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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姑玉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子袖

    他愤怒了,疯狂了,抢来了摩罗骑兵的大刀,然后开始向摩罗骑兵疯狂砍杀。

    在训练有素的摩罗骑兵面前,他简直不堪一击,但是他豁出去了,不要命了,这让他爆发出一种惊人的力量和英勇,他的大刀抡过,摩罗骑兵胆颤,就连战马也被这杀红了眼的疯子吓得连连后退。

    杀一个,为爹报仇。

    再杀一个,为娘报仇。

    砍倒第三个,抹一把眼泪,心里喊:妹啊,哥为你报仇了——

    杀了第四个,算是提前为将死的自己祭奠……

    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只有纷乱的人群,嘶喊的哭声,扑鼻的血腥,战马的嘶鸣。

    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已经被越来越多的摩罗骑兵包围,耳边只有摩罗腔的怒吼,还有隆隆马蹄,他没有后援,没有突围的能力,只有一死,肯定要死,被摩罗大刀纷纷劈死,然后被马蹄践踏成肉酱。

    好男儿,死就死吧,只要拼搏过,就不后悔,这样的死,总比窝窝囊囊等死强!

    刀光剑影翻飞,人头纷纷落地。

    刘尧名手握大刀,冲杀在最前头。

    摩罗兵骑在马上,自然占了优势,但是他们何曾见过这样不要命的步兵,一个个满脸愤怒,双眼发红,带着风扑到跟前就砍,一个个都是奋不顾身的姿态。就算摩罗骑兵身在马上,也还是被这样的气势深深震撼,就在惊讶或者愣怔的那一瞬间,已经战马前栽,身首异处。

    城门刚开之后,东凉步兵占了优势,眨眼的功夫杀出一片阵地,难民乘机水一样进城。

    但是,好局势转眼就被扭转,摩罗骑兵的疏忽很短,很快他们就醒悟过来,遇上不要命的了,他们撤退,整理被冲散的阵营,接着发起了进攻。

    骑兵对阵步兵,骑兵自然占了得天独厚的优势。再加上摩罗先行部队人数是五胜关守将的两倍,随着摩罗军队的进攻号吹响,顿时一种凄惨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大号牛角号的嚎叫在月光下的五胜关上空飞扬。

    这号声就像催魂一样,让人胆战心惊。

    “弟兄们——给我听好了,我刘尧名只有一句话——战,是死,不战,也是死,今晚没有退路——”刘尧名跨在一匹抢来的摩罗战马背上,举起手中长刀,扬着嗓门嘶喊:“今晚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用自己的身躯和生命,抵抗摩罗贼子的铁骑,护送东凉难民顺利入关——只要还有一个父老乡亲没有过关,你我就不能死——也不敢死——死了没脸去地下见死去的亲人——记住了,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不能死!不敢死!

    刘尧名武将出身,不会什么豪言壮语,但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这简短朴素的言语来得更为豪迈壮烈。

    “不能死——不敢死——坚持到最后——”众人呼应。喊声震天,带着东凉将士人人慷慨赴死的悲壮,一种绝望、肃穆的气氛笼罩了五胜关。

    摩罗骑兵正式发起进攻。

    城头上,白仁静静矗立在一杆绣有巨大“东凉”字样的五胜关大旗下。

    他眼神清明,神情从容,深情地望着城下的刘尧名。

    那个倔强粗野的汉子、武夫,在这一刻虽然没有豪言壮语,但是他知道,他说出话一定会做到,他知道守住这座关已经是不可能了,那么退而求其次,只能弥补他们一开始决策的失误,用生命去弥补,这一去,迎接他们的,只有战死。

    这一去,没有回头路。

    城下,刘尧名最后回头,看向城头,距离太远,看不到他的喜怒,只能看到他的脸上落满了月光。

    刘尧名举起了手,冲城头挥舞。

    白仁也举手,挥舞,呼应。

    “兄弟,走好——我们后面会跟上——”白仁喃喃地喊。

    他知道,这喊声刘尧名听不到,城下所有冲出去的步兵听不到。

    摩罗的号声和喊杀声淹没了一切。

    一场真正的战斗在夜色里上演。

    白仁深情地目送他们去送死。

    他冲在最前头,那个叫刘尧名的粗野汉子,这些年守关的岁月里,他们在一起喝过酒,吵过嘴,打过架,摔过跤,为不同的意见指着鼻尖骂过彼此的先人,是战友,是亲人,是兄弟。

    白仁望着那个身影,他一直冲在最前头,手中的大刀起起落落,他自己也终于被人群淹没。

    白仁的视线模糊了。他哽咽着嗓子吩咐:“保障撤离通道畅通,护送每一个难民顺利通过——同时做好最后决一死战的准备——”

    刘安年深陷战乱当中,左冲右突,不断地挥舞着手中大刀,试图杀出重围,但是他实在太累了,又饿又困,好多次都想就这样丢开手中大刀,一头倒在地上两眼一闭睡过去,哪怕是死了过去,只要能让他歇一口气他也是愿意的。

    但是不能。

    只要是一眨眼的松懈,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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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 热血
    月色终于黯淡下去,黎明来临了。

    五胜关城头上升起了摩罗军队的大旗。

    骑兵先锋队头领一面看着自己的旗帜在这座好不容易攻克的城头上挂起,一面派兵去后方送信,五胜关大捷,他们暂时原地修整,静等下一步行动军令。

    兵士们开始清理死尸,打扫战场,然后搜出东凉守将遗留的财物瓜分一空,鸡鸭牛羊等就地宰杀,大锅煮肉,准备大肆开吃。更喜人的是,从地窖里搜出了好几十坛子陈年佳酿,很快,整座关隘就弥漫起一股诱人的肉香和醇美的酒味,似乎几个时辰前那一场彻夜厮杀只是一个并不存在的梦幻。

    长途奔袭,然后是鏖战一夜,摩罗骑兵也是又累又饿,终于可以好好犒劳自己了。

    他们就地而坐,大口吃肉,整坛喝酒,喝完了将黄泥坛子摔在地上,远远听去,五胜关里响着哗啦哗啦的碎裂声音。

    五胜关南边的深山峡谷里,一队人在悄然赶路。

    这里本来没有路,常年被草木掩映,只有猴子等野兽才能来去攀爬。

    这队人像猴子一样攀登在石壁山崖之间。

    最前头领路的是一个年轻汉子,正是西南大营里那个死活不能和大家一样吃肉喝酒欣赏摩罗美女歌舞的杨晋文,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麻纸,打起手中火折子瞅瞅,向后传话:“弟兄们,爬上这老鹰嘴,前头就是五胜关后门。大家再加把劲,我们必须乘着黎明之前这最后一点黑暗的掩护才能靠近五胜关。错过这个良机,我们都将暴露在野外,沦为摩罗弓箭的活靶子。”

    身后众人短暂修整,又开始攀爬。

    年轻汉子身边一个小伙子赶上几步,“杨将军,五胜关现在情形如何我们并不知道。万一已经被摩罗攻克,我们就算靠近后门,也是去送死。”

    这个小伙子就是为西南大营送去战讯的飞龙军。

    “李泉你不要担心,我早年来这里参与过布防,三险、四治、五胜这三个关口的地势地形和军事布防,我并不比他们的守将知道的少。五胜关地理位置特殊,当年做布防的时候大家就考虑到了这一点,这里易守难攻,但也是绝地,只要敌人将三面团团围住,断了水源,那么里头坚守也就不能持久,至多七八日。除非弃关撤向关内,没有别的办法。

    为了克服这一缺陷,我们在后门留了一条暗道,这暗道除了上层将领,绝少有人知道。

    我也是跟着哥哥巡视各地布防的时候,听他们说到。”

    说到哥哥,杨晋文不由得心情复杂,心里说哥哥此刻你在哪里,还好吗,还跟着罗简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执意要跟着他吗想当初,自己跟着哥哥从军,一心想着报效国家做一番事业,可进了军营才知道那里头的黑暗,在哥哥的努力下,他也跟着沾光,年纪轻轻就成为罗简都监营下九大将军之一。但是他不开心,相反每天都郁郁寡欢,因为越是往上层走,他接触上层的机会越多,看到的内幕也就越多。那是一个紧紧抱成一团的利益团体,里面什么怪象都有,将官们每天都过着声色犬马的日子。

    杨晋文偷偷劝过哥哥,每次都会招来哥哥一顿教训,哥哥总是说他这个弟弟不争气,不成熟,不懂得人情世故。

    杨晋文的不流俗不合群,使得他成了西南大营里人人不愿意靠近的怪物。

    叫李泉的飞龙军一听这话顿时很信服地点头,他望着清晨的曙色里这个高大英俊的身影,心里感慨万端,说不出的敬佩。

    那天他长途奔驰赶到西南大营送信,看到的却是上层将领们集体歌舞升平的景象,他悲愤,无助,迷茫,哭着走出辕门。

    迎面碰上了这位杨将军。

    他位人人称作怪物的人做出了惊人的举动。

    他满脸愤世嫉俗的愤恨,带上飞龙军,去自己所带的营部,将摩罗进犯而西南大营上层封锁消息醉生梦死的消息当众宣布出来,顿时引起一阵哗然,当下他振臂呼唤,上层不思进取荒淫无度,无视黎民百姓苦难,我们这些热血男儿凭什么要龟缩在姓罗的手掌之下乞讨一口饭吃,还不断受气,现在国难当头,我们不如拉起自己的人马,闯出去干一番事业。反正西南大营这样贻误国事隐瞒敌情,最后说不定难逃朝廷惩罚,与其等着最后给罗简陪葬,不如爽爽快快自己活一回。杨晋文一带头,足足有五百人愿意跟着他走,赶赴西南,去五胜关增援。

    现在这五百人在一道叫做老鹰嘴的山谷里爬行。

    “李泉,如果后面罗简还不出兵,京城里皇帝陛下也不及早派兵出来,就算我们赶到五胜关,进入五胜关,也将面临着城破人亡的危机,你会后悔吗”

    杨晋文忽然回头,问一直默默跟在身边的飞龙军。

    李泉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后悔,留在大营里那才叫后悔呢,眼睁睁看着摩罗小儿步步紧逼,越来越猖狂,却不能投身战场去杀敌,那才是真正的痛苦憋屈呢。”

    “好兄弟—



345 险境
    天终于亮了。

    东边升起的阳光照亮了梁燕街头杨大娘家小院的东墙。

    兰草从昏迷中慢慢睁开眼。

    头好痛,她揉着太阳穴,转眼看,杨大娘趴在自己枕边,衣服也没脱,看样子是实在熬不住才睡着了。

    地下椅子上还横七竖八趴了几个人,就连门槛上也靠着几个人,大家都睡着了。

    什么样的劳累让他们这样的困倦

    兰草慢慢回想,想起来了,昨夜,她帮那个农妇接完生匆匆往回赶,赶到半路身后出现了异常,然后就是撒开脚丫子没命地逃跑,那一过程真是恐怖,好像把全身的力气都榨干了,灵魂都要出窍,但还得跑,最后终于看到了火光,听到了人语声,当看清楚前方赶来寻找自己的正是杨大娘等乡亲们,她才彻底垮掉,放心地昏迷过去。

    现在回想,她确定当时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身后确实有东西,只能不能确定是人还是野兽,不过不管是什么,肯定对自己都不怀好意,真要是落到他们手里,那后果……她不敢想了,紧紧抱住了头。

    “你可算醒了”杨大娘睁开眼第一句就抱怨,可是她眼圈红了,嘴憋着,一把抱住了兰草,紧紧搂着,溺宠地拍打兰草的后背,“你就是不听我这死老婆子的话,三更半夜往出跑,还去那么远的深山里,幸亏昨夜我们找到你了,这要是找不到,你说你万一……”她说不下去了,抽抽搭搭哭起来。

    这一哭把满地的人都吵醒了。

    大家都是附近的乡亲,纷纷站起来看兰草,问长问短,一个个都在为昨夜找到兰草而庆幸,又替她后怕,纷纷出主意叫兰草以后不许跑远路接生。

    “就是去,也得个人陪着你。”李老汉出主意。

    “我本来一直跟着的,谁知道一个不在,这孩子就悄悄跑出去了,你们说昨夜多悬乎呐!”杨大娘说,为自己没能及时陪在兰草身边而愧疚不已。

    看着这一张张真诚的脸面,兰草心里暖烘烘的,抹一把眼泪,忍着头疼强挤出一点笑:“各位大爷大娘叔叔伯伯婶婶们,你们难道昨夜都没有回去歇息”

    “是啊,把你找回来已经半夜了,我们看你昏迷,哪敢扔下你自己回去睡觉呢”一个大伯说。

    “你现在咋样,要不要帮你请个大夫来看看”李大爷凑过来问,一脸关切。

    一个叫张宝的年轻人凑过来,有些抱歉地说:“我们去请了,人家廖大夫根本不出诊,还乘机说了好多风凉话。你知道,这梁燕街头也就只有他一个能看病的大夫。”

    兰草试着活动活动,四肢都在,脑袋也在,浑身的酸痛估计是昨夜慌乱仓促中奔跑落下的,估计是肌肉劳累过度了,总体感觉没什么问题,再看看乡亲们都在为自己担心,她忍不住落下泪来,说:“谢谢乡亲们,我没事,也不用请大夫看,好好谢歇息几天估计就能下地了。”

    杨大娘笑了,“她本人就是最好的大夫,还用得上请啥大夫!再说那个廖大夫可是恨我们都恨到骨子里了,请他来看病,我就说是没指望的事,我倒是担心他真来了会给兰草开一包毒药呢!”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张宝喊:“他敢!我揍扁他。”

    李老汉一个人不笑,旱烟袋子在床边磕着,一脸郑重,说:“他杨家婶子,你这话提醒我们了,大家伙儿现在好好想想,昨夜那个追着兰草姑娘的黑影子究竟是人还是鬼我怎么觉得就是一个大活人呢,真要是,说不定和姓廖的有关!”

    大伙儿都愣住了,随即七嘴八舌争起来。

    “我觉得肯定有关系。兰草姑娘和那个叫哑姑的仙手姑娘出现后,就打破了他家药堂制造的神话,他家那神仙救命丸再也没了销路,大家也都知道他们就是骗子,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愚弄百姓



346 突袭
    摩罗骑兵占领五胜关后,杀掉了城内所有残留的守兵,然后分散自己的哨兵据守各处,接下来是短暂的休整。

    后门靠山,地势优越,除非是敌人长翅膀飞进去,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从这里打进来,所以这里的防守其实是最薄弱的。

    摩罗只派了两个哨兵在这里走动。

    胖子和瘦子两个哨兵被悄无声息地灭了,到死他们都没搞清楚对自己下黑手的是什么人。

    杨晋文带人麻利地就地处理了哨兵尸体。

    然后按图开启暗道门。

    暗道幽黑,杨晋文带头进去,点燃火把,还好这暗道隔段距离便留有透气专孔,大家进来不至呼吸困难。

    五百士兵在暗道里跟着杨晋文往前摸,约莫走了一炷香功夫,杨晋文收住脚步,擎着火把往后走,火光照在每一张脸上,这些脸面是那么熟悉,有年轻的,有沧桑的,但是每一张都那么坦然,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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