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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剑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无罪

    王惊梦认真的听着,他同时看着手中的这柄剑。

    他手中的这柄剑即便从好看的角度,都的确和那些剑有着一定的差距。

    他这柄剑是青黄色,颜色很淡,很像是初春里许多树新生的嫩芽在阳光下的色彩。

    这柄剑的符文也很淡,似乎随手一抹就会抹去。

    它的剑柄也没有多少修饰,只是颜色略深,显得有些偏黄。

    但是它的剑柄握起来分外舒服。

    这柄剑提在手中的感觉也是分外舒服。

    不需要多用力,这柄剑就似乎不会从手中滑脱。

    剑身的重量也是不轻不重,剑柄和剑身之中的符文,也是极为温顺,就像是他身体经络的一部分。

    很舒服。

    所以他很真实的告诉了这名铁匠他自己的感受。

    一柄剑,首先要让人感觉很舒服。而且这柄剑没有太多后加的味道,这柄剑很本真,炼制它的剑师应该也没有刻意让它去追求某一方面。

    剑首先要让用人的感觉舒服,红烧肉就是红烧肉,再好吃的红烧肉,也必须是肉好吃,而不是其他调和出来的味道。而且剑是伙伴,我不需要剑有太过强烈的个性,我不想去驾驭或者压制,我喜欢陪伴。

    听着这些话语,铁匠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他沉默了许久的时间,才缓缓的抬头,苦笑起来。

    他在追求极致的道路上走了很久,此时听王惊梦的这一番话,他才醒觉,自己竟是忘了当年的自己,忘了本心。

    这柄剑叫什么名字?王惊梦认真的问道。

    这柄剑没有名字。铁匠淡淡的说道:这柄剑是我三十岁时炼制而成,当年我觉得不甚满意,封在了这箱中,现在既然你挑了这柄剑,你是叫王惊梦?这柄剑,可叫惊梦。




第二十三章 放养
    少年带剑离开,打铁的声音还在继续。

    顾离人选的这弟子怎么样?

    一道很有洞穿力的声音在这间铁匠铺子里响起。

    这声音并不响亮,但是却像是实质一样塞入人的耳廓,像棉花般柔软,但塞得过多,却容易让人觉得鼓胀发疼。

    人不知何时来,穿着也不起眼。

    粗布衣衫,腰间缠着麻绳,双手粗糙,掌心全是老茧,一双草鞋甚至破了几个洞,脸面也不见修饰,须发剃得极为随便。

    若非此时的声音和沉静间那番迥然异于常人的气度,这名中年男子看上去也便是个山野里的樵夫。

    极好。

    铁匠异常简单,说了两个字。

    只是这两个字,这樵夫模样的中年男子却是十分动容。

    能说说?

    他凝重的看着铁匠,下意识的说了这一句,瞬间又有些歉然,道:实在是好奇,即便是那些绝世名剑,你见了也只不过是简单评断一句,好,或者还行,或者有些不成,这极好二字,我从未从你口中听说。

    剑乃死物,但在他身上能活,他懂本真,知本心。铁匠想了想,道:而且不多想,万千道,能有一道走通,他便取了。

    还有呢?

    樵夫模样的中年男子神色更加凝重了些。

    还不够?

    铁匠似乎觉得他有些俗,顿了顿,道:流云剑经里的剑招对于他而言太过简单,看一遍就看会了,无论是冥想入定,还是吸纳天地灵气通窍的速度都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之中的第一。能够越阶杀人这些够不够?

    那不只是够,还有些可怕。樵夫模样的中年男子微蹙的眉头松开,苦笑起来。

    我祝锋虽未必一定是天下炼剑第一,但秦境内至少为人知的炼剑师中,没有人比我炼的剑多,没有人比我炼的剑好。只是炼了这么多年剑,顾离人都未看上一柄,他连我的剑都看不上,却将这名弟子视若珍宝,这便可想而知。

    铁匠的话语似乎有些落寞,但神情却反而越见释然,越发开朗。

    那我也想明白了,顾离人为什么来看了你,却是不见我一面,甚至都不让我知道他来过这边,在这边挑到了一名弟子。

    这名樵夫模样的中年男子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却是难言的感慨,他知道我已厌倦了江湖,便不想再将我卷进来。只是我欠他情,他弟子要在这一带修行,这名弟子又是他寄托所在,我如何能不帮他看一看?

    情义所在,这才是江湖的好,至于好酒好肉,皆是狗屁。

    这名樵夫模样的中年男子笑了起来,笑得很狂,很傲。

    铁匠沉默不语。

    哪怕身心都不在江湖,谁又能真正脱了江湖。

    王惊梦还没有离开这个山村。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十数村民,眉头微蹙,他觉得自己必须先想明白一个问题。

    何以修行。

    这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猎杀那些凶猛的野兽,用皮毛血肉换取生活所需,和现在吸纳天地灵气于体内,修习剑经,以及杀人当然不同。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想清楚,自己将来是要做什么。

    一个人最重要是活着。

    好死不如赖活,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老话。

    世上那种一心向死的人几乎没有。

    因为真正想死的人早就已经死了,哪会见人就说自己想死,死了一百遍还在好端端的看着明日的朝阳。

    活着,便求饱暖,饱暖过后,便求安逸舒适,他在数年前便真正能够做到好好的活着,能够凭借山中的紫竹便能安逸舒适,这是山间行走了数十年的那些老猎户都不能轻易做到的事情,他当然明白自己和寻常人有太大不同。

    只是偏安一隅和坐井观天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并没有到那种需要仔细思索自己人生的时刻。

    但顾离人出现了。

    他成为了真正的修行者,他面前天地便霍然开阔。

    但最为关键的是,顾离人太强,太高。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还未看清眼前的河流时,顾离人却已经一把提着他到了云端,然后指着下面的天地,说,看看,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只是高高在上的,飞在云端的未必是能够脱离尘世的仙人,更多的是被猎人射落的飞鸟。

    他到了需要思考今后要做什么的时候。

    为了生存而杀人,并不需要有什么特别的念头,人威胁我的生死,我自然要反抗,这只是本能。

    但主动去杀人,便是要理由,便是要目的。

    现在跪在他面前的这些村民,是要求他杀人。

    见着他沉默不语,这些村民便以为他是不愿意,当下数人便领着一起磕起头来,并不停许诺会尽可能筹集更多的钱财,甚至只要他提供住处,每年都会筹集钱财送去。

    我不爱财。

    王惊梦并没有仔细去听这些村民后来说的话,他更是忽略了这些村民给出的更多许诺,他有些想明白了,抬起头来,道:我会去看看,如果他真是和你们说的一样,我会杀掉此人,你们不需要给我什么。

    这些村民全部呆住。

    他们不敢相信。

    人是生灵,更是同类,杀人是绝大多数人一生都不会做的事情,所以神圣。所以我杀人只会因为自己,不会是因为他人。

    王惊梦看着这些眼神里充满怀疑的村民,平静的说道:我要杀此人,只是因为我觉得此人极恶,只是此人让我不喜欢,太过厌憎,我由心而行。

    这些村民并不能理解王惊梦此时的话语,但他们听出了王惊梦是真的要去看看他们所说的那人,并真的会杀那人。

    至于那人是否和他们所说的一样,他们并不担心,因为他们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王惊梦转身离开。

    他提着那柄让他觉得很舒服的新剑。

    这柄剑在箱子里积存了很多年,还未染血。

    他此时心情很愉悦。

    并非是他完全想明白了将来要做什么,而是想明白了任何时候都不需要看得太远,想明白了,任何选择都需要完全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如果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如果做这件事情不能让自己开心,那修行有什么意义,获得更强大的力量都不开心,那有什么意义?

    这个时候他心中对顾离人越加的尊敬和佩服,他很幸运遇见这样的老师。

    他真正理解为什么顾离人只是丢给他几本剑经,给他留了几条路,便离开而不在他的身边。

    这是真正的放养。

    因为顾离人想要他按照自己的喜欢,随意而安,随缘而行。

    顾离人不想用自己的想法和喜好,来左右他的想法和喜好。

    而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便看出他的这名弟子是什么样的人,合适什么样的修行,这样的老师,便真的不是寻常人。



第二十四章 心声
    此时他明白他的老师真的不是寻常人,然而却不知在秦地西境的他已经名闻天下。

    有些人一生都走不出山村,有些人一生都走不出一座城,而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越过王朝的边际,到别的王朝去看一看。

    大秦王朝的最东边,是胶东郡,是海,是很多秦人认为的天之尽头。

    尽头还有另外一层意义,那便是偏远,便是很多人都不愿意到达。

    一座无数巨大的白色礁石环抱的海港里,漂浮着很多足以在海上航行数十日的大船,这些船的庞大程度,是很多长陵的权贵都无法想象。

    事实上,长陵的很多权贵对于胶东郡的印象也只局限于想象。

    在他们的想象之中,胶东郡应该就是一个相比于长陵鱼市更大的鱼市?

    到处都是抛弃着腥臭鱼内脏的街巷,污水横流,应该还有落满很多海鸟的粪便?

    鱼肉和鱼干应是不少,这些年胶东郡出产的这种东西,也成了秦境各地主要的肉食来源之一。

    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这里的人是不是可能连鞋都不穿,裤腿挽到膝盖,脸色和脚板一样晒得黝黑?

    一名身穿华衣的少年坐在船头。

    他来自长陵。

    即便真正到了这秦人认为的天之尽头,到了这充满海腥味的胶东郡,哪怕身处比他家中宅院还要大的大船上,身前还摆着他之前从未见过的海珍,看着海水在阳光下变化出无数深深浅浅的色彩,看着天空里无数白色的海鸟在飞翔哪怕一眼望去,这里的人都并非是那种不穿鞋的泥腿子,然而他眼中不屑和嘲讽的神色却依然时不时的闪耀。

    就如偶尔出现在他视线之中的,邻船的一些胶东郡的富贵门阀之中的贵人,那些人身上的衣料用得算是贵重,但那又如何?

    连领口和袖口的刺绣都是那般拙劣。

    那些人甚至恐怕难以理解他的领口和袖口为什么绣的是一些蝙蝠的图案。

    那些人就像是拙劣的戏子,在黑夜里挑着昏黄的油灯,模仿着长陵权贵们的举动,试图接近,然而一眼就被人看穿脸上抹了太重的脂粉。

    郑氏?

    他戏谑的看着手中洁白的酒杯。

    这个酒杯像是白玉,然而在阳光下有着无数细密的生长纹,这是深海之中一种巨大的贝壳的壳打磨而成。

    为了打扰这种只在深海之中存在的巨大贝壳,胶东郡每年都要死无数人。

    不是因为水性不好,而是因为潜入太深的海水之中,如此往复几次,捕捞者的心肺便会出问题,便会出现难以治愈的隐伤而死去。

    然而有意思的是,这种东西制成的酒杯,胶东郡却是没有多少,绝大多数都去了长陵。

    因为整个胶东郡没有人有权处理海中和海外的出产。

    郑氏很厉害吗?出这么高的价钱。

    你去和那家商行说一声,那东西我要,但是我只会出一半价钱。

    这名少年眯着眼睛一口喝完了酒杯之中的酒液,然而对着始终恭立在他身后的一名青袍中年男子说道。

    这名青袍中年男子躬身行礼,不发一言便转身离去。

    就在距离这名少年并不遥远的码头岸上,停着一辆不算华贵也不算寒酸的马车。

    马车上的一名车夫是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微垂着头,目光却是死死的盯着船上的那名少年的双唇。

    他轻声的复述了这名少年的每一句话。

    他身后的车厢里光线暗淡,车窗帘子和车门帘子都垂着,车厢里的光线全部来自顶部的几颗明珠。

    光是这几颗明珠和车厢内壁上镶嵌的一些宝石,就足以买下那名少年身下的那条大船。只是这些明珠和宝石的光辉,也无法和端坐在软塌上的少女媲美。

    她是郑袖。

    上天赐予她的不只是天下无双的美貌。

    她在胶东郡拥有无可匹敌的财富。

    只是光有财富,有什么用?

    那名少年看中的东西,是她修行所需的重要东西,那名少年在长陵也并算不上是位列前几的权贵门阀之中的子弟,然而胶东郡的所有门阀依旧得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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