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亿网友闯大明

    现代有莆田高仿鞋，明代有建阳盗版书。莆田高仿鞋好说，仿的鞋子比正版质量还好；这建阳的盗版书，板纸滥恶、偷工减料、删改内容……凡是现代盗版用到的技能，建阳一样不落，全都会。简而言之，建阳就是盗版界的鼻祖兼扛把子。

    末了，见颜畅尴尬模样，沈万亿补充道，“其实，只要不是在两广、福建地区，钱还是可以赚到那么一点的。”

    要是换了以前，沈万亿恐怕干干脆脆就会答应这些，如今又是说赚不到钱，又是说建阳盗版书……还不是因为要送沈兆京去别的书院看来，不解决这个问题，说什么都是白搭。

    想到这里，颜畅故作漫不经心道，“刚才门口遇到了王胜梁，他来这是”

    沈万亿倒也不避讳，“哦，王先生现在在双林书院教书，他的意思是，能让我家兆京到双林书院学习。”

    颜畅对这个双林书院倒是没什么感觉，胡永利听了却是大吃一惊，“王胜梁到双林书院了”

    见胡永利这幅模样，颜畅不由侧头，“双林书院，怎么了”

    见颜畅竟似无动于衷，沈万亿不禁皱眉，“颜先生不知道”

    胡永利哪里管颜畅是不是真不知道，当即便把双林书院的情况说了出来。

    明嘉靖帝大概是中国历史上最憋屈的皇帝了，历史上的皇帝哪个不是一句话发下去，下面立马老实唯独嘉靖帝，两次下令大规模毁**院，全国书院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要说这个双林书院，不仅在南京，甚至在整个南直隶都是有一定名气。缘由无他，这个书院虽然提出什么修身养性是第一，考取功名是末等……但这个书院每次乡试都有不少人中举。

    中举人数越来越多，这书院的名气也就越来越大，不仅南直隶的学子慕名而去，就连浙江、山东、河南、湖广、江西、福建等省，也有不少学子慕名而去。

    听到这里，颜畅突然想起一个人——撒贝宁。书院这逼装的好啊，考取功名是末等，结果每次都出大把的举人。书院里坐着的都是逼王撒贝宁吧人家撒贝宁是‘一不小心考北大，没挤地铁很遗憾’，双林书院是‘科举功名是末流，一不留神全中举’。

    ‘这书院这么流弊’

    颜畅心里默念一句，旋即开始搜索起来。双林书院，的确有这个词条，但词条的解释却是让颜畅感觉有些不对劲——

    双林书院，宋景祐四年，国子助教茅知至辞官回乡，在此建双林书院，授徒讲学，读书著作。明后屡修屡废，嘉靖三年，因年久毁坏，知县朱衮在其遗址重建……嘉靖七年，知县萧宏鲁捐田4亩多，为诸生膏火费，改名为崇正书院，后渐废。

    说白了，浙江的书院，而且是修一次废一次……到底是历史变了呀，原本一个废物书院，竟然成了明星书院。

    沈万亿道，“双林书院都是优秀学生，每年都能出不少举人，王胜梁先生说的好，见贤思齐。这个词很好，看到贤能的就想着跟他一样，我家兆京就算再不像话，经常看到那些人，肯定能学好。再说，书院很多人以后都是要当官的，就算仍然考不上举人，在书院里结交这些人，多些人脉，多些路子，总归不是一件坏事。以前我也想把兆京送进去，可惜一直不能如愿，现在有王先生作保。”

    沈万亿后面没说了，可颜畅也明白了。说白了，以前一直想把孩子送进去，人家一直不要。现在有人作保，人家愿意收了，当然要把孩子送进去。

    书院经常出举人……进去能拓展人脉不假，可这个见贤思齐从何说起崇正书院虽然不是太好，可认真学习的也不是没有啊。就说那个袁炜，深受经书‘荼毒’，




033：好奇葩好奇葩
    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等于说了那么半天，沈万亿还是打算送沈兆京去双林书院。

    颜畅已经快憋出内伤了，不过也能理解。任何一个家长都想送孩子去好学校。

    崇正书院是有耿定向的背景，是能给学生安排出路，可沈兆京肚子里的墨水就那么多，短时间内不能中举，没份；崇正书院有举人老师，但人家双林书院每次乡试都能出很多举人同学呀。

    两相比较，崇正书院的确没有任何优势。

    学校，都讲究一个师资力量。

    师资力量，钱、硬件设施是次要的，关键得有成绩、历史成绩！崇正书院十几年的成绩在那呢，这么多年，零举人，任谁说都说不出口。

    历史往前走，书院也要发展。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有些事情不是靠文人气节能支撑的，双林书院现在到底是放开成见，开始招收有钱的学渣了。关口是有钱的学渣就这么些，以前是崇正书院一家在吃，现在双林书院要进来搀和，那就注定崇正书院要少吃一些了。

    老丈人是崇正书院院长，抛开这一层，自己还在崇正书院教书呢，没道理看别人拆崇正书院的墙无动于衷。

    亏得今天来沈万亿家，不然呐，自己可能到学生集体退学的时候才知道出了问题。只要双林书院成功挖走一个沈兆京，其他人，只要有可能，估计都愿意跑到双林书院。

    的确，颜畅有信心重振书院，可崇正书院这次就算真的能出几个举人、真的能重振名声，那也是以后。学生现在就集体退学，你拿什么来重振名声

    “乡试，也就剩下九十多天。那些想着参加乡试的人，这段时间都是一心埋头苦读。沈兆京这时候就算去了，能干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呀，有些人准备的是下一届乡试，这些人还是可以提前结交的嘛。再说，以前崇正书院有九个举人先生，听说走了六个现在只有三个。双林书院呢”说着，沈万亿那只肥嘟嘟的手拍在颜畅肩上，“颜先生，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只是个秀才吧。听我一句劝，你先自己考一个举人，比什么都强。”

    刚说学生了不行也就算了，现在又说老师不行。说老师不行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指名道姓说自己不行！

    是个人都有几分傲气，更何况颜畅做了两辈子老师

    颜畅神色一僵，“沈大官人，你说别的也就算了，但你说这个……我可有些不服啊。”

    “这么了哪里不服”

    “我是个秀才不假，可这不代表我考不上举人呐，我这是一心为了书院学生，耽误了我自己。”

    要是以前，颜畅还真没底，可现在……管他考场出什么题目，两个世界开工，那是下笔神助啊，别说写一篇了，写三五篇都行。

    沈万亿狐疑的看了眼颜畅:要是王胜梁、胡永利那样的老头说这句话，或许还有几分可行；可颜畅一个小伙，也说这样的话，那可信度就有些不好说了。

    见沈万亿狐疑模样，颜畅继续道，“既然你觉得双林书院的先生比我崇正书院的强……我也不和双林书院的学生比了，就和双林书院的先生比，看看到底是谁强。”

    双林书院名扬数省，崇正书院虽然也有名声，可两者的名声不是一回事。听了这话，沈万亿噗嗤一声，险些笑出声来，“行啊，关键是，颜先生想怎么比”

    “怎么比”见沈万亿这幅模样，颜畅也是气急一笑，“我们崇正书院做事光明磊落，不像双林书院。你送沈兆京读书是为了做官，想要做官，先得乡试。乡试头场考八股，能否考中，主要就看八股优劣。我就和双林书院的先生比八股。”

    “你一个人，和双林书院的先生比”

    “我一个人，挑战双林书院所有先生。”颜畅豪气冲天，有首歌唱得好，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该装逼时就装逼。

    胡永利也觉得颜畅有些过了，虽然颜畅最近表现不俗，可做文章是要深厚学问底子的。



034：双林书院
    秦焦裕作为崇正书院的院长，这些天可是愁的很，为了书院发展，甚至已经亲自走上讲堂为学生授课，甚至还经常陪着学生熬到半夜……秦焦裕都快改名秦焦虑了。

    另一边，双林书院的院长贾师宪每天早睡早起，人前看似悠闲自在，人后焦虑却不在秦焦裕之下。

    坐在贾师宪对面的是一个中年文人，中年文人面前是一本账册。

    “外舍有学生二百一十名，内舍有学生二百，上舍有学生一百七十五名。”

    听到这些数字，贾师宪右手下意识的揉了揉太阳穴，“这些我都知道。”

    中年文人闻言继续道，“上个月的书院支出已经计算出来，包括人员薪资、学生膏火银奖励和杂费。”

    听到这话，贾师宪两只眼睛都闭上了，仿佛走上刑场的囚犯，“说罢，我听着呢。”

    “先说膏火银。”说着，中年文人看了眼贾师宪，见贾师宪依旧那副上刑场的模样，撇了撇嘴，“内舍学生每人每月膏火银五钱，上舍学生每人每月膏火银八钱，上月合计支出一百五十两。”

    贾师宪无力的吐了口气。

    “人员薪资，包括院长、先生、把门役、听事役……上月合计支出七十三两。杂费包括笔纸钱、煤火钱、饭食钱……上月合计支出一百两，另外还有……”

    “怎么这么多！”中年文人话未说完，贾师宪便打断，双手撑着桌面，人也站了起来，有些气急败坏道，“我记得上上个月，杂费支出才八十两不到，这个月怎么花了一百两”

    中年文人淡淡的看向贾师宪，平静道，“因为您把学生的膏火银降了，作为补偿，上个月的伙食有了改进。”

    贾师宪握了握拳，那拳头最终还是松开了，没有说话。

    中年文人继续读账本，“上月合计支出三百二十三两，鉴于书院经费不足，已将秋祭经费预先支用。”

    “书院每年收入约三千五百两，除春秋祭祀费用，今年预计短缺三百两。”中年文人顿了顿，“如果算上春秋祭祀费用，差不多短缺七百两。”

    听到这个数字，贾师宪坐回椅子上，腰也弯了一些，“十年前，书院每年收入不过三千两，除去开支，还能结余二百多两；如今书院每年有三千五百两进项，怎么亏空反倒越来越大了。”

    “院长。”中年文人也是叹了口气，“您难道没发现米价越来越贵了吗”

    贾师宪闻言苦笑一声，“是啊，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些年，银子越来越不值钱了。”

    说到这里，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一次模拟乡试，秦焦裕给书院三个教书先生一次就发了六百两银子；可双林书院，还在为书院每个月四百两不到的开支犯难。

    “崇正书院。”说了四个字，中年文人便住了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贾师宪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已经让王胜梁去沈万亿府上商量了。只要沈万亿愿意每年缴纳三百两束脩礼，书院便同意让他儿子进书院读书。”

    “听说崇正书院已经完全不教四书五经，最近都在教学生怎么做八股。”

    贾师宪叹了口气，“不要说了。双林书院这些年已经变了不少。我虽尊王阳明学说，可王学没办法帮助学生科举登第……”说到这里，贾师宪双眼竟微微有些发红，“我已经听了你和其他先生的建议，不仅不教王学，甚至还竭力将王学说成末流。”

    看得出，贾师宪有些激动，可他竭力保持了一分理智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相对于贾师宪的激动，中年文人一直很平静，“我们书院本来就是朱子讲学之地，继承儒学道统，非五经、孔孟之书不读，非濂洛关闽之学不讲。”

    五经、孔孟之书自不用说；濂学，周敦颐；洛学，程颢、程颐；关学，张载；闽学，朱熹。

    说白了，书院教的都是理学。

    理学好啊，是科举的敲门砖。虽然书院一直说修身养性第一、功名什么的都是末等，但做了官，照样可以修身养性不是

    听了这话，贾师宪鼻哼一声，“孟子也不要说了，太祖皇帝不认孟子。”

    中年文人知道贾师宪的心态，闻言也不恼，“院长说的是。”

    或是等的烦了，贾师宪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怎么王胜梁还没回来沈万亿难道不愿意出三百两银子”

    “这个应该不会。沈万亿每年给崇正书院至少五百两。”

    一听这话，贾师宪胸口又是一阵起伏，“两年前，沈万亿出价两千两想让他儿子进书院，我没答应。现在想想，要是那时候……现在也不至于……哎！”

    “当初收了一个沈兆京就足以维持书院运转，现在却答应王胜梁收二十个……”

    中年文人还想说话，门外却传来一个声音，“贾院长、贾院长……”

    贾师宪



035：谁都不信
    和沈万亿商量好了之后，颜畅就径直回了书院。

    早上去的南京城，下午就回来了，秦焦裕也好奇颜畅怎么回来的这么快:虽说五十本八股文集是少了点，可就算不用雕版刻印，就算是用手抄，这也得一天时间吧

    本来秦焦裕也不想问，可回来的三个人中，来福就不说了，压根看不出什么；颜畅是神采奕奕，胡永利却是垂头丧气。

    三个人，完全是三幅不同的表情，秦焦裕一时心痒，就忍不住问胡永利，“八股文集的事情定了”

    胡永利就等秦焦裕这一问，回答的很直接，“没有。”

    秦焦裕怔了怔，又看看神采奕奕的颜畅，“没定那颜畅怎么……”

    胡永利当即把颜畅和双林书院比试做八股文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一听颜畅竟然要和双林书院上下所有先生比试做八股，秦焦裕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颜畅！你知不知道，双林书院院长贾师宪可是进士出身！”

    颜畅是知道秀才、举人、贡士、进士四级分类的，既然是进士，看来这位贾院长的学问还是很高的。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双林书院出过那么多举人，没个有学问的大佬坐镇才怪。

    “进士就进士呗，总得比一比。”说着，颜畅白了胡永利一眼，“老胡刚才没和你说清楚。”颜畅伸长了脖子，凑到秦焦裕跟前，“王胜梁还记得吗跑到双林书院教书去了，他今天去沈万亿家里，就是要挖我们书院的墙角！不是挖一个，按照沈万亿的说法，王胜梁是想挖二十个！”

    这么一说，秦焦裕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要是不比，过不了一个月，咱们书院至少得走二十个学生，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别的书院跟着双林书院，有样学样，也开扩大招生范围，咱们书院可就没学生了。”

    秦焦裕一听更是气急，脸色涨得通红，来福见状急忙上前拍了拍秦焦裕的背。秦焦裕哇的吐出一口浓痰，这才缓了过来。

    秦焦裕全身哆嗦，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我不管你什么原因，你既然要和双林书院的先生比，你总得有把握赢吧你说你……”又是双手一拍大腿，嚎啕道，“你可怎么赢啊！”

    “你们也太看不起人了吧刚才胡永利也是，在沈府就一副我必输无疑的模样，他就算了，你可是我老丈人，怎么也这个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