南城已降,无不大喜,听说不能进城才稍稍失望。
吴军刚刚扎营,徐础正要再回城中,远处又来一支大军,派人过来通信,原来小姓十营一直跟在后面,听说汝南城已降,加速跑来。
不等通报,几名小姓头目闯进营来,见到徐础,先是打量,然后同时上前拜见,礼数甚恭,神情却不怎么拿他当回事。
一名头目望向城墙,大声道:既然是徐公子拿下汝南城,老规矩,你分大头,我们分剩下的,什么时候进城啊?
不进城,吴军都要驻扎在城外,汝南既已投降,也没有分配之说。
小姓头目脸色皆变,看向王颠与孟僧伦。
这件事徐公子说的算。孟僧伦道。
几名头目冷笑,转身就走,王颠道:徐公子得想个办法,十营人多势众,现在打起来,咱们可不是对手。
第一百一十七章 神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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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不和,小姓诸头目扬长而去,七族首领都有些惊慌,徐础看在眼里,问道:有荆州义军相助,我军将近两万,对方多少人?
夸大其辞很快就会变成习惯,即便是面对知情的自己人,徐础也将人数往上提升几千,众人对此倒不在意,让他们害怕的是那些小姓。
王颠道:至少有五万人吧,现在到得不全。
何不趁其立足未稳,直冲过去?
周围的人全都摇头,王颠道:马匹稀少,怎么个冲法?何况小姓十营向来不会离得太远,剩下的人肯定就在后面不远,咱们冲过去,岂非自投罗网?
义军大都携带家眷,往往畏难而退,不愿与敌方决一死战,就怕自己若是残了死了,一大家人会失去保护,小姓十营如此,七族九营亦如此,七族子弟自诩地位高贵,还要更珍惜性命。
谁敢硬冲,谁就必然获胜,可徐础面对的是一群人,不是一个人,寥寥数语不可能鼓动起斗志,只得另想办法。
那个吴王是怎样的人?徐础问。
周围的人都怔了一下,王颠道:自称是徐皇之孙,其实来历不明,据说从前是江边渔民,被小姓选中,连话还不怎么会说呢,就敢称王了。嘿。
说起吴王,王颠等人嗤之以鼻。
是个孩子?
十四五岁吧,算是大人,但是从小没家教,怕生,口齿不清,见人不敢说话。
如此说来,吴王不过是个傀儡,小姓头目当中另有主事之人。
众人互相看看,孟僧伦道:就是因为没有主事之人,他们才会选出一个无知少年当吴王。
说来可笑,这些小姓人想造反,又怕朝廷有神明护佑,最后降罪在他们头上,因此找个傀儡,代他们接受神罚。王颠已隐约明白徐础的用意,继续道:有个金刀刘为人勇猛脾气暴躁,有个千斤秤人缘最佳,受小姓拥戴,还有个翻江龙,吴王是他找来的,营中渔民比较服从他。
其他人补充,一连说出十二三个古怪人名,各有特点,各有支持者。
徐础大致明白,觉得可行,正要开口,有兵卒慌张跑来,小姓打过来啦!
人群立显慌乱,甚至露出明显的逃亡之意。
徐础大声道:诸位莫急,小姓此举必是试探,很快就会停下!
众人不太相信,孟僧伦与王颠大声叫喊,勉强将兵卒压制住,徐础将荆州诸头目唤到身边,这些人刚刚合并到吴军当中,人生地不熟,对带他们过来的徐公子比较信赖,一叫就到。
真打起来,七族一旦溃散,荆州人也必定树倒猢狲散,徐础对此心知肚明,向孟僧伦道:烦请孟将军给我寻一根三尺多长的棍棒来,拿着要顺手,如有彩带金银线之物,在两头装饰一下。
要它何用?
待会再说。徐础没时间解释。
孟僧伦立刻去筹办,徐础带领荆州二十几名头目走到营地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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