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官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因顾惜朝
总裁府原本是前朝蓝妃最为喜爱的别宫,末代哀宗皇帝疼爱蓝妃,蓝妃最爱梅花,故此在别宫之中遍种梅花,多年风流到了如今已经被雨打风吹去,台阁宫殿已经都不复见,只是梅花依旧茂盛无比,“别宫梅海”亦是金陵出名的景致之一,暮春时节梅花不见踪影,只有深深梅林,梅子青青,珊然可爱,薛蟠虽然是存了谨慎之心,但是他的胆子极大,这个时候还是四处探望不已,那外管家也不阻拦,悠然带着薛蟠绕过几出厅堂,到了一处小小的套院。
两人走到院子里,只见有一位四十左右的男子在梅树下端坐,五柳长须,脸如冠玉,脸色沉静,手上还拿着一本书正在借着树荫下的日光看着,听到脚步声响起,抬起头见到了薛蟠,点点头,放下书就站了起来。
此人必然就是今日的主角,自己需要攻克的超级无敌大客户,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应嘉老大人了,薛蟠这个时候不急不慢,双手催下,左右拎起袍子的下摆,左腿先跪地,然后以左腿为支点,又稳又快的把右膝盖也放了下来,上半身挺直,双膝跪地,将长袍的下摆往前一送,平平稳稳的扑在了膝盖前,按照张如圭的说法,“若是里头的裤子露出了半点,这礼数就的不到了。”
所幸昨夜训练多时,今日这长袍稳稳当当的放在膝盖前,一点缝隙儿也没露,薛蟠给自己点赞了一下,随即整个人伏在地上一连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小人薛蟠给总裁老大人请安,老大人
五十二、旧时燕
“多谢老大人警勉,”薛蟠侧着身子感谢的鞠躬说道,“若是薛家门楣不堕,小子就是粉身碎骨也是不怕的,只是如今薛家有大症候,小子无法自救,也只好厚颜借着长辈的面子,上门来求助了。”
说到正题上,可甄应嘉微微一笑,却不接口这话茬了,“世侄你看,这些许梅林,是前朝的时候哀宗为了自己的宠妃蓝妃种下了,不过是七十多年,风月无情人暗换,如今这离宫别院尽已经不见,只留下这梅林片片,昔日六朝古都的风流,都已经烟消云散了,世侄和老夫都是金陵省人士,岂不知道,这杜子牧写乌衣巷的千古名句”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薛蟠苦笑说道。
甄应嘉的意思,薛蟠听明白了,但是他在心中默默的翻着白眼,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要自己想看些,世间没有不败的家族吗这话原本也没错,只是若是自己个是这王谢旧家中人,见到家族如此风云流散,就绝不是这轻飘飘的两句诗可以安慰自己了。
而且,薛蟠提高了警惕,甄应嘉这一番话,可绝不是一个老学究会说的话,能够到一省诸侯高位的,绝不会只是讲道德学问的书呆子,若是自己真的看轻了甄应嘉,可就是要倒大霉。
须知道甄家虽然不是四大家之一,但是底蕴绝不逊于任何一家,红楼梦里头的话说的很清楚,昔日太宗南巡,王家接驾一次,但独独甄家就接驾了四次!
这恩宠待遇,可绝不是一般的家族可以比拟的,他们有傲视薛家的能力和特权,自然无需把薛家的人放在眼里。
“世侄聪慧的很,”甄应嘉捻须赞许的点头,“还说自己只是认得字,这也太谦逊了些,薛家如今的困难,在我看到,不算是困难,无非是本家之中的新旧交替罢了,世侄我今日见到,觉得世侄十分彬彬有礼,对答机敏,绝不是这王大人的封儿,”他拍了拍桌子上的小盒子,“就可以收买于我的,呵呵,王大人在京中,陪王伴驾,外头的事儿无暇顾及,我倒是可以帮着王大人,和世侄你。”
薛蟠大喜,连忙站起来,深深作揖到地,“小子多谢老大人。”
“诶,且不忙着谢,”甄应嘉捏须笑道,“你且听我说,织造府是归着内务府和户部管的,老夫是不能插手,且若是往日的时候,我说一两句话,想必也有人听,可如今是圣上大婚庆典,织造府的绸缎,是最要紧的东西,什么人和什么事儿,都不能耽误这个前提,这一节,我想世侄应该是很清楚的。”
甄应嘉的话儿虽然不重,可薛蟠听出了里头的厉害之处,连忙解释道,“老大人明鉴,我在夏太监那里求了半个月的期限,来解决此事,饶是如此,明个我已经召集诸房一同议事,就在明日,是一定要解决好此事的,绝不敢,小子绝不敢耽误朝廷的大事,万岁爷的大典。”
薛蟠如此保证,甄应嘉原本凝重的眼神顿时松快了起来,“我想着世侄并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之辈,既然如此说,我也不防把我的意思说给你听,我瞧着世侄你人才了得,如今这金陵官学里头,还差一位贡生的名额,本朝取士,也绝不是只有科举一条路子,若是在官学里头学的一些经济技术之法,再修身明义,日后也自然可以外放官儿。”
“要知道工部户部这些地方,最喜欢的就是懂营造之法的人,你家世渊源,在官学里头苦读些日子,想必就能成大才,到时候又可以报效国家
五十三、甄宝玉
薛蟠开始说不能让,后头又说可以转圜,这似乎有些两面三刀反复无常了,听到这样的话,甄应嘉怫然不悦,“世侄莫非是在消遣老夫。”
“小子绝不敢消遣老大人,”薛蟠连忙说道,“只是这凡事无绝对,若是付出的代价够多,自然小子也不是不可以答应此事的,今个厚颜在老大人面前,把自己的意思,这样说出来,实在是胆大妄为,还请老大人恕罪则个。”
薛蟠把自己的意思一说,“若是如此如此……这几点几点能够成了,小子自己个无妨,可到底还有这母亲和妹妹,加上家里头帮衬着的家人男女们,这些是不能舍弃的,故此,小子的要求,是不得不要高一些。二话不说,即刻就把家里头的差事一并都叫出来。”
甄应嘉闭目思索一番,薛蟠的主意,倒也不算错,“你才如今的年纪,世兄就已经过世了,也难为你,为了母亲和妹妹,能够这样筹谋,不错,家里头应该未雨绸缪了才是。这一节,老夫倒是同意了。”
“老大人若是玉趾驾临寒微,此事必然迎刃而解,绝不会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薛蟠连忙打蛇随棍上,开口请甄应嘉到现场,若是他主持自己想要做的事儿,绝不敢有任何人说什么闲话,这事儿也必然是办的极好。
甄应嘉微微一笑,“老夫虽然是金陵省人士,但不是这江左姓氏,故此,老夫在金陵城之中行事素来众人信服,你可知道这是为何无非就是公允二字而已,若是我应你之邀,前往薛府,岂不是有了偏颇”
甄应嘉虽然态度温和,可到底还是表明了拒绝之意,薛蟠胆大,却不敢在此地放肆,但有些该讲的话还是要讲,“可小子一个人势单力薄,诸房如同虎狼环伺,只怕小子的意思,根本没人愿意听,若是老大人这尊大佛不在镇压着,这些宵小,只怕是要无法无天了。”
薛蟠说着这话,拿着眼窥看摆在桌子上的木头盒子,甄应嘉显然明白了薛蟠动作暗含的意思,无非就是别忘了这王子腾的亲笔封儿,他又好气又好笑,“老夫既然允了你,自然就不会撒手不管,只是老夫是不会去你们家的。”
“是,是!”薛蟠连连说道,“还请老大人指点迷津。”
甄应嘉无法,既然是让薛蟠进了门,又受了这王子腾的封儿,那就说不得,一定要管这事儿了,可他见到薛蟠年纪小小,就如此熟于世故,人情练达。
礼数周到倒也罢了,大户人家的子弟,无论在家里头如何瞎闹,外头的礼数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这样的谈吐,这样的决断,又有断尾求生之果敢,甄应嘉仕林华选出身,结交的都是海内名士,大儒世家,也不曾见过,年纪轻轻,就如此老道的少年。
而且据他所说这次解决薛家之事,这事儿虽然是无奈之举,可到底还是有所助益,不至于其长房血本无归,看起来是腹中有沟壑,心中有筹谋之人,想到这里,又想到自己家的那个不肖子,未免油然有“生子当如孙仲谋”之感。
心里叹了一下,甄应嘉脸上却是丝毫不露为难之色,而且这时候,灵光一闪,也似乎有了一个解决之道,他对着边上伺候的外观家说道,“把宝玉叫来见客。”
怎么,叫甄宝玉做什么薛蟠有些摸不著头脑,甄应嘉捻须笑道,“既然是世交,自然年轻一辈的都要互
五十四、退而求孙悟空
薛蟠吓得目瞪口呆,“老大人,老大人的意思是”
“我不便出面,一来这是内务府下织造府自己个的事儿,老夫一个地方官,不宜插手内务府之事;二来嘛,也就如你所说,犬子一直呆在家里头,人情练达,这一点是不如你的,老夫有心,也让宝玉见见世面,顺便也帮你一二,如何”
这算什么事儿啊,薛蟠心里无奈的苦笑,若不是在甄家,只怕这个时候薛蟠早已是昏倒在地了,我请你甄应嘉去薛家坐镇,可不是因为觉得你甄老大人人情练达,可以帮着我化解矛盾的,我需要的是你这个位置,你这个官位,你这个钦差金陵省大臣,体仁院总裁的权力和面子啊,难道你以为我真的是要求你们甄家来人吗你们甄家也并不是漕运帮主啊。
这个老儿,薛蟠无奈的看着淡定自若的甄应嘉,看来是故意耍我准备要我出糗的,不过没关系,老的不来,小的来了,按照我薛蟠无礼还要搅三分的性子,如来佛祖没到,来一位孙悟空坐镇,也一样可以搭台唱戏。
想到这里,薛蟠原本有些慌乱的表情复又镇定了下来,“是,世兄若是能够驾临寒舍,真真是无比的荣光了。”
甄应嘉微微一笑,甄宝玉却听得有些不知所以,他素来是在父亲驾前如同温顺的小猫一般不敢说话的,父亲也素来是不会理会自己要做什么,怎么今个眼前这位少年,居然可以差使动自己的父亲,这可实在是奇怪极了!
“明个,”他想了想,还是装着胆子说道,“老爷,儿子明个约了都指挥使的二公子一同去雨花台踏青。”
“无用的杀才!”甄应嘉喝道,“为父面前,还有你说话的份儿!每日就知道斗鸡遛狗,不学无术,做出许多下流的做作样子来!你若是有薛世兄的一半出息,我也绝不会把你看得如此之低,若非看在老太太的份上,你还有承欢尽孝的用儿,我早就打死你完事儿了!还不离了我这地儿!”
又吩咐外管家,明个一早送到薛府去,若是谁不送,只管来回自己,外管家一叠声的应了下来,薛蟠又叮嘱,“还请低调些才是,不宜给外头的人知晓,反而徒增非议。”
这越发显得薛蟠是未雨绸缪,胸有成竹了,甄宝玉在甄应嘉的瞪视下,灰溜溜的退了下去,这时候心里就对着薛蟠恨上了,打定了主意,不管明个如何,自己是绝不会理会这个别人家如此优秀的刺人眼的孩子的。
“有了宝玉在,想必明个的事儿,就不会有差池了,”甄应嘉笑道,“世侄可以放心了。”
甄应嘉见事儿了结,他乃是一省首脑,日理万机绝不是妄言,为了薛家之事盘桓许久,已经是十分难得了,薛蟠点头称是,又作揖告别,临行之前,薛蟠看着那桌子上的拜盒,想着舅舅的这封儿如此有用,这样一次性就都完结了,未免有些心疼,他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会。
还是开口了,“不敢问老大人,这拜盒,可否赐还”
甄应嘉哈哈一笑,把手上的书,放在了盒子上,“世侄难道不知道,这敲门砖,只能用一次吗且不说王大人和我乃是昔日同僚,今日你拿了拜帖来,明个我还要回京将这个封儿朝着王大人摊开看呢,却是不能还给世侄了。”
五十五、 请君试问东流水
安老爷薛蟠刷的坐了起来,“是三房的那位老爷他在做什么”
“前头进了一家酒楼。”
“你没看错”
“前些日子小的才从他那里拿了上好的山参来,绝错不了!”
薛蟠想了想,又思索了一番前些日子和二房太太说的那些话,“我如今有一件要紧的事儿,”他对着张如圭说道,“怕是离不了三房营生的帮衬,这里帮好了,日后就少了许多的事端,今个既然凑巧,遇到了安老爷,自然就不能错过了。”
“走!”薛蟠一挑眉毛,“今个就会一会这安老爷!”
凡是叫太白楼的,必然是上好的酒楼,而且说不得,还老是要和李太白扯上关系,这一家坐落在鼓楼边上小小的三间店面的酒楼,居然也大言不惭的说是昔日李太白曾在此地作下《金陵酒肆留别》的地方。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
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这倒是无从考证了,不过按照张如圭的说法,此地的太雕和莲花白的确是金陵之中最好的,正宗的酒客才会至此买酒。薛蟠下了马车,这时候还未到中午的时间,门前冷落,只有杨柳飞絮阵阵,薛蟠抬步进了此处酒楼,只见到店内也无其他顾客,只有薛安一个人背对着门口,躲在一个角落里一个人自己个自斟自饮,江南人喝太雕,素来都是要用红泥小炉烫着喝的,薛安倒不是如此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灌着,似乎并不是来品酒的。
但凡是老店,素来是规矩极多,掌柜的脾气极大,有客人来此,也无人问候,掌柜的只是懒洋洋的在柜台后头提笔写着什么,这倒是合了薛蟠的意,他慢慢地走到了薛安的身后,薛安喝了一杯,不由得皱眉,“掌柜的,”他喊道,“这太雕,怎么如今的淡了许多!”
“只怕不是酒淡了,”薛蟠转过身子,坐到了薛安的对面,把折扇放在了八仙桌上,又抖了抖袖子,淡然看着薛安,“三叔,你的心淡了。”
薛安不防见到了薛蟠,吃了一惊,随即镇定了下来,又喝了一杯,“原来是蟠哥儿啊,你这两日不见,似乎说话都会说起来了。”
“给这位爷也来一坛太雕!”
“不敢,”薛蟠笑道,小二把太雕拿了上来,又拿了一个酒碗,“侄儿还在孝中,是不敢饮酒的,这起码的伦理纲常,侄儿还是记得的。”
薛安苦笑,“你这是指责三叔了。”
“我年轻不懂事,”薛蟠潇洒的说道,“凡事说话错了,想必三叔也不会怪罪,大人有大量嘛,可这灵前逼位的事儿,还有三叔一份儿,侄儿就不明白了。”
“你为何不明白”
“我听太太说,三房的差事是做药的,可这做药素来不是薛家擅长的,一来是三叔你精通药理,把药性摸得通透,”臻儿奉了茶上来,薛蟠接过,喝了一口,“二来也是因为老爷用海船打通了岭南和东北关外的药材路子,一下子把江南的药业,占了不少份额,又联系了太医院,把咱们的药,选进了大内,这才算是有了点名气,怎么,”他把盖碗放下,慢悠悠的说道,“三叔,你是这样子报答老爷吗
五十六、试了才不后悔
这话薛安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之前在灵堂的时候,这几句话,就已经听到了。
“你不成的,若是你想拿下来,五房八房有一万个坏主意对付着你,”薛安也不笑话薛蟠了,任何时候想要捍卫想要守护住一切的人,都不应该被笑话,“你还年轻,不懂得织造行当里头的生意。”
“作为主事者,无需动如何织布绣花,”薛蟠淡淡说道,“我也不用去懂这个,我非绣工,也非供奉,我只需要管理好这些人就是了,他们有法子来对付我,难不成我就没有法子对付他们梅姨娘如今正经就在我们家里头,若是我不发话,只怕是任何人都别想把进攻给皇后的凤衣给绣好了。”
这就是独门技术掌握在手里的自信,谁叫你们技不如人,就算到了最后也不可能把长房拉下,这功劳可以抢,但是缺了长房,进献给皇后大婚所用的凤衣就无法完成。
“三叔,侄儿也不瞒着你说,”薛蟠轻描淡写的喝了一口茶,“侄儿的性子,你大约还不知道,天生就是一个孤拐的性子,若是顺着我,自然万事俱好,若是逆了我的意思,那么没法子,只好是斗到底。”
“这织造府,若是我自己个,舍了倒也无妨,只是太太,妹妹,都在这里住着,委实是不能够轻易就拱手他人的,若是惹怒了我,就算是这织造府一把火烧了,我也绝不会留给那些图谋我家家产的人。”
薛安冷笑,“哥儿是来威胁我了。”
张如圭打横相陪,听到这样的话连忙说道,“世兄绝不是这个意思,若是对着三老爷是威胁,那绝不会是今个亲自前来求助三老爷了。”
他对着薛蟠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差不得得了,别把人都一味的赶了出去,薛蟠微微一笑,“张先生说的不错,今个我是来求助的,而不是来耍横撒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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