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纵横之凉州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日新说313
可没料到,随着关东讨董的州郡起兵后,白波军很快也就卷土重来,转身一变,成了讨伐董贼的义军,而且兵锋更胜往时,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把河东的北面的城邑一一攻陷,随后还拿下了蒲子、北屈两地,隐隐有连通上郡、西河两郡的羌胡,进一步横扫河东、入侵三辅的趋势。
牛辅抵挡不住白波军的攻势,只能够向雒阳的董卓告急求救,董卓也是久经戎阵的老将,深知河东一地的重要性,虽然眼下再次进攻关东州郡在际,他还是很快就派遣了阎行带兵前来驰援河东。
兵马虽然派来了,但牛辅心里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舒坦了。
在他看来,阎行的这三千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用在河东战场上,却着实有些鸡肋。
牛辅自去岁战后,董卓陆陆续续给他麾下的西凉兵调拨和补充了五千兵马,可以说是勉强恢复了牛辅所部战前的元气。
而且牛辅还大规模招募河东的丁壮,并派遣甘陵、董承等军吏训练人马,形成了一支有万余人马的河东郡兵。
再加上从各县抽调的县卒和一些豪强的家兵,牛辅手头上,林林总总能够掌握近三万兵马,可这支驻扎河东兵马,在防守河东北面城邑、抵御白波军的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战力却是不近人意,不仅接连折损了四、五千人马,还丢了北面的众多的城邑。
若非进攻一方的白波军同样也是损伤颇多,只怕那些去而复返的白波军,早就攻到河东郡的郡治,安邑这边来了。
现在,阎行带着这三千兵马,就想要驰援河东,扭转当前敌强我弱的局面,牛辅对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完全不抱任何希望。
可是他也知道眼下雒阳那边的形势,董卓正打算彻底解决南阳袁术、河内袁绍这两个既难缠又棘手的对手,西凉兵大量的人马都是往对峙的前线开去,董卓还能够抽调派出兵马来增援本来兵马就不少的河东郡,已经是出于对牛辅告急羽檄格外重视的结果了。
知道这些的牛辅也不好再说什么,也没有心思和阎行寒暄,直接大手一挥,以前方军情如火的理由,就将阎行这三千兵马派往敌我对峙的前方绛县去了。
阎行原本还打算多在安邑呆上一些时日,即是为了和甘陵联络,也是为了察看河东南境各处城邑的情况,可没想到牛辅的军令下得如此草率和匆忙,他接到军令之后,也就只能够派人给甘陵送去书信和礼物,然后在安邑补充了一些粮草辎重,在次日就继续率军北上,前往绛县。
行军途中,阎行所看到的,都是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逃难民众,去岁董军驱逐了白波军后,河东北境的城邑陆陆续续有一些逃难的民众重返旧地,想要重拾桑梓之地的农具,可没想到今年开春不久,卷土重来的白波军就再一次入侵了河东。
黔首民众中,不少强壮的要么投了贼寇,要么依附了依据坞堡据守的豪强,剩下的不愿从贼也不愿为仆隶的,就只能够拖家带口,往河东郡南边还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城邑逃难。
只是这些难民一路上屡屡遭拒,很少城邑愿意接纳和救济他们,因此虽然他们有的来自永安、有的来自襄陵、有的来自平阳,但最终,却只能够相依为命,继续往南边逃难。
他们期望能够在河东的郡治安邑得到救济。
但经过安邑的阎行知道,收拢难民的河东安邑现如今也已经是人满为患,这些逃难的民众去安邑,也很难得到真正有效的救济。
可是,他们不去安邑又能够去哪里呢更南边的雒阳已经变成了赤地一片,西面隔着大河的关中也是粮价飞涨,东面的河内郡情况稍微好些,可却是袁绍、王匡和西凉兵对峙的战场。
阎行策马行走在行伍中,看着惶恐不安的难民和道旁倒毙的饿殍,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
现下才是天下大乱刚刚开启的头几个年头,河东大多数老百姓的日子就已经过不下去了,若等到中原的诸侯混战也彻底爆发,不知道这里还要再死多少人。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阎行现在已经隐隐能够提前体会到几年后,经历过中原混战的曹操,在行军路上看到沿途荒无人烟的民间惨状时的那种心情了。
心情有些沉重的阎行,在将近傍晚时分,就提前带着军队驻扎在闻喜境内。
这一处的闻喜令虽说谈不上爱民如子,但城外至少也设置了几座舍粥棚,一天两次,按时供应粥水,用来救济那些已经多日不曾有米下肚的难民,也算是给了这些无家可归的民众,一点挣扎着活下去的希望吧。
前线的军情急如星火,阎行入夜巡视了营地,又和马蔺、徐晃等军吏商议了一些军情后,才和着甲衣回到自家席上睡着了。
在梦里,他遇见了很多人和物,在白狗聚看到被自己杀了的羌人,看到满怀壮志地随军东征的阎家部曲,在冀城下看到了傅燮和他的士卒用鲜血染红的城墙,看到了在三辅被自己拯救的女君子的素衣飘飘。
然后,他又看到了汉军对凉州联军的杀戮,见了牛尾聚中的严师和小鹿,看见在三辅攻陷坞堡的狂欢之夜,在半路遇上了骄横跋扈的董娘子。
最后,他来到了战场上,看见了相濡与沫的戏志才夫妇,看到了双手沾满鲜血却面露迷惑之色的典韦,重逢了阔别已久的小妹,听到了那一夜的离歌声,再一次行走在路有白骨的行军路上。
梦境的最后,已经有几分清醒意识的阎行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又将这几年自身的遭遇又经历了一遍。
他只知道,当他醒来之后,枕边似乎有泪水打湿的痕迹。
而迎接这无意中的泪水的,是军中准时开拔的号角声。
翌日,阎行带着三千兵马继续出发,他们绕过了闻喜城之后,沿着介山的山麓,加紧赶路。终于在日落之前,渡过了浍水,到达了绛县城下。
白波军已经在一个月前,攻陷了襄陵和临汾,绛县如今也就成了首当其冲的前线要塞。
原先的绛县长
2、残民之事谁予宣
周良、郑多得了阎行的指示,随后就带着几个亲卫落在了队伍的后面,趁着大队人马入城的时候,他们悄然带着亲卫来到了那一些拖家带口逃出城来的居民面前。
这些出城的民众先前看到这一大队人马入城,而且还多是骑马持兵的甲士,已经纷纷拜伏在城门两侧的道旁,让阎行一行人先过。
看到这些居民多是行色匆匆、惶恐不安的样子,周良、郑多对视了一眼,才快步走到一户离城门较远的人家面前。
郑多走近前后,就开始温声问道:
“你等可是城中居民,为何逃亡至此,如今夜色将暗,又为何匆匆要逃出城去”
被问话的这一家子是一对夫妇,一个老妪,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幼童,为首夫妇闻言对视了一眼之后,嘴唇微微张阖,最终却是嗫嚅不敢言。
郑多做过县寺的小吏,也见过一些黔首面对官吏、贵人的问话时,心怀敬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所以他又将声音放得更轻柔一些,再次说道:
“你们大可放心,我等不是歹人,也不是要来责问你们的胥吏,你们大可直言相告!”
拜伏在地的那一家子闻言身子动了动,但却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敢开口,郑多问了两遍,见他们还是不敢应答,正觉无趣,想要另外寻一家人问话,这个时候在旁观察的周良却是已经直接出言怒道:
“你等小民,入夜还无故出城,遇官问话又拒不相告,莫非是要去投靠白波贼不成,来人啊,先将他们几个抓起来,好好拷打一番之后,看他们还敢不敢闭口不言!”
周良佯作发怒,身边的甲士闻声,迈步走动,身上的甲衣哗啦作响,手持兵刃,就要上前拿人。
那一户人家看到这些被甲持兵的士卒上前要来拿人,早已吓得丢魂失魄,一家老少无不连连磕头求饶,其中的男子也连忙说道:
“诸公,我等乃是城中小民,不过是要出城避难而已,绝非投贼之人,还请诸公明鉴啊!”
周良冷笑一声,依旧不依不饶地说道:
“如今白波肆虐,道途不靖,寻常小民,都是唯恐跑到城中逃难不及,你等却是要入夜还跑出城去,必定是心怀奸诈之人,是清是浊,休要多言,抓到县寺之中,我等一顿拷问便知。”
说完,甲士们就上前擒住了那对夫妇还有另外的老人小孩,眼看就要把他们拖走,孩子吓得哭号不止,而老人、夫妇也是吓得面无人色,只能够哀声求饶。
郑多看到这般情景,心想周良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校尉是让他们来体察民情的,又不是追捕奸邪的,他正要开口阻止周良派甲士拿人,旁边拜倒在地的另外一户人家却突然出声责问道:
“你等无故抓人,还敢说不是歹人,若是城中能得活命,谁人愿意逃出城去,你说他们心怀奸诈,可这县寺上下,又有哪几个是清白之辈”
周良听到了旁人的怒斥,呵的一笑,也将眼光转到了旁边另外一户人家身上,这一户人家只有一个老翁,料想与这刚才的这一户人家是邻里亲戚、一同出城逃难的,这才会眼见不平,冒死怒言相斥。
“好,那你说说,为何这城中就不得活命,县寺上下就无几个清白之辈了,你说得明白,我这就放了他们。”
周良一说完,就开始挥动手臂,那些拿人的亲卫也随即松开了手,但却依然站在这两户人家的旁边,防止他们有任何的异动。
看到自家的邻人无端也卷入这场从天而降的灾祸之中,那对夫妇和老妪无不面露担忧之色,但他们却不敢多言,只能够连忙安抚被吓哭的小孩子,免得他的哭声又惹得这些官吏、士卒发难。
而被问话的老翁,看着凶神恶煞的兵卒,这个时候也豁了出去,对着周良愤怒地说道:
“自从郡府新派的这个守绛邑长到了城中,月月多收口算,徭役征发不休,摊派的刍稾钱全压到我等小民头上,征收赋税的县吏又是极尽盘剥,连我等家中的一点口粮也要搜牢去,交不上财货的,轻则遭受县吏的一顿打骂,重的就被抓入狱中拷打至死。”
“你说,这城中又岂能够有活命的机会,县寺之中,又岂有清白之人”
周良听完之后,默然不语,转而看了郑多一眼,虽然还没有继续问清楚详情,但观这老翁的脸色,就知道他所说的多半不是虚言。
至于这些城中的居民为何邻近入夜还要逃出城中,不就是因为阎行今日刚好赶到绛邑,城门还没有关闭,守城的县卒也不敢在这个特殊时候,过分为难这些逃难的民众,在新来的荡寇校尉面前落了口实么。
郑多听了那名老翁的话之后,心中也是一惊,他原来也是阳城的一个县寺小吏,知道一些有关县寺官吏敛财残民的内情,他连忙问道:
“汉家制度,民年十五以上至五十六,出算赋,每人每年百二十钱。民十五以下的,不分男女,每人每年交纳二十三钱的口赋。而更赋照例是每人每年三百钱,刍稾钱不计,你且说说,县寺又是如何多收摊派的”
看到郑多娴熟地说出这些赋税制度,那老翁不禁多看了郑多一眼,犹豫了一下之后,才又开始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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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请罢酒乐言戎事
守绛邑长姓范名镛,出身乃是河东安邑的大姓范氏,虽然不是族中嫡系子弟,但范镛如今从一个郡吏,试守绛邑县,也算是地方长吏了,加上又有范氏的出身,河东郡一般军吏,他还真不放在心上。
可是阎行不一样,他是西凉军的将校。
眼下的河东安邑有一大批西凉兵屯驻着,河东大姓虽然各怀心思,但面对这些手中握着明晃晃刀刃,又是凶名昭著的西凉兵,还是暂时藏掖了其他心思,和中郎将牛辅继续虚与委蛇着。
连带着,范镛也就要捏着鼻子对阎行这位荡寇校尉恭敬有加,只是内心却着实心疼手头要送出的财货。
肉疼归肉疼,阎行一下马,守绛邑长范镛就立马带着一班县寺大吏和城中豪右凑了过来,互相见礼过后,就寒暄不已,交头称赞。
一人称赞“校尉相貌堂堂,乃是虎威之将”,另一人又赞道“校尉连日行军,面无倦色,真乃膂力过人。”至于其他人,也有各种各样“治军有方”、“奉公克己”、“解民倒悬”的赞美话语。
一众县寺官吏、城中大姓一经接触,就像众星拱月一样,将阎行捧在正中央,簇拥着他往县寺内走去。
临进县寺大门时,范镛看到阎行后面又赶来了两名文吏,向阎行简短说了几句密语,而且那一屯虎背熊腰的亲卫,也要跟着阎行一同进去,他愣了一愣,正打算派主簿和功曹去将他们妥当安置,奉上酒肉饭菜,阎行却仿佛看出了范镛的心意一样,口中笑道:
“县君,这些甲士都是我心腹亲卫,须臾不离身侧,军中自有法令,你就无需操心了,请吧!”
听了阎行的话语,范镛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恭维说道:
“哈哈,校尉带得好士卒啊,请!”
入到堂上,众人分席入座,范镛原本想要阎行居上位,但是阎行坚持以主客有序为由,不肯入席。
无奈之下,范镛就只能够让阎行在客位的尊席入座,这才回到了上位坐下,其他的县吏和大姓,也随后一一依次入座。
等到所有人落座之后,今夜的这场宴会也就开始了。绛邑的县丞一声招呼,堂外等候的侍女就开始手捧着食案进到堂上,为座中的尊客奉上酒食。
这些侍女个个面容清秀,身上穿着轻纱薄裙、腰间佩戴着香囊、玉环,如同流水一般在堂上来来去去,听着小碎步带起的脚步声,闻着那堂上淡淡的少女余香,看着那层薄纱下朦胧可见的白皙肌肤,座中的每个人都面露惬意之色,一两个大姓子弟更是脸色涨红,眼神随着行走的侍女飘忽不定。
等到饭菜都上齐了,在一旁的奉酒的侍女也用酒勺将酒瓮中美酒舀到阎行案前的羽觞中,并举起芊芊素手,亲自捧到阎行的面前,略带羞涩地向阎行劝酒。
上首的范镛看着美人劝酒的这一幕,心里冷冷一笑,脸上也随即堆出笑容来,和其他县吏、大姓们一起向阎行劝酒。
阎行看着侍女手中清冽的美酒,笑了笑,伸手接过羽觞,回敬了范镛和其他县吏、大姓一礼,就举觞一饮而尽,然后露出羽觞杯底,示意已经饮尽。
“校尉海量啊!”
一通赞美之声不绝于耳,随后范镛和其他县吏、大姓,又开始向阎行敬酒,阎行也不拒绝,等到酒过三巡之后,阎行才放下羽觞,示意侍酒的侍女停止舀酒,口中开始说道:
“在下不才,受任荡寇校尉一职,奉命讨贼安民,来时听闻城外兵营的士卒说起,临汾、襄陵两城的白波贼似有异动,以至于城外兵马尽数开往汾水、九箕山驻防,却不知敌情如何,贤县君防御绛邑有方,想必和寺中诸吏、城中诸姓父老,有以教我!”
“这。。。”
听到阎行几杯酒刚下肚,就开始问起绛邑白波贼的敌情来,范镛略显尴尬,他朝县尉使了一个眼色,可县尉苦笑了一下,他现下哪里说得明白,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道:
“这白波贼自从开春去而复返之后,气焰嚣张,兵锋甚锐,裹挟民众,攻打城邑,牛中郎将派去的兵将奋勇作战,奈何贼势浩大,将士们没能够将入侵的白波贼击退,反而折损了不少人马,额,然后河东北境的城邑就相继丢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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