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姑玉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子袖
杨晋文一路笑,给他们点头,一直走到最后,伸手拍拍最末一位年轻人的肩膀,“弟兄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出了暗道就是五胜关腹地。我们的出现,将是一把尖刀,我们要狠狠地插在敌人的心脏上。本来我们是赶来增援的,但是,大家也都看到了,五胜关失陷了,已经落到了摩罗贼子的手里。所有守关将士战死,我们来迟了。如今我们还能做什么,只能为他们复仇。五胜关可是至关重要的一道关隘,摩罗占据五胜关后,下一步肯定是浩浩荡荡扑向西南大营驻守护卫的地界,如果摩罗兵真的进关,那么,东凉国将面临怎样的命运,相信各位比我还要清楚。所以,今天,我们既然赶到了这里,我们就要做出我们这些人能做的事情,哪怕用我们的生命,也要重新把五胜关夺回来——”
暗道处境危险,怕惊动摩罗骑兵,兵士们不敢齐声应答,他们齐刷刷举起了手,拳头紧攥,举在胸前,一张张脸面带着坚毅。
杨晋文吐一口气,“弟兄们,走吧——如果能活着夺回五胜关,活着回到故土,我一定请大家喝酒——喝灵州府最贵的灵州雪——”
五百弟兄的脑袋齐刷刷给杨晋文点头。
杨晋文带头,按照地图打开了出口。光亮透进来,外头已经是白天了,还好此刻的摩罗骑兵正是酒足饭饱犯困的时候,杨晋文的五百人全部钻出五胜关后营暗道,还没被摩罗哨兵发现。
杨晋文做个噤声手势,指挥大家迅速分队,五百人无声地列好了队,杨晋文带头,冲向五胜关内布防的核心据点。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
沉浸在胜利中的摩罗先锋队做梦也难以想到,被他们牢牢把控的五胜关内会忽然冒出一批东凉士兵。
这些人和他们一路打过来遭遇的所有守兵不大一样,手里的武器要先进得多,一律短刀,这刀打造十分精致锋利,这批人战术也十分娴熟,掌中短刀疏忽之间就已挥出,往往从难以预料的角度劈刺,刀刀见血,招招狠毒。
丝毫没有思想准备的摩罗骑兵来不及穿戴装备,更来不及跨骑牵去饲喂的战马,只能在仓皇中拿起手边长刀迎战。
摩罗领队占据了刘尧民白仁等五胜关原来的守关将士的大帐,他躺在铺着一张虎皮的松软床榻上刚刚闭眼睡着,门口亲兵风风火火冲进来,“来来来……来了——”
领队一骨碌翻起身,吼:“什么来了你他妈的舌头吃女人了还是咋地,不会打卷了”
亲兵双腿颤颤,面色如土,“东、东凉兵,东凉兵来了——忽然就冒了出来,杀了好多人,好多弟兄都死了——”
领队哗啦捞起大刀,一脚踢开软成一团的亲兵,噔噔噔往外冲。
他以为占领了五胜关就可以放心睡大觉了,睡前喝了好几碗美酒,这会儿酒劲刚上来,头晕乎乎的,冲出去好几十步,他还怀疑自己在做梦,东凉兵来了怎么可能!五胜关既然已经落到了他摩罗骑兵手里,东凉国没有整个西南大营的兵力,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攻入,除非这支队伍有通天的本事,从天而降。
他正疑惑呢,迎头呼啦啦冲过来一队人,竟是他摩罗骑兵,来不及穿戴铁盔铁甲,只穿普通军服,手里提着大刀,却不迎战,仓皇奔走躲避。
“哪里走——”领队一声喝,横着刀赶过去阻拦,他最看不惯自己的兵这样怂包蛋,难道后面有狼虎在追赶
后面杨晋文手提短刀大步追来。
身后只有五名东凉士兵。
仅仅六个东凉人就能把十几个摩罗骑兵追赶得如丧家之犬,太丢人了,真是太丢人了!
摩罗领队吼一声冲了上去。
一场巷战顿时上演。
这样的巷战在整座五胜关内到处激烈进行。
转眼之间,摩罗领队和杨晋文已经交手五个回合,摩罗领队这才发现自己严重轻看了对方,这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东凉贼子竟然这样强悍,一招一式都在拼命。
“哪里来的东凉贼子我摩罗骑兵早就牢牢把守了三面城门,你们难不成从地下冒出来的”领队一边战斗,一边喝问。
杨晋文一只手受伤了,鲜血直冒,他抬手擦一把脸,顿时满脸是血,他呲着牙嘿嘿一笑,“地狱,你爷我们从地狱来的。奉了阎王老爷的命令专来索取你们这些摩罗小儿的贱命!”
领队暴怒,手中大刀呼呼舞动,嘴里呀呀怪叫,恨不能几刀劈死这帮东凉步兵。
可惜有些力不从心,昨夜半夜鏖战,加上凌晨的酒肉微醉,摩罗骑兵的精神头远不如东凉士兵视死如归的劲头。
摩罗骑兵像谷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领队一刀劈出,杨晋文丝毫不躲,举着短刀相接,两刀相遇,溅
347 儿子
忘世塔下的小院儿里迎来了最为安逸平和的时光。
清晨刚刚揉开眼窝,柳万就爬了起来,首先伸手悄悄摸屁股下面,发现被褥干爽,他顿时一脸高兴,哼着曲儿自己叠被子,自然叠得不好,费了好大劲儿只团了一个大疙瘩。
浅儿看着不忍心,像过去帮忙,哑姑悄悄拉她一把,冲她挤眼,示意不要过去。
浅儿只能眼睁睁看着万哥儿自己忙活。
柳万叠完被子,自己穿袜子,套裤子,然后下床穿鞋,最后披上外衫,噔噔噔就往外跑。
“干什么去万哥儿,你还没梳洗呢。”浅儿追着喊。
“看儿子。”柳万丢下一句,人已经跑了。
深儿嗤一声笑了,“你们快听听,这个人可是脸皮越来越厚了,竟说是去看儿子,好像那是他的儿子!”
“你胡说什么”浅儿冲她喊,阻止她这么胡说八道。
深儿偷偷看哑姑,发现小奶奶没反应,深儿也就不怕了,只是笑。
柳万在张紫蓝门口碰了壁。
秧儿堵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把夜壶,“咋咋咋人家夜壶都还没倒呢,你赶来做什么你一个大老爷们,难道不知道避嫌男女授受不亲啊——”
柳万笑嘻嘻避开夜壶,鼻子皱成一团,“我只是看看儿子嘛——”
“胡说什么啊儿子也是你叫的”秧儿更生气了。
怕惊动墙外护卫,秧儿不敢高声言语,气得她直跺脚。
屋里张紫蓝被惊动了,问她好好的又嚷什么。
“又是那个傻小子。”秧儿隔着门告诉小姐,“要看孩子。”
“让进来吧。”意外的是,张紫蓝发话了,“秧儿你记住了,以后他来了不要拦,他也是个孩子嘛——”
柳万得意,给秧儿抽抽鼻子,呲溜自己钻进了门帘后的门。
张紫蓝的床边睡着一个小小的被窝,被窝里裹着一个小小的人儿。
柳万一进门就趴在床边看这小人儿。
这人儿也太小了吧,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唇还红艳艳的,尤其那小眼睛,睁开了黑黢黢的,望着柳万看。
这目光太萌了,柳万的心都要被萌化了,他笑眯眯伸手摸孩子的脸儿,摸小小的脑袋,摸小小的藕节一样的胳膊,摸圆鼓鼓白嫩嫩的小腿儿。
张紫蓝不拦他,只是笑吟吟看着。
“可爱吧”张紫蓝问。
柳万一个劲儿点头,“真可爱。我能亲他一下吗”
张紫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头。
柳万低头,撮着嘴唇小心翼翼地挨近,但是他忽然不亲了,摸着自己的嘴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有病,万一把病气过给他呢,还是不亲了吧。”
这也是张紫蓝担心的,想不到他自己倒先提出来了,张紫蓝心里倒是有点过意不去了,仔细看他,说:“我发现你比刚见面的时候好多了呀,面色也红润了,走路也稳当多了,照这么下去,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柳万意外被夸了,有点不好意思,搔搔头,忽然嘴里蹦出一个问题:“我也想要一个儿子,你说,怎么样臭媳妇才会给我生”
张紫蓝差点没笑出来,想生孩子,那么只有成亲呀,成亲后再同房,但是这话太露骨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是说不出口。
恰好秧儿进来了,接过去说:“你也想生儿子就你”
柳万被她这口气羞辱了,他跳起来拍拍胸脯,质问:“咋地,我还不能生儿子了我告诉你,我早就成亲了,臭婆娘虽然是穷佃户出身,又是个哑巴,府里人都看不起她,但我从来都没有看不起,再说她后来又忽然会说话了,还对我好,嗨嗨,我这就回去,叫她给我生一个出来。”
他说走就走,叉着腿儿迈出门槛走了。
身后秧儿的大牙差点全部笑落一地。
柳万进门,早饭熟了,浅儿忙着摆在桌子上,然后大家围着桌子坐了一圈
348 团聚
大门啪啪响,有人在扣门。
扣门声急促,紧凑,很响,一个劲儿持续。
惊动了小院里的安宁日子。
“谁呀——”深儿应声。
“远处来的。说是你们的熟人。非得进门说话。”护卫的声音。
远处来的
秧儿从张紫蓝屋里跑出来,一脸紧张地看着大门口。
哑姑也出来了,给秧儿使眼色,低声吩咐:“回去吧,不会有事。真有事我会想办法的。”
深儿开门,当然只开一道缝儿,把头探出去查看。
但是她很快就哗啦将门开到最大,喊:“是你呀——哎呦呦,可想死我们了——”
“我也想你们啊——”一个女子的声音。
两个小女子紧紧抱在一起,嘴里欢呼,拳头互相捶打着彼此的后背,闹成一团。
身后的护卫简直看呆了,这两个女子可太不注意女孩儿家的形象了。
“快进来说呀——”哑姑在身后笑吟吟喊。
兰草一头冲了进来,怀里一个包袱丢给浅儿,自己一头扎进了哑姑怀里,“小奶奶,可想死奴婢了——”说完挣脱出来,双膝跪在地上,“给小奶奶请安——给万哥儿请安——”
哑姑赶紧往起来拉,嗔怪地打她:“看你看你,这才多久没见呢,从前帮你改变的毛病又都回到了,啥奴婢呀,啥请安啊,还下跪以后不许这样记住了吗我们之间这些臭规矩都不许要。”
“奴婢记住了——这不是一高兴就全忘了吗——”兰草笑,眼里含着欢快的泪,再次抱住了哑姑。
身后张紫蓝小姐的那些护卫透过半开的门看着,简直看呆了,这些小姑娘也太有意思了,明明是奴婢和主子的关系,却可以那么放肆地搂抱,难道主仆之间的规矩都不要了
秧儿看清楚来的只是一个姑娘,又和哑姑那么熟悉,这才放了心,回去陪她的小姐了。
一进门,兰草再次细看柳万的脸,整个身形,伸手去摸他的脸,“脸色好多了——”
一句话没完,柳万喊:“呀,要死,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
兰草一愣,深儿浅儿首先笑起来,哑姑也笑,冲兰草挤眼睛:“不用吃惊,我们这位爷没吃错药,就是最近吃醋呢,每天喝一大碗醋,所以你闻这屋子里,到处都酸溜溜的是不是”
兰草还是没明白什么情况,哑姑拉起她的手,“你看看那屏风背后就知道了。”
兰草这才顾得上打量这屋子,“这座木头板子钉成的墙壁就是屏风啊好像有点太简陋了,还有,为什么把万哥儿和大家隔开睡难道万哥儿不需要伺候着,尿床了咋办”
众人吃吃笑。
柳万小脸涨红了,“兰草,我哪里得罪你了一来就揪人家小辫子”
深儿调皮地拌着鬼脸:“就是就是,兰草姐姐你不知道啊,尿床那都是老黄历了,我们小哥儿现在可是大男子汉呢,自己睡觉,自己穿衣服,自己梳洗,自己吃饭,自己尿床,尿了床还会自己把被褥搬出去晒干——”
“咣——”柳万冲过去踢深儿,“叫你小蹄子嘴巴利索,回头找个人牙子卖了你!”
这可是深儿的软肋,她顿时小脸白了,不敢再起哄了。
兰草这才注意到屏风背后的墙上有个小帘子,帘子后面还有个洞口,趴在洞口望,那么竟然也是一个屋子,屋子里也有简单的生活用具。
这是
她不理解,看向小奶奶。
“我们这位爷的杰作。”哑姑淡淡回答,指着柳万,“治疗失眠的一种办法,我们叫它失眠通道。”
失眠通道
兰草越发不明白了。
柳万小脸更红了,“哎呀你笨死了,那边不是住着白表哥吗臭媳妇她发神经,不许人家进门来玩,我们只能挖个洞说话了,反正夜里睡不着。”
“白表哥他怎么在这里”兰草的脸顿时变了。
“腿长他身上,他想去哪里是他的自由,我们怎么知道!”
哑姑本来一直很高兴,听到这个人忽然整张脸都冷了下来。
柳万早就习惯这臭媳妇的忽冷忽热,他给兰草挤眼睛,“我们现在是邻居。就隔着一堵墙的邻居。白表哥每夜都和我说话。可有意思了。”
兰草痴在那里,望着那个洞反复看,还是不能相信那个风度翩翩的白子琪会住在忘世塔,还和小奶奶他们隔墙而居。
好好的富家公子不在家里过那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住这寒酸小破屋子里,这是何苦来着
本来大家很久不见,这一乍然见面都很高兴,可不知为什么,说到那个白子琪,大家都不高兴了,小奶奶首先就不开心了,兰草也跟着有些神情怪异。这都是为什么呀柳万不明白,也懒
349 长念
哑姑带着兰草和长安一进去,张紫蓝就坐了起来,笑吟吟喊秧儿倒茶来。
这秧儿本来对哑姑等人有些不大看得起,总觉得自家小姐身份高贵,比这些身份不明又流落在外的人要处处具备优越感——她却忘了自家小姐也早就是流落在外的角色了。尤其再加上深儿伶牙俐齿喜欢和秧儿挤兑,柳万更不争气,一点没有大家公子哥的模样,秧儿就更加看不起这几个成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人了,她甚至偷偷给小姐嘀咕过,怀疑他们并不是什么灵州府大户人家出来的,压根就是流落街头到处混饭吃的一帮混混。但小姐一直很相信那哑姑,不许她口无遮拦地胡说八道得罪了人。但这不说明秧儿心里就完完全全认可这几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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