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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莫风流

    先生说了,无论成败,于他而言都是很好的历练。

    杜九言蹲在路边,看着两个孩子,“前天晚上,你娘和你们一起睡觉的吗”

    “我娘每天晚上都不和我们一起睡,都是等我们睡着了,她会去厨房里煮粥,一边煮一边纳鞋底。”徐田的女儿道。

    七八岁的孩子已经知道许多事了。

    “那她什么时候睡的,你不晓得”杜九言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小姑娘点头,“半夜

    我听到声音了,我爹回来了,揪着我娘的头发,打了他一个耳光,那个声音特别大,我吓醒了。”

    “然后呢”杜九言问道。

    四周围着不少人,大家都没有说话,很吃惊地看着小姑娘。

    这个话,之前没有人问,小姑娘也是第一次说。

    “然后我爹就拖着我娘的头发,把他扯出去了。”小姑娘道。

    “然……然后我爷起来骂了一句又去睡觉了。”

    小姑娘说完,害怕地看了一眼徐舀,徐舀呵斥道:“你说什么胡话,你爹夜里就没有回来。”

    “回来了。”小姑娘道:“我看他拖着我娘出去的,我娘的头还撞在门框上了。”

    杜九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转头看着徐舀,“知情不报,也是要坐牢的。等开堂的时候,会传你上堂的。”

    “我没有,我没有啊。”徐舀脸色发白,目光闪烁。

    贺封紧紧蹙着眉头,低声道:“她才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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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2 上堂辩讼(二)
    顺天十年,府衙开堂审理的第一个案件。又在上元节前,许多人还是闲着的,所以府衙前一大早就聚集了很多听讼的人。

    “今年真是不太平啊,一个年节里出了这么多事。”

    “可不是,我就回了一趟山东老家,一回来就听到这么多事,死了几个女人,这又是一个。”

    “现在恶人怎么这么多。”

    “嘘,别说话,杜先生出来了。”

    “杜先生今天怎么没走大门什么时候进去的,我们都没有看到。”

    “别说话,哪来的这么想法,肃静!”

    大家都安静下来。

    公堂内,齐代青拍了惊堂木,道:“带犯人徐田!”

    徐田被带了上来,几位证人在后衙等待。

    杜九言和贺封各站一边。

    今日立在杜九言身后的是周肖,他捧着杜九言要用的东西。

    “杜九言,你是原告,你先说”齐代青道。

    杜九言各方行了礼,道:“初五下午,徐村的村民徐田,在村口处因家中经济纠纷,而将当时在池塘里洗衣服的妻子王氏扯起来打,当着全村人的面,他不但将妻子王氏打的起不来,更是大放厥词,要将她杀了。”

    杜九言说着一笑,“说句题外话,”话落走到徐田面前,道:“单捕头在这里,你要气不顺可以打他,打自己老婆,你不算个男人!”

    “我打他干什么,他又不是我媳妇。”徐田下意识回道。

    “不,是因为你知道打不过单捕头,不过捡软柿子捏而已。所以你不但不是个男人,你还是个怂包。”

    徐田怒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一会儿还有更难听的,怎么着!”

    “杜先生,你这是对我请讼人的侮辱。和案件本身无关。”贺封上前插话道。

    杜九言拱手,“方才打过招呼了,说了是题外。”她一顿,大声道:“以上乃我对这个人的看法,和本案没有关系,完全是因为我瞧不起,出口气而已。”

    外面有人啸了起来,喊道:“对,就是怂包,不是男人。”

    “感觉一样!,”杜九言笑着和说话的人拱手,接着道:“言归正传,当晚徐田去同村好友徐大力家中吃酒,酒吃了一夜,夜半时分徐田出去茅房,据两位证人所言,他大约去了半柱香的时间,这一点徐田自己也不否认。”

    “大人,关于这一点我要求传证人上堂。”

    齐代青道:“传!”

    徐大力和徐朝两个人被传了上来,徐大力将当晚三个人喝酒的事说了一遍,“……因为是后半夜,我和徐朝也睡了一会儿,就打了个盹儿,醒过来有一会儿徐田才回来。”

    “我看到他鞋子上都是泥巴,还问他去哪里了,他说他哪里都没有去,就蹲在屋角那边睡着了。”

    “然后他一边说着晦气,一边将鞋子袜子脱了放在炉子边上烤火。”

    杜九言颔首,又问道:“你刚才说你们三个人赌牌九,谁输了第二天请喝酒,那么谁输的最多”

    “徐田输的最多。”徐大力道。

    徐朝跟着点头,“我们还说他打老婆晦气,手气臭。”

    “徐田,他们说的话你认可吗”杜九言问道。

    徐田点了点头,“是、是这样没有错,但是我真的在屋角睡着了。”徐田道。

    “蹲在屋角睡着了。”杜九言说完,门外立刻有人道:“这不是鬼扯吗,这大半夜滴水成冰,在外头一会儿就能冻成冰疙瘩了。”

    “是啊,半夜在外面睡觉,且脚上的鞋子还在踩着泥水里湿掉了。”杜九言负手走着,问道:“徐田,你的鞋子在哪里踩湿的”

    徐田道:“就在屋后头,当时我迷迷糊糊的,一脚踩到泥水里了。”

    “可是屋后根本没有泥坑。”杜九言问道:“你可有人证”

    徐田摇头,“那是下半夜,外面怎么可能有人。”

    杜九言说着不再问他,而是拿了仵作验尸的卷宗,“经过查验,王氏死亡的时间,就在子时到寅时之间。”

    “这是时间线,徐田在消失的一炷香时间内,他没有时间证人。”

    “但是,他并不承认,他回家杀了王氏。”杜九言道:“那么他这一炷香干什么去了呢”

    徐田道:“我睡着了!”

    “徐田!”贺封提醒他,“不要插嘴。”

    杜九言道:“大人,我要传召徐田的女儿徐红上堂作证。”

    “杜先生,”贺封道:“那是个八岁的孩子,并不能上堂作证。”

    杜九言道:“没关系,我们就听她说说话,她的话能不能成为证词,全凭齐大人判断。”

    她都这么说了,贺封也没有什么可反对的,因为按律法齐代青是

    不可能将八岁孩子的证言列入卷宗。

    “那就传上来听听。”齐代青道。

    徐红被带了上来,怯生生地站在公堂上,徐田一回头,她吓的跳起来,躲到杜九言身后动都不敢动。

    “不用怕。”杜九言将她拉到前面来,“告诉所有人,那天夜里,你看到了什么”

    齐代青颔首道:“有本官在这里,谁也奈何不了你。”

    “死丫头。”徐田低声咕哝了一句,没敢大声嚷嚷。

    徐红绞着自己的衣角,低声道:“我娘每天在我和弟弟睡着以后,会去厨房一边熬粥,一边将第二天早上要吃的稀饭熬出来,顺便坐在灶膛烘火纳鞋底,所以她睡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

    “我不晓得我娘什么时候睡的,但是我睡的好好的,就听到啪地一声,我吓的睁开眼睛,就看到我爹扯着我娘的头发骂他,然后拽着她出去。”

    “我娘求他,他根本不听,酒气熏熏的将我娘拽出去。”

    “我很害怕,躲



483 辩的轻松(一)
    “我、我没有看到,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徐舀摇着头,捂着老脸跪在堂下。

    杜九言颔首,道:“既然不说,那我就继续。”

    “其实,这是一个人证,物证俱全的案件。徐田的杀人动机,或许根本不需要,因为打王氏于他而言从来都是顺手的事,就王氏死前的那个白天,他当着村中里长的面,打到她爬不起来。”

    “在死者王氏的身上,新伤旧伤无数。”

    “而那个夜里,徐田喝了酒输了牌九又被好友嘲笑,他心中积了怨怒,趁着中间出来,摸黑回到家中,将王氏拖到院子里。”

    “但又怕吵醒了父母,所以将王氏带到院子外面。他打王氏跑,直到在池塘边上,捡起一块石头,照着王氏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或许是王氏的逃跑激怒了他,他像一只疯狗,拼命的打。将王氏打到血肉模糊!”

    “随后,他将快要死的王氏丢入池塘中,王氏伤势严重又沉入水中,当场便死了。”

    “综上,徐田杀人事实清楚明朗,请大人依律重判!”

    徐田跪在地上,抱着头,痛苦不已。

    “不是,不是的,我儿子没有杀人!”徐舀喊道:“贺讼师,你快说话啊,说话啊。”

    贺封没有作声。

    齐代青颔首,道:“原告讼师辩讼的很清楚,徐田无论是杀人动机还是杀人的时间,以及种种物证都非常的清楚。”

    “被告讼师,你可还有辩讼的的地方”

    贺封这才上前一步,道:“学生有。”

    “你说。”齐代青很惊讶贺封居然还能说。

    贺封拱了拱手,道:“关于案件的过程,杜先生方才已经阐述的非常清楚明了。在此我只提出几个疑问。”

    他看向徐大力和徐朝,“请问二位,徐田当晚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就他身上这件事,他这衣服是过年做的新衣服吧”徐大力看着徐田。

    徐田点头,“孩子他娘做的过年新衣服,上下身一套。”

    贺封道:“这衣服从过年一直穿到今天,中间也没有换过”

    “没有,旧棉袄年前拆了洗了,还没有干。”徐田道:“一直穿着的。”

    贺封颔首看向齐代青,“大人,王氏无论是后脑勺的伤还是脸上的伤,那样重创之下,必然会有血迹溅出来,那么作为凶手的徐田,身上不可能一点血迹都没有。”

    “我记得杜先生曾经辩讼过一个案件,说过在杀人时,血迹的喷射是有固定的弧线。”

    “那么,徐田是不可能不沾上血迹。”贺封指着徐田的浅灰的棉袄,“但是他的衣服上,无论胸口还是袖口,都没有血迹。”

    “杜先生,这一点要如何解释”

    贺封并不等杜九言回答,而是接着又说第二个问题,“方才,杜先生说半夜敲门,若非熟人认识的人,王氏不可能会开门。”

    “这一点我是赞同的,所以,这个敲门的人一定是王氏的认识的。那么,王氏认识的人就只有徐田吗”

    大家都很惊讶,已经意识到贺封接下来会说什么。

    “王氏虽然看上去老实本分,但其实不然,”贺封和齐代青道:“大人,我要求传庄村的证人庄二。”

    齐代青蹙眉,点了点头。

    杜九言打量着贺封,到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也查到了这些。

    庄二被带了进来,一个瘦瘦的邋遢的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此人必定是个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之辈。

    徐田也很惊讶地看着庄二,因为这个人他也认识。

    门外,王家的老两口喊了一句,“庄二无恶不作,他不能作证。”

    “叩见大人。”庄二磕头道。

    齐代青颔首。

    “庄二,你和王氏是一个村里的”贺封问道:“你对她可有了解”

    庄二点头,“我们一起长大的,小时候穿着开裆裤玩泥巴,我就看过她屁股。”

    “公堂之上,不许污言秽语。”齐代青呵道。

    庄二应是,就正色道:“长大以后,王氏要说人家,我还让我爹去他家说过,王氏是同意嫁给我的,但是他爹不同意,说我好吃懒做。”

    “可是,我虽然好吃懒做,但是我不打人啊。”

    庄二说完,徐田怒道:“你放屁!”

    “我又没有说假话。”庄二道:“王氏不经常回家,因为她根本没有空,一天到晚做不完的事情,但是每次回去她都会和我说说话。”

    “我们关系很好。”

    贺封问道:“好到什么程度”

    “你不要胡说。”王汉在外面喊道。

    庄二道:“也没有睡觉,就是说说话,她和我哭诉在婆家的事。不过,她也不是和我一个人关系好,村里还有几个人她关系都不错。”

    “都是一起玩到大的。”

    “和他们有没有什么,我就不好说了。”庄二道。

    贺封问道:“是哪些人,请你说出名字,大人自然会去将人请来。”

    庄二说了两个人的名字,“他们初六早上就走了,说出去做工,估计要到年底才回来了。”又道:“还有一次我看她和一个年轻人,在西山那边聊天,两个有说有笑。那个年轻人我没见过,后来也没有看到过。”

    “好。”贺封颔首,和众人道:“所以,王氏的个性和人际来往,并不是大家所看到的,一个老实本分的妇人,她有朋友且来往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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