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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汉灿烂,幸甚至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关心则乱

    程姎涕泪道:“都是我的不是,缘故竟是这样,我实是不知。给兄长们和少商赔罪了。”一边说着,一边连连给众人行礼拜头。

    萧夫人道:“你从今晨就和我在一处,与你何关”

    程颂忿忿道:“那嫋嫋也从今晨一直在习字,阿母为何……”话还没说,就被程咏一把按住,以目示意闭嘴。

    萧夫人闷了半响,吐出一口气,缓缓道:“两处的婢子都有错,都是自作主张!菖蒲,姎姎要不要这书案她自有主意,要你自作主张!莲房,嫋嫋叫你搬桌子就搬桌子,东跑西逛做什么!如今这番风波都是你引出来的,正该好好处罚!”

    那傅母机警的很,连忙出来磕头道:“女君说的是,都是我们管教不严,回去后好好教导。”还扯了程姎一下,程姎连忙道:“伯母见谅,是我没有管好她们……”

    萧夫人温言安慰了几句,程姎连哭带赔罪,眼见气氛逐渐和谐,一切不快都可以抹过;萧夫人又去看女儿,只见少商低头跪坐在中央,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夫人心中不悦,冷哼一声。程家三兄弟赶紧向幼妹示意,叫她也也哭两声说些场面话——可惜,低头的人是看不见眼色的。程少宫急了,低低叫了一声‘少商’!

    少商这才如梦初醒,抬头茫然看看众人。其实众人不知,她刚才不是在发呆,而是在考虑一个严肃的问题——

    是默然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还是挺身反抗人世无涯的苦难是像程姎一样哭泣求饶自陈过错,将一切就此抹去,让萧夫人满意,还是绝不低头,一定要为自己讨回个公道呢

    她选择第三条路。公道有毛线用,不如捞些实在的!

    有时萧夫人也会纡尊降贵来指点少商握笔的姿势,并表示学完这些,就要开始背诵基本典籍,儒家道家纵横家,诗经楚辞司马赋,制香标花投壶蹴鞠,各色都有,这样才不失为一个合格的高门淑女。

    少商心中不以为然,她已决意将来要吃自家的饭,真正想学的根本不是这些,识字还好,可那些什么典籍…更何况,识字也不耽误学实务呀。忍了两日,她终于忍不住道:“书不妨慢慢背,女儿如今更想懂些经济之学,庶世之务。”

    谁知萧夫人轻飘飘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读书明理是万事之根本,书读明白了,为人处世何愁不能有所成就。”

    少商此时方明白当年杨小过的痛苦:你急着要学武功立命安身,她却不慌不忙让你背道德文章,真有一日挨起打来哪个靠得住!少商不是没跟大靠山程始提过,不过萧夫人引经据典一套套的,程老爹也扛不住。于是,她只能继续背书识字,足不出户,呜呼。

    不日,外面下起鹅毛大雪,北地高阔寒冷,雪花落地不化,地上很快积出一片厚厚绒绒的雪毯,罩得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仿若面粉磨坊一般。

    程家兄弟父子几人这日难得不出去访友应酬,便一家人像当年寒微之时般围坐在火炉旁谈笑饮酒,说到高兴处,程家三兄弟还以木箸敲着酒卮高唱家乡小调,歌声或粗犷或清亮,声线盘旋绕柱,唱到兴头处萧夫人和桑氏也来和声相应,众人唱的趣意丛生,便连外面巡扫的侍仆都相视而笑,小辈中只有程姎能跟上几句,其余便只能笑着拍掌击桌。

    程母自己是个音痴,半句调子也唱不准,如今看儿孙满堂,其乐融融,高兴的不行,连两个不顺眼的新妇也不挑剔了。谁知此时,侍婢忽来报:葛太公来了。

    程承举在半空中正待敲下的木箸啪嗒一声掉在食案上,面上一片惊慌。

    众人面面相觑,俱不知所措。

    程始虽遣人去葛家告知一切事宜,但以为至少要到正旦之后才会来人,谁知如今离正旦只四日了,葛太公倒亲自来了。程承手足无措,站起身时连酒卮都打翻了,只有程姎在听说葛太公带着长子长媳一道而来时,眼睛一亮,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葛太公须发皆花白,身形富态,衣着简朴,大约因为赶路匆忙面上尽是风霜之色,身旁一左一右由长子长媳搀扶着,这家三人皆是面庞温雅,言语温和,属于让人一看就觉得是好人的那种长相,少商简直无法联系起满身阴瑟戾气的葛氏。听莲房说,葛太公还带了十余辆大车,似是装了一堆猪羊稻粟酒浆果干之类的年货。

    程母不好拿架子,赶紧出去迎接,跟在后面的程姎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越众而出,跪倒在葛太公跟前,含泪道:“外大父,舅父,舅母!”

    葛舅母连忙上前扶起程姎,当时眼眶就湿了,满眼慈爱之色掩都掩不住,抚着程姎的面庞,喃喃道:“……我们姎姎长高了,好看了许多。”

    程姎又哭又笑,搂着葛舅母不肯放,恨不能将脑袋钻到她温暖的衣襟中,乞舅母就此把她揣着怀里带回葛家才好。葛舅父不好放开老父自己过来,只能不住吊着脖子来看,脸上的关切神情是只有真正慈爱的父亲才会流露出来的,啰里啰嗦道,“姎姎,舅父给你带了许多东西,姎姎别哭,别哭啊,天冷,要冻伤脸的……”其实这话颇为失礼,不过并无人计较。

    少商缓缓后退一步,脸上嬉皮笑脸之色缓缓褪去,安静的倚到门廊边上,把自己隐没在角落中,直到众人寒暄过后往内堂走去,她才慢慢走出来;低下头,摊开捏紧的拳头,雪白的掌心有四个深粉色的指甲印。遥望着人群行去的方向,少商转过头,也不管待会儿萧夫人的训斥,径直回了自己的小庭院。

    ——她对程姎没有意见,看其平日言行敦厚善良,就知道她被教得很好。

    只不过,从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世上最可恶之事,不是父母皆凉薄,而是眼睁睁的看着身边左一对右一双很棒很棒的父母,自己偏偏轮不上。

    ……

    萧夫人此时也无暇管她,仓促之间,既要张罗葛家三人的客房,又要安顿葛家随行车队的一大拉子人;见她忙的脚不沾地,桑氏自告奋勇帮忙,去把关了许多日的葛氏从旧宅里提出来,拾掇拾掇,好还给葛家。

    葛氏因无法出门,这些日子只能吃了睡睡了吃,是以不但没瘦,面颊居然还丰腴许多,知道家人来了后,她得意道:“你们且等着罢!我这些日子受的委屈非要个说法不可!”

    桑氏匪夷所思的看着她:“你以为汝




87.第87章
    此为防盗章  “够了!你若忿忿不平, 可以回葛家去, 兄长会多予你金银……”

    “休想!我嫁之时你们程家困厄交加, 如今你家兄弟飞黄腾达了,你们倒想弃了我, 休想!你要是之前叫我回去, 我还敬你还有几分胆略,怎么,你兄长回来了, 你这软骨头长了胆啦,知道跟我顶嘴了, 你一辈子就是窝囊无能的废物,只靠你兄长……”

    萧夫人忍无可忍, 几个武婢上前三两下就将葛氏的仆妇拗臂缚起, 青苁夫人则直接一把拧过李追的胳膊,顺手就丢给后面人,院中发出此起彼伏的‘哎哟哎哟’之声, 不等李追等人发出高喊出来, 只听‘哐’的一声, 主居处的门扉竟叫萧夫人一脚踢开。

    被扭住胳膊的李追被吓一大跳——随葛氏在程家十几年, 素来斯文柔致的萧夫人上来就是一脚踹门, 可是从未见过, 都忘了挣扎。

    萧夫人径直走入屋子, 只见程承半靠在床榻一边, 酒气未散, 已被气的浑身发抖;葛氏则站在他对面,正跳脚大骂。见到萧夫人进来,程承抬起头,满面难堪之色,又有几分委屈,目中含泪,道:“…姒妇…”

    萧夫人心头一痛,她自嫁入程家,便将程始的弟妹都看作自己的一般,程续和程息出嫁,程止又远走读书;日常理家,实则只有程承对她多有辅助。如今见他满目枯槁之气,明明才比程始小几岁,却仿若垂老之人,直叫她恨得不行。

    萧夫人也不多说话,示意青苁夫人将程承扶走,葛氏要上来纠缠,萧夫人上前一步,袖中笼拳,一记重重打在葛氏肚上,再反手一个响亮的耳光,用力之大,直接将之掼倒,当即将葛氏打傻了,呆坐在地。这时,青苁夫人已领人迅速退避关门而出。

    “你,你……!”葛氏肚皮剧痛,一手捂脸颊,一手捂腹,不敢置信道,“你敢打我!”

    萧夫人和程母不一样,是真正书香贵门教养出来的,这么多年妯娌,萧夫人连高声叫骂都不曾有过,如今竟然如此。

    萧夫人目若寒冰,冷声道:“我不但要打你,还要休了你!”

    葛氏忍着疼痛,豁的一下爬起,骂道:“我不走,当初程家穷的……”

    “适才的话我都听见了。”萧夫人平静道,“那又如何如今程家势大,葛家势弱,我想打你就能打你,想休你就休你,你能如何”

    她缓缓踏前一步,葛氏不由自主的后退数步,惧她再来打自己,道:“你敢!我父对程家有恩!”

    “什么恩资助粮草么,乡里县里哪家大户不曾献过”萧夫人冷笑道,“大人护卫乡里周全,使众乡亲不致沦入刀枪战火之中,保全了多少人阖家性命,出些粮草财帛也算是恩德了怕是葛太公自己都不敢这么说对程家有恩罢。”

    葛氏惊疑不定的看着萧夫人,道:“你怎么…怎么…全变了。”印象中那个温顺和气,说话端庄细致,凡事不与她计较的萧夫人哪里去了;神情变了,说话变了,连举止都变了。

    萧夫人冷冷看着她,并不说话。

    葛氏有些明白了,咬牙道:“那些年你做出低声下气的好模样来,君姑拿你没办法,君舅到死都在夸你温良贤淑,是程家之福,临终前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呵斥君姑不许为难你,你,你好会做戏……!”

    萧夫人轻轻一笑,忽又不急了,缓缓道:“你以为我是你这种蠢货彼时我势弱,娘家嗷嗷待哺,我如何有底气跟君姑顶嘴,我忍着,忍上十余年又如何,忍到今日,再来和你好好算账。”

    葛氏又惊又俱,复又鼓气道:“你待如何不过是休了我。”

    “不如何。”萧夫人缓缓走到葛氏身边,道,“其实,许多年前你就想过改嫁了罢。”

    葛氏一惊。

    萧夫人自顾自的说下去:“第一回是你新嫁没两个月,你挑拨二弟自己另起炉灶,另扯大旗,以你的嫁妆为军资也做出一番事业,是不是可二弟一口回绝了,你气愤的回娘家住了十余日,要家里给你择婿另嫁,是也不是”

    葛氏吓的不轻,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随即赶紧闭嘴。

    萧夫人笑道:“你总说我命好,嫁得英雄汉。有本事你自己也去嫁一个呀,你要真找到好的,葛太公也不会拦着你,可看看你自己挑中的都是什么货色。什么‘镇山大王’,什么‘宝泽胜天大帝’,你不是偷偷叫仆从去打听过么。哼,什么东西,俱不过数月就叫人砍了脑袋,乌合之众鸟兽散去,可怜他们的姬妾和姊妹家小都教人分了,貌美些的还好,总有人要,容貌寻常的,也不知是充了粮草还是营女支;还有那个什么陈县宰……”

    “你不必说了!”葛氏大声,满面通红,羞愤难当。许多年前的阴私连自己都快忘了,今日忽叫人说破,就如被扒光了一般。

    萧夫人却不放过她,继续道:“这回后,你老实了一阵,总算知道征伐搏杀是天下大事,不是闹着玩的。可生下二娘子不久,你的心思又活了。嗯,我想想…之前你那般老实,大约是怕自己不能生养罢…”

    葛氏怒上心头,却不敢还嘴。她嫁入程家数年未孕,当时程母脸色已经不很好看了,加上萧夫人在旁边一个接一个的生,除了早夭的大娘子,后头两个都是健壮滚圆的男丁,外头谁人不夸萧夫人是兴家之妇,映衬的她更加抬不起头来,彼时她只恐自己身子有缺憾,就是改嫁了也不会得了好,当然偃旗息鼓。

    萧夫人兴致盎然的说下去:“生下二娘子不久,你说要调养身子,就又回了葛家,这回你倒学乖了,自己不指东指西了,只缠着父兄给你择好女婿来改嫁。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过是想压我一头,可后来呢,如愿否”

    当然没如愿,不然葛氏此刻怎会站在这里。

    葛氏心中恨极。生下二娘子后,天下豪杰已差不多形成气候,不是之前那些占山为王,小打小闹就能起头的了;乡野之间,哪里去寻了得的英雄好汉来嫁。高门豪族倒是有,可却是做妾,葛氏自然不肯,这点志气还是有的;可若嫁给寻常人,那还不如程承呢,至少程始眼看要出头了。葛氏在娘家消磨了半年未果,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回了程家。

    萧夫人看着葛氏,豪不遮掩自己的鄙夷之情,道:“你这样三心二意愚蠢不堪的妇人,也是二弟仁厚才容你至此,你还以为自己本事了得,将二弟驯服了不成!……我们三日后就迁宅,你就别动了,留在此处,等葛家来人罢。”

    葛氏一惊,嘴唇颤抖道:“来,来人…你已经去找我家了…”

    想着萧夫人多年前就在窥伺自己,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暗暗记下,她心头阵阵泛着寒意,此时听到这话,惊惧之意无限,知道这回程始夫妇是真要动自己了。

    现在该怎么办该说什么自己到底要不要和程承绝婚离异归家后自己又该怎办——葛氏慌乱之极,不知如何说好。

    萧夫人不管葛氏在想什么,只轻轻讥笑数声,缓缓向门外走去,走到一半,忽尔驻足,回头道:“你数次想改嫁都嫁不成;我这里跟你下个担保,哪天二弟与你绝婚,我第二个月就能给他娶一个贤淑貌美的好妻室,绝不叫他再受一点委屈。”说完继续往外走。

    葛氏已经真正害怕起来,昏头昏脑之际,忽大喊一声道:“我没有苛待四娘子!”声音震得门扉都微微抖动。

    萧夫人再次回头,冷下面孔,漠然的看着她。葛氏被她的目光看的一个劲退缩。

    良久,萧夫人才微微一笑:“今日天寒,青州又路途遥远,不知你傅母已启程否”

    这话没头没脑的



88.第88章
    自来婆媳关系复杂, 何况是淳于氏这种继婆母,少商本来还在担忧未来可怎么相处,可昨日见过霍君华后她彻底改了主意。她不但不想伺候淳于氏, 而且还想彻底摆脱之——

    步骤一:先激怒淳于氏,越粗俗越好,然后淳于氏就会向凌侯告状甚至在外传扬。

    步骤二:鉴于执行人楚楚可怜的白莲长相,到处哭诉淳于氏为难自己捏谎造谣。

    步骤三:必要的推波助澜,可编些继母对嫡长子居心叵测的段子, 以供群众发挥想象。

    结果一:下限是凌不疑虽然心知肚明但会很快乐的给执行人撑腰, 上限是皇帝勃然大怒, 新仇旧怨一起爆发。

    结果二:顺势就终结了即将到来的‘婆媳相处’, 大家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总策划:程少商。

    主执行:程少商。

    辅助执行:萧主任,凌不疑。

    后盾支持:凌不疑&皇帝&皇后……

    吃瓜群众以及若干脂粉:程老爹以及亲友团, 可根据自身技能水平酌情安排戏份。

    以上。

    然而算计不是计算, 不可能像套入公式一般处处妥帖,没等少商想出如何了这个局,先在长秋宫中遇到刚用完早膳的皇帝。

    此时皇后正在为皇帝整理袍服玉带, 皇帝看见低着头如鹌鹑般老实的小姑娘, 当即皱眉道:“朕怎么有好些天没看见你了, 当初皇后不是说一旬休一日吗这都休憩几日了。嗯, 朕记得你的休沐日是在,在三日前罢。”

    少商暗叹一口气。这皇帝也不知怎么搞的, 训她都训上瘾了, 顺路固然会日行一训, 不顺路绕道过来也要隔日一训,难道她看起就那么不靠谱

    “回禀陛下,陛下说的极是,大大前日妾在家中休憩。”

    “那后来呢。”听到‘大大前日’四字,皇帝努力不弯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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