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末界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百里空焉
旁边时不时行过些其他的车辆,无疑都是极乐司的公交车,那明艳艳的颜色充斥整个车身,在阳光的反射下漆皮投射出耀眼的光。
当两车交错的一瞬间,两个车上的人们便通过两个车的车窗对望默默无言,那明净的玻璃上既倒映了自己的影子,也有对面车辆人转瞬即逝的拥挤身影——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公交车不是挤得满到溢出来的。
115号公交车只是海洋里的一滴水,它的旁边还有无数滴水,它们共同汇成了极乐公交的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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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iness贸易〉
苏阙听见播报后猛的把眼睛挣开,一扶扶手迅速起身,像一条灵活的鱼一般游过肉墙的空隙,并很快抵着汗臭味来到后车门,人群在她的身后挤挤搡搡。
公交车猛的停下,人们向前张去,苏阙扶紧旁边的铁制扶手,顺势一把跳下了公交车。
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像救世主一般唤醒了全身的活力,每一个细胞都舒展开来,贪婪的享受着清凉甚至冰冷的风,那股蕴藏已久的窒息和烦闷都自肺腑中一扫而空,寒冷让大脑快速工作起来。
苏阙不敢掉以轻心,快速从夹克衫兜里掏出那面张凯的小镜子来,她用双手握住镜子冰凉的铁柄,左右手正负极相接迅速发电。
只见银的发紫的电花一闪,铁镜子瞬间电光闪烁,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异能自流后,一股暖流则顺着经脉流淌过全身,霎时温暖了慢慢僵冻的肌肤,及时阻止了那寒意深入骨髓,使肌肉都变得舒缓自然一些。
苏阙调整了一下温度,确保使全身都得到保暖后,才敢迈出步伐。
现在她的双手就像一个电源,身体则是一个导体,镜子是为防止短路的用电器,这三个条件构成了一个通畅的闭合电路,使她自体保温发电而不用担心被自己的能力给电死。
在她身后,有许多刚从副本出来的幸存者不知道外面情况,车门开后,他们犹豫不决的左右看看,见苏阙下车没事后,也以为没有危险,下意识的跟着她走出公交车,可是被烤的闷热而汗泽泽的肌肤刚挨着了万象末世的空气,却像被钉住了一般突然静止不动,连张嘴说话也仿佛被卡住一样。
紧接着,无数细小的冰晶从细胞中凝结,蓝的透明的冰像从他身体中孕育一般凝集,从充满水的血管诞生,将他的肌肉一片片冻僵。
不出一刻,皮肤表面便覆成细细的一层冰层,整个人成了一座活生生的冰雕,甚至脸部肌肉连痉挛也无,仍保持着刚下车的平静神色,连眼底里的小心和谨慎都好似也被冻僵了一般凝固在那里。
这极度的严寒俨然吓住了刚要下车的后来者,他们惊的一跌咧,连忙缩回将要伸出的那只脚,像鹌鹑一样缩回壳中,在车窗旁恐慌又忌惮的看看那几座栩栩如生的冰雕,时不时又瞟两眼安安稳稳走出的苏阙和她手中的电花,眸中尽是羡慕憧憬和没来由夹杂着的嫉妒。
苏阙没去看他们复杂的神色,或许她也早已料到他们的反应。
弱小的人永远在妒忌强大者的辉煌。
外面是极其冰冷的天气,地面上是一层厚厚的冰霜,远处高楼大厦都隐在薄薄的寒气中。
俯瞰而去,城市虽显颓废,但仍然保持着光鲜亮丽的面容。
苏阙瞟了一眼每栋楼房前用浓重的黑白颜料画着的卡通鱼——
毕竟它们也不同了啊。
八重幻日的光冷冷的打在楼房上,那用黑颜料涂抹的鱼像吸了光一般投射出晦暗不明的光泽,与白色的反光漆皮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
那些鱼不涂颜色,只是用黑色描出轮廓,如是细细看来,轮廓上却还有些区别。
有些鱼画的如同幼儿园儿童的涂鸦,歪歪扭扭,只能看出些不甚明显的鱼的轮廓;而有些却画的如同大笔挥斥的国手,笔锋飘逸,须纹详尽,如同一条真鱼在楼房上肆意游动,鱼与鱼之间却又各不相同。
苏阙眯眼打量了一下重重叠叠的楼房大厦,那里不只有黑鱼,还有用白漆画的白鱼,只是用白色描绘便不如黑色来的显眼,而且数量上也比黑鱼少太多。
这些鱼可不只是来画着好玩的——苏阙意味深长的想。
但现在还不是用着这些鱼的时侯,当务之急还是寻一个极乐贸易处卖了赐福来换点钱吃饭。
 
极乐餐厅
苏阙眼前的昏黑渐渐退却,光线一点点进入她的眼睛中,晃的视网膜一阵不适,头脑里虽是还残余着晕眩,但总体来说要好得多了。
在她面前站着一名年轻男子,他皮肤浅小麦色,体型较为消瘦,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眉目间很是英气,唯独那略为突出的下巴和不甚高挺的鼻子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使他看着很是机灵又带了点敏锐的意味。
他笑着朝苏阙点了点头,身上穿的极乐司统一服务员装使他的笑容更加礼貌客套,但这也突出了他敬业的服务态度,使你不由自主就对他尊敬起来。
苏阙把他打量一番后,便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又扫视了一下大厅。
这是一家很有格调的餐厅,装潢很是华丽,有点米其林餐厅的装修风格。
极乐司餐厅在全球有几千处,每一处的装修风格都各不相同,但这家餐厅在氛围营造上绝对是众餐厅中的较较者。
四面的墙壁用暗纹玫瑰的棕色竖纹壁纸细细装饰,墙上用叠花铁柄挂着几盏长方形的艺术灯,朦朦胧胧的光透过薄薄的灯纸透过来,像月亮一般照亮了整家餐厅。
天花板是用石膏塑成漂亮的条纹型,沟壑中点着明亮的水晶灯,数十张楠木小桌规规整整的摆在地上,前厅放着舒缓的音乐,装修的十分有品位。
因为是末世之初,有钱来吃饭的很少,大部分人都在忍饥挨饿的挣钱,餐馆里只有几桌客人,都很毁气氛的狼吞虎咽,他们破破烂烂的衣衫挨在真皮座椅上,落下一片脏灰,汤汤水水不管不顾的撒在桌子上,筷子一刻不停。
他们看也不看来者一眼,似乎食物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他们只想快些吃掉它们。
苏阙淡定的扫了他们一眼又挪开,因为她知道他们吃的如此仓促并不是因为他们八辈子没见过食物,也无关乎性命之危,只是为了省钱而已。
苏阙朝里面走去,那瘦高的服务生不愿错过任何一位客人,急忙迎上来,满面笑容的问道:
“女士是要一楼吃饭,还是二楼就餐,亦或者是三楼包座”
苏阙边拉开一张铺着流苏垫子的餐椅,边答道:
“一楼吃饭。”
一楼是某个印记的餐厅,所有通过这个印记就餐的人都会被传送到这个印记所对应的餐厅,但各个餐厅之间是隔绝的。
二楼是有钱有需要的人去的地方,那里彼此相通,云集了世界各地的幸存者,鱼龙混杂,却也是获取情报的好地方。有许多强大特殊工具的诞生,都是最先从那里传出消息的。
——当然,那里的费用也是普通幸存者难以付起的。
三楼则是包厢设计,是有钱的大佬请朋友吃饭的地方,也是一个团队商量谋划的秘密之地,保密系数绝对安全。
苏阙现在手头紧的很,如果只是为了饱餐,那大可不必上二楼。
态度良好的年轻服务员站在苏阙的桌子旁,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崭新的黄皮小本子来,微笑着对苏阙说道:
“请报出您的菜谱。”
说完之后,他便仔细观察苏阙的反应。
出乎他意料的是,苏阙没有预期中的惊愕,甚至也没有磕磕绊绊不知该报什么菜的迷茫,而是眼也不眨的淡定报出了一系列菜,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没有菜谱,只是顾客说什么他上什么的事。
不过,出于他极好的职业素养,怔愣也只是一瞬间,甚至都不曾在脸上划过,只是眼底微愣了一刹那,便拿起笔,公事公办的在本子上飞快记录下来。
知道顾客需要后,服务生就开始通知后厨上菜,苏阙则撕开桌上的一次性湿巾简单擦了擦手,将碗盘摆正,左手拿勺右手执筷一副准备打仗的样子,臂部肌肉满含力量蓄势待发——
也无怪乎她如此警戒,因为极乐司的收费制度实在是有点怪。
苏阙点的菜不到一刻钟便全部摆上餐桌,热情周到的服务员在上菜前特意指了指铺着软塑料膜的楠木桌的桌角,那里贴着一张印染的金灿灿的极乐餐厅收费制度,他用一种
奇怪生物
职业素养极高的服务员保持着雷打不动的笑容,来到苏阙的桌前开始结账,整洁的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梆梆梆”的声音。
他俯身认真看了看苏阙桌的时间,又直起身从服务生的制服衣袋中掏出一个纯黑颜色,小巧玲珑活似秒表一样的东西来,将它的玻璃表面稳稳的按在了极乐表上。
只见两者之间红光一闪,那东西发出叮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录入,服务生将它双手拿起,放在胸前,用标准腔念道:
“尊敬的女士,您本次就餐,共用时五分零三十六秒,结算金额为十六金零八银。”
在红光录入的一刹那,桌子上被金膜包裹着的菜饭全部消失,就像被光膜吃掉了一般神异。
苏阙听了他的金额,从衣袋中很快摸索出十七枚金币来,这之中还夹杂着不少碎冰。
苏阙瞟了一眼那些碎冰。
那些冰并非纯白,而是还夹杂了些强带下来的绒绒白白的衣袋的毛线纤维——面对着服务生热情的微笑,她突然感觉实在是有点掉面子,于是默默的在桌下将手倾斜,将碎冰一点点抖掉后,才将金币放在服务员手里。
服务员拿着钱币,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令人意外的是,这客气的笑容在他平庸的脸上竟显得温和起来,使他那不甚高挺的鼻梁和突出的下巴都变得无足轻重,只有那微笑令人感到别样的舒心。
他将钱放入前台的收银柜里,找给了苏阙一些银,又按了那秒表似的东西侧上方的一个键。
那东西一阵震颤,伴随着“咔咔咔”的几声运作,从扁顶上的一条长方形缝隙里缓缓吐出一张纸来,那纸一面光滑,印着些字,一面则略显粗糙。
服务员走过来,将纸递给苏阙。
苏阙瞅了一眼,那正是一张裁剪得当的常规购物小票,只是在这里被改为了餐厅式的。
光滑的正面被斜斜印了几道〈happiness餐厅〉水印,上面的铅字规规矩矩的印着苏阙消费的金额和就餐的时间。
苏阙没再看,而是把它一把塞进了兜里,跟水果刀放在一起,又把拉链细细拉上。
做完这些后,她将椅子拉开,又将它推回到原本放置的位置,冲服务员点了点头后便向她来时的地方走去,那里有个用花纹大理石砌的圆圈,可以通向外界。
苏阙慢慢站在那上边,没过多久便感觉脚下的大理石像被融化,从中间如同流沙一般向四周消弭,她踏在虚空中,在重力作用下,身体猛的向下掉去。
那边的青年张目结舌的看完了苏阙做的一切,他咽了口唾沫,想起自己刚入餐厅,听说这种别具一格的收费方式时的惊讶,那嘴巴几乎都能塞下一个鸡蛋,再对比一下这个小姑娘的淡定,不禁羞红了脸。
那边正在摆桌子的服务员不解的看向那青年,似乎在奇怪他吃完了饭怎么还不走。
青年察觉到他的目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又不知想到什么,自顾自的摸了摸脸上的青春痘,有点懊悔自己刚刚一时情急之下要了盘麻婆豆腐。
要知道,他姐姐还没……被杀死的时候……可是常在他耳边笑着说……不要多吃辣的东西……会长痘的……长痘的弟弟就不帅了。
青年的神情突然变的沮丧起来了,他有些抑郁不振的甩了甩自己手中的水球,又恨恨的盯着它看了许久,但终归是长叹一口气,没做什么。
他拉了拉自己身上被剌了几道口子的白色防晒衣,又压低了鸭舌帽檐,悄无声息的也从那个圆圈那走了。
苏阙从那圆圈一路坠落,像绑了石头的羽毛般极速滑落,眼前是一片黑暗。
一片黑暗退却,便是新一片黑暗开始接手,于是自始至终都是黑暗的轮回。
苏阙在那深邃中不知下坠了多久,却在某一时刻像挨了急刹车一样,猛的转了个弯来,被一股隧道的斥力向莹润的光明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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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苏阙瞳孔微缩,看向远处高高的楼房处,那里没有画任何鱼,表面是一片灰黑的白色,雾雾蒙蒙的寒气围绕在它的四周,显得凄凉而颓废。
在它的屋顶,一片密密查查的白色席卷而去,如同怪物的嘴一把吞噬,紧紧咬住房盖之处。
钢筋水泥的墙坯开始裸露,沙石四溢中高高的楼房开始坍塌,大片的水泥墙壁狠狠的向地面砸去,“轰隆隆——”一声,溅起足有十米高的黑黄沙尘,呛的空气一片烟雾弥漫。
那涌动的白色的浪潮发出“咔咔咔”的声音,浪子越来越低,并逐渐贴近地面,似是将那钢筋水泥尽数吞入肚中,使那高耸的楼房不到一刻便全部归弥,淹没于浪潮之中,成了一摊沙粒了。
苏阙即使是早就见识过那东西,也感觉心惊胆战,心脏在身体里砰砰跳动,仿佛要跳出去一般,一股寒气从脚底不紧不慢的升腾,并使她的天灵盖凛然而愈加清明。
那股浪潮已经逼进,从地平线上拖着长长的群落,如同流水一般覆盖了整个地面,并慢慢覆上所有没画过鱼的房屋建筑,将它们吞噬。像浪潮打起又落下,让大地一片震颤,地壳在不断嘶吼和咆哮,那种尖细的声音却越发响亮了:
“哇哈哈——啦哈哈——哈哈哇——”
苏阙心像被狠狠的震了一下,她管不得什么,突然反应过来,猛的向前冲去。
楼房的前面是一片荒凉的街道,苏阙就沿着街道疯狂跑去,马路旁一个个站牌从她的身旁像风一般快速溜过,肌肉活络的的像弹簧,似乎全身的活力都投入到了奔跑中。
肺腑中的空气早已供不应求,细胞却仍在无氧呼吸,积蓄的乳酸累在肌肉中,带来的酸疼大大阻挡了奔跑的速度。
苏阙双手上下摆动转的像轮般飞快奔跑,从她的这个角度看,后边的浪潮涌动越来越快——那不是巨浪,而是一片片纸片人。
它们就像用白纸剪就的小人,没有五官和表情,连身体都是浓缩,只有一张用黑笔描的大嘴在空荡荡的纸面上徒然张着,似乎还有残余的泥沙沾在嘴部的洁白纸面上。
那浪潮是成千上万的纸片人组成,它们浩浩荡荡的集成一群,如同蝗虫过境,也如白蚁扫荡。
它们纸做的身子能飞,那尖细的声音如同刚满月的婴儿在狞笑。
苏阙跑在寒风中大口喘着气,她知道自己一定是杀不死那群怪物,但她也从没想过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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