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潇潇雨崇
前洲千年不变的脸终于崩裂了开来,泛起一丝青白之色。
心中那个丑陋的伤疤被人无情的揭开,毫无防备、不容拒绝,让他手脚冰凉的恍若置身那一年的冰天雪地。
“哎哎哎……还是叫你前洲吧,先前封家大公子给我看的那出戏中也有个‘阮公子’,矫揉造作、忘恩负义的很,真是生生毁了这么一个字。”
廊下的云夜自言自语的起劲,似是没看到前洲的变化,又抬了抬手中那把雾影无痕剑,对着晦涩莫名的天空左右翻看了一番,直到里里外外研究了个透彻,才失了兴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想要?来换
云夜眼睛一亮,颇为欣赏前洲这番磊落的作风。
在秦君璃和燕回那样的人身边耳濡目染了八年,竟还能如此单刀直入、不做半点迂回,阮宗坤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儿子!
但却作茧自缚,为了所谓的名声生生扼杀了御剑派的希望,看看眼前的前洲,再看看铜川的那位掌门阮天峰,投机取巧、虚伪至极,也难怪当年鼎盛一时的御剑山庄没落成了现今的三流门派。
不知从哪掏出一壶酒,屋瓦之上的人席地而卧,用手臂枕着头,盯着灰蒙蒙的天空,自酌自饮。直到院落中的人抬头看了看天色,露出不耐的气息,才堪堪出了声:
“素闻御剑阮家十数年前盛极一时,不少江湖名士皆慕名而来,皆想要拜在阮氏门下。”
前洲闻言皱了皱眉。这位宗主说的应是三十年前祖父还在世时,御剑山庄的盛极一时。
然而自从祖父过世,那人执掌阮家以来,御剑山庄日渐没落,哪里还有三十年前的风光。如今他提起往事,不知意欲何为。
“在下御剑山庄的那段往事颇为好奇,不知前洲可否为我说道说道”
纵是再为冷心冷情,也被云夜这无理的要求激的动了怒,阮天成早就死在了八年前的雪夜里,站在这里的只能也只会是靖阳王府的前洲,这位宗主又何苦咄咄逼人,非要逼人回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
“不可。”
冰冷低沉的声音传出,干干脆脆,竟是没有丝毫犹豫,让云夜执壶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失落。
门外的窄街上远远传来马蹄铿锵的声响,立在院中的人也顾不上这位宗主在算计着什么,垂了眼,提了剑,敛起一身的情绪,三步并作两步,推门入了屋内。
数位打扮各异的人接连从四面八方靠进了这方小院,无论何人皆是面色匆匆,边走边小心翼翼的来回顾盼,生怕有人跟踪。
如此谨小慎微,让云夜忽然想起秦君璃的“大事”,嘴角一勾,脚下一动,瞬间从屋瓦之上隐了去,不露一丝来过的痕迹。
-----------
“仓邺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薛将军甚是谨慎,在没见到主子的印信之前,不肯调兵。”
“燕先生先前吩咐的东西也已备齐。最近天气不太好,又无人识得入山之路,十四怕会迷失方向,与那些人走散,不敢先行。可要过问下主子,看是否等青平军有所动作的时候再随大军而入”
“廖大人这边也差不多了,但彭城的部署还需再确认一遍,不过一方小镇,许多设施都不完善,想要以卵击石,抵挡大军铁骑,太过冒险了!”
“殿下只是以防万一,关键当然还是在阙谷关,一旦阙谷失守,齐军南下,大家只要守住彭城三日,给孝南王一些时间便足够了!”
说话是一个面色黝黑的小个子男人,西北的风吹日晒,让他的皮肤黝黑皴裂,那双手却被磨出厚厚的老茧,握着佩剑的剑柄,一身的肃杀之气,看着就像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
刚才自房顶消失的人,此刻正闭着眼横躺在屋梁之上。双手枕在脑后,翘着腿,也不知从哪掰来一根草,叼在嘴里,一晃一晃。
听见这样一番话,微微挑了眉,贴着屋脊从众人头上一飘而过,无声无息的潜入角落处,探出那双漂亮的眼睛,好奇的看向说话之人。
秦君璃也是好本事,躲在皇陵的这八年完全没闲着,闷不吭声的挖了各家许多墙角。
眼前的这个人,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该是青平军先锋营池将军的副将、京畿大营钟坤的堂弟钟裕吧。
前洲感觉到头顶气息的浮动,不着声色的抬头望去,就见一抹暗影簇的一下消失在横梁上,接着一双晶晶亮的眼眨了眨
第一百二十九章 出剑解气
从城内到城外、从私宅到官府、从大街到小巷,一前一后,云夜竟是紧紧的跟了前洲半日!
持着靖阳王殿下私印的前洲公子这两日大家见的多了,已经颇为熟悉,只是忽然又冒出另外一个风姿卓然、身手高超之人,让彭城那些人不禁有些感叹,自己追随的靖阳王殿下、堂堂秦四皇子,真可谓是人中之龙,随随便便拉出两人便胜过魏何两大氏族许多,办事越发的卖力用心起来。
去年新任的彭城守将廖康,和玄衣褐马杵在城门口的前洲说着些备战的细节,却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的忍不住偷瞄不远处的一人一马。
天色渐晚,苍茫的西北大地快要被夜色笼罩,只能显现出万物朦胧的轮廓。
那个裹着黑色连帽薄裘的身影不远不近的跟着,似乎没有探听二人谈话的意思,却也不离去,就这么在一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马耳朵,惹的黑马一阵喷嚏,不情愿的摆着头,却又躲不过,烦躁的在原地刨着蹄子。
廖康在心中犯起了嘀咕,彭城的其他人可能不明白,但自己却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位秦四皇子身边的前洲公子,向来是独来独往、冷心冷情,就连对着燕先生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如今这人是谁,竟能得他不一样的对待!
“就先这样吧,廖大人这边的情况我会说与殿下。”
感觉到廖康的心不在焉,前洲皱了皱眉。想到仓邺的薛瑞冬,又更是焦躁,便匆忙告了辞,翻身上马,朝着那苍茫辽阔,策马而去。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天边,而这边陲小城外的那方树下,早已空旷荒芜,不见了另外一人的踪迹……
―――――――――――――――――
风,在耳边呼啸。
荒野之地一片黑暗,辨识不清的小路上,马蹄铮铮作响。两骑自彭城一路向南,不停歇的疾行了三个时辰,直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也暗暗飘起雪花,前洲才略微放缓了速度。
心中烦躁到了极点,连落在脸上的冰凉也压不下这汹涌的郁滞之气。
五个时辰,整整五个时辰!身后之人跟了自己整整五个时辰!!
不提阮家御剑山庄,不提仓邺借兵之事,甚至不发一语,安静的有些可怕。出了城,一路疾驰卫停,这人竟连气息都淡薄了几分,若不是那匹始终跟在身后的黑马,自己还以为他早就半路折了回去。
离宗云夜!你到底想要怎样!!!
面若冷霜,领先的一骑忽然勒了马,烈马扬起前蹄,发出唏律律的不满。
跟在身后的黑马驼着自家主人,向前小跑了两步,也缓缓停了下来,微微转头,瞪着黑亮的大眼,斜觑着突然不走的一人一马。有些疑惑又有些鄙视的神情,让前洲心中的怒火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在马背上猛地一拍,飞身而起,“刷”的一声,抽出腰间的窄剑,对着前方的黑影直直的刺去。
剑气已至身前,那个伏在马背上的人才愕然抬起苍白的脸。
似乎没想到对方忽然动手,很是惊诧,连忙单手勾住缰绳,侧身贴着马背向外一翻。剑气贴着他的颈边而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前洲再怎么迟钝也看出了云夜的不对劲,一剑过后连忙收了无痕剑,立在五步远处。
落地后堪堪稳住身形,一手扶着黑马,一手自颈边抚过,待看见指尖的那抹血迹后,云夜才微微扯了嘴角,露出苦涩无奈的笑,“前洲可解了气”
执剑而立的人心头一震。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竟真的对他动了剑!
&n
第一百三十章 薛氏英豪
薛瑞冬,挑着眉看向自己面前的那枚墨玉印信。
“靖阳王印”四个字如同那位在外八年的秦四皇子,低调而又内敛,让人捉摸不透心思。
“这印信倒是不假,只是不知皇上御封的青平监军、堂堂靖阳王殿下,有什么用得着薛某的地方”
面上带着温和的浅笑,仓邺的守将薛瑞冬显得客气而又有礼,不若传闻中的彪悍勇猛,不近人情。
书房之内的两人,一人扯下了连帽,却依旧用布巾蒙着半边脸,似乎对二人所谈之事不甚关心,只是默默的盯着墙上那幅繁花盛景之图若有所思。
另一人面无表情,收回了桌上靖阳王的印信,塞入襟中,缓缓开口说道。
“我家殿下名为青平监军,实则受了皇上的密旨,探查阙谷以西瘴泽暗道之事。薛将军驻守仓邺多年,自是明白阙谷关对南秦的重要性。
如今有消息称鞑靼一族正密谋通过昆仑东麓瘴泽,绕道阙谷关内,若蛮族之人真的寻了密道入关,再与北齐尉迟铁骑前后夹击,阙谷失守,后果将不堪设想。为了防范于未然,我家殿下想要先发制人,赶在鞑靼一族之前,毁掉瘴泽暗道。”
薛瑞冬皱了皱眉,他在仓邺驻守了数十年,对西北一带的地形再是熟悉不过。
昆仑山高耸入云、神秘危险,无人能够翻越,可没想到阙谷以西那片巍峨山脉中竟存在着这样一条神不知鬼不觉的暗道,对南秦的西北大门、阙谷之关形成了如此致命的威胁。
他本以为靖阳王此次西北之行要么是对青平军有所图谋,要么是圣意难违不得不从,却未曾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
“西北大营庞固将军麾下青平军三十万,对付一个小小的鞑靼蛮族,怎么也轮不到我仓邺薛某人出手吧!”薛瑞冬想了想,开口说到。
“薛将军是个明白人,庞固是怎么一回事、青平军又是怎么一回事,自是比在下清楚的多。莫说我家殿下想要调兵遣将,怕是拿出密旨,那帮魏家的走狗也能踩于脚下,谁又是真的为了南秦社稷、为了百姓安康着想!”
薛瑞冬眸光一沉,不动声色,却是心中一番算计。魏氏仗着西北兵权在手,日益坐大,不仅在朝堂之上屡次打压羿王众人,在背后更是败坏朝纲、任人唯亲、蛀空国库。
此次和庞固、靖阳王的明争暗斗,如若自己不插手,是否可以隔岸观火、让远在天边的皇帝意识到魏家的图谋与野心!
可阙谷一事却又是个麻烦,如果只是以讹传讹倒还好,若真的存在这样一条密道,放了鞑靼蛮族入关,南秦又何来第二个阙谷关可以抵御北齐铁骑!
见薛瑞冬有些犹豫不定,前洲的手抚上腰的无痕窄剑,却在瞥见云夜似笑非笑的眼神时,默默的松了手。
“还请将军尽早决断。”
“阙谷以西之地是要探,但不见得是随靖阳王殿下而去!”
薛瑞冬终是下定了决心,却不是前洲所期待的那样,这位仓邺的守将、勇猛凶悍、不近人情的薛大将军,竟是想要扣下二人,来一招装聋作哑!
“来人!”
前洲心中一惊,料到不会顺利,却没想到对方翻脸如此之快,手指微动,无痕剑就要出鞘。
却见刚刚还立在另一边的素衣蒙面之人,转瞬之间飘到自己身前,伸出系着墨色布巾、玉白纤细的手,往剑柄上轻轻一压,窄剑便“咔哒”一声退回鞘中。
他的眼中笑意微荡,掠过前洲的脸,看向那个壮硕黝黑、一脸肃杀的仓邺守将薛瑞冬。
“薛将军还是让屋外的那些人退下吧,就算再来这么多人,恐怕也不是我们前洲的对手。”
说罢戏谑的看了前洲一眼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各自行事
前洲脑海里一片空白,冷着脸纵马飞驰朝着西北大营的方向而去,只有那人的那句话不断在耳边回响,青平军,要出事了……
忽觉背后飘然落下一人,云夜从前洲手中抢过缰绳,勒停了马,按下他亟欲出手的剑,赶在这个家伙发飙前说道,“别冲动,听我把话说完。”
从身后飘来如莲如雾般冷冽的气息,夹杂着微烫的热度,让前洲心中一紧,竟真的松了扣在无痕剑上的手。
“我从京城一路赶来,昨夜已经潜入青平军,见过你家主子了。魏家的事他已知晓,今日没有通知你们改变计划,定是有所打算。”
前洲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是鲁莽了些,正欲挣脱扣在自己手腕上冰冷如雪的手指,却听见身后又传来那人的声音。
“我知道你们想利用阙谷以西落坞山下的瘴泽一举灭掉魏家心腹,可那片无人出入之地复杂多变、凶险异常,稍有不慎,连你们自己人都会陷在其中,无法脱身而出。”
“十四他们没想过……”
“半月前我已经遣了离宗擅长此道的弟子前去探路,今日定会有可靠的消息传来,届时我会送人…去你们那边,一定…不要…擅自……”
感觉扣在自己手腕的手指一松,身后之人竟是身形不稳直直的向后坠去。前洲连忙转身想要拉住他,却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的靠近,一把接住那个纤细瘦弱的人,翻身立于疾驰而来的黑马上。
没有蒙面,前洲认得这个男人,当初淮中江河之畔,前来要人的离宗弟子——云非。
“我家宗主身体抱恙,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前洲公子海涵。”客气疏离,不容眼前之人说话,便掉转马头,朝着彭城的方向而去。
那个人——竟是生了病……
-------------------
感觉温热的鼻息浑厚而又绵长,一股脑的全都喷在自己脸上,云夜不情愿的睁开了眼,一掌推开凑在自己眼前的东西。
手上有些无力,明明是极其嫌弃的动作,做出来却像是在爱抚般,惹得白白一阵受宠若惊,连忙又亲热的挨了上来。
云非没有走远,听见动静便转身折了回来,见靠在树干上的云夜脸色好了些,才板着脸欲言又止。
“我真的没事。”
气息有些虚弱,不复当初松月台上睨视天下的凛冽风华,让匆匆赶来的云非有些担心。
“宗主本来就在病中,却为了西北大营中的靖阳王日夜兼程,硬生生的在两日半内到了阙谷。如今回到了彭城,怎的不好好休息,又追着那前洲来了仓邺”
递上刚刚取来的水,有些冰凉,但在这荒外之地也没有办法,最好能尽快赶回彭城,寻个大夫看一看。
云夜接过水,呡了两口,又用剩余的冰水洗了把脸,生生的将燥热压下了几分,才抬起头看向脸色不太好的云非。血丝染的满眼通红,不知是几天几夜未睡累的,还是这反反复复的高热烧的,衬着脸上未干的水渍,和贴在鬓边的湿发,显得几分狼狈与虚弱。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