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潇潇雨崇
十一月中,寒冬已至,霜雪冰封。
宽阔的束河河面已然没了夏秋两日的波光潋滟、浩瀚荡漾,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浮冰,在严寒的天气里逐渐漂满江面,成了南秦北齐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束河进入封冰禁航期,让一河两岸的骁骑军与青焰军皆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除非到了不得不站的地步,无论是勇猛善战的骁骑军,还是坚毅固守的青焰军,都不会贸然渡过结冰的束河,拉开南北大战的序幕。
“荒唐!他是什么身份!就这样单枪匹马闯入北齐!”
此时在青焰军大营中压低了声音咆哮的正是刚刚到任的监军成国公成兆。听了义子卢征说的事情,惊得胡子一翘,拍着桌案就跳起脚来,哪有这些年在京城的豁达平和、缄默无志
成国公穿着昔日的甲胄战袍,蹙眉凝目,背着手在营帐中来回走了两圈,复又站到卢征的面前,气急败坏的斥道:“你既知他要去为何不拦为父平日里教了你那么多,你就想不到他此行危机重重、稍有不慎就会给南秦带来灭顶之灾吗!”
卢征在成国公的面前自然不敢放肆,拱了手甚是无奈的回道:“孩儿开始并不知情,也是十日前靖阳王殿下身边的亲信送了信,让青焰军帮忙在束河沿岸做些准备,孩儿才得知那位殿下已经孤身入了齐。”
卢征得成国公亲自教诲,又怎会不知其中利害关系。
靖阳王秦君璃孤身入齐,如若平安归来便是万幸,一旦出了什么事,无论是阙谷的青平军、石原的青焰军,还是高坐正德殿的那位摄政王殿下恐怕都是鞭长莫及,无法救他于水深火热。
且不说性命能不能保住,万一被齐人识破身份,于建国立邦三百年的南秦怕也是不曾有过的浩劫。
见卢征面色赧然不似作假,成国公这才摆了摆手作罢,寻了个凳子坐下,幽幽叹了一口气。
其实从摄政王的那一纸调令中他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
秦氏嫡子、御封羿王,秦君逸是何等精明厉害的人物,为何早不调晚不调,偏偏在青威军声名大震的时候调靖阳王北上!
他猜到其中不会简单,却没想到兄弟二人竟是联手做了这样的一个局面。
秦君逸的这手“瞒天过海”,怕也是替远在北齐的靖阳王秦君璃开路吧!
成国公的这口气叹的卢征有些心慌,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帐外却传来一阵嘈杂。
污衣泥靴、身形壮硕的一人掀开帘子闯入帐内,单膝跪在卢征与成国公的面前,递上手中刚刚收倒的消息:
“将军,对面有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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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河之上多是浮冰,顺着浩浩荡荡的河水上下起浮,在迷雾般的黑夜中,颇有一番壮阔之景。
一队青焰军领命守在束河沿岸,自西向东,呈一字形排开。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人手中皆持桐油火把,将束河南岸照的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然而让人好奇的却是他们身后那几面兽皮蒙制的战鼓,不若往常那般立在军营之中校场之上,而是被人悉数搬到了这束河的河畔。
细细数来,足有一十二面之多。
“时辰估摸着差不多了,将军下令吧。”
成国公身着战甲、手持宝剑,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不减当年,却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看了看时辰,对着身边的义子卢征道。
 
第639章 借道回秦(二)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齐无暇与秦君璃交手多次,自然明白那个男人的手段与手腕,可不会像朝中的那些糊涂蛋一般,轻而易举的信了什么“调将”之说。
所以他遣了身边最擅追踪的一队人马,终在良山成功堵截了那个让他恨的牙痒痒的家伙。
虽然最后依然让那只狡猾的狐狸逃出了生天,可他身边为数不多的护卫已然死的死伤的伤,让齐无昭相信不出十日,自己定然能够将他活捉归案、一雪前耻。
只是这个时候,为什么南秦会突然擂鼓宣战
难道他们不顾悠悠众口,想要先发制人、用三十万青焰军打北齐一个措手不及吗!
“是不是,我们都心中有数。”齐无昭穿好战袍,从屏风后幽幽步出,浑身上下冷若冰霜,带了些久经沙场的血腥冷厉,叫人不敢直视。
只见他走到众人身边,继续道:“可太子殿下想用他作为南秦图谋挑衅的罪证,就不得不顾及天下人的看法与想法了。”
“如今的问题可不是区区一个靖阳王,而是对岸的三十万秦军主力。”此时帐中也有几位军师幕僚,有人警示道:“南秦在对面擂鼓叫阵,这一场大战怕是避无可避了。”
“只是擂鼓,并未叫战,眼下是何等情况都还不清楚呢!朱先生可别危言耸听、涨他人气势。”
“这是战鼓又不是儿戏,听那声音分明离的极近,怕是我们在这疑神疑鬼的时候对方已经集结大军,把战船开到束河中央了!”
坚持已见的幕僚捶胸顿足,恨不得骁南王现在就能下令开拔,与那秦军大战个三百回合,免得失了先手,一败涂地。
“怕什么,如今是束河浮冰期,就算那南秦先声夺人,也得看他们的水师有没有能耐渡河一战呢!”
“对对对,此话有理,听闻南秦的战船都是舢板薄木,根本经不起撞。他们想要在浮冰期渡河强攻,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浮冰期!等等!!
听见帐内的幕僚手下七嘴八舌的争吵,齐无暇本是不动声色,却在听见“浮冰期”这三个字的时候猛地一震,觉得自己好像忽视了些什么。
只见他猛地转身对着身边的萧何问道:“正常大军渡过束河需要多久”
萧何不明所以,微微一愣后答道:“半个时辰。”
“那如果是我骁骑军的先锋斥候呢!”
“斥候用的是驳船,速度较快,不过怎的也得三炷香的功夫吧……”萧何见齐无暇脸色大变,连忙皱着眉上前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齐无暇心中有个不好的念头,顾不得搭理萧何,连忙疾步走到帐门外,大声唤道:“快,快让派去刺探军情的驳船都回来!!”
“将…将军,属下方才看见船都离了岸,已经朝江中驶……驶去了呢……”
一名军士见主帅在帐外高声斥唤,连忙跑过来小心翼翼的拱手回道。
“糟了!”
齐无暇闻言瞬间心沉到底,顾不得跟出来的众人,连忙转身回了帐内,在那幅堪舆图前细细观摩。
不过一个喘气的功夫又冲出帐外,对着一脸懵逼的副将令道:“张克,你快带一万水师,追上先锋驳船。不用等我命令,追上就下令射箭,务必不要让秦军众人靠近!”
“是!”
张克领命离开,而众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得面面相觑。
萧何急的冒了汗,顾不得尊卑上下,一把抓住齐无暇的胳膊:“到底怎么了”
“青焰军擂鼓,根本就不是想要渡河攻我茂城……”见张克点兵出营,齐无暇这才幽幽吐出一口浊气
第六百四十章 受伤(一)
空中飘了絮絮的雪花。
雪花并不大,还未落地便失了踪迹,徒留这西北边疆天地一色,给人一种雄壮辽阔的恢弘之感。
一队青平军从西北大营匆匆而出,沿着官道马不停蹄,穿过五十里外的彭城便直接转道向东,也不知去向何方、执行什么非办不可的军务。
这队青平军远观平平无奇,与平日出营巡视的那些并无二般。
之所以叫人生了好奇,是因为领着这队人马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临危受命、守了这阙谷关整整两年的青平大将——严杜。
彭城隶属边塞,百姓见惯了青平军来往,并未觉得有异,却有一人看着那些绝尘远去的背影眼中放了光,三两下窜入暗巷,在人前消失了踪迹。
“宗主大人,我看的真切,领兵的是西北大营的严将军,出城便往东去了,似乎有什么要务,很是匆忙。”
云夜正坐在屋中喝药,见南遥三两步窜入屋内,逮着桌上的冷水便灌了整整两大杯,神色有些莫名:
“不过刚刚出城,横竖要回来的,你急什么。”
严杜领着青平军往哪里、又要做些什么,云夜心中再是清楚不过。
可她却端坐案边,一副云淡风轻、恍若无事的模样,让南遥一愣,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南遥抖了抖嘴角,觑了云夜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位殿下从北齐回来了,难道您不高兴吗”
“高兴。”
云夜不假思索的吐出两个字,可她眼中一片晦暗深邃,哪有半分高兴的情绪,让南遥着实不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撇着嘴心有不悦的道。
“宗主大人躲着明修公子的眼线费尽心机从天枢来了西北,不就是为了等那位靖阳王殿下从北齐回来吗
可提心吊胆等了这么些时日,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宗主大人却连丁点笑意都没有,可是要把南遥弄糊涂了。”
云夜听见南遥的抱怨微微一僵,眼底闪过晦涩不明的流光。
半晌之后抬手摸了摸小丫头的发髻,这才站起身走到门边,看着越下越大的飞雪,幽幽叹了一口气:
“南遥,我之所以等在这里,是因为知道他一定能够回来。
可南遥你有没有想过,既然都回了南秦,为什么他不隐藏踪迹、快马加鞭的赶到阙谷,而是需要严杜带着心腹大老远的去迎呢!”
“这……”
小丫头皱了皱眉,撑着脑袋面露不解,“为什么”
门边的女人抬手扶上门框,却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他身上的伤,怕是不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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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杜此次出营带的都是玄麟卫的精锐,虽然只有百人,可拉出来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
百人抄了近路,马不停蹄的赶到石原西面的阳甸道,终于在一处隐蔽的院落中见到了昏迷不醒的靖阳王秦君璃。
“腹部的箭伤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没有及时上药包扎,加上剧烈运动,已有溃烂之势。再晚上一天,就算送到忘忧谷怕也是药石罔医。”
苏九玄在石原等了大半月,没想到等回来的却是这样一个要死不死的秦君璃,早就气的险些直接升了天。
“这么严重”
严杜与雷鸣相互看了一眼。
严杜还好,只是担心自家主子的伤势,可雷鸣却是懊悔不及,恨不得拔出剑来自裁谢罪。
如果当初在通陈渡他再坚持一些,坚持跟去北齐,是不是自家殿下就不会伤到这样的地步了
苏九玄没错过秦君璃这些属下的脸色,冷哼一声,咬了牙的道:
“受了剑伤不治也就罢了!他竟然在这种天气潜入束河,跟着北齐的战船在冰水中泡了整整半夜!!!你们知不知道,青焰军找到他的时候他早就失了意识,险些跟着浮冰漂到下游去了!!”
说到这些苏九玄就一肚子火,气的当着雷鸣严杜的面就
第六百四十一章 受伤(二)
也不知是先前的“靖阳王”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还是石原青焰军在束河江边擂鼓自娱的事情转移了外人的注意力,从阳甸道回阙谷一路都是风平浪静、不曾有过半分波澜。
小心谨慎的玄麟卫自然不会嫌这路上太过太平,虽然为了照顾靖阳王殿下的伤势刻意放缓了速度,却还是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彭城。
直到将秦君璃安置在一处僻静的小院、确定他的伤势没有恶化,雷鸣这才狠狠的吐出一口浊气,将心塞回了肚子里。
“殿下如今还昏迷不醒,也不方便在青平军中露面,那个替身还是先留着吧,待殿下伤势好些了再离开也是不迟。”
严杜在青平军多年,也是了解那西北大营的糟心,点了点头赞同道:“我也正有此意。廖康毕竟是自己人,将殿下安置在这里你我都能安心。不过这里外可都得守好了,如今想要殿下性命的大有人在,万一再出差池,你我都担待不起。”
“这个我自是懂得。”雷鸣眉头紧锁,在脑中快速盘算着未来几日的防戍布置:“此次带到西北的玄麟卫只有一千,不如先调一半来彭城吧,让廖康想办法编入驻军,有事情也好照应。”
“这个没有问题,倒是……”
严杜环顾了一周,没有看到靖阳王府中那个寸步不离的暗卫,有些忧心:“殿下的暗卫呢”
“前洲”雷鸣心中一怵,面色一僵,遇上严杜不明所以的视线,抖着嘴角有些支支吾吾:“殿下…殿下令他去办件难事了……”
“这样啊,前洲不在,那你可得辛苦了。”严杜并未起疑,挠了挠头转身往外走。
直到这位严大将军的身形消失在昏暗的天色中,雷鸣才又叹了口气,心有所戚的嘀咕道:
“殿下啊殿下,若那位宗主知道你是为了她才刻意把前洲留在南秦,又会作何感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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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的黑夜荒凉而又静谧,尤其是在这十数年如一日的边塞之城中。
秦君璃死里逃生,用了忘忧谷特制的伤药,又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躺了整整两天,这才终于睁开了眼,恢复了些许神智。
“行了,别成天防贼似的,本王现在还伤着,自是哪里都去不了。”
秦君璃浑身上下没有力气,见雷鸣送了沉书沉语过来伺候,又站在门口跟座门神一样,微微一哂,没好气的斥道。
纵使话音中带了厌恶嫌弃,也叫雷鸣眼眶一热,有种死里逃生的喜悦。
“殿下这说的是哪里话,您是主子,自是想去哪儿都可以。只是苏神医叮嘱属下,务必看着您一日三顿的喝药。殿下也知道,得罪了那位神医可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属下这也是没有办法。”
面色黝黑的大汉“嘿嘿”笑了两声,见沉书沉语皆是转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才摸了摸鼻子,闭上嘴躲到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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