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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剑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无罪

    她甚至没有看那名乞丐一眼,也没有对叶新荷出手的打算。

    她只是好奇的看着此时的叶新荷,又点了点那握剑的女童,道:你怎么知道她不会真正出手,又如何知道真正的杀剑来自这名乞丐?

    她手大脚大,看似女童,应该是名侏儒,作为刺客,她太过明显。叶新荷看着她,淡淡的回应道:至于那名乞丐,哪怕他和真正的乞丐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是真正的乞丐,若是真的饥饿,也不会在这里嗅着你这栗子的香气而又乞讨不得,在这里受罪。

    这倒是真正的失误之处。

    这名老妇人微微一怔,有些愕然,旋即释然,我倒是也受过真正的饥饿滋味,若是真的饥饿难当,越是嗅着这种香气,越是受不了。

    叶新荷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并不知道这名老妇人是谁,但这名老妇人越是见了他出剑之后都如此平静,便越是让他感到危险。

    走啦。

    这名老妇人却是对着那名女童笑了笑,然后开始收摊。

    叶新荷看着她若无其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这名老妇人自然和刚刚对他出手的刺客是一起的,甚至她方才的话语,便让他觉得这名老妇人便是这些刺客的谋划者。

    你还要在这里留着?

    这名老妇人却是反而对着他笑了笑,道:难道还要等着神都监的人来了,让你回去好好查验一番吗?

    叶新荷看了她一眼,道:你要走先走。

    这名老妇人的笑意更浓烈了些,她看着叶新荷认真的说道:放眼长陵,像你这样又是心细如发,又是如此谨慎的年轻人,实在是太少。若有机会,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加入我们。

    叶新荷觉得这种说法毫无回应的必要,他只是淡淡的看了这名老妇人一眼,没有说话。

    桂花香,栗子香,到底是桂花香还是栗子香

    这名老妇人却是就收起了摊儿,挑着担子走了,她像歌又不像歌的声音,带着些戏谑,不断从远处传来。

    叶新荷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却是突然深深的皱了起来。

    在这两种香气之外,他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香气。

    他的呼吸微顿,看着那名老妇人的身姿,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是犯了一个错误,对方应该是易了容,这名老妇人应该是一名很年轻的女子。




第一百零四章 棋局
    集市南门外响起了一片异样的喧哗声。

    那根立木开始倾斜,移动。

    这意味着有人开始搬动这根立木。

    无数复杂的目光汇聚在这人的身上。

    这似乎是一名外乡人,手大脚大,身穿着的是普通脚夫的衣衫,这人也十分沉默,自从搬动这根立木之后,在无数声音的包裹之中,他也只是不发一言的垂着头缓步而行。

    这根立木似乎真的是不重。

    只是这根立木很长,即便这名脚夫将这根立木扛在肩上,但有些街巷通过却不甚方便,所以他走得并不快。

    一名老者摆了个棋摊,没有人和他下棋。

    他拈着棋子,似乎在和自己下。

    那名扛着长木的脚夫很快就会经过他面前的街道。

    这时一名少女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会下棋?

    这名老人看着静静的看着他的少女,问道。

    少女摇了摇头,道:不会。

    这名老人道:那你要做什么?

    少女道:阻止你杀人。

    这名老人笑了笑。

    他笑得很自然,甚至充满真诚和温和的味道。

    你真的不是我的对手。

    他看着这名少女,道:我知道你是嫣心兰,我看过你比剑。

    你说的有可能是真的,但是我比你出名。嫣心兰看着他说道:这里也应该有很多人和你一样看过我比剑。

    说完这句。

    她便拔出了自己的剑。

    她的剑在阳光下突然变得很亮。

    因为她已经注入了真元。

    茉花剑平日里肉眼难见的细微符文里开始发光,然后绽放出许多白色花朵般的光华。

    茉花剑?

    巴山剑场的嫣心兰?

    是要在这里比剑吗?

    很多惊呼声同时响起。

    许多人原本在看着那名脚夫搬运木柱,但在刹那间,他们的目光便全部聚集在了这里,许多人马上围了过来。

    这名老人看着周围瞬间围起的人墙,顿时彻底怔住。

    嫣心兰平静的灌注着真元,洁白而细微的花朵,不断的在剑身上绽放。

    的确是好剑。

    这名老人感慨的笑了起来。

    他是一名无名的老人,但他同时是一名出手很快,也逃的很快的刺客。

    他以前从来没有失手过,所以他能够活的很长。

    他方才甚至有信心杀死嫣心兰和那名扛着木头的脚夫之后,从神都监的追踪之中逃出去。

    你就不怕我大开杀戒?

    他缓缓的收起棋盘,然后看着这名平静而坚定的少女问道。

    那没有意义。嫣心兰摇了摇头,轻声道:那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放在这里有一名修行者滥杀无辜,就没有人会想到这背后的主使者只是要这名扛木者死。

    这名老者感慨的摇了摇头。

    他知道嫣心兰的确已经想清楚了。

    他知道因为嫣心兰这样的举动,此时一定已经有神都监的人盯上了自己。

    此处便不宜久留。

    他弓着身体退入后方的一间杂货铺子里,很快消失在阴影里。

    嫣心兰收起了剑。

    扛着木头的脚夫已经在她的身后不远处走过。

    那是?

    但就在这名脚夫的前方不远处却响起了更多的惊呼声和喧嚣声。

    王惊梦!是巴山剑场的王惊梦!

    嫣心兰落向街道的那头。

    王惊梦正从一条小巷中走出,他似乎也在好奇的看着这名脚夫,在怀疑是否这名脚夫将这根长木扛到集市北门外会不会真的得到重赏。

    然而随着他脚步的移动,这条街道中所有人的脚步却似乎都自然朝着他倾斜。

    这名脚夫的周围,便瞬间空了起来。

    嫣心兰看着这样的画面,她更加确定王惊梦所说的是对的。

    剑器榜不过是虚名,天下剑首也不过是虚名,但有时候名气却可以做成很多事情。

    不只是要让人记住你的剑,还要让人记住你的剑。

    所以很多时候,名气都和脸面联系在一起。

    在这座集市里有一座三层的酒楼。

    这座酒楼叫做天旺酒楼。

    名字十分普通,只是几乎所有集市里的人都没有去过这酒楼的三层楼。

    并非是钱财的缘故,而是这座酒楼的三层楼根本便不对食客开放。

    就在王惊梦的出现引起许多人惊呼的时候,这间酒楼第三层的某扇窗户被人打开了。

    只是这扇窗户却并非是被人从内里往外推开,而是被人从外面打开。

    林煮酒从窗外跃入了这座酒楼里。

    酒楼的第三层只有一间雅室。

    雅室的中央放着一张长案,坐着一名年轻人。

    这名年轻人面目英俊,面色平和,只是冷冷的看了林煮酒一眼,他的目光,却是锐利得如同高空之中看见猎物的鹰隼。

    这是我的私人地方,你擅自闯进来,我尽可杀了你。他微微抬起头,挑起眉,看着林煮酒,似乎在述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般说道。

    我知道这是你的地方,但我也知道你不会出手杀我。林煮酒微笑着看着他,说道:因为我是林煮酒,你是夜枭。

    夜枭看着林煮酒,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是长陵江湖帮派的龙头,这座长陵最大的集市也是你看着,在这里出了事情,这名扛木者若是在街道上死去,你便本身便已经撇不开关系。若是我都死在这里,你便绝对不可能脱身。林煮酒似乎没有觉察他的不悦,只是也述说着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说道。

    夜枭的眉头缓缓的松开,他之间远远的见过林煮酒,但此时他却像第一次看见一般,认真的看着林煮酒的眉目,然后道:那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我就想留在这里看着你,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请你喝酒。林煮酒笑了笑,道:我的名字叫做林煮酒,我煮的酒也真的好喝。

    什么都不做,看着我,有用吗?夜枭也笑了起来。

    他此时身穿的是黑色锦衣,他的牙齿原本就很白,此时便显得更白,白得甚至让人觉得在闪烁着寒光。

    至少可以让你不光明正大的发号施令。林煮酒毫不掩饰的说道。

    你真正的想法恐怕不只于此。

    夜枭微微垂首,又抬起头,道:今日你在我这里停留很久,你是想引起很多人的猜想。你想让很多人觉得,我或许有可能和你们站在一边。



第一百零五章 不急
    听着夜枭的这句话,林煮酒的脸上并没有现出任何心虚的神情。

    他的眼中反而出现了些敬佩的神色。

    你十三岁从竹山而来,随着私盐贩子砍杀,争夺地盘,过了九年,你便拥有了现今的地位。你的背后是吕家,还是南宫家?林煮酒认真的说道。

    夜枭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道:管是谁家,这有意义吗?

    我知道不管是哪家,自然都不会喜欢此次的变法,只是我想你自己当然知道你和你的人这些年付出了何等的代价,才拥有了今日在长陵的地位。林煮酒看着夜枭,道:我想你当然不会认为,这些都是那些门阀的功劳。

    夜枭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也应该知道了我的真正意思。

    林煮酒笑了起来,你是夜枭,并非是哪家随意培植起来的傀儡,若是你背后的门阀只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怀疑你,对付你,那你自然没有替他们卖命的必要。

    你很大胆。

    夜枭站了起来,他也笑了起来,他不再看林煮酒,而是走到正对着长街的窗前,伸手将窗推开,然后冷淡的说道:只是人贵自知,在长陵要想活得下去,要想活得好,首先你便是要有常人没有的本事,但最为重要的是,永远都不要超越一些人容忍的界限。

    年轻就容易热血,就容易被人利用。

    夜枭看着那根移动的长木,目光再落向更远处的长陵街巷,然后他接着对林煮酒道:皇宫里的皇帝心心念念想了那么多年的变法,但这么多年都忍耐了下来,却一直忍到自己都快死了,才开始推行这样的变法,你觉得他是因为人之将死,觉得自己反正都要死了,才有的勇气?

    我不这么觉得。

    他说到此处,又微微顿了顿,然后再道:他只是终于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牺牲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儿子。

    你说的或许有些道理,但叶到秋才黄,很多事情,是到了一定的时候,才会自然发生。林煮酒确定了这名枭雄不会对自己出手,他略微松了一口气,说道:或许人之将死,他不想留遗憾,但像他这样的人,牺牲一个儿子却并不需要很多年的考虑。之前的大秦,没有顾离人,没有余左池,也没有王惊梦。

    可是顾离人死了。夜枭平静而冷漠的说道:是人都会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古都是这样的道理,若是不明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或许余左池也会死,王惊梦也会死,你也会死。

    我们只是匹夫。林煮酒看着长街上的王惊梦,他毫不掩饰的擦了擦鬓角的汗珠,缓慢而平和的说道:在最早返回巴山剑场的时候,我就问过王惊梦会如何做,他便告诉我,学剑若是不为快意恩仇,那还要学剑做什么?

    杀人就要付出代价。

    林煮酒淡淡的说道:杀死顾师叔的人,要付出代价,想要我们死,也要付出代价。

    夜枭并不想和林煮酒争辩什么,虽然他比林煮酒大不了几岁,但在他看来,林煮酒和王惊梦这些人和那些刚刚到达长陵的稚嫩年轻人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的后辈。

    他真的觉得这样就能找出杀死顾离人的幕后主使?他只是摇了摇头,带着些嘲弄的语气问道。

    终究只是那些人。林煮酒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道:我们不急。

    人命在很多人看来自然是最值钱的东西,但对于有些人而言,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在不远处的一座茶楼里,那名曾经让人放出风去,说若谁敢去动那根立木,就可以准备去死的中年华服男子冷笑着说道:在这些巴山剑场的人看来,人死就要付出代价,但他们并不明白,长陵多的是死士,他们要人陪葬,就有足够的人可以给他们陪葬。他们也未必明白,要立威,并不一定要这扛立木者死。

    当他说出这些话时,已经和那扛着立木的脚夫距离并不远的王惊梦,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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