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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海青拿天鹅

    “你这病就是因受凉而起,如今还未大好,当多多歇息才是。”他说。

    我没有反驳,乖乖地坐回榻上。

    室中一时安静,只有公子轻轻翻的声音。

    我坐在榻上无所事事,忽而有些浑身不自在。

    不知为何,同是心怀鬼胎,在沈冲面前,遇到这般情境,我至少能做到应对自如。我会寻些由头跟他说话,再时不时蓄意,沈冲是个温和的人,就算我说了傻话,他也是笑笑,用他广博的学问与我谈天说地,甚为舒心。

    但在公子面前,我发现我做不到。说来奇怪,从前我盯着他,或者他盯着我,我都觉得平常得很,从不会心跳失衡。而现在,他着我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就像……就像仰头去太阳,不仅过不得片刻就会移开目光,脸上还会发烫。且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心虚,仿佛害怕被他窥见心事一般,那些不正经的点子一个也使不出来。

    就像现在。

    我觉得这安静着实比吵闹更让人坐立不安,过了会,开口道:“公子昨日是径自回了桓府么”

    “嗯”公子抬眼,了我,“你想回沈府”

    “不是。”我忙道,想了想,觉得这真不是个好问题,岔话又问,“昨日那事,可有人去查问了”

    “京兆府正在查,廷尉也派了人。”公子将放下,道,“只是一时无解。”

    “公子一行可是恰巧遇上了那些贼人”我问。

    公子道:“应当也不能算是恰巧。”

    “怎讲”

    “我等从辟雍出来,行至景明寺桥时,那些贼人突然冲杀出来。”公子道,“我等一行虽有侍从,但带有兵器,能打斗的不多。若非那时恰好京兆府的人马来到,只怕我等要遭殃。”

    我了然。

    其实,那时我也十分没有底,那计策乃是匆匆而定,唯恐晚了一步。

    幸好公子命格硬朗,没有让那些人得逞。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但现在想起来,我仍感到背后起了一阵冷汗,暗自松一口气。

    “不过有一事,我觉得甚为有趣。”公子忽而道。

    “哦”我问,“何事”

    “我曾向京兆府的人询问,他们是如何得知有人要来谋害我等,你猜他们如何说”

    “如何说”

    “他们说,他们并不知晓此事。”公子道,“他们那时乃是去追击两个匪徒。”

    这些本不是秘密,策划之时,我就知道如果事成,以公子的性情,定然将一切追问到底。

    “是么”我一脸讶色,“甚匪徒”

    “他们说那两人穿着京兆府士卒的衣服,模样,正是上次到荀尚府中劫走金子的人。”公子道,“昨日,京兆府尹赵绾刚刚在西明门附近巡视归来,将要登车之际,那两人突然出现,将府尹劫持,而后驾车逃窜出城。但在途中,据说是因为追兵追得紧,二人将府尹放了,却骑上了拉车的马逃遁而去。追兵虽一路追赶,但还是失了二人踪迹,却不巧在景明寺桥遇上了那刺杀之事。”

    我露出惊诧之色,以袖掩口:“如此说来,公子得救乃是天意。”

    公子不置可否,却道:“此事诸多关节,颇令人玩味。尤其是其中一处,甚为奇特。”

    我问:“何处”

    “那两个匪徒在劫持府尹之时,竟不止一次告知周围人他们要去景明寺桥。”公子着我,“你不觉得这样的匪徒实在太笨”

    我皱起眉头作思考状,片刻,叹口气:“如此说来,那些偷袭公子一行的人,与那两个匪徒乃是一伙。”

    公子:“……”

    我他神色无语,讶然:“我说得不对”

    “不能算不对。”公子意味深长,“京兆府亦是这般以为。”

    我着他,道:“莫非公子不这么想”

    他说:“先不提那二人为何如此愚蠢,竟引着追兵去攻打同伙,便说那荀府失金之事。从那作案的路数来,贼人身为谨慎,行事偏巧取而非豪夺,且唯利是图。这样的人,为何要派出许多人来对散骑省下手杀了我等,对他们有何好处”

    这想法倒是犀利,我心里称赞一声,道:“如此说来,便是散骑省诸人丧命对谁有好处,谁便是真凶。”

    “正是。”公子道。

    我问:“以公子之见,这会是谁”

    公子目光深远,唇边浮起一丝冷笑,没有回答。

    “霓生,”片刻,他却道,“你还不曾说,你是如何得知的。”

    他终究还是又问了出来。

    “我说了。”我眨眨眼,“我昨日占卜,算得公子有个凶卦,放心不下,便去找公子。”

    “是么。”公子道,“你为何不告知家中,却只身前往”

    我无奈道:“公子,我一介奴婢,就算说了,所凭之物不过是个卦象,谁人信我且家中主人都不在,府中亦无人可派遣救兵。”

    这话显然周全,公子想了想,没有寻出错处。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信了,他着我,目光深深,“如此说来,又是那算卦”

    “公子,”我严肃道,“我自是做过借算卦劝诫他人之事,但我会些奇术亦是不假,公子怎总不信我”

    公子:“……”

    我觉得沈冲说得不错,公子在我的历练下,的确有了好脾气。

    就算是对我的满口鬼扯心有疑惑,公子也只有在上次倒荀之前发过一次火。

    在我近乎无赖的咬死嘴硬面前,他没有再追问,与我聊起了别的事。

    正当说着话,忽然,青玄从半掩的门外走了进来。

    “公子,”他禀道,“表公子来了。”

    我讶然,向公子,他亦露出讶色,未几,目光投过来。

     




79.盛怒
    自从上次从宫里回来,我就一直在想, 长公主什么时候会将与南阳公主定婚之事告知公子。

    但第二日, 我就去了淮阴侯府。

    其实我一直努力不去想这件事, 那毕竟对我而言一点也不愉快。并且天杀的,我的理智告诉我,公子娶南阳公主是对的。

    青玄走后,我仰头躺在褥子上,望着房梁发愣。

    我知道此事对于公子而言, 乃是有利无弊。但知道是一回事, 道理是一回事, 而心底的思绪,则又是另一回事。

    那时,我还曾肖想过将来。

    我在乡下待腻了,总会回雒阳来看看, 到那时,我兴许会忍不住去看公子。他那般贵人,桓府之外的寻常人其实很难见到, 抓着贵胄们到乡野中踏青秋游之类的机会,或许能远远看上一眼。那时, 我大概会看到公子骑在马上, 而他的身旁, 是一辆华美无匹的马车, 南阳公主坐在里面, 撩起车帏, 与他相视一笑。

    或许,她旁边还会坐着一个小公子或者小闺秀,面容与公子有几分相似。

    公子经过人群时,总是目不斜视,而我,只能站在一众倾慕者之中,远远地望着……

    我想着这些的时候,仿佛置身那情境之中,心底生出一股浓浓的惆怅来。并且无比痛恨我当年干的蠢事。我要是没有答应族叔没有离开淮南就好了。那样,我就不会遇见他,我可以无忧无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会为这些备受折磨……

    不想公子竟是公子推拒了。

    为何

    心头催得慌,我摸摸额头,仿佛又在发热了……

    公子与南阳公主的婚事乃是计策的一部分,如今受了阻碍,我一直想着长公主什么时候会来找我。

    如我所料,午后,一个女官来到,让我到堂上去一趟。

    “听说你病了,我事务繁忙,也未来得及去看一看。”见礼后,她看着我,神色和蔼,“现下可是好些了”

    我谦恭地答道:“今日已经大好,劳公主挂心,奴婢惭愧。”

    长公主笑了笑:“你是我府中的人,何言挂不挂心。”说罢,她叹了一声,“为了那昨日之事,我方才入了宫去,已经禀报了太后和皇后,皇后下令严加追查,待捉拿到那主使之人,必严加问罪。”

    我说:“如此,想来不久便可破案”

    “破案”长公主冷笑,“此案我自会去破,到时候一个也跑不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

    皇后这般承诺,不过表个态。恐怕包括长公主在内,谁也没有当真。庞逢虽行事跋扈,但说到底,背后的人就是她。当然,这行刺之事乃是出于意气,幼稚且卤莽,皇后又有意拉拢长公主,未必与她有关。但就算此事真的是庞逢一人做下,皇后查出来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霓生,”长公主道,“元初不愿答应婚事,如何是好”

    到底是说到了这事。

    我说:“奴婢那时不在府中,不知公子推拒时,是何缘由。”

    “他说他年纪尚轻不想考虑成家之事,又说这是中宫的阴谋,我等一旦答应,便成了攀附奸佞之人,将来必要遭人诟病。”说罢,她叹口气,“元初脾气你还不晓么他想做和不想做的事,都能扯出长篇大论来。”

    我说:“公子所言,亦非全然无所道理。”

    长公主讶然:“哦”

    我说:“公主可知,原中书令吉褒,已经升任了太子詹事,今日便往东宫赴任”

    长公主颔首:“知晓。”

    我说:“加上昨日散骑省一行遇袭之事,奴婢以为,皇后动手已在不远。”

    长公主道:“这我亦有所感,只是不知她要如何动手”

    我说:“此事,当与梁王脱不开干系。”

    “梁王”长公主讶道,“他做了什么”

    我说:“吉褒任太子詹事,是梁王举荐。废立之事,必与梁王脱不开干系。而促成皇后下手的,恐怕也是梁王。”

    长公主一惊:“你先前不是说梁王可为宗室出头,如今他竟又是要助纣为虐”

    我说:“公主怎知,梁王促成皇后下手,便是要助纣为虐”

    长公主不解:“怎讲”

    我说:“先帝的诸皇子之中,梁王的年纪仅次于圣上,若其大权在握,自是可行伊尹周公之事。不过以公主对梁王了解,再观其夙日行径,梁王可似伊尹周公”

    长公主主了然。

    “凭他,也想争位”她冷笑。

    我说:“梁王的三个儿子皆在北军担任要职,右卫将军许秀是梁王亲故,与梁王一向甚善。不仅如此,新任的右卫殿中将军陈复,早已为梁王所笼络。虽庾茂对皇后忠心耿耿,但一旦梁王召集内外之兵突袭,庾茂亦只能受死。梁王经营宗室已久,皇后倒荀时,便曾借助梁王之力召集藩王之兵,威胁雒阳。”

    长公主道:“那些宗室亦各怀鬼胎,总会拥护他”

    “会不会拥护他继位,乃是日后之事。”我说,“拥护他倒皇后,却无甚妨碍。”

    长公主沉吟:“这便是你先前所言的宗室乱象。”

    我说:“正是。不过只要圣上可自行主事,有豫章王兵马护驾,这些皆不过是闹剧。”

    长公主道:“如此,事不宜迟。我等须得抓紧将圣上带出宫城,不知该带往何处。”

    我说:“雒阳东南二十里外的明秀宫,乃高祖所建,临近雒水,风光秀美,甚宜居住。往年帝后皆甚爱此行宫,每逢寒暑清闲之时,皆往明秀宫。”

    “明秀宫”长公主摇头,“明秀宫四周皆是平缓之地,无险要可守。就算有赵王兵马,若诸侯王或皇后来犯,只怕也守不得多时。”

    我笑了笑,道:“长公主此言甚是,只是去明秀宫的并非圣上,而是皇后。”

    长公主一惊:“怎讲”

    我说,“昨夜奴婢在昏迷中,遇见了先人驾临。他告知奴婢,近日萤火守心,天机有变,须反其道而行之。而梁王既然要对皇后动手,皇后那边,则大可交由梁王去对付。圣上稳居宫城,有豫章王兵马拱卫,可高枕无忧。如此一来,太后亦在梁王护卫之中,公主可安心。”

    长公主没有说话,皱着眉思索,目光灼灼。

    “如此说来,我等大计都在豫章王手中。”好一会,她说。

    “还有秦王。”我说,“只要圣上顺利主事,无论豫章王还是秦王,皆不足为患。若蔡太医的药对圣上无用,那么无论是豫章王、梁王还是诸侯,在秦王面前都不会死撑。奴婢先前所言上下二策,仍相辅相成,并无变化。”

    长公主看着我,好一会,点了点头。

    “可如何让皇后去明秀宫”

    我说“皇后会去,时机就在不远。”

    “哦”长公主问,“何时”

    我说:“此乃天机,不可明言。不过时机一旦来临,皇后必然也要对皇太孙动手,那么中宫党羽便离覆灭不远。而公主若此时答应皇后提的婚事,不久之后定然要因此落人口实,确是不好。皇后提亲,不过是急于为废立之事寻求支持。所谓欲擒故纵,公主不若吊着,皇后必还会向公主示以更多好处。”

    长公主犹豫了一下,道:“那南阳公主……”

    “只要公主成事,为公子安排什么亲事不可得而若皇后得势,将来便是悔婚,也不过她一句话。”我说,“公主与其操心南阳公主,不如加紧联络秦王和豫章王。奴婢这两日不在府中,不知蔡太医那药如何了”

    “那药已经做好,”长公主道,“只是还要试药,须得再过几日。”

    我哂然。长公主果然狠,那些都是毒物,为了给皇帝铺路,她倒是想得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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