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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剑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无罪

    原本凝聚如重锤般的剑意如一盘散沙吹去。

    叶新荷身上的衣衫猎猎作响,如同战场上高扬的战旗被流风吹动。

    他身后的酒铺木板墙壁上噼啪作响,如同外面此时被雨敲打的芭蕉叶。

    然而他依旧只是微笑。

    他的剑已隐于袖间。

    一片惊呼声响起。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看清他的剑,更没有看清他的剑招。

    不要用死物泄愤,我要还在这里吃东西。

    不如就是不如,我还年轻,你还未死,肯炼就有翻本的机会,不要丢了秦人的脸面。

    叶新荷的声音轻淡的响起。

    余沱颤动的背部终于安歇。

    在叶新荷的声音响起之前,她羞愤难当,便想直接转身从这间酒铺撞出去,但叶新荷的声音,却是如同颗颗重石砸在她的心间,让她身体都变得比以往沉重了无数倍,让她无法动步。

    说的好,不敌就是不敌,那今日不敌,便就此别过,今后有缘再会。

    就在此时,薛静夜的声音响起。

    这名来自楚境的修行者对着叶新荷微躬身行了一礼,便直接转身离开。

    林姿三呆呆的看着薛静夜从身侧走过,看着薛静夜很是平静的面容,他心中对薛静夜也陡然生出极大的敬意。

    他看不出任何的惊惧之意,只见得到洒脱。

    不拘泥一时成败,而且就算告辞离开也只是说有缘再见,这名来自楚境的年轻修行者心中恐怕并不认为自己将来一定比叶新荷弱,也不认为将来自己前行的道路上不会出现比叶新荷更强的对手。

    他并不纠结于能否战胜叶新荷。

    不知为何,看着薛静夜平静从容离开的神态,林姿三觉得自己更为渺小的同时,却是反而生出比之前观战斗更多的感悟,似乎学到了更多的东西。

    余沱最终也没有说任何的话语。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对叶新荷也是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然后离开。

    等她离开之后,这间有些破损的酒铺里,便有更多的人离开。

    从一时客满无座,到内里酒客稀落,反倒显得有些寂寥起来。

    林姿三已毫无争胜之念,他苦笑着走入了酒铺,叫了些吃食慢慢的吃了起来。

    雨声淅沥,又有人走进来。

    他嗅到除了食物之外的淡淡幽香,犹如茉莉。

    在他抬起头来时,便只看到一名少女的背影。

    这名身穿白衣的少女坐在了叶新荷的对面,对着叶新荷说话,声音虽轻,但他偏生听清楚了。

    你都已经是巴山剑场的人还如此欺负余沱他们这样的你不怕传出去难听?




第九章 夜雨油灯
    有什么区别?

    叶新荷继续细细的吃着,微嘲的笑笑,这些人连我都看不上,顾师叔又怎么可能看得上?

    身穿白衣的少女眉梢微挑,似是不完全赞同他这句话,但又不太想和他争辩,也不叫吃食,只是静默的坐着,也不知在等什么人。

    林姿三回过神来,他忍不住偷偷的看着这名白衣少女。

    这名白衣少女一头黑发很浓密,侧脸五官稚气犹存,说不上美艳动人,只是别有一番清丽气质。

    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新荷却是有些不自在起来,他看着这名不言不语的少女,忍不住放下筷子,说道。

    我是在等林煮酒。

    少女看了他一眼,道:原本就约好了在这里见面,你也知道,这是这里做菜做得最好的一间铺子,他很怀念这里的卤肠,只是没想到恰好你也在这里。

    除了这家,巴山剑场这外面还有什么能挑的,既然回来了,不在这里难道还能在别家?叶新荷明显有些意外,不过卤肠有什么好怀念的,油又重,花椒又放得太多。吃多了还对修行不利。

    听着他这些话语,少女却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原以为你会关心他回来到底要做什么。

    我有什么好关心的。叶新荷讥讽道:难道还生怕他和我争那两柄剑?我就算未必能胜得了他,他也不可能胜得了我,要我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

    林姿三刚刚才平静下来,听着这些对话,他的心脏却是再次不可遏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虽然他自认未必敌得过余沱,哪怕他自己之前真的是坐井观天,但他都可以无比确定,像余沱这种人已经是罕见的奇才,在同辈之中几无敌手。叶新荷这种,更应该是天才之中的天才,但此时听得他们对话,似乎叶新荷和这名女子原本就是巴山剑场的弟子,而且像叶新荷这样强大的年轻修行者,巴山剑场远不止一个。

    一处先前并不算出名的修行地连出余左池和顾离人这样令人仰视的剑师,已经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连这些年轻弟子都是遥遥领先于同辈的修行者,便令人更是无法想象。

    先前他来这里的确很想成为巴山剑场顾离人的亲传弟子,然而亲临此间目睹了这些事情,他现在却只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巴山剑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宗门。

    少女和叶新荷停止了交谈,林姿三并不知道这座酒铺里其余的客人有没有听到这两人的对话,但总之没有人出声,这酒铺变得更加安静,唯有食物入口后的咀嚼声,杯碗推动时的声音,以及外面的雨声。

    越是静谧,时间流淌得就似乎越慢。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渐渐停了,湿哒哒的石板路上,却是响起了分外清晰的脚步声。

    听着这脚步声,原本已经撑着下巴在发呆的少女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直到此时才终于吃完东西的叶新荷伸手示意店中伙计端些热茶过来,却又嫌太暗,让伙计在桌子上点了盏油灯。

    林姿三在昏黄的光线亮起时转过头去,他看见一名身穿着草鞋的瘦削年轻人正从街巷的那一头走来。

    这名瘦削的年轻人穿着旧蓑衣,远远望去根本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走得近了,林姿三却是莫名的感到了一股血腥气。

    这种血腥气不只是来自于这名年轻人的旧蓑衣,甚至来自他的草鞋之中,来自他的短发上,甚至连看着这名年轻人有些病态般苍白的面容时,林姿三都感觉到似乎有一种血腥气正在从这名年轻人的唇齿间透出来。

    辣油面,卤肠,水煮野菜。

    这名年轻人走得不慢,到了这家铺子不远处时,更是三步并作两步,看着被打烂的铺门皱了皱眉,接着随手将蓑衣挂在破烂门框上挑出的一截烂木上,喊吃的东西和这些动作一气呵成。

    这些吃食上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因为早在这名年轻人出现之前,那名少女已经吩咐了店家准备这些吃食。

    一碗恐怕不够。

    看着直接就到了面前的一碗面和两个菜碟,这名面容有些病态的年轻人微微一愣,眼中满是欣喜的同时,却是又有些发愁般轻叹了一声。

    再来一碗。

    少女微微一笑,对着那名店家挥手示意,同时道:吃面也要乘热,你吃完一碗,再来一碗,岂不是正好。

    嫣心兰,还是你讲究。这名年轻人敲了敲竹筷,埋首便是大口喝了一口面汤,抬起头来时眼睛里全是满足的神光,对我而言,一起堆在这里,热气缭绕,两碗比一碗更容易令人满足。

    杀气这么浓,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叶新荷看着无比满足的他,却是眉头大皱,伸手在他的手腕上轻触了触,眉头又顿时皱得更深了些,你这次到底杀了多少马贼?

    云梦山那一窝老鼠全没了。年轻人已经开始吃面,他的吃相并不好看,哧溜声很响,说话含糊不清。

    林姿三依旧听得清楚,只是不知云梦山那一窝老鼠到底是代表什么。

    叶新荷却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这么多?

    又不是我想杀这么多。

    这年轻人埋头吃面,时不时飞速的夹些卤肠,还不是祁师叔逼我。

    连巫童他们都死在他手里,叶新荷,看来你一开始太过托大了。他现在不受伤,恐怕你真不是他对手。嫣心兰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年轻人吃面,一边忍不住轻声嘲笑道。

    叶新荷面色微变,也不反驳,只是冷冷哼了一声。

    一旁的林姿三听到,却是惊骇得差点叫出了声来。

    他此时终于明白之前所说云梦山那一窝老鼠是什么意思。

    秦楚边界的云梦山一带,有一群马贼极为难缠,秦楚军队剿杀多年都拿他们无可奈何,其中为首的马贼首领叫做巫童。

    楚境云梦山之中原本有一处修行地行云宫,这群马贼初始为患时,行军宫的修行者便先放言要灭这批马贼,然而最终结果是不过月余,行云宫便被这批马贼血洗了,一个人都没有幸存。

    行云宫在整个楚境而言也不算是那种不入流的剑派,这批马贼的强大便可想而知。

    放心,我不和你争那两柄剑。

    年轻人吃面很快,只是这几句话间,他连面碗都端起来,将面汤都喝得精光,意犹未尽的打了个饱嗝,然后手指敲着桌面等着第二碗面,同时看着叶新荷道:只是祁师叔让我回来和参加剑会的人交手。他倒是也不想我成为顾师叔的弟子,只是大概觉得逼得我还不够?



第十章 问剑
    林姿三的手指微微的颤抖起来。

    一名剑师理应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心境如此剧烈波动,实在是很不好的事情。

    这名年轻人应该就是先前那少女口中的林煮酒。

    林煮酒这个名字,在整个修行者的世界毫无名气可言。

    至少他自己都可以肯定,同样是姓林,但自己林姿三这个名字,比起林煮酒而言要响亮很多。

    很多别国的修行者都会听过他的名字,但应该根本未曾听说过林煮酒这个名字。

    然而即便听的只是这些简单的对话,他都可以确定这林煮酒平时的修行方式便是最残酷的实修,在真正的生死战斗之中提升自己的境界和实力。

    云梦山那批马贼之中原本就有许多修行者,但和寻常的修行者相比,他们在自己的生存遭到威胁时,可以用出任何卑劣的手段来赢得战斗的胜利。

    他根本无法想象,一名像他这种年纪的修行者,如何却面对这样凶残的马贼,并最终将他们全部杀死。

    更令他无法想象的是,这林煮酒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但在这种情形下,他的那名师叔,竟然还要让他赶回来面对所有参加剑会的年轻才俊?

    哪怕这名叫做林煮酒的年轻人比叶新荷还要强大,然而逼得太狠,也不怕绷断了那根弦,不怕留下妨碍今后修行的隐疾?

    祁师叔真是有些丧心病狂。叶新荷在此时冷冷说了一句。

    有热气飘荡,第二碗面端了过来。

    林煮酒不胜欢喜,赞许点头道:我也觉得。

    叶新荷面对他似乎总有些无可奈何,眉梢微微挑起,转过头看着那名叫做嫣心兰的少女,你先前还觉得我做得不妥,现在祁师叔都喊他回来镇山门,也不怕天下人说我们巴山剑场故弄玄虚,说是开山收徒,结果原来是巴山剑场向天下示威,让天下看看巴山剑场现在如何如何?

    林煮酒又在飞快的吃面,吃面的声音响得如同打呼噜一般,这和林煮酒先前的慢条斯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含汤带水,声音模糊不清的响起:我也是这般说祁师叔,我又不是他所希望的那种修行变态,在云梦山呆了那么久,谁不想歇一歇?但祁师叔说巴山剑场何需对人解释?更何况祁师叔说余师伯和顾师叔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未必是谁胜得了我就能成为巴山剑场弟子。

    不以胜负论?叶新荷眉头大皱。

    林煮酒头颅微胎,嘴角挂着些面条,有些滑稽的微微点了点头,道:而且既是难得的公开收徒,绝不止收上一名两名这么少。

    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嫣心兰一直认真的听着,直到林煮酒吃完这第二碗面,开始喝汤,她才轻声问道,祁师叔和余师伯顾师叔他们走的近,而最近你跟着祁师叔在修行,我们虽早就是巴山剑场的弟子,但之前修行时,顾师叔一直不知在哪里闭关,我们见都没有见过,而且我们也并没有固定跟着某人学剑,也算不上一定是谁的亲传弟子,那这次顾师叔收徒,我们也算在其中,还是我们就根本不在他挑选的人选之中了?

    当然算。

    林煮酒喝完最后一口汤,异常满足的伸了个懒腰,笑道:不然祁师叔急着让我赶回来做什么,顾师叔选徒都已经不限于秦人,当然是他看得顺眼谁,他就挑谁做弟子。

    林姿三听得心脏又剧烈跳动起来,但下一刹那,他便不自觉的垂头羞愧起来,想着那顾离人即便再怎么不拘一格,此间比自己优秀的年轻人太多,哪怕不以胜负论,再怎么挑,都似乎不可能挑到自己头上。

    要忙了。

    林煮酒随手端起桌上的一碗冷茶喝了一口,便对着嫣心兰和叶新荷点了点头,起身朝着酒铺外走去。

    哗啦一声。

    他走到铺外时,背后包袱上却是震开一匹布幅,如同一面酒旗般有趣的挑在他背上,上面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却十分醒目:想进巴山,先问我剑。

    夜色新鲜,芭蕉叶淋了新雨更加新鲜,就连街巷之中间杂在铺间的老树都透着一种新鲜的气息。

    但这些都比不上林煮酒这种做派新鲜。

    巴山之中的这种小镇虽然偏僻,人烟稀少,但镜湖之会却是天下瞩目,余左池那一番话,已然令巴山剑场变成此时天下最出名的剑宗,巴山剑场的公开收徒,便已和是否地处偏僻无关,是修行者世界最大的盛事。

    抛开这点,修行者世界的战斗不比小孩子的嬉闹,自然显得庄严肃穆,即便是挑战某一人,都不会和林煮酒此时这种如同玩笑和随意,更不用说如此狂妄的挑战所有人。

    清净的小镇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就如同被妙手陡然撒了一盆调制好的作料,安逸带着慵懒的味道骤然变得充满金铁气息,湿润而清新的空气里到处都漂浮着尖锐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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