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锦衣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走开小纸人
“里面都没声了。”
“哎,那还在书塾念书的几个孩子可怎么办啊……”
“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
他抬头仰视着门上染尘的牌匾,神色戚戚,又是一声长叹:“先生走好,我一定会给你后事安排的妥妥当当。”
王缺试着伸手推门,没推开,显然是被栓上了。
于是他犹豫了一会,来到围墙侧面,后退数步,加速前冲,在墙上踏了两脚,使得双手扒在了墙上,然后一声轻喝,上了墙头。
他借着淡淡月光看着院内的地面,没有他想象中的血迹,却有着他很敏感的血腥气。
 
第七十二章 青天怜我否?
天高云淡,暖阳底下,白鸽衔信自北而来。
小小的许闲音急不可待地拆开信,纸上跳跃着许折随性的行楷,她一个字一个字将它们连成语句,然后大眼睛开心的眯成了一条缝:
“叔叔总算知道给我写信了”
所谓报喜不报忧,许折只是给家里人报了个平安,笔触随意蔓延,皆是些生活琐事。
读完信件,许闲音偷偷将信藏进怀中,然后溜了出去,绕了个弯,溜到了赵家的院子中,小短腿登登登地就朝阁楼之上跑去,赵家家丁、婢女对其视若无睹。
赵梨忧穿着一身随意闲散的衣裳,坐在梳妆台前,两只乌黑泛青的眼眶颓废中透着疲倦。
经常性地熬夜,导致她的皮肤比原来差了许多,甚至唇边还有长痘痘的趋势。
她对着铜镜微微一笑,然后又看向自己的手,手背依旧白皙娇嫩,手掌却布满了握剑的老茧。“无所谓了,有得必有失。”
想比这些日子受的劳累,她得到的收益无疑要大的多。
她盘起头发,起身来到一面墙壁前,平稳呼吸片刻,对着墙壁伸出了手。
她的指尖触到到了墙,却并没有停止,依旧直直向前伸去,竟是直接插进了墙体之内,她的手腕处形成一圈模模糊糊的波纹,墙体在这一刻像水一样,有些梦幻……
“体术我已达到入门,可不再修行。土系亲和,再给我两日,本姑娘可整个人穿过去,哎嘿嘿。”
“还有听那道士说,今晚天气会突变,有一场暴雨,应该会有闪电,到时候我站在高楼,举着细长铁针,说不得可引雷电入体,万一运气好,就直接达成雷电亲和了。”
她抬手将遮眼的发拂开,眉间微蹙,“要是运气不好……不慌,本姑娘红颜不祸水,亦非薄情人,青天应怜我。”
“梨忧姐姐”
“来了”
“嗯,我叔叔来信了”
赵梨忧走过去将她抱起来,“写的什么有没有提到我”
“有……”
赵梨忧眉间一挑,嘴角也止不住勾起一抹笑,道:“他提到我什么了”
许闲音缓缓从怀里取出信,展给她看,弱弱地讲道:“叔叔警告你,要珍惜生命,择文途而长学,不须执着于修仙……”
“呵呵,真是张口就来。”
赵梨忧冷笑一声,长袖一甩,一道劲风化作利刃将窗口盆中的花折断,花上的毛毛虫“哎呀”一声跌倒在花盆中。
夜晚,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赵梨忧拿着一根细长的铁针,偷偷爬山了自家的屋顶,站到最高处,高举铁针,任凭风雨淋湿衣裳,她将长发撩到耳后,赌气的说:“我赵梨忧今天偏要文仙两开花。”
刚说完,一道闪电完美无误地劈了下来,顺着避雷针穿过她的身体。
赵梨忧的心脏“扑通”强有力地跳动了一下,周身闪电游走,耳膜一阵杂音,视野也渐渐模糊……最后,世界变得万籁俱寂。
赵梨忧,卒,享年十九。
待字闺中,自见犹怜,然青天不怜。
……
……
时钟逆转着,直到青天白日。
许折带着教义,开始系统地给汤缓缓四人讲授儒学在三千年时光中演化出来的分支。
虽说作为统治者思想工具的儒学,已经越来越不适合现在的大唐了,但千年的传统放在那边,没有哪个帝王愿冒风险去进行什么改革,一旦出了差池,可不是小事,毕竟现在的天下早已不是李家的一言堂了。
“自孔孟始……”
整理这些东西其实是一种非常繁杂的事情,许折想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做事,但巨人的肩膀显然不够高,比较著名的分支,比如子张、子思、颜氏等有整理,但其他昙花一现或不著名却颇有见地的学派,却罕有收录,尤其在儒家气运一步步衰颓的情况下,一大堆滥竽充数的伪学纷争四起,经常迷惑性地将自己的学说混杂进其他学说进行推广……
正因为现在学说繁多,所以学生选择老师大都凭运气,毕竟懵懂学童哪分的清这些,入了门,基本先生怎么教,他们就怎么学,然后在未来的质疑中渐渐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
而每一位教书先生都会有一套自己的思维体系,文人相轻,互相攻讦,也是常有之事。
“先生……”
讲道有些口干,许折便停下喝口茶水,顺便歇息一会,就在此刻,那活泼好动的汤缓缓又轻盈地跑到他身边,眨着崇拜的大眼睛,“你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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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凋零的故事
衡州淮梅,大雨初歇,窗边那朵被赵梨忧切断的花,湿漉漉地躺在花盆的泥土中,花上的毛毛虫已然变成一动不动的蛹。
她的父亲给她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葬礼。
许闲音远远地伫立在赵家外头,不知所措地搓着衣角,视线所及,是神情肃穆的陌生人、祭台上的贡品、纯白而严肃的装饰……她感到害怕、茫然。
赵县丞平静地穿着丧服,脸上望不见悲伤,和和气气地接待一个又一个来客,那些客人揣着各种心思准备了许多“节哀顺变”的悼词,然而不知如何说出口。
忙碌一天,宾客散尽,赵县丞找了把大铜锁,将她女儿的房间锁了起来。
房间内,她养的小花猫站在窗沿,懵懂的视线随意浏览:
半截黑黝黝的重剑倚在墙角,断痕清晰可见,它记起了,有一段时间,它的主人经常扮作男装、背着重剑外出,直到有一天,重剑断了,她再也没那般出去过;
梳妆镜旁放着半壶梨花酒,小花猫忽然又记起,赵梨忧喜欢读书、喝酒,却很少摆弄胭脂水粉,它想,梳妆柜中放着的说不定也是酒,许折家酿的酒;
枕边泛黄的古书,冰冷冷地展示着它认不识的文字,密密麻麻的像蚊子,它害怕蚊子,所以从不接近她看的那些书,后来它才知道,它害怕的不是蚊子,是那些古怪的文字本身;
正对面的墙上悬挂着一个老旧纸鸢,这是它一个多月之前从一棵树上叼回家的,那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它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埋了一具尸体,那人来过它家,它的主人叫他许折。
忽地,小花猫一惊,它低下头看着脚边的花盆。
花盆中的残花无风自动,落在土中的娇嫩花枝奇迹般地抖落一身湿泥,摇摇颤颤地重新接回伤口。
它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然后畏畏缩缩地继续观看下去。
那封闭的虫蛹有了动静,颤动间便从其中钻出一只弱小的黑色蝶。黑色蝴蝶伸了个懒腰,然后蓦然撑开双翅,身形虽小,其势若鲲鹏。
蝴蝶看了小花猫一眼,后者惊叫着跳下窗,跑开了,再不走,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
黑色蝴蝶慵懒地落在赵梨忧的棺木之上,放下一朵小白花,以此为奠,便一振翅离去。
途经之处,枯树逢春,涸辙盈水。它飞过许航家的武馆,飞过闹市中一僻静庭院,里面那死亡的老树竟然又焕发了生机,连带着地下的巨型网络也沾上雨露恩泽。
极远之处,许航驱使着精密机关兽,拆解着他师姐的身体,头、四肢像玩具一样随意组合,忽然听到他师傅一声“有趣。”
“师父,怎么了”
葛衣中年人躺在摇椅中,喝着茶水:“破茧成蝶,复我枯树。那乐安小镇,怕是又要出个了不起的人物。”
中年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对了,你以前追求的那小女娃,叫赵梨忧是吧”
许航笑一下:“过去的事了。”
一想到赵梨忧,他自然又想到了坑他的许折,难免有些唏嘘,再见之时,他们两人的差距可能是云泥之别。“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念及此,许航又说:“师傅,待我筑基,我打算去蜀山那边看看。”
“可。”
闻言,许航心中一喜,他已经想到了许折再见到他时惊讶、惶恐的表情,这种感觉,太舒坦了。
不仅要去许折那边转一圈,他还要乘豪华云舟,去赵梨忧家转一圈,过后在她后悔、祈求的表情中飘然离去,不对,临走之前,还要再云淡风轻地说一句“感谢当年冷眼以待”,这种感觉,太舒坦了!
……
小镇上,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专心致志地书写着符篆,口中念念有词:“生意不好做咯……满堂济济,无一句良言,衣冠楚楚,皆是亡国之调……”
突然之间,他抬起头,像是有预谋一般,一只黑色蝴蝶自他缓缓眼前飞过。
道人不理。
那灵性的蝴蝶竟然又飞回头,再次于他眼前绕了一圈,如此循环往复三五次。
年轻道人无奈地笑一笑:“野猫蹭我机缘,兔子蹭我机缘,现在蝴蝶又要蹭我机缘……罢了,便予你前程似锦。”
他一挥手,一袖清风送进蝴蝶翅膀之内,风力裹挟着黑色蝴蝶翩然旋转。
许久之后,蝴蝶满意地绕着他飞了几圈,落在签筒之上,朝他点头致谢,然后乘道人不注意,从里面抱上一支签,抱了就跑,速度飞快。
道人伸手指着远去的小蝴蝶,过了好一会才幽幽说道:“是我庄周拿不动刀了,还是现在的蝴蝶飘了”
……
赵梨忧下葬之前,她父亲最后开馆看了她一面。
她躺在上好楠木棺之中,着一身素白衣裳,青丝馆起,碧玉发簪端庄地插在发间,面容宁静祥和,唇上却点缀着单薄的苍白。
她搭在腹部的双手握着一支竹签,竹签边缘还有些倒刺,显然做工不精细。
赵县丞惊疑不已,他收殓之时并未放什么竹签,他急忙取下她手上的竹签,一看,竟是算命用的签。
上上。
赵县丞想了好一会,又将这上上之签放回她手中,并平静地合上棺木。
……
许折得到赵梨忧的死讯,已是数日之后。
代表和平的白鸽,这次送来的却是不幸的消息。
彼时,许折正像往常一样,执笔临摹,意寻古人之道。
一纸不安降临,许折读完,怔然许久。人事无常至斯,倒教人不知如何伤悲了。
许折沉默着放下白纸黑字,挥手让白鸽离去,而后一个人静悄悄地隔窗望天。天空晴朗,容得下任何悲喜。
许折并无多大伤心,只是觉得太突然,让人没有一点点防备。
“怎么了你好像不太开心”希尔薇嗑着瓜子,问道。
“赵梨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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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来喝酒啊
四野肃清,废灵矿被蜀山弟子打上了“凡人退避”的标语,四周有官府派出的官兵协助把守。
“师姐,师姐,”一白衣少年手捧着一束剑兰,缠着陈云竹观赏,“陈师姐,你看这剑兰花漂亮吗”
这少年正是当日要拔剑斩向许折的那做戏少年。
陈云竹皱眉道:“不要再做这些无聊的事了,现在主要的任务是研究透彻这废灵矿中铺设的阵法。”
她看了一眼那束剑兰花,又不悦地说道:“你要是真的闲,可以去抓妖兽,此地应该还有几个尸妖蛰伏。”
一说起尸妖,陈云竹就想起了这两日间她听到的传言:
说是一群人被尸妖盯上,在被吃掉的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执剑书生突然从天而降,一番唇枪舌剑,尸妖就羞愧地原地自爆了。
她摇头笑笑:“怕又是三人成虎。”
“师姐在说什么”
“没什么。”
那少年笑着问:“师姐是说那什么书生杀尸妖的传言吗”
“嗯。”
“这个我也特意打听了一下,事情应该是有这个事的,而且这尸妖当时应该还杀了两个凡人,只不过,师姐你知道的,这种事,它传着传着就跑偏了。”
“说说呢。”
少年一看陈云竹似乎有些兴趣,他便也来了兴致,添油加醋将他听见的版本神乎其神地描述了出来:
说是一群人被尸妖盯上,被吃掉两个以后,一教书先生隔空传音,怒喝一声,尸妖被吓的化成了脓水。
“师姐,你说好笑不好笑……这些凡人见识少,恐怕见到个有修为的就要喊上仙大人。”
嘲讽着说完,他还有模有样地将他听到的教生模样给绘声绘色地说出来。
陈云竹听完沉默了一下,她竟然想到了前些日子见过的许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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