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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莫风流

    “曾被青山书院撵出来的路守正,并没有注意到。他漫无目的地走到毕记杂货铺,居然发现,杂货铺门未关,于是他偷心顿起,进了杂货铺!”

    “毕奸雄,当夜杂货铺少了多少银子”杜九言道。

    毕奸雄道:“六两!”

    “路守正,你偷着钱了吗”

    路守正点头,“偷,偷了六两。”

    “但这一晚却特殊,他偷了银子后,却想到住家的后院,想到了那位在邵阳很有名气的美人,想到了他曾想要提亲却被毕府高昂彩礼所吓退的糗事。”

    “他折返回来,将杂货铺的门虚掩住。”

    “径直推开了阁楼的门,上了二楼,打开了受害人的房间。”杜九言道:“作为一个惯偷,他无论是开锁还是推门栓,都已经是驾轻就熟。”

    “受害人在睡觉,他上前去猥亵并意欲不轨。受害人惊醒喊叫,他捂住受害人的嘴并被她咬掉一块肉。”

    “路守正慌乱之下,用床头的玉枕砸了受害人的额头。受害人在骂了他一句后晕厥。”

    “路守正害怕了,他离开了房间,并因为被猫吓了一跳后而差点摔倒扶住了楼梯扶手,因此留下了血手印。”

    杜九言拱手,道:“大人,所以,当夜我的请讼人有二罪,一,偷盗之罪,二,猥亵并意欲奸占且在受到反抗后伤人。”

    “此二罪,足可判他绞监候,还请大人不要手下留情。”

    杜九言说完,略拱了拱手,后退。

    “知道了!”桂王颔首。

    路守正愕然,随即又明白了什么,垂着头抹眼泪。

    门外,路励耘呵斥王氏,道:“你若再哭,我就休了你,闭嘴!”

    “老爷

    ,这……这可怎么办。”王氏哭着道。

    路励耘怒道:“和斩刑相比,哪个重”

    王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喃喃看着里面说不出话来。

    在他们身边站着的,是吴俊峰和卫正安的家人,三家人一对眼皆是满目愤怒,纷纷移开。

    门内,薛然开始说话,“大人,经现场证据,以及方才原告方提供的证据,确实能证明,我的请讼人到达过案发现场,但并不能证明他二人实施了奸杀。”

    “卫正安,你如实招来,当夜你二人到底做了什么”薛然问道。

    卫正安很镇定地改了口,回道:“当晚,我二人在德庆楼的楼上看见路守正路过,并想和他叙旧一番,所以翻墙而出,走的小巷,见他进入毕记杂货铺,




260 别太贪心(四)
    黄书吏将血衣递给她。

    杜九言抖开卫正安的当晚所穿的衣服,走到他面前,道:“根据你方才所言,你们衣服上的血迹,是救人搬动时沾染上的”

    “是!”卫正安道。

    杜九言颔首,“除了搬动受害人外,可做过别的事,譬如将她身上插着的剪刀拔出来”

    “没有!”卫正安道。

    杜九言满意地道:“好!”她说着,指着胸襟上的血迹,“那么你来告诉我,这些大的血点是如何上去的。”

    “我说了,是搬动受害人时蹭上去的。”

    “好一个蹭字!”杜九言道:“那么我来给你普及一下,什么是喷溅状血迹!典型的喷溅状血迹,是在一定面积内均匀分布的、圆点状的血迹,其面积的大小与破裂血脉大小有关,于距离的远近相反。距离越近,面积越小血点越大,反之,距离越远血点越小,面积则越大。”

    卫正安目瞪口呆,他从未听说过这样辨别血迹的说法。

    尸大也怔了一下,招呼着施常阳,“记上!”

    他们也有,但没有她总结的这么好。

    “卫正安,你说你没有杀人也没有拔掉受害人身上的剪刀,这些明显的近距离喷射的血迹作何解释”

    杜九言看向黄书吏,“劳驾,将路守正的衣服给我。”

    黄书吏赶忙递上来。

    路守正的衣服上右手的有喷溅的大的血点,而胸襟上的血点却小一些。

    “路守正当夜,用玉枕砸了受害人的头,所以他的袖子以及衣襟上留有这些血迹,不但他的身上,受害人的床头以及帐子皆有。”

    “所以,你身上的这个血迹,唯一的可能就是,受害人被剪刀插入的一瞬间,你就在旁边。”

    杜九言将衣服丢在卫正安的面前,“这个故事不成立,我现在给你时间,你再给编一个好的故事出来。”

    卫正安垂着头和伍俊峰紧握着手,两人浑身冰冷,面色发白。

    “杜九言!”薛然道:“你这是威胁我的请讼人!”

    杜九言转头看着薛然,挑眉道:“他邀请我用证据来反驳他,现在我反驳了,薛先生当如何”

    “还没完!”杜九言上前攥住伍俊峰的手腕,露出他手臂的伤口,“撒谎也要有点常识。你们说进房时,受害人半昏迷,见到你以为是同伙,就扑起来咬住了你。我告诉你那一剪刀的深度正中她的心,血液外流,心脏压力过大而无法外周供血,受害人就算不会立刻毙命,也必定会因为脑缺氧而死。”

    “简而言之,就是受害人在受到正中心口的一刀时,即便不是立刻死亡,也不可能回光返照扑起来咬你一口。”

    杜九言甩掉伍俊峰的手臂,看着两人道:“综上,喷溅状的血衣,以及伍俊峰手臂的伤口,足够证明你二人就是杀人凶手。”

    “怎么样,时间到了,你想到新的理由和故事了吗”杜九言盯着卫正安,“很不错啊,跟踪尾随构陷嫁祸强奸杀人清理现场当场翻供,这一套你做的相当熟练,很是令人佩服!”

    “我没有!”卫正安道。

    杜九言道:“用你刚才回的我话来告诉你,用证据来反驳我。只靠你一张随时能翻供的嘴,毫无可信度!”

    “大人!”杜九言和桂王拱手,道:“按《周律、刑律、犯奸》,**者并杀害妇女者,首犯枭首示众,同犯从!”

    “请大人依律明辨,从重处罚!”

    桂王一拍惊堂木,道:“好!”

    “学生有话说!”薛然上前一步,道:“就如你言,首犯枭首示众。那么你可知他三人,乃是昔日同窗。”

    “从无罪到有罪的辩讼历程很有心计,一步一步攻守兼备,不亏是薛先生啊!”杜九言道:“怎么,开始谈从前,那我就和你谈!”

    杜九言道:“三人昔日确实是同窗,但却是势同水火,并无同窗之谊!”

    薛然心头一跳,因为杜九言把他想要走到路堵住了。

    “当日,他二人随同路守正进入毕记杂货铺,三个同窗,先后进入案发现场,先后实施了奸占,若要论首,也该路守正为首!”薛然道。

    他不曾说过有罪或是无罪,只要这个案子能赢即可。

    这才是他今天在这里真正的目的。

    杜九言做的有罪辩讼,但最后的结果如果路守正依然被斩首,那么她就是输,而卫正安和伍俊峰能最后判斩监侯,也是他赢。

    “不是谈从前吗,接着谈啊。”杜九言根本不接他的话头,“当年,顽劣的路守正在书院读书,和伍俊峰是同窗同座,他打过他至少三次,还曾在他去世母亲亲手缝制的书包内小解。”

    “此矛盾,青山书院众多学子都记忆犹新,也都知道,伍俊峰对此耿耿于怀。”

    “薛先生,如此关系的同窗,你和我说他们伙同犯罪你不如说杀人构陷更有说服力。”杜九言道。

    “我的请讼人生性绵柔,心地善良,他早就不再记得当年的事,所以当晚他追随路守正而去,只是叙旧并非报复更谈不上构陷。”

    “前后脚,卫正安甚至替路守正将现场脚印擦拭干净,这善后的行为,分明就是伙同。”薛然道。

    “薛先生上茅房吗我先上过后,薛先生再上,是不是就算我们共同上茅房”杜九言道。

    薛然冷嗤一声,“既然你不认同这个说法,我换个方向,只问你,如果路守正不进入毕记杂货铺,伍俊峰和卫正安会不会进入”

    “因为案件由路守正主导,我的请讼人不过跟从,如此关系就是伙同。”薛然道。

    杜九言道:“什么是主导是在一个相互依存的关系中,发挥主观能动性的一方。路守正当夜和伍俊峰二人根本不曾见过,哪里来的相互依存,哪里来的主观能动性”

    他二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旁边所有人听的目瞪口呆。

    “老爷,杜先生……会赢吧”王氏道。

    “会!”路励耘道:“杜先生年轻,思路清晰逻辑更紧,肯定会赢。”

    他身边,卫正安的兄长卫正平的冷嗤一声,“一个首犯,还好意思谈赢,赢了你们有脸活吗”

    “你有从哪来钻出来的我们夫妻说话,你何来资格插嘴!”路励耘道。

    卫正平啐了一口,“要不是你们家孽障儿子,我们正安就不会做错事,都怪你们。”

    “你再说一遍。”王氏一下子扑过去挠卫正平的脸,“我打死你这个混账,刚骂我儿子。”

    哗!

    两家的人扭打在一起,县衙门外如同捅了马蜂窝,嗡嗡声之下是嘈杂尖叫和嘶吼谩骂。

    围观的百姓嘻嘻哈哈蹲在一边看着,喊道:“打吧,打死一个少一个祸害。”

    “到一边打去,别耽误我们听讼。”

    “滚!”刘婶叉腰一喝,“再耽误听讼,老娘让你们

    后悔生一回。”

    打架的被撵到一边,路家人多势众,一对二打伍、卫两家,乒乒乓乓不绝于耳。

    “说话呢,嘘!”衙门外,大家继续听里面的辩讼。

    “你偷换了概念。”薛然道。

    “我的概念就是你的概念。”

    “那么,当夜路守正不进毕记杂货铺,这个案件还会不会发生”

    “结果是,路守正不曾做过的事情,他二人做了!”杜九言道。

    “这存在因果,所以路守正是首犯,伍卫二人乃从犯!”

    “两个年近二十身负功名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们头脑清醒,学识渊博、懂得规避律法甚至公然在公堂上撒谎翻供,这样健全且智力高于大多数的人,是不可能跟随跟从别人犯下杀人罪行!”

    “所以,一个嫁祸构陷之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会因为你在强词夺理扭曲律法,就能遮盖掩饰过去!”

    薛然道:“这和犯罪人是否学识渊博毫无关系,当夜二人饮酒致半醉,亲眼目睹路守正犯案,他们二人跟随跟从并不奇怪。”

    “好!”杜九言突然话锋一转,道:“就算二人跟从,这么说你就是承认他二人奸杀了受害人,可是如此”

    终于掉进了他的陷进



261 先生保重(一)
    “薛先生,”杜九言转身看着薛然,“要请尸大看看吗”

    薛然的嘴角溢出血。

    面色发白,摇摇欲坠。

    “杜九言,你不要太过分了。”区恒怒气汹汹地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不和区恒说话,盯着薛然低声道:“这案子,你不该接啊。你猜你回西南是夹道欢迎,还是冷脸嘲讽”

    “我西南人断不会如你这样咄咄逼人!”薛然道。

    杜九言摇头,“等你回去就知道了。”

    薛然哼了一声了,强撑着扶着区恒站直了。

    “听判!”桂王起身,喝道。

    “路守正!”

    “是!”路守正垂着头,浑身发抖。

    “夜入盗窃,欲奸未成却伤人体肤,依律判绞监候!”桂王说着,看着路守正,“你可服”

    路守正不敢说自己未成年,忙磕头道:“学生服,听凭大人做主。”

    黄书吏将卷宗拿来给他摁手印。

    门外,王氏嚎啕大哭。

    “伍俊峰卫正安,你二人蓄谋、构陷、翻案作假供、**并杀害妇人,在此本官不论首从,一律判你二人斩刑!”

    “服不服”桂王问道。

    伍俊峰看着卫正安,耳边听着衙门外此起彼伏没有停止的打斗声,他凄惨一笑,道:“师兄,认了吧。来世我还来找你。”

    “好!”卫正安道:“来世,我等你!”

    两人看着对方,决绝地笑着,低头道:“我们服从!”

    黄书吏将卷宗给二人摁压手印。

    “俊峰!”

    “正安!”

    两家人哭的撕心裂肺。

    吴俊峰和卫正安眼中却只有对方,恋恋不舍,满目的深情。

    杜九言唾弃不已,和焦三道:“把他们看紧了,可千万不要让他们自杀了!”

    “好!”焦三盯着两个人冷笑道:“在我们邵阳的县衙,还没有哪个犯人能提前死的!”

    杜九言点头。

    “另!”桂王看向外面,“路守正、伍俊峰以及卫正安三家,在十日之内,每户赔偿毕府白银三百两,如若不兑现,本官会依法办,问责重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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