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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纵横之凉州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日新说313


63、伏击
    “不对!”

    被落在后面的屯长脸色一凝,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已经快冲到聚落中央空地上的乱兵叫喊声如此之大,按理说早就听到动乱的山民应该惊慌失措,各间民居里应该发出一阵阵乱响,可是除了慌乱的狗叫声外,其他人的声音竟然一点都听不到,这太不寻常了。

    他警惕着刹住了身子,被身后冲锋的乱兵撞得向前一扑,所幸他及时用长矛的矛杆撑着了身子,才没有倒地被后面冲过的人踩上几脚。正当他骂骂咧咧站稳身子的时候,前头突然轰然大响,他看到前面七八个一直冲锋的乱兵突然间身子从地面陷了下去,还发出了濒死的惨叫声。

    尖锐的惨叫声就像信号一样,从黑暗中瞬间就飞出各自各种各样的投矛、箭矢、飞石,惨遭袭击的乱兵一下子又倒下了七八个,刹那间在乱晃的火光、四射的箭矢、惨叫的哀嚎声中,带头的屯长恍如又回到了被汉军骑兵击溃的那个时候,等到他反应过来之后,浑身上下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该死的,这哪里是毫无防备,这分明就是早早设下埋伏等着乃公带人往里面跳!

    屯长在心里痛骂一声,他朝着前后幸存的乱兵大吼:

    “先把那个猎户给我宰了,我们撤退!”

    话语刚落,一阵尖锐的破空声瞬间在耳边炸响,他头皮发麻,身上的汗毛瞬间竖起,他下意识地想要挪动身子躲避袭击,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一柄短矛在黑暗中闪过一道冷芒,发出破空声飞了过来,一下子就把刚刚反应过来的屯长钉死在地上。

    看着带头人目眦尽裂,在极端恐惧中死亡的的模样,身边的十几个乱兵吓得魂飞魄散,前不久才刚刚升起的凶性瞬间少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逃命的慌忙失措。他们恼羞成怒地将带路的猎户一刀割了喉咙,然后就争先恐后地掉头往聚落外面跑,对躺在地上的同伴也不管不顾,狠心朝着他们挣扎扭动的身躯踩了过去,跟刚才来的时候一样,撒开大步拼命想要逃脱这里。

    看到被伏击的乱兵一下子就没有了斗志,仓皇逃命,在暗处埋伏的山民青壮们瞬间士气大振,也不再顾及追击的锣声是否响起,纷纷点起火把,拿着各种农具兵器争相追了过去,想要趁机痛打落水狗。

    “糟了!”

    刚刚投出一矛将对方带头的乱兵头子直接杀死,阎行就已经知道这次伏击战的胜负已分,群龙无首的乱兵虽然凶悍,但是胆气已破,剩下的乱兵独木难支,只有败退一途了。

    可他没想到其他山民竟然不顾他这里还没敲响锣声,就直接出动追击,跟在撤退的乱兵后面追砍,有的还跳出人群,伸手去拿乱兵丢下的兵器,乱哄哄地完全没有了章法。

    看到这里的阎行脸色骤变,这些没有军法约束的山民如此散漫,若是放到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被敌人假装撤退引诱而冒然全线出击,那还不得全军覆没。

    他害怕混乱追击的山民有失,连忙转过头跟一直在他后面的虎头和大牛说道:

    “出击的山民无视这边的号令,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你们赶紧过去重新约束他



64、戾气
    “我不属于这里!”

    这是阎行内心无声的呐喊,他原本有一支如臂使指的本家部曲,有着如甘陵、马蔺、阎顺、阎兴等人的肱骨心腹,可是几乎在一天之内他就像赌徒一样败光了一切,只剩下一个人飘零流落到这山野之中。

    他可以和少女调笑嬉闹,可以和大牛、虎头等人切磋武艺,可以和山民虚与委蛇,但他内心深处的痛苦却没有因为表面的变化减少半分。他来自朔风飞扬的凉州,曾经面对胡天瀚海许下壮志,拥有后世灵魂的他渴望在这个已经来临的乱世里做点什么,而不是默默无闻,窝在自家的坞堡里苟延残喘。所以他才要随着联军东进,誓要用手中的长矛,胯下的烈马为自己、为家族在这个吞噬无数性命的乱世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可是他在联军中看到的却是庆功宴上的尔虞我诈、自矜功伐,浴血鏖战时的勾心斗角、借刀杀人,数万大军饮恨沙场,自家的部曲族人惨遭杀戮,阎行曾经立誓要为这些同袍手足报仇,可是自己现在却困顿于山野之中,甚至还要受制于一群山民,小心提防他们背后那个“严师”的试探,又拿什么去报这血海深仇

    阎行一向不是甘于向命运低头的人,只是今晚触景伤怀,想起不久前大军溃败、士卒离散的惨状,回忆起自己离家从军东征这两年来拼搏奋斗的点点滴滴和最后功亏一篑、只身逃亡的仓皇狼狈。他的负面情绪就如潮水般涌入胸腔,却又无处发泄只能够憋着。

    他不甘,他愤懑,可是他又能如何呢

    大牛就在旁边亲眼看着,阎行望着黑夜,脸色极其难看,胸口的衣襟不断起伏,浑身好像被一团戾气所包围,周围的温度瞬间变得冰冷,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虎头也在旁边看到阎行身上气息的变化,他暗暗心惊,此人来路不明又难以匹敌,今夜他们这些人对他明奉阴违、暗中戒备,可不要反而因此变成引火烧身,徒生祸患。

    就在两人惊疑不定的时候,阎行突然间掉头就往聚落后面走去。两人瞬间吓了一跳,互相看了一眼,带着一同监视的其他人急步追上去,只是因为害怕激怒了阎行,所以只是寸步不离跟在后面,却不敢出言阻拦。

    阎行心中激愤难平,却不是冲着聚落的山民中去的,他虽然在战场上铁血冷酷,却不是一个滥杀嗜血,迁怒无辜的人,山民虽然不服从他的号令,但他本来就没有妄想过这些山民能够为他做些什么,只是纯粹一时间为仇恨、挫折模糊了心智,不得不通过暴走的模式来发泄一下而已。

    还沉浸在战胜强敌的喜悦中的山民没人想起来阎行,自然就没有为他安排夜里落脚歇息的地方。所以阎行走来走去,最后还是绕到了那处种有桃花的民居外。

    不久前他跟着少女闲逛的时候,就旁敲侧击地想要了解这个“严师”的底细。少女虽然对“严师”本人的底细守口如瓶,但却面带崇敬地透露出聚落里的山民和严师的一些故事。

    原来这些山民是右扶风的黔首黎庶,为了躲避官府、地方豪强的敲诈压迫,无奈



65、鹏鸟赋
    看到阎行驻足在聚落中的禁地,看样子好像想要进去一样,大牛和虎头顿时头皮发麻,三步变成两步走,冲过来挡在阎行的身前,示意他这里绝不可以进入。阎行望着已经亮起灯火的民居,正在沉思如何找机会摆脱面前的山民,走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候,民居却传来了由小渐大的吟诵的声音。

    “万物变化兮,固无休息。斡流而迁兮,或推而还。形气转续兮,变化而蟺。沕穆无穷兮,胡可胜言!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

    “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

    阎行在口中重复里屋传来的这一句话,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屋里的声音也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加朗朗上口。

    “彼吴强大兮,夫差以败;越栖会稽兮,勾践霸世。斯游遂成兮,卒被五刑;傅说胥靡兮,乃相武丁。夫祸之与福兮,何异纠纆;命不可说兮,孰知其极!”

    阎行心中一震,如果说前面的句子他还一知半解的话,这后面的句子对于好读史书的他却是颇为熟悉的了。这讲的是当吴国横行江淮,称霸中原的时候,好大喜功、所向无敌的夫差迎来了他的末日,而百折不饶,忍受艰难困顿的勾践卧薪尝胆,在会稽山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迎来了灭吴的一天。李斯辅助君王一统天下,位极人臣不可一世,最终落得一个腰斩的下场,而傅说困顿于版筑之间,坚韧刚毅,不移其志,最后成了商王武丁的丞相。

    阎行张了张嘴,胸中的愤懑不甘散去大半,眼睛紧紧盯着屋中的灯光,侧起耳朵认真聆听屋中的吟诵。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千变万化兮,未始有极!忽然为人兮,何足控抟;化为异物兮,又何足患!”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阎行这个时候仿佛入了神,情不自禁地跟着对方吟诵,当复述到“忽然为人兮,何足控抟;化为异物兮,又何足患!”的时候,他醍醐灌顶,突然间纵声哈哈大笑起来。

    一边的大牛和虎头吓了一跳,这可是在严师的屋外,怎么能够让一个外人在这里喧哗,万一严师怪罪下来,那糟糕的还是他们两个,于是他们硬着头皮,各自拉着阎行一只手臂,一齐动手想要将驻足的阎行拉走,可阎行气沉丹田,双腿下沉,那时是两个人一时半会拉得动的,两人连忙招呼其他人过来帮忙。而阎行不管不顾,他大声冲着屋里说道:

    “先生高见,倒是小子今夜孟浪了,以一身戾气冲撞了先生雅居,心怀愧疚,他日定当登门谢罪!”

    阎行说完,双手一挣,两边拉扯的虎头、大牛顿时一个趔趄,向两边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其他山民青壮看到这个情况吓都吓呆了,聚落里的气力最大的大牛和虎头两人竟然拉不动对方一人还被反推,他们这些人哪里还敢跟上前去拉扯。

    阎行倒不是有意挣脱两人,只是他要拱手行礼,这俩个人硬拽着自己的手臂实在是别扭为难,所以才动手将两人震开而已。他当下行礼过后,掉头就想离开,不料屋中吟诵被他的声音打断后,沉默了一



66、 夜话1
    对方竟然一下子就能够看出自己所思所想!

    被说穿心思的阎行虽然心中略感惊讶,但这个严师在此之前给他的惊讶也已经不少了,他点了点头,说道:

    “然,行心中正有此惑!”

    看到阎行坦荡荡的样子,中年儒士又笑了一笑,说道:

    “君流落山林,虽败不乱,所行之事皆谋定而后动,如此人杰却为山民所制,困顿不得志,如此又能不心存愤懑。人情得足,苦于放纵,快须臾之欲,忘慎行之理。我久居山居,深知山民之性,因势利导,故人心所向,山民尊我敬我为师!”

    阎行想起少女说过的事,这个中年儒士总是在山民在最困惑无助的时候才出手相助,山民不信他也不恼,自己自行其事,等到山民实在无路可走了,求着让他救助的时候,他轻轻一出手问题就迎刃而解。几番教训之下,山民对他的话无不俯首帖耳,上上下下视他如师如神,

    这般的手段和胸怀又岂是寻常人有的,阎行顿时收敛精神,集中精力小心应对。

    “聚落之人愿意收留我这穷途之人,行心中感激不已,投桃报李,为聚落驱除奸凶本就是举手之劳、分内之事,又怎会因为山民不听我号令一事而心存愤懑呢”

    那中年儒士听到阎行这般说法,摇摇头,不置可否,转换话题继续说道:

    “客从何处来”

    “凉州!”

    “又为何流落山中”

    “护卫商旅,路遇群贼,力有不支,逃难至此。”

    阎行虽然知道这些说辞肯定瞒不过对方,但是他也不惧对方识破,反而变得更加从容,侃侃应答起来。那中年儒士见他有意隐瞒,也不说破,只是指了指他面前的纸张后,将纸推过来阎行这边,继续问道:

    “君可知此乃何地”

    阎行顺着中年儒士的手指,低头一看,只见在纸上画的东西不同寻常,与平日所见的帛画彩绘之法大不相同,笔墨纵横,山水形状相间,有高墙轮廓为遏,这涂鸦之作看起来随意散乱,毫无帛画彩绘之精美,但笔锋之间却隐隐有金戈铁马之气。他心中一震,突然想到对方故意用笔墨画的是哪里了,只是话到了嘴边,却愣是不开口,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

    “恕在下眼拙,实在不知此为何地”

    中年儒士仿佛猜到他会如此,哈哈一笑,指着高墙坚城笑道:

    “此乃陈仓城,城小而坚,能遏西方之金,山高水长,最是凶险,覆军杀将,就在此地!”

    对方明显就已经看出自己是从何逃亡而来,临时起意用笔墨作画来敲打自己,阎行不以为意,也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我观先生之画,隐然有吞吐天下的雄浑,却不知先生可知天下之大势”

    “天下大势,纷纷攘攘,岂是我这山野之人可以置喙,反观君子眉间隐隐有杀伐之气,胸中又似有大志,何不一抒所想,大胆试言!”

    阎行也不谦让,当下就颔首说道:

    “在下正有此意,如今天下大乱,兵戈四起,汉室已衰,朝纲不振。人言新天子将自西方出,拯万民于倒悬,复天下之清济——”

    “不然,不然!”听到这里,中年儒士立马摇头打断阎行的话,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阎行的眼睛继续说道:

    “诚如君言,如今天下已然大乱,然安天下者必非西方之新天子也!”

    “这是为何”

    阎行也不避开中年儒士的眼光,直接与他对视问道。

    “我听闻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如



67、 夜话2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淈,动而愈出。”

    “多言数穷,不若守于中。”

    歌声随风而去,有如哀叹有如感慨,既像啜泣也像倾诉,余音在屋中梁上回荡,像细丝一样连续不断灌入阎行的耳中。

    但阎行并没有去打扰中年儒士的高歌,他知道对方也是才高气傲之人,骤然高歌虽是情到深处,但绝不是无的放矢,自己身为客人,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只是他又不由在心中感慨地想到,这种山野之间的隐士虽然平日温文儒雅,谦逊守礼,但一旦触动了心中的块垒,就会豪情骤升,别无顾忌,或高歌纵酒,或放浪形骸,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沉闷之气,让世人将郁郁不得志的士人风仪一览无遗。

    从悲凉幽怨,意境宏大的建安风骨,再到至虚肆情、即物顺通的魏晋风度,这其中夹杂着多少兵戈四起的乱世血泪,又包含了多少仁人志士怀才不遇的愤懑感慨。

    等到一曲歌完,中年儒士的情绪仿佛又恢复回原先的状态,他对刚才的行为不以为意,转过身子目视阎行,仿佛在等他的反诘。

    阎行心中当然深知对方刚刚所说的话都是在凉州联军中真是存在的,甚至乎有过之而不及。

    在刚开始阎行从军东征的时候,他内心对联军军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这些暴行恨之入骨,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联军之中待了近两年之后他的内心也已经冷酷如铁,虽然他约束自己的部曲士卒不得滥杀,但是对他们抢掠百姓财物却是暗中默许的,刀头舔血的汉子提着脑袋在战场上厮杀,谁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就被敌人的刀枪刺中或者被战场上乱飞的流矢射中,一命呜呼,自己没有办法根据他们杀敌的军功授予他们田屋财物,又还怎么能够约束他们去争取自己拼命死战换来的财富呢

    这种困境在任何朝代迭起跌落的义军中都能看到,乱世就是这么的无情,你若不杀人,必定要为人所杀,你不为恶,亦为人之所恶!

    阎行深吸一口气,对上中年儒士的眼睛说道:

    “周勃屠城灭众,常横行将百万军,吴汉好杀扰民,汉室亦多赖其力中兴。义军大业草创,虽多行不法,侵凌士民,然顺势而起,非寻常盗贼可论。俟时开运泰,定能约束士卒,万民亦可得安!”

    中年儒士听完阎行的辩解不由得连连冷笑,他感叹道:

    “自三代以降,奉天伐罪者无不爱民惜众,不扰黎庶,士卒乐为其效死,民亦赖之以安。君等多行不义,妄称天命,岂不可笑!若如君言,君等已假借诛灭宦官之名,行大义之事,又为何还落得一个流亡山林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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