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讼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莫风流
申道儒微微颔首没有再问。
“还有一件事,”回话的人道:“邵阳那边还是没有找到东西,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无所获。”
“先生,现在怎么办”
申道儒现在也开始怀疑,西南里面确实没有他要的东西。
那么祖师留下来的东西,到底去哪里了呢
“会不会,根本就不在西南,而是流落民间了”
申道儒心里没了底,此事他本来是笃定的,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搜找,以及西南几位资格老的讼师都不清楚,他也觉得东西确实不在西南。
如果不在西南,那么这个东西,就不容易了。
申道儒来回走了两步,道:“我去大理寺。”
他去了大理寺,先去找了玄吾聊了一会儿,连走之前他又折道去了牢房的另外一面,立在一间牢房的前面。
牢房中坐着一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赫然是付怀瑾。
他人瘦了不少,若以前的他气质如玉,那么现在他就是一块掉进煤堆里的玉块,暗沉阴冷。
“申道儒!”付怀瑾道:“找到你要的东西了”
申道儒道:“不曾。所以来问问付会长,可曾想起来什么。”
“你连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告诉我,我又能想起什么”付怀瑾讥讽一笑。
申道儒道:“我不说,是因为意义不大,不过,就算我说了,别人拿到也不过是个寻常之物。”
付怀瑾看着他没有说话,似笑非笑。
“是一把折扇,上面有祖师爷亲笔题写的诗句。”申道儒道:“你若看过祖师爷的手札,就会知道,祖师爷早期写的东西,字体都很奇怪。许多的字我们瞧着是形熟,但却无法确认。”
“那把扇子上的字,就是如此,你若见过就必然不会忘记。”申道儒道。
付怀瑾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我确实不曾见过这样的扇子。你能确定,东西在西南”
“现在不能确定了。”申道儒道:“你现在空闲时间多,不如再回忆吧。”
他说着,不再和付怀瑾多说话,拂袖出去。
走了两步,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那个字……”他心头有什么跳动了一下,快步找到个书吏,道:“劳驾将钟山寺的所有卷宗再给我看看。”
书吏没有拦着他。
申道儒拿到了卷宗,找到那天在钟山庙后院里,杜九言给他看的卷宗。
上面是跟着记录的验尸结果。
字写的很俊秀,有棱有角,是杜九言的字。
“这个字……”在所有的字中,有两个字很古怪,他当时一眼扫过去,将字认出来也没有觉得古怪,但是刚刚和付怀瑾聊过之后,他忽然想到了这两个字。
它们是字,写的也很不错。奇怪之点在于,这两个字少了半边。
尸和屍。
寻常人就算写错别字,也不可能这样写错。
这个字形,和祖师爷的字非常相像!
申道儒将将卷宗还回去,又匆匆回到讼行,将祖师爷留下来的手札翻出来。
讼师的手札,这两个字出现的频率非常之高。
他不过翻了两页,就找到一模一样的字。
“怎么会这样”申道儒神色古怪,“难道她特意去学习祖师爷的字体”
应该不会,这种字体没有必要刻意去学,更何况,祖师爷的小楷也没有特别的出彩。
杜九言为人骄傲自负,也不会去刻意模仿谁的笔迹作风。
“这怎么解释”
申道儒有些想不通,他找来牧琰,将事情告诉他,“你认为是什么缘由”
“这事确实透着古怪,”牧琰道:“祖师爷已经仙去那么多年,也不曾听说过他曾收过徒弟。”
“杜九言怎么会写祖师爷的字体。”
申道儒若有所思,“另有一件,杜九言的辩讼风格,虽比祖师爷更加霸道咄咄逼人,但是思路和方式,和祖师爷非常相似。”
“当时程公复也曾这么说过。”
牧琰点头应是,“是,通过祖师爷的手札来分辨,风格和路数上,杜九言确实非常像祖师爷。前两年,西南为了打败杜九言,而具体研究过她所有的案件,对比过祖师爷,也得到了证实。”
“会长,您说……”牧琰猜测着,“杜九言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这仿佛是侠情话本中意外得到秘籍的武者,从平凡默默无闻之
辈,突然一飞冲天,惊动天下。”
“你说的有道理。”申道儒越发觉得这个方向很对,“杜九言是哪里人”
牧琰回道:“祖籍是镇远府,但现在他们父子的籍贯是邵阳。”
“让邵阳的人去查一查。”申道儒道:“弄清楚这位突然成名的秀才,到底有过什么际遇,得到过哪位高人的指点。”
难道祖师爷当年真的收过弟子
“如果要查,有个人可以找出来用一用。”牧琰低声和申道儒说了一句,申道儒颔首,“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牧琰应是。
“正好趁着玄吾的案件,让杜九言彻底不能翻身。如果祖师爷的东西真的在她手中,也能趁此机会踩住她,让他交出来。”
牧琰道:“不过她身边有桂王爷,此事不太好办。”
“桂王爷也不能推翻律法,枉顾律法。”申道儒道:“更何况,桂王爷也不过是个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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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3 卖瓜子喽(二)
三月暖春,月季绚丽迎春优雅。
钟山寺的案子,是迄今为止大家最奇怪不清楚的案件了,一下子封了庙门将一庙的和尚都抓了,却又没有对外说这么多人犯的什么罪。
这案子,甚至都没有在府衙审理,而是有大理寺亲自查办。
若是小案,不会进大理寺的,可要说大案子……钟山寺一群和尚能办什么了不得的大案呢
所以,待三月初五大理寺开堂审理的日子,大理寺门外的街上,人山人海。
有的人挤不进来了,就去斜对面的茶馆坐着,遣三个小厮轮番去听,听完了就回来绘声绘色地学给大家听。
这事也不是头一回做,以前就有过这样的事,但距离上一次,令大家有兴趣听有兴趣这么传的,还是前年杜九言辩马玉娘案的时候。
想想,居然都是杜九言。
一大早,太后扶着钱嬷嬷的手出了坤宁宫,皇后带着人过来,劝着道:“母后,今儿大理寺人多的很,您就别去了,要是磕着挤着您可怎么办。”
“哀家又不挤在人群里,没事。”太后道:“你别怕,靖宁侯在宫门外等着的,他办事向来周全。”
说着,低声吩咐皇后,“你别声张出去,叫皇帝知道了,又要心神不宁的担心着。”
“哀家去了,”太后拉着钱嬷嬷带着龚大姑姑出了库宁宫,王宝应带着四个换个衣服的小內侍跟着,皇后怕出事又吩咐了四个内卫,交代道:“不要跟的太紧,让太后娘娘不自在,但也不能离的远,要是有点什么事,你们可赶不及。”
四个内卫应是,跟着去了。
皇后叹气,又失笑摇头,“连母后都忍不住赶热闹去了。”
她身边的嬷嬷道:“钟山寺这回的事听说大的很,也不晓得最后会审到一个什么地步。”
“申道儒和杜九言辩”皇后问道。
嬷嬷应是,“就是因为这两个人辩,所以才热闹啊。”
“可真是,”皇后轻笑道:“说的我都想去听了。你遣两个机灵的孩子出去听听,等结束了说给我听。”
嬷嬷应是。
此刻,前朝刚下朝,赵煜扶着薛按出来,另外一个小內侍跟着上来,道:“圣上,大理寺外面那条街上已是人山人海了,连几位大人的轿子,都被堵在外面进不了衙门了。”
“谁透露出去的,不是说要关门审的”赵煜蹙眉道:“大理寺那边怎么说”
他早上看见钱羽还特意问了一句,钱羽说要关门审的。
“现在看来,恐怕不太好关门,那么多人,不好安抚。”
赵煜凝眉,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和钱羽说一声,让他谨慎小心一些,实在不行就改天。”
小內侍应是而去。
柴太太招呼大家,“昨天我问过杜先生了,他说崔巧的案件今天就开审。”
“那是和钟山寺的案子一起审”高氏问道。
柴太太点头,“杜先生说两个案子有因果关系,所以朝廷决定两案并做一案一起审了。”
“柴姐,我和您一起去吧。”高氏拉着柴太太,“我、我不在家了。”
柴太太推了她一下,道:“你给我老实待在家里。刘媒婆说了,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那男的虽说是个结巴,可是人老实,还有打铁的手艺。”
“前头留了两个女儿都要嫁人了,你过去正好过日子。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才和离,高氏真的不想再找人了,她就想一个过这一辈子。
对于男人,她一点期待和指望都不想有。
“我……”高氏还要再说,柴太太就指着她道:“我可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扭扭捏捏拖了后腿,以后就不要喊我姐姐了。”
高氏点着头应是,她知道,柴太太是为了她好,想要她以后的日子多少有个人互相照顾帮扶。
“我晓得了,这就回家等着去。”
她说着,理了理衣服回家去了。
琵琶巷和袄子巷的几个妇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起哄冲着高氏挥手,“高姐,像杜先生说的那样,您要努力啊!”
“年纪还轻,有的是机会重新开始。”
高氏回头看着她们,红着脸了起来,快步走了。
“走,我们去听杜先生辩讼。”柴太太回家将孙子背在身上,带着两条巷子里八个妇人一起,大家不是抱着儿子女儿,就是拖着孙子孙女,浩浩荡荡往大理寺去。
等她们到了,发现根本挤不进去,大理寺几位刚下衙回来的大人都被挤在了外面,不得不敲着锣鼓吆喝着,“让一让,你们不让钱大人进去,一会儿可就没有人升堂啦!”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人慢慢移动,给钱羽的轿子让出一条道出来。
有人喊道:“大人,杜先生是好人,她说谁是坏人,那个人肯定是坏人,大人您一定要多听杜先生的啊。”
“是啊,上次荆崖冲的事就是这样的,我们都不知道荆崖冲是坏人,要不是杜先生点醒了我们,我们现在还蒙在鼓里。”
钱羽揉着额头哭笑不得,什么时候百姓对讼师的信任,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了
就是因为相信这个讼师,所以不管对方辩讼案子的黑白,就笃定她是对的。
那以后要是杜九言也像荆崖冲那样……
那后果岂不是难以收拾。
钱羽好不容易进了大理寺,擦着汗吩咐下去,“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击鼓升堂。”
“大人,那门还关不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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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衙内,太后和桂王以及靖宁侯一家人都在,过了一会儿鲁夫人陪着闹着要来听讼的大白牙进来。
大家又是一阵行礼寒暄。
“嘘!”桂王打断大家说话声,“来听讼还是寒暄的,等结束了再说话。”
太后瞪了一眼儿子,这么多长辈在,他是一点面子里子都不管不顾的。
前堂,传来杜九言的说话声。
“各位,”杜九言拱手行礼,又冲外面拱了拱手,道:“三年前,几个孩子玩闹,在袄子巷废弃的井中,发现了一具无头的男尸。”
“三年后,崔巧受不住日夜煎熬和害怕,到大理寺来投案自首。”
“至此,一件压了三年的无头男尸案真相大白。死者身份衙门已公示,乃是从汝宁来钟山寺学习交流的僧人,法号慧通。”
申道儒今天主讼,所以带着学生站在杜九言的对面。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主讼了。
至于杜九言,确实不容小觑,她能一路走到这里,站在他对面,这绝非仅仅是运气和偶然。
她是有实力的。
但是这件案件,鹿死谁手不好说。
“崔巧杀人的事实,她已经供认不讳,至于动机和为何杀人……”杜九言顿了顿,崔巧并没有带上公堂,而是在后衙候着的,此刻,公堂上跪着的,是钟山寺的三个和尚。
玄吾和他嫡传的两个弟子,是钟山庙中资格最老权利最大的三个人。
“万事有因才有果,正是有这个因,才有了崔巧杀人在后,所以,顺着崔巧的动机,机缘巧合,而找到了钟山寺。”
“两案并一案,先说因。”
杜九言说着一顿,申道儒打断她的话,道:“杜先生此言差矣,万事有因是没有错,可在律法中,因只是因,而果才是判定一个人是否犯罪,如何量刑的重要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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