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姑玉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子袖
“要不奴婢去中院送个话,叫她们来接回去”兰草踟蹰着,建议。
“不。”哑姑边说,边动手将他往正搬了搬,替他脱鞋脱袜子。脱外衣。
兰草看着小奶奶的当作十分娴熟,很快就把柳万剥得只剩下一个红红的肚兜裹着肚子,下身只留一件亵裤。
“弄点水来擦擦,这身上怎么都有味儿了”
哑姑皱眉。一面低头仔细查看。嘴里发出一声“咦”
兰草被吸引了,掌灯过来一起看。
两个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同时吸了口冷气,柳万的腿上胳膊上怎么这么多伤痕呢
兰草咬着嘴唇,小声道:“是不是万哥儿他淘气,犯病的时候自己弄出来的伤”
哑姑不忙着搭腔,伸手轻轻触摸这瘦瘦的小腿和大胳膊,有些伤是旧伤。已经痊愈了,摸上去柳万没反应。有些明显是新近才弄出的,淤青,红紫,稍微一碰触,柳万的肢体就剧烈抽搐,嘴里还发出迷迷糊糊的呻吟。
兰草偷偷看小奶奶,她发现这些自己看了心里深感害怕的斑痕,小奶奶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她竟然不但一一抚摸查看了胳膊和腿上的伤口,还把柳万的身子翻过去趴下,露出枯瘦如柴的脊背。
兰草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偏偏小奶奶要她说话,问她,“看了这里的伤,现在你还认为它们是柳万自己弄出来的”
兰草愣愣望着这小小窄窄的脊背,只有方寸之地,却密密麻麻分布着很多青紫斑澜的疤痕,新的,旧的,大的,小的,深的,浅的,可以说新伤摞着旧伤,伤痕累累,找不出巴掌大的一片好肉皮。
兰草的手颤抖得厉害,嘴唇哆嗦着,“小奶奶,奴婢把人心想得太好了——这些伤都在脊背上,万哥儿他常年患疯病,手脚抽风,早就变得僵硬笨拙,他哪里能自己伸手到脊背上去弄伤自己明明这是他人的外力伤害出来的——是谁啊,这么狠心,对一个病人能下这样的毒手,他还是个孩子呢,太可怜了——”
声音哽咽难言。
哑姑点点头,“不错,你的分析能力有进步,能把这孩子弄成这样的,肯定是那些日常伺候他的身边人,她们厌烦他,记恨他,早就想教训他了,只是碍于大太太面子,毕竟那时候大太太是很疼爱这个孩子的。”
兰草忽然呀了一声,“小奶奶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从前万哥儿的日子不错,有人疼爱,自从大太太肚子里怀了自己的亲儿子,这抱养的儿子就成了多余,所以万哥儿的日子再也不好过了。”
 
117 礼物
丫环把所有烛台上的蜡烛都点亮了,还嫌不够亮,另外又加了几根,直到把整间屋子都照得明晃晃的,九姨太李万娇这才满意,她借着灯火亲自抖开一个小包袱。,
“说是一些自制的胭脂水粉,送给我们用着玩吧。”
丫环在一边轻轻解释。
李氏却一脸严肃,似乎她已经预感到这里面不会像丫环说的那么简单。
淡青色棉布包袱,带着一股浓浓的药材味来。
要是以前,李万娇闻到这种味就皱眉头,她讨厌这种味道,她一个被娇宠坏了的小姨太,只有上好的脂粉、胭脂和喷洒衣衫祛除异味的花瓣露才能入得了她的眼,而这些东西还必须是灵州府最有名的铺子里出来的,她才看得上眼。
除了本身得病必须吃药的时候没法避免要闻到药味,那是没有办法,就算吃药,她也是由下人熬煮过滤好了伺候她喝,她这样的身份,哪里会亲自去接触那些原药材,所以在她的印象里,捣鼓药材一类的事大多是和药堂里那些男人啊贫贱的人联系在一起的。
但是现在这股很冲的味道,她似乎没感觉,她有些急切地打开包袱。
露出一件奇特的衣衫来,她挑在指头上仔细观察,这是什么啊,难道是给宝儿缝制的衣衫还是裤衩不像啊,宝儿身子哪有这么粗是给大人贴肉的里衣吗哪有这么小的里衣细细的一道布带子,衔接着两片圆圆的棉布垫子。垫子特意做成空心,里面垫了软软一层棉花,摸上去说不出的松软绵柔。
“这亵裤不像亵裤。小衣不像小衣的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呢”
李万娇挑在手上喃喃地自问。
兰香凑上来看一眼,羞涩地笑了,“姨太太你有所不知,这是那个童养媳发明的什么叫胸罩的东西,只专门给女人穿的,说是穿起来就能把身材提起来。这样才显得挺拔,好看,迷人。吸引男人……哎呀,这些都是奴婢听来的,可不是奴婢自己信口胡说的。”
狗尾续貂般开脱了自己,她低着头悄然吐舌头。
李万娇没察觉兰香刚才话中的失口。把东西举到面前再看。是给女人穿的女人那么饱满的身子,这小东西怎么穿能穿得上来
李氏倒是对那奇怪的东西没兴趣,丢开了,接着在里面翻,下面是一对木盒子。
最简单常见的那种木盒,李氏从不拿这种盒子装胭脂水粉,太便宜,配不上她用的档次。
李氏打开了其中之一。
露出满满一盒大红色粉末。
这是什么
凑到鼻子下闻。淡淡的花香,掺杂着一股幽幽的药香。
伸指头拈一点。滑滑的,爽爽的,不像脂粉,却也不像沐浴的花粉。
李氏赶忙去开另一个盒子。
她的手忽然有点颤抖。
里面也是满满一盒粉,却是灰糊糊的颜色,同样是药味大过了香味。
李氏把盒子推开丫环,丫环看了也是一脸茫然。
李氏冲后面一点头,几个本来远远站着伺候的仆妇也凑过来看,一个个闻,抹一点在脸上,有人还伸舌头舔了舔。
除了淡淡药香,真的看不出这是什么。
像是脂粉,却又看不出里面什么成分,似乎要比一般的脂粉硬一些。
“送的人说是脂粉”李氏这才记起来追问。
“是啊-”一个外间伺候的小丫环被叫进来,她慌张得小脸儿都红了,声音却清晰连贯,“是兰草送来的,来了也不多说,只说她们小奶奶送给各院的,自制的脂粉,这一份叫小奶奶用着玩。”
就这么多
兰香用焦急的目光挖着小丫环,恨她不能多说点有用的。
“奴婢本来想多问的,可是那兰草姐姐匆匆忙忙的,掉头就走了。”
小丫环喏喏着。
兰香气得直瞪眼,还“兰草姐姐”呢,她给你什么好处了,嘴巴这么甜
李氏摆手叫她下去,与小丫环无关。
和角院那位打交道不是一回两回了,她的怪脾气她也稍微领教了一些,人家愿意说的,自然会说;不愿说的,半句都不会多言。
似乎,那小童养媳做的事儿总是要比说的话多一些,行动大于言语,说来就来了,说走就走了。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您还是别用吧,万一有什么不妥呢。”兰香很贴心地悄声提醒。
意思很明显,忽然送东西来,又没说具体什么做成的,万一对主子有伤害呢,她家姨太太可是把这一副花容月貌看得比命都金贵,保不定有谁想在这上面动啥歪心思呢。
李万娇却摇摇头,目光有些深邃。
既然是她特地命贴身的兰草送来,那就说
118 静夜
正月十六的夜晚,双鹤堂不点灯,兰蕊把一张小小的木案几摆在窗前,再搬一把矮矮的镂空美人凳。;
案几上一把茶壶,几枚小巧秀气的茶盅,都是上好的渗色釉。
一个盘子里,几样精细糕点摆出一个花形。
三姨太换了平时很少穿的宽袍大袖的祭月衫,从满月初升上来她就已经坐在窗口了,窗帘没有往下放,满满的一盘月全部清晰无比地贴在窗纸上。
三姨太在独斟独饮。
纤纤玉手落在淡绿色渗色釉壶柄上,懒懒地抓起来,壶嘴斜斜对着一个茶盅倾倒,一缕清亮如玉的液体缓缓滑入其中,有几滴洒落在外,看看满得直往外溢,三姨太才懒洋洋搁下茶壶,扯长脖子俯首对着案几啜饮那散落出来的液体。
屋子里琼酿的香味渐渐浓郁。
原来她喝的不是茶,而是上好的酒,灵州府特产的灵州雪。
只是把酒液装在茶壶里,以饮茶的方式啜饮罢了。
兰蕊给火炉添炭,暖炕,收拾梳洗的东西,一个俏生生的身影一直忙个不停最后抖开一条半旧的毯子铺在地下,又把一条被子也铺了去。
然后她跪坐在这毯子上叹了口气。
“兰蕊,来,我们干一杯——”三姨太歪歪斜斜举起一杯酒,嘴里喊道,却不等待,自己对着空中明月略一举杯,一扬脖子。那液体已经滑入嗓道。
“姨太太,您少喝点——”兰蕊轻轻提醒。
“酒入愁肠,化作千万思绪。碎碎散散,无迹可寻,只有这当头明月,年年岁岁相照,还有这身边兰蕊,年年月月陪伴——兰蕊,我敬你——”
兰蕊听到她忽然嘴里念念有词。竟像是又在作词,顿时不敢招惹。姨太太一年四季是个闷性子人,可是偏偏到了这正月十六月圆夜,她都要独醉一场,醉了吟诗作词。一个人絮絮叨叨地念,念到伤心处,哭得一塌糊涂,往往兰蕊拉不动烂醉如泥的她,最后只能把炕上被子扯一条下来铺在地上,将她安置在地上歇息一夜。
兰蕊早就知道了,正月十六的夜晚,是姨太太当年嫁给老爷的日子。这曾经是个喜庆的日子,如今想起来。却是伤心的夜晚,所以姨太太每年都要独自赏月,饮酒。好好地醉一回。
“姨太太,您少喝点——奴婢还有事儿没说呢——”兰蕊抱一个青布包袱过来,解开了,露出两个木盒。
“哪里来的难道还有人会给我们送礼物”兰蕊听到姨太太的舌头有些大了。
“角院送来的,就是那个童养媳,说是一些脂粉。她哪里知道呢,我们双鹤堂早就和脂粉胭脂一类的东西断绝关系多年了。”
边说边打开盒子。一盒粉红色粉末,一盒褐色粉状物。
“脂粉”兰蕊用葱管似的长指甲挖一点,嗅嗅,在手心里揉开看,“像,又不太像。”她念叨。
“明儿起,给我擦吧,不管是不是脂粉,我就当脂粉擦吧——”三姨太摸着自己的脸蛋,“这张脸蛋再不抹点胭脂水粉,只怕要粗糙成墙皮了。”
兰蕊却暗暗皱眉,“姨太太,这一个小丫头随便制作的东西,看着挺粗糙的,您这细皮嫩肉的,怎么能随便就用呢,万一对你肌肤有损伤那可如何是好”
忽然三姨太伸手过来一把攥住了盒子,几乎从兰蕊手里夺走了,声音陡然提高几分,“你是怀疑,她有害人的心”
兰蕊紧张地左右看看,其实这双鹤堂就她们主仆两人,下面的粗使婆子早就睡去了,兰蕊还是压低了声音,“奴婢昨儿听说了一件事,说大太太所以能怀上身孕,就是她帮的忙,她亲自给把脉、抓药、调息的。她又把磨坊婆子生的残缺儿子抱到大太太跟前要求收养,大太太二话不说就收养了,你说,她们的关系要是不十分地好,能有这些事儿姨太太,您要知道,她们终究是婆媳呀——”
骤闻这一番话,三姨太愣住了,本来软弱无力的手指陡然一硬,紧紧攥住了酒盅,小小的薄胎瓷器,竟然就那么被捏碎了,碎片无声无息地陷入肌肉,将右手食指拇指同时割出许多细碎伤口。
伤口虽小,疼痛钻心。
兰蕊没有发现,三姨太也不吭声。
有些伤痛,需要一个人承受,就像此刻,也像已经过去的往事。
忘不了,不能忘,因为伤痛入骨。
“兰蕊你说的可是真的会不会是谬传呢”她的声音在颤抖。
酒盅碎了,酒液撒了,每一滴落在案几上的酒液里都映射出一缕亮亮冷冷的月光。
她的追问太惊诧太不愿相信,就连也月光也似乎在跟着颤抖。
兰蕊咬了咬牙,“姨太太,这是从九姨太那里传出来的消息,所以奴婢想着,要比别处传出的要可靠一些,毕竟老爷常去的是那里。”
三姨太默然。
这话不假。
只有老爷才能知道大太太的秘密,也只有老爷才愿意把这样重要的秘密转述给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那么,是真的了。
这个童养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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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索取
兰梅恭恭敬敬地伸出双手,捧上来一物,陈氏接了,却是轻飘飘一张纸。|
“是她送来的”
陈氏神色不动,眼皮只撩了一下。
“兰草送的,也不进来面见您回禀一下,匆匆就走了。”
陈氏展开。
宣纸,上面落着蝇头小楷,字迹有些歪斜,像一个刚刚学步的孩子在走路,虽然步子迈得歪歪斜斜,却极力地做着努力,自己相信自己一定会走好。
“瓷器,丝绸,首饰”陈氏只草草扫了一眼,一看不是保胎的药方子,顿时松懈,没了细看的兴趣,现在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保胎更重要,其余的都是小事,所以她示意兰梅来念。
兰梅小时候学过字,一般的书信、账本一类难不倒她,这也是大太太所以挑中她长期留在身边伺候的原因之一。
兰梅清清嗓子,声音不高不低娓娓念了起来:“一,瓷器,渗色釉,一共需要三套。包括瓷碗、瓷杯、瓷花瓶、瓷笔筒、磁盘子……;二,丝绸……”
“等等!”陈氏打断,“写的什么,你念慢点!”
兰梅只能从头再次开始,“一,瓷器,渗色釉,一共需要三套——只要灵山窑所出产品。”
陈氏对面垂手而立站着李妈和另外几个仆妇,陈氏身边左右各双膝跪坐一个丫环,手里擎着一柄玉如意替陈氏轻轻敲打着左右两条腿。她怀孕后身子懒,自己不爱动,每日都要叫丫环敲打敲打以此疏散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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