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轨,一定是王轨这个家伙带头冲锋了。
本来程峰还打算擒贼先擒王,一点点的突入北周军阵之中,只要能够活捉王轨,这一战也就结束了,至于那些周人骑兵,哪怕是他们四散开来,还能指望他们在淮南汉军的地盘上翻起来什么风浪么?
现在王轨竟然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杀!”后方杀声四起,另一路汉军骑兵突入北周军队之中。
“杀!”汉军长矛手也在尽可能的把长矛刺入周人的背后。
黑暗的原野,逐渐被一支支火把照亮。
外围的汉军骑兵点亮了火把,形成一个圆圈,而圆圈的内部,汉军步骑正一点点的向前挤压北周军队辗转腾挪的空间。
李荩忱并没有率军冲入周人阵列之中,任何一名汉军也绝对不会允许皇帝陛下和自己一起冲锋,对于他们来说,这可不是荣耀,而是耻辱,那些禁卫军的家伙们若是知道因为战况紧急,皇帝陛下都亲自上阵了,会看不起他们的。
你们羽林骑就这么点本事啊!
当然了紧跟着李荩忱的杨素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当汉军骑兵开始向前冲峰的时候,杨素便策马护送着李荩忱走上了略远处的一处山坡,虽然不算高,但是勉强还是能够俯瞰整个战场。
汉军的包围已经再一次形成,甚至程峰这个家伙还有心情抽调出来百余名士卒手持火把在外围拉起来又一个圈子来照亮整个战场,似乎是在告诉王轨和所有的周人士卒,这不过是一场我们是猎人、你们是猎物的狩猎罢了,那围起来的火把圈子,就是猎场的边缘,不管你们再怎么左冲右突,都跑不出去的。
王轨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不再任由自己麾下的将士有如无头苍蝇一样分散突围,很快后方的上百名已经被汉军长矛手缠住的北周骑兵就被抛弃,其余的北周骑兵加起来林林总总应该有七八百人,甩掉了侧后方杀过来的汉军骑兵,直直的向着程峰所带领的汉军左翼杀过去。
相比于上一次,这一次王轨的动作更快,更坚决。
短短的距离,都不够双方的战马提起马速,所以当双方再一次撞在一起的时候,只能进行最残酷的贴身肉搏,一名名骑兵甚至不得不从马背上跳起来,尽可能的扑向近处的对手,趁着对手猝不及防,两个人同时从马上跌落,然后就是刀刀见血的搏杀!
战马在嘶鸣,因为黑暗和光影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刀枪刺入战马的身体中,让它们吃痛下只能抬起马蹄四处乱蹬将士在嘶吼,这种近距离的贴身肉搏,考验的并不是控制战马的技术,也不是身上装备的优劣,而是和敌人甚至要拼杀到用拳头、用牙齿的胆量与勇气!
周人不是想要拼杀,而是想要活命,他们想要从这包围之中杀出去,而汉军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的。
羽林骑的荣耀,让他们下定决心要把这些该死的周狗宰掉。
山坡上,李荩忱的神情肃然。
王轨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这一下可以说就连李荩忱都没有预料到。按照汉军的预想,这一战最简单的办法无疑就是把周人驱赶到一起之后,用火枪一点一点的解决掉他们,这应该也是汉军付出伤亡最小的办法了,可是事实却是汉军不得不和亡命一样的周人贴身肉搏。
战马和战马相撞,人和人相撞,刀枪和刀枪相撞。
并不是很大的战场上,大汉和北周的这些堪称精锐的骑兵们正在进行着一场双方将领在本意上或许并不愿意看到的战斗。
第一七零零章 单骑
骑兵,应该是一种通过快速的突进和居高临下的优势来用绝对的速度和力量击杀敌人的兵种。
可是现在王轨无疑在反其道而为之。
骑兵通过最简单粗暴的贴身肉搏,凭借自己这边勉强的人数优势,一点一点的向前挺近,不过他们每往前进一步,都要付出非常沉重的代价。相比之下,汉军骑兵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也不适应敌人这样的打法,所以一下子被王轨向前推进了很多。
不过汉军还是很快就抓住了战斗的节奏。
一名名汉家将士很果断的放弃了长而笨重的马槊,哪怕是对于很多骑兵来说,马槊这种杀伤力极大的重武器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现在发挥作用的是汉军的横刀,每名汉军骑兵都配备有贴身近距离作战用的横刀,只不过在骑兵冲锋的过程中,一寸长、一寸强,横刀反倒是没有多少用武之地。
而现在,正是横刀发挥作用的时候。
横刀雪亮,和敌人配备的马刀相互碰撞,优质钢铁打造的横刀猛地劈下去,不少北周士卒只觉得自己手腕颤抖,手中的刀上已经出现了一个豁口,而横刀的劈砍,还在继续
更有甚者,直接挥刀劈砍敌人的战马,你不是想要贴身肉搏么,那就麻烦你乖乖跑到地上去,看爷爷居高临下怎么跟你玩
羽林骑到底是羽林骑,绝大多数都是见过世面的,就算是没有见过世面,也受过充足的训练,对于他们来说,只要察觉到了敌我长短所在,就能够很快把握战场的节奏。
而意识到前方的袍泽有危险,后面的汉军步骑压上来的很快,不一会儿功夫就把北周断后的那些人给吞没掉,再一次杀向周人的背后,长矛卷携着风捅刺过来,这一次由不得敌人再咬牙坚持下去,最后面的北周骑兵率先调转马头抵抗这从背后刺过来的刀枪。
汉军骑兵更是从左右两翼再一次包抄上来。
一直没有办法再向前一步的北周骑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再一次围了上来,四面八方的敌人,在整齐的呐喊声中,再一次发动进攻,而他们所能做的,只有眼睁睁的看着。
无论是向左还是向右,总需要做些什么。
周人着急的策动战马向前进攻,向着各个方向进攻。
“回来,回来”王轨声嘶力竭。
不过他说的话显然已经不再管作用。任何一名周人骑兵都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敌人的刀枪就在旁边收割袍泽弟兄的性命,甚至下一刻就要捅刺到自己的身上而无动于衷。
他们也是人,也有畏惧之心。
所以他们也要尽可能的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王轨叹了一口气,周人的队伍再一次四散开来,分别抵挡各个方向的汉军,而这就意味着原本就人数不是很多的周人,这个时候更没有办法集中力量向一个方向突围
外侧负责警戒的汉军骑兵这个时候也突入战场,他们汇聚在一起,骤然提高马速,就像是一把利刃,直直的凿入北周队列之中,从一头进去,再从另外一头出去,非常的简单,因为此时的北周骑兵们已然各自为战,面对从侧面杀过来的敌人,他们也无暇顾及,只能盼望敌人那一支支挺起来的马槊不会落在自己的身上罢了。
就这样,周人的队伍被分割成两部分,而不等周人再一次向中间靠拢,更多的汉军骑兵就已经沿着这个缝隙杀进去,并且彻底将周人分割开来。
那一把“利刃”调转回来,又一次进行切割。
一次又一次,就这样,周人的队伍越来越分散,而周围的汉军却是越来越多。
分割,包围,聚歼
汉军骑兵轻车熟路。
王轨垂下手中染血的刀,环顾四周,甚至就连自己的几名亲卫也都倒下,漫漫黑夜被汉军的火把点亮,而周围零星还能站着的北周骑兵已经举起了自己的手。
总共不过五六个人,他们真的没有一点儿勇气再打下去了。
汉军骑兵聚集上来,而长矛手们更是直接把长矛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压着他们聚集在一起,收缴他们的兵刃。
很快就只剩下了王轨孤零零一个人,骑在马上。
前方一队骑兵分开,捧出中间的人。
王轨定睛看过去“你是何人”
对面的人笑着说道“大汉天子,李荩忱。”
王轨骤然笑了笑,拱手说道“那还真是失礼了,鄙人大周柱国、大将军王轨。”
李荩忱点了点头“朕知道。”
王轨一时默然,旋即说道“听闻某和你之间有血仇”
“没错。”李荩忱指了指王轨手中的刀,“所以朕是不可能留你一条活路的,谁都可以,但是你不可以,朕有的时候也是很小心眼的,有些仇不能说忘就忘。”
“这很好,没有什么不对的,”王轨摇了摇头,“陛下是真的英雄,有仇必报,某很欣赏,倒是那些假惺惺把仁义和宽恕放在嘴边的小人和枭雄,某看不起。大丈夫立于世,有能忍,有不能忍,既然不能忍,何必再忍”
李荩忱看着孤零零一个人的王轨,喟然叹道“不来淮南,其实你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王轨沉默良久,方才说道“或许是因为某也不忍心看着曾经亲手搭建起来的高楼,就这么分崩离析吧,早一点战死,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这楼还在,不带遗憾。”
李荩忱微微颔首,旋即说道“你这样算是欺骗自己吧”
“世上有的时候本来就分不清实话和谎言,就当骗骗自己吧。”王轨苦笑一声,扬起来手中的刀,指向李荩忱,“不过某还站在这里,你不要指望某会束手就擒”
程峰和杨素等人都着急的策马想要挡在李荩忱身前。
李荩忱却摆了摆手“来吧,朕可以成全你,让你马革裹尸。”
王轨大笑一声“好,好,就凭今日这几句话,若不是你我之间有血海深仇,保不齐某就和韦孝宽他们一样放下刀枪了”
话音未落,王轨已经猛地策马,向这边冲过来。
一人,一马,身影分外单薄。
“大周”旷野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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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零一章 捷报频传
那些被俘的北周士卒们默默看着王轨一个人的冲锋,而汉军将士们则提起一口气。
对于周军士卒们来说,眼睁睁看着主将的冲锋,是说不上来的憋屈和耻辱,但是他们的确没有了再战的勇气。
而对于汉军将士们来说,这样的对手,是值得尊重的。
王轨来得很快,不过汉军并没有动。
李荩忱挥了挥手,不用李荩忱亲自动手,程峰和杨素已经同时扣动了火铳的扳机。
王轨从飞驰的战马上倒飞出去,摔落在地上,身体抽搐一下,已然是不活了。不过李靖这家伙还是快步抢出,给王轨的胸口来了一刀,然后切下他的首级,快步跑到李荩忱身边。
临死前的王轨并没有怒目而视,面色平静,倒像是解脱了。
的确,对于肩负北周淮北防务这么多年、承担了巨大压力的王轨来说,战死沙场,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李荩忱摆了摆手,让亲卫们收下这个首级,至于剩下的尸体,草草包裹一下就可以和今日战场上的尸体一起埋葬了。
马革裹尸,那是自己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李荩忱就算是感慨于王轨临死之前的那些话,也不会对他这么好。
倒在汉军手下的周人大将军虽然不算少,但是王轨也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了,尤其是对于曾经参加过吴明彻北伐的汉军将士们来说,王轨绝对算得上仇人,因此王轨的首级,李荩忱也有用处,传阅京城,这可是振奋人心的事情。
尤其是现在大汉全国上下都在等着前线的消息,国内提供了那么多的兵员、那么多的粮食,总要有一次大捷传来。
或许今天的战斗规模不大,但是斩首王轨,绝对堪称大捷!
“陛下,陛下!”传讯骑兵的声音回荡在原野上,引得众人纷纷看过去,而那骑兵快步冲到李荩忱左近,翻身下马,郑重拱手后从怀里掏出来一份火漆密封的战报,“陛下,八百里加急快传,骠骑将军已破潼关!”
李荩忱怔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
旁边的杨素和程峰等人已经爆发出欢呼。
潼关,这个大汉西线上最难啃的骨头,竟然真的被萧世廉给啃下来了,从这个地方到潼关,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得好几天的功夫,也就是说大汉军队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杀向函谷!
再加上陈智深所部昨天传来消息,突破汝水,正在向许昌的最后一道防线颍水推进,而淮西陆子才所部也攻破悬瓠城,可以从容北上接应陈智深,怕是许昌一座孤城,已经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而现在李荩忱又斩杀王轨,淮北敌人将再无主心骨,淮北之战的胜利,也指日可待。
满盘皆活,满盘皆活啊!
前几天汉军还在为漫漫防线上每个战场都没有办法有所突破而犯愁,现在捷报就已经把大家淹没。
李荩忱登时哈哈大笑:“走,我们速速前往马头城,配合水师击破王轨残部,同时传令淳于岑和鲁世雄,尽快扫荡淮东,配合吴惠觉直接进攻徐州!”
“诺!”
传令兵们大声应诺,人人精神振奋。
而李荩忱勒住战马,放眼远眺。
眼前的战斗已经结束,但是远方的战斗,还未开始!
接下来汉军的每一步有可能会很顺利,也有可能会倍加踉跄,具体怎么走,要走到什么地方,甚至就连李荩忱也不过只是有一个粗略的概念罢了,真的让他做决断,他也做不到。
只能说,能有多远,就走多远了。
随着汉军再向前,更是对大汉内内外外、上上下下的考验。
君臣、军民······任何人不能互相信任、不能团结一致,都有可能换来“元嘉草草、赢得仓皇北顾”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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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尚书们纷纷伸了一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