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纵横之凉州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日新说313
只是因为严授当场反对的太激烈,所以阎行才会格外借助自己的意见,迟迟不发,来使得这场争论悬而不决。
想到这里,徐琨微微一笑,从意气飞扬的董营新锐,到成为寄人篱下的校尉,处境和遭遇已经不知不觉改变了他身上的很多东西,以前在董营时,他看不懂阎行的一些行为,现在也能够细细体会到了其中的几分滋味了。
至于被当作借力打力的存在,徐琨毫不介意,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枚冒着寒芒的铁锥一般,只要阎行稍微起了念头,想要借助他,将他放入轻轻囊中,他立马就能够迎头而上、脱颖而出。
那么,是不是这个被阎行敬称为师的老者,也看出了阎行的打算,所以也决定剑走偏锋,选择要从自己这里,阻止阎行这个大胆又冒险的打算。
徐琨心中装着事情,步伐走得沉重,也很缓慢,别的将吏已经大步走远了,他才刚刚迈到了堂外,严授这个时候也侧首看向他,贾逵、乐详等人则在一旁站着。
“徐校尉,兵法言:‘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军将;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远征出击之议,还望你能够慎重言之,莫要为了一时之利,弃大好基业于不顾!”
徐琨咧嘴一笑,淡淡说道:
“丞君之言,琨自当谨记。只是此时悉决于府君,我等身为臣下,还是静待府君处断吧!”
说完之后,徐琨收起笑容,告罪迈步离开。
严授看着这位后背挺得笔直的年轻校尉大步离开,他脸色凝重,沉默不语。
很显然,不仅是自己窥察到了太守阎行的心思,这个力主远征匈奴人的年轻校尉也看出来了,所以他有恃而无恐,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多说。
贾逵等人看到两人没能交谈,严授的脸色不愠,只能够劝慰几句后,也慢慢离开了。
众人渐渐走远,严授却还是没有迈动脚步的迹象,过了半响,他突然仰头轻叹了一口气。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陷河东基业于危境者,必此子也!”
与严授、徐琨预料的相差无几,阎行确实是动了远征匈奴人的心思。
只不过与劳师远征不同,阎行的想法,是召集河东的精锐骑兵,然后以步卒负粮为后继,在不惊动外敌谍子、不征召郡内民役的情况下,从蒲子出发,奔袭离石,如同前汉的汉
57、君意克虏复旧疆(下)
兴平二年春,春风料峭,冰雪消融,桃树开始开花,鸿雁也从南方启程,北返飞来,水中的鱼儿游近水面,蛰伏过冬的各种动物也各自钻出洞穴,回到了绿葱葱的地面。
到了夜里,夜空多有雷声轰鸣,闪电交加,雨水倾洒大地,江河的春汛也来得及时,不少人夜半为响雷惊醒,檐下听雨,无不都翘首以待,期待着今年是个风调雨顺的丰年。
而原本光秃秃的草原上,在一场充沛的雨水过后,许多小草又重新冒出了嫩绿,牧民的毡帐从躲避风雪背坡处,纷纷迁徙到了水草丰美的湖泽边上。
束缚在棚圈中的避寒的牲畜也被重新放了出来,来到了冒着绿意的草地上,听着牧民那喜悦的歌声,听着解冻后会叮咚作响的水声,不明所以,自顾自地埋头吃着属于自己的嫩叶。
湖泽边上,一处占地最大的穹顶毡帐中。
正月参加了在美稷举行的单于大会的去卑,如今已经回到了离石,正在和于夫罗、呼厨泉说明正月在美稷单于庭大会上发生的一切事情。
于夫罗一直沉默没有说话,呼厨泉也抿着嘴巴听着。
去卑唾液横飞,把自己在大会上,将于夫罗不再追究以往参与攻杀羌渠单于的国人罪过之后,与会的各部豪酋依旧争论不休,顾虑重重,丝毫没有感恩戴德,也暂时没有将于夫罗这个流亡多载的匈奴单于迎回美稷单于庭的打算向于夫罗、呼厨泉说明。
“单于庭已经空置多年,如今单于就在离石,也赦免了那些罪人,那些各部豪酋还敢阻拦我等返回美稷,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呼厨泉听到自己等人在离石等了这么久,结果正月的单于庭大会开完,自己这伙人马还是不被国人接纳,也不能返回美稷,拥护自家的兄长继承单于之位,这让他内心躁动不安,握着自己华丽的刀把恼怒地吼道。
于夫罗闻声瞪了呼厨泉一眼,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虽然凭借在河东西北城邑剽掠而来的粮帛、牲畜,使得自己这支人马在减少减员的情况下,艰难地熬过了刚刚过去的冬天。
但于夫罗的身体却是越来越差,虽然身上裹着厚厚的旃衣羊裘,但从他虚弱的脸色上,依旧可以看出他身上的气血已经衰败的颓象。
或许自家的弟弟如此躁动不安,也是有着对于自己身体状况的考虑吧。
如果这次自己能够成功返回美稷单于庭,继任成为单于,那么自己的弟弟呼厨泉就会担任左贤王,自己时日无多,膝下的儿子都还年幼,呼厨泉将会是为下一任单于的不二人选。
可如果自己不能够在生前重新返回美稷,继任单于宝座,那自己这一支失去了首领的人马,就会陷入到了群龙无首、无所皈依的处境,呼厨泉他们这些人也会离单于之位越来越遥远,渐渐被视为流亡逃窜的杂胡,完全失去了栾提一族血脉的荣耀。
这种处境可能出现吗
当然可能!
在他们的父亲羌渠单于被弑杀之后,匈奴人就推举出了一位并非栾提血脉的异姓骨都侯继任单于,在那位骨都侯死后,各部那些野心勃勃的豪酋,甚至不再推举单于,名义上以带有栾提血脉的老王执政,实地里各部已经各自为政,不再接受栾提氏的统辖。
就算那些拥兵自立的各部豪酋想要推举一位新的单于,他们也大可不必理会于夫罗这位流亡多年,与他们结有血仇的仇人,而是在带有栾提血脉的众多平庸者挑选一个最没有威胁的单于子弟来继续担任有名无实的单于。
号称“四角”的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号称“六角”的左右日逐王、左右温禺鞮王、左右渐将王,这些匈奴名王的后裔子弟,已经沦为平庸之人,没有了能够统御部众的实力。
但被那些豪酋推举当上一个有名无实的单于,在单于庭过着醉生梦死的奢靡日子,还是有一些碌碌无为的单于子弟争着抢着愿意去争取尝试的。
当年的大匈奴和汉帝国并立南北,争雄于世,戎士愤怒,甲骑驱驰,汉匈之间的战争更是绵延百年之久,虽然汉室一度中兴,匈奴人也曾有复兴之势,可是到了今时今日,大匈奴和汉帝国都不约而同,相继走入了末路穷途的处境中。
根据于夫罗在汉地的所见所闻,他能够敏感地察觉到了如今的汉天子,手中的无上权势已经被身边的权臣、各地的州郡长吏瓜分殆尽,沦为了一个维系天下道统人心的空头幌子。
那些拥兵州郡、富可敌国的地方长吏,将会对汉天子的皇位构成致命的威胁。
也正因为如此,于夫罗才急于返回美稷单于庭,想要尽快重登单于之位。
于夫罗已经放弃了借助外援,击败匈奴各部中桀骜不驯的豪酋的念头,甚至于他压抑住了多年来的仇怨,打算宽恕赦免那些犯上作乱、攻杀单于的国人,杀白马、黑牛和他们定下约定,既往不咎,以保障自己能够顺利返回美稷即位。
可惜,于夫罗还是小觑了匈奴中各部豪酋的野心,他们已经不愿意头上再有一个单于束缚着,直接联手将单于从王庭掀翻下来后,就没打算再让于夫罗重新返回单于的位置上。
于夫罗沉默了一阵子,突然问道:
“那屠各部呢,他们私底下又怎么说”
急躁的呼厨泉也连忙将目光投向去卑的身上,既然众议纷纷,有反对,也有支持,没有哪一个部落的豪酋大人愿意主动迎接于夫罗返回单于庭即位,那实力雄厚的屠各部,就成为了最后的
58、为君将兮奋匈奴(上)
初春过后,清晨的草原上,一眼望去,尽是嫩绿之色,一直连绵到了山边,才在山坡上变得更深色了一些。
微风吹动,晶莹剔透的露珠在光影下泛放出五彩的光泽,然后随着细细长长的叶子摇曳的动作,慢慢滑落到了草原的土地上,泽润万物,细细无声。
而在这个清晨发出声音的,是早起挤奶的胡女的歌谣声,还有顽皮胡儿的嬉笑声。
木制羊圈的栅栏被推开后,几个年纪尚幼、披着羊裘的胡儿各自骑着一匹羊儿,就从羊圈了冲了出来,虽然后面传来了胡女的呼喝声,可是几个胡儿都笑呵呵地自顾自拍打着羊儿往前奔跑,赶往他们心中的目的地。
他们的手中还举着木制的小弓矢,一边骑在羊背上,一边嗷嗷欢叫着,就像英雄的父祖辈一样,仿佛成长为能够驯服烈马、驰骋草原的草原健儿了。
“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菟,肉食。士力能弯弓,尽为甲骑。”
这就是草原上健儿的成长法则,没有人会去教给他们法令礼节,也不会有人让他们去读书学字,那是部落中的贵族子弟才能够享受的待遇,至于普通的牧民,狩猎和游牧,弓矢和皮鞭,就是他们从眼下到今后生活的全部了。
这些胡儿骑着羊儿,奔走在广阔的草原上,寻找着他们心宜的猎物。
这一次他们看中的,是一群散落在草间的灰色麻雀。
这一群灰色麻雀扑哧扑哧地飞落到了草地上,它们时起时落,散落在这片草地上的各个地方,轻快地在能够掩藏它们身形的草间跳动着,时不时低头在草间寻找啄食着草籽。
忽然之间,一只麻雀突然身子一僵,将头耸立起来,微微侧着脑袋,似乎在聆听着什么,然后一个激灵,双腿一蹬,扑哧扑哧地扇动着灰色翅膀,往半空上飞去。
在它向上飞去的下一个瞬间,就有好几支木矢散乱地扎到了它刚才站立的土地周围,胡儿嗤笑同伴射空的杂乱笑声传来,惊扰了一大群受惊的麻雀,齐齐扑哧扑哧地往半空中飞去。
不过,这群麻雀很快就发现了胡儿们的小弓矢对自己的威胁微乎其微,它们于是又在距离胡儿不远的草地上重新降落,自由自在地散落在草间,继续跳动觅食起来。
胡儿们还不死心,继续催动他们胯下自顾自地啃着青草、行走得懒洋洋的羊儿,往这些麻雀降落的方向冲去,举起它们的弓箭,重新瞄准了草间的细小麻雀。
木制削尖的箭矢再一次落空,胡儿们看到再次惊起的麻雀群,又互相取笑着对方的箭法,他们仰头仰望着,等待着这些贪食的麻雀再一次重新降落。
可是这一次,这一群半空中的麻雀仿佛被真正惊扰了一般,在空中盘旋过了一阵子后,突然纷纷高飞,疯狂地拍打着翅膀,往更远的地方飞去,再也不在胡儿视野所及的周围落下了。
胡儿们惊讶地看着那些越飞越远的麻雀,挠了挠剃了头发的稚嫩脑袋,这个时候空中并没有捕食鸟雀的鹰隼飞过,为何这些麻雀竟然会惶然飞走,再也不降落觅食了呢
草原上贪婪的的灰麻雀,难道也会害怕自己的弓矢了
接下来,呼啸而来的答案,并没有让心中困惑的胡儿等多久,很快骑在马背上的胡儿们,就发觉了他们身下的土地在微微颤动,一股闷雷滚动的声音,从远方的天际传来。
几个胡儿不明所以地往与天边交接的远方山坡上望去,很快的,他们就发现了在深青色的远方山坡上,冒出了越来越多的黑点,而且这些黑点还在不断地增加,不断地扩大,直到了最前面的几面军旗依稀可见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啊——呜——啊——呜!”
这些胡儿们瞬间和麻雀群一样,意识到了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来临了,纷纷发出了惊恐的示警声,匆匆忙忙地赶起羊儿,往来时的部落方向,头也不回地逃去。
“吁——”
阎行策马山坡,在山坡上勒住了马匹,他身上的铠甲征袍已经被自己和汗水还有湿润的露水打湿了,一经停下之后,被打湿的征袍就再也飘动不起来,只能够无力地垂在了他的身后。
但是阎行并没有去管身后的征袍,他的目光所及,望向的是散落在远处湖泽边上的匈奴部落的毡帐群,匈奴人的毡帐在湖边散布得很开阔,虽然只有几千人马,但也连绵不绝有几里地之远。
也许是天明不久,许多匈奴人还未曾从昨夜的梦境中醒来,阎行一眼望去,并没有看到影影绰绰的匈奴人马,只有那些安静散落在湖边牧草间上的简陋帐篷。
看到这么一幕,阎行嘴角微微一勾,轻轻地笑了。
两天!
在到达了蒲子之后,这是他径直给甘陵、孟突等将下达的军令期限。
从再抽调一千骑兵、一千骑马步卒加入,到大军歩骑集结开拔,再到奔袭离石匈奴部落,他只给诸将两天的时间!
现在看来,两天的期限还没到,但是自己预想的突袭效果已经完全达到了!
一路上,三千骑兵、两千五百步卒马不停蹄,在提前派往草原的商队谍子的指引下,狂飙猛进,所见人马皆杀,直奔离石附近的于夫罗匈奴人马而来。
现下,该是一鼓作气,高歌猛进,一举歼灭于夫罗所属人马的时候了。
在阎行身后,甘陵、杨丰、鲍出等将的坐骑马头也露了出来,披挂整齐的甘陵拍马来到阎行的身边,低声说道:
“将军,徐、孟二君,已经各率两千歩骑,从两侧包抄过去了,现下也该是我等大军合围的时候了!”
阎行笑了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绛红色汉军旗帜,再看了看那些磨刀霍霍、跃跃欲试的军中将士们,终于举起了有力的右臂,向将士们发出了铿锵有力的号令。
“吹号!进军!”
“呜呜呜——”
在穹顶大帐中,被一阵陌生、一阵熟悉的号角声惊起的于夫罗拖着病躯,从自己铺着柔软羊绒的大床上挣扎着下到地上,自从单于庭大会之上,匈奴各部豪酋
59、为君将兮奋匈奴(下)
三道兵锋,如同三叉戟一样,向这个惶然抵抗的匈奴部落席卷而来。
如果说中间的歩骑,因为遇上了于夫罗所带着单于卫队的顽强抵抗,历经了一场生死鏖战的话,两翼包抄的歩骑则可用势如破竹来形容他们的所向披靡。
两翼的歩骑,最终配合中路的兵马,击败了匈奴人最后的抵抗人马。
整个过程,他们就像一对粗壮的大螯那样,从两侧无情夹击了面前脆弱的匈奴部落。
那一刻,下马的步卒列盾而上,使用强弩重斧,轻而易举地击破了匈奴人的防御阵线,劈开了那草草扎就的栅栏。
下一刻,冲锋的战马马蹄纷飞,裹挟着狂飙而来的烟尘,涌入到了匈奴人的营地之中,将溃退的匈奴人径直撞倒在地,环刀长矛无情劈刺,染红了营地里的草地。
弓弩声,金铁声,号角声,哀嚎声,错综扭曲地交织在一起,编造成了末日的梦魇情景。
鲜血在不断流淌,已经倾洒、浸透了不少帐篷。
毡帐内,有的妇孺老弱惊恐地互相抱团啜泣着,有的则惊慌失措地张大眼睛在寻找着什么,有的紧紧抓着手中的匕首、弓矢,好像抓到了什么救命的东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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