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无所畏惧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初云之初
卫国公看向皇帝,见他微微颔首,显露赞同之意,便道:“如此,可叫剑南道暗中配合,或可将其一分为二,彼此内耗……”
皇太子道:“空谈无益,来日出军突厥,扬帆海外,都要有真金白银堆砌,只是现下民生凋敝,不可再加赋税……唔,或许可以鼓励商贸,征收商税。自汉朝时候起,便有丝绸之路,本朝早已重开,又有人自海外而来,未尝不是另一条思路……”
他说的条理分明,皇帝听得满意,略顿了顿,又叹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没有百姓与钱粮,一切都是空谈。天下动荡已久,人口凋零,贞观初年,不及三百万户,现下虽略有好转,但仍要谨慎处之。”
有的时候,人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准确的方向,只要不走弯路,缓步前行,最终总能抵达终点。
有乔毓在,短时间之内,他们不会走到歪路上。
但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方向便能成功的,脱离了脚下基础,再美好的未来,也只是眼前画饼罢了,看得到,吃不到。
内殿中只有皇帝、皇太子、卫国公与乔毓四人,并无宫人内侍在侧,如此站在那地图面前端详良久,又往书案前去落座详谈。
皇太子研磨,皇帝执笔,锋锐的眉梢一挑,道:“你说朕曾经开创盛世,那时候,朕是怎么做的”
乔毓被他问的脑袋有点懵,略微思忖,语气中流露出几分钦佩来:“你做的很多……”
“那便叫朕来问,你慢慢答。”皇帝并不因此自矜,提笔蘸墨,道:“行政上有变革吗国策有哪些”
“圣上登基之后,便以三省六部分权,又选贤举能,广开言路。战乱之后人口凋零,民少吏多,朝廷便组织裁撤冗官,轻徭薄赋,鼓励农桑。”
这些都有些笼统,乔毓顿了顿,又道:“此外,又对府兵制、均田制与科举进行改革,又以均田制为基础,推行租庸调制,节制力役的征发,不夺农时……”
她说的时候,皇帝便提笔记录,乔毓说完之后又过了会儿,他才慢慢停笔,对着纸上内容看了会儿,道:“万事有利有弊,这些策略有独到之处,想来也有所疏漏,后世人应当有所总结。”
乔毓有些钦佩了,点头道:“确实有。”
皇帝却没有急着问,又道:“朕在位期间,对外征讨如何”
乔毓想了想,道:“贞观四年——也就是明年,东突厥覆灭,贞观九年打吐谷浑,贞观十三年灭高昌,贞观十九年打高句丽……”
“那个,”她有点不好意思的道:“虽然都说是从容班师,但我觉得,你好像打输了……”
“……”皇帝斜她一眼,道:“后来呢,高句丽灭国了吗”
乔毓挺起胸脯,一指皇太子,颇有些与有荣焉之感:“我外甥灭的!”
皇帝看了皇太子一眼,神情中有些不易察觉的欣慰,也没再就着这个话头问,将时间记载下来,道:“除此之外呢你说贞观盛世,万国来朝,想必其时大唐国富民安,远非现在可比,具体是怎么做的”
“这说起来可就多了,”乔毓掰着手指头数,道:“兴修水利,开垦荒地,鼓励生育、农桑,大唐逐渐恢复元气,这是其一;军事强盛,建立安西四镇,扫平了前往西域的道路,丝绸之路再度昌盛,这是其二;最后,便是商业的发展了……”
皇帝将她所言一一记录,最终停笔时,已近万言,他对着所录文字细阅一遍,又问皇太子:“你都听清楚了”
皇太子正色道:“是。”
皇帝便将那些纸张摞起,珍而重之的握在手里,向乔毓道:“朕即位之初,大唐不过二百三十万户,你所说的贞观盛世,又有多少户”
乔毓道:“约有三百六十万户。”
皇帝微微蹙眉,乔毓又道:“厚积而薄发,等到我所说的那个龟孙……啊呸,我是说那位天子在时,共计有九百万户,人口约有九千万之多。”
皇帝不喜反忧:“你也说后来遭逢大乱,大唐由盛转衰,却不知战乱之后,还能剩下多少。”
的确,乔毓心下微黯,那场巨大的混乱之后,九千万人口遭到腰斩,只剩了五千万左右。
剩下的那些人呢
没了。
人没有必要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嗟叹,皇帝并不在这上边儿过多感慨,又道:“那时候,朕是如何鼓励生育,促进人口增长的”
“无非就是减轻徭役,鼓励寡妇再嫁,生男则授田百亩,其中二十亩为永业田,算作他的私产,又规定男女成婚年岁,”说及此处,乔毓呆了一下:“我十六了,还超了一岁。”
卫国公失笑道:“无非是交些人头税罢了,无妨。”
“早生孩子其实不好,对孩子对母亲都是如此,”乔毓通晓医术,轻叹口气,道:“不过国事如此,也没办法。”
她所说的那些法子,早在皇帝即位之初便开始实施,听到并没有什么新鲜内容,不禁有些失望。
“我听人说,民间溺婴之风不改,一户人家若有了两三个孩子,再生下来便会溺死,尤其是女婴,长此以往,男女失衡,想生孩子也生不出来了。”
乔毓建言道:“圣上或许应该从这儿入手。”
“天下哪有愿意杀死孩子的父母无非是没有法子罢了,”皇帝也是人父,说及此处,颇为感伤:“民生凋敝,土地收成弱,生了也养不起,只能如此。”
杀婴这种事情自古有之,大名鼎鼎的孟尝君便险些被父亲杀死,原因居然是他出生在五月初五,不吉利。
当然,因为这种缘故杀婴的毕竟只是少数奇葩,更多的人的确是因为无可奈何。
皇帝轻叹口气,又问乔毓:“后世人对此可有什么办法吗”
“杀婴无非是因为无力养活,若是百姓生活富足,粮食丰收,便不会再这样了。”
乔毓想了想,道:“我觉得,人口想要增长,其实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天下太平,没有征战,二是能吃饱饭。”
她指了指地图上的南方地区,道:“相较于北方,南方其实更适合耕种,气候适宜,雨水也充沛,水稻能两年三熟、一年两熟,再好些的地方,一年三熟的都有,我对此没有经验,圣上或许可以派人前去种植,验证一下这说法。”
“还有,”乔毓继续道:“若干年之后,一群辫子头建立的王朝,人口突破了一亿,正是因为从海外引进了高产作物。那几种粮食不挑地,种下去就能长,收获多,养活的人自然也多……”
她说的缓慢,皇帝与皇太子听得聚精会神,见她停住,迫切道:“那几种高产作物来自哪里海外,难道是倭国”
“不是,”乔毓指了指地图的一角,道:“在这儿。”
皇帝不可避免的露出了几分遗憾,皇太子也有些惋惜。
“当务之急,还是先鼓励民生,增加人口,”皇帝深吸口气,定了定心:“说到底,最重要的便是一个字:钱。”
“的确,”皇太子道:“若要人口,便要减轻百姓赋税,尤其是人头税;鼓励民生,便要兴修水利,诸多抚恤,同样离不开钱。”
父子二人心意相通,对视一眼,忽然转过头去,齐齐盯着乔毓看。
乔毓被看毛了:“我可没钱!”
皇帝忍俊不禁道:“没问你要。”
皇太子解释道:“父皇登基三年,能想的法子早就想了,小姨母知晓后世,或许会有些不同的建议。”
乔毓还真是仔细想了想,道:“自古重农抑商,本朝虽不似从前那般严禁,却沿袭旧例,说到底,平常百姓有几个钱啊,不如想
着松一松缰绳,再在商人身上加以赋税。”
皇帝不置可否,又道:“还有呢”
“尽快打通西域,将丝绸之路再搞起来,外国商人们来的多了,也能带动大唐经济,再则,也该注重沿海城市的发展,鼓励海上贸易。”
乔毓道:“此外,便是些小玩意儿了,我一时也想不起什么来。”
皇帝忽然道:“矿呢”
乔毓没反应过来:“什么”
“大唐境内,有哪些容易开采,且还没有被发现的矿”
皇帝道:“总不能所有矿都远在天边,就大唐没有吧。”
“当然不是。”乔毓寻了那张地图,想要圈起来,又见此处没有炭笔,不好下手,皇帝见状,便提笔道:“你说,朕记下来便是。”
“在饶州的潘阳县有铜矿,在金陵梅山有铁矿,在临汀郡的龙岩县有金矿,在朔州有煤矿,”乔毓大略上说了几个,两眼都在发光:“这些矿不说是最大的,也是数一数二,足够开采好些年了。”
皇帝一一记录在纸上,叫乔毓看过,见没有错漏,方才叹道:“大唐休养生息几年,已经恢复元气,商贸复苏,市场上流通的钱币见少,户部一直想再铸一批开元通宝,但已知的铜矿就是那些,拙荆见肘,你说的这些,正好用得着。”
乔毓想起自己梦中所见,多提了一句:“铸钱太多可不是好事,或许会有通货膨……反正就是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朕知道。”皇帝微微笑了起来,目光在金陵梅山的铁矿上一扫,追问道:“除去金陵,别处便没有铁矿了吗”
“有倒是有,还很多呢,好像比梅山的铁矿还要多,”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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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醒后说的第二句话。
乔毓满腹怨愤, 坐起身来, 目光往四下里转了转,终于从家国情怀,转到了人生哲理。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都经历了些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她。
乔毓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只记得一个叫做“乔毓”的名字, 以及前不久梦见的, 还未曾消散掉的那些命运轨迹。
但这些东西,对于现在她而言, 都没什么实际性的作用。
乔毓看着不远处那扇透风的柴门,心里有点发愁。
她正一脑袋浆糊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了, 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女郎进来,那双黑亮的眼睛落在乔毓身上,霎时间迸发出几分欣喜。
“呀, ”她说:“你醒了!”
乔毓饶是心头微疑, 也禁不住被她感染, 露出一个笑来。
却听有人冷哼道:“再不醒, 我便要丢你出去了!”
那扇柴门又一次被人推开, 进来一个四十上下的妇人, 衣衫陈旧,两鬓微霜, 眼角皱纹厚重的能夹死人。
上下瞧了乔毓几眼, 她没好气道:“这位小娘子, 我们家贫,可养不起你这等贵人,二娘见你在河边昏迷不醒,非要捡回来,平白多一张嘴吃饭……”
乔毓见她语出嫌恶,倒也不恼,只在心里暗暗嘀咕:我人都没醒,从哪儿多出一张嘴来吃饭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声,那妇人冷哼一声,语气更坏:“你虽不吃饭,但这几日工夫,只吃药便花了四十二钱,一斗米也不过五钱罢了!”
说着,又絮叨起昨日煮了只母鸡熬汤,说虽不是市集上买的,但送出去卖,总也值六七钱,如此云云。
乔毓词穷了,老老实实的听她念叨。
妇人称为二娘的女郎却有些面红,悄悄拉了拉乔毓,羞道:“说来惭愧,买药的钱物都是出自阿姐,你腕上那串玉珠,被阿娘拆开当了……”
“不然如何,我自己出钱养她”
那妇人瞪二娘一眼,恼怒道:“既不是我女儿,又不是我媳妇,谁有这等好心,顾看她死活!自己家人都快出去喝西北风了,难为你还这样好心肠,从外边儿往回捡人!”
这席话说的毫不客气,二娘听得眼圈儿一红,低下头去,不敢做声了。
那妇人嗓门儿也大,吵得乔毓头疼,忙止住道:“二娘救我,便是我的恩人,婶婶肯收留,也是感激不尽,更不必说这几日照顾周全,一串玉珠而已,不值什么的。”
她这番话说的滴水不露,那妇人听后,面色倒和缓起来,又剜了女儿一眼,一掀柴门前悬着的旧帘子,转身出去了。
二娘怕她吃心,柔声道:“阿娘就是这等脾性,可心是好的,阿姐不要同她计较……”
若换了个娇小姐,冷不丁听那么一席话,指不定要难受多久呢,但乔毓脸皮厚惯了,根本没往心里去。
说到底,人家又不是你爹你娘,哪有什么义务要无条件的对你好
那妇人虽嘴上刻薄些,但到底也收留了她,又去买药煮鸡,若换个坏心的,将她拎回家,寻个窑子卖了,想说理都找不到地方。
乔毓笑了笑,又问二娘:“你是在哪儿捡到我的”
“在村东头的河边,”二娘温声细语道:“我白天去那儿洗衣服,落了棒槌,晚上才想起来,匆忙去找,就见你躺在河边不省人事,便将你背回来了。”
“河边”乔毓敏感的多问了句。
“是啊,河边,”二娘有些疑惑,不解道:“阿姐,你怎么会到那儿去”
我也不知道啊!
乔毓心道:我唯一知道的那点事儿,还是你告诉我的!
她有些头疼,又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是说,此地受哪个衙署管辖”
“这是长安,天子脚下,当然是归京兆尹管辖了。”
说到这儿,二娘察觉出不对来了:“阿姐,你,你似乎……”
乔毓坦诚的看着她,实话实说道:“二娘,昏迷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
午间吃饭的时候,屋内的气氛格外沉寂。
二娘姓李,没有名字,因为排行老二,所以就叫二娘。
她母亲姓王,父亲早就过世,上边还有个哥哥,几年前到长安城中的糕饼铺子里去当学徒,老板见他机灵能干,就将女儿嫁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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