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无所畏惧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初云之初
这十位大德官阶不算高,声望却很高,大多留于寺庙之中译经,偶尔会往宫中讲经,很少会出现在俗世之中,故而张妈妈一听,便愣住了。
“昔年在太原,净衍大德曾欠我一个人情,”葛老太爷目光幽深:“我知道他于面相颇有精研,叫葛禄去请他来,助我定一定心。”
……
昨夜刚落了一场春雨,到第二日清晨,空气似乎也格外清新起来。
乔毓叫去花圃中摘了几朵沾露海棠,梳妆之后,簪到鬓边,这才心满意足的出门,往凉亭中去寻葛九娘等人。
葛老太爷坐在不远处楼阁之上,面色沉沉,唯有紧握住拐杖时青筋迸现的那双手,将他此刻的忐忑暴露出来。
他身侧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僧,慈眉善目,神态恬静,目光在乔毓停了会儿,眉头及不可见的一蹙,待她远去,方才垂首,念了声佛号。
葛老太爷笑问道:“大德,如何”
“女处尊位,履中居顺也。”净衍大德道:“此女有母仪天下之像,贵不可言。”
葛老太爷大喜过望:“果真”
净衍大德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葛老太爷脸上的笑意,比旭日东升时射出的日光还要耀眼几分,却见净衍大德站起身,施礼道:“尘缘已了,贫僧这便告辞了。”
葛老太爷殷勤挽留道:“大德何妨稍加停留,府上已经备了斋饭……”
净衍大德客气而坚决的推辞了。
葛老太爷不好强留,亲自送他出去,目送那一行人远去,方才缓缓回府。
……
直到登上马车,净衍大德脸上才浮现出一抹异色:“怪哉!”
他身侧的小沙弥不解道:“大德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我今日见到一人,面相极是怪异,”净衍大德自语般道:“像是生,也像是死,像是破灭,也像是新生,天生一股悍勇之气,锋芒难挡。”
“居然有这样的人吗”小沙弥听得不明所以,好奇道:“若有机会,真想亲眼一见。”
“还是不见为好,”净衍大德摇头失笑:“这种人天性如火,寻常人降服不得,贸然临近,恐怕生灾。”
他自觉说的有些多了,摸了摸小沙弥光滑的头顶,忽然察觉路线不对,向赶车人道:“法慧师弟今日归京,不是说要去接他吗为何直接返回寺中”
小沙弥忙道:“大德在新武侯府停留的久了,法慧大德先一步寻了来,正巧有几位中官来请,便进宫去了。”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方才忘记同大德讲了。”
“进宫去了”净衍大德微微蹙眉,忽然转头,望向皇宫方向,低语道:“多事之秋啊。”
……
明德皇后薨逝,皇帝辍朝百日,诸多政务自然堆积到了皇太子的案前,好在他虽年轻,却也干练,又有诸多属臣帮持,诸事都料理的井井有条,无人能挑出毛病。
这日清晨,天色微亮,皇太子便起身洗漱,更衣用膳之后,又往显德殿去,向皇帝问安。
日头尚未升起,东方混沌,道路两侧仍点起着灯,远远望去,浩荡而又缥缈。
皇太子到了显德殿外,便见殿内灯火通明,人声赫赫,不觉微怔。
侍从们见他前来,忙躬身施礼,皇太子淡淡颔首,又道:“父皇何在”
侍从恭敬道:“天色将亮,圣上便起身了,洗漱用膳之后,又协同禁军修习箭术,直至现在。”
皇太子应了一声,便进门去,人一入内,便见军容肃整,声响不绝。
弓弦拉到极致时的紧绷声,弓箭飞射时的破空声,夹杂着中靶时的闷响声,以及不时响起的喝彩声,在宽阔的显德殿前交织成一片。
皇帝身着常服,袖口收窄,手中弓弦绷紧,猝然松手之际,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正中靶心。
年轻的禁军们扬声叫好,神情敬慕,极为振奋,反倒是年长些的,因为见过皇帝戎马军中的英姿,并不像年轻人那样激动。
武德九年,突厥寇边,直逼帝都长安,皇帝设疑兵之计,与其签订渭水之盟,虽然使突厥人退去,但终有城下之盟的耻辱在。
此事不过几日,皇帝便召集禁军,道:“朕不欲令你们前去开凿池塘,筑造宫殿,只欲士卒修习骑射,专于技击,望你们横扫前敌,使边关再无祸乱。”
在那之后,皇帝便以显德殿为靶场,每日晨起带领禁军修习箭术,每隔两日,又往御林苑去修习骑射,中靶次数多者,便赏赐弓箭财物,亲自勉励。
显德殿前习箭射靶,这显然不合规矩。
先王制法,有以兵刃至御所者,刑之。
御史也曾上疏言及,只是皇帝置之不理,终究无计可施,只得默许此事。
明德皇后薨逝之后,皇帝辍朝百日,不再理政,每日带领禁军修习骑射的事情,也暂且搁置,不想今日清晨,竟又恢复原态了。
皇帝并未注意到皇太子已经过来了,内侍总管高庸先瞧见,忙低声回禀:“圣上,太子殿下到了。”
皇帝转目去看,皇太子向他致礼,父子二人短短对视之后,皇帝便将手中弓箭递与高庸,往前殿去了。
皇太子自然跟上。
或许是因为皇太子年幼之时,皇帝并不在身边,所以较之晋王与昭和公主和父皇的亲近,这父子二人在一起时,总显得有些拘谨,不甚亲近。
明德皇后在时,中间有人转圜,倒还好些,现下皇后辞世,便叫父子二人之间,多了一层微不可见的隔阂。
明德皇后过世之后,除去必要的奠仪,皇帝都在显德殿闭门不出,皇太子诸事甚繁,每日天不亮便要起身,往显德殿问安时,皇帝多半未起,是以此次父子相见,竟然已经隔了小半个月。
皇帝方才一番活动,身上已然生汗,内侍递了巾帕过去,擦过脸之后,方才仔细打量皇太子,半晌,方才道:“太子清减了。”
皇太子道:“国事要紧。”
皇帝不置可否,道:“总要顾念自己的身体。”
皇太子应了声:“是。”
如此一来一往之后,内殿之中便安寂起来,内侍们垂手而立,噤若寒蝉,连跟随皇帝多年的高庸,都默默的低下了头。
皇帝定定看皇太子一会儿,又将手中巾帕递与高庸,道:“你是不是在怨朕”
皇太子抬眼看他,那双与父亲相似的眼眸里,透出几分薄而淡的情绪,半晌,他答非所问道:“儿臣知道,对于父皇而言,这天下才是最要紧的。”
皇帝动作停住,看皇太子一眼,忽然肃了神情:“太子,你知道这天下,正是何等光景吗”
皇太子淡然道:“桑农凋弊,饥寒重切。突厥侵扰,州县騷然。”
皇帝颔首道:“原来你都知道。”
他往上首处落座,静默之间,竟有些失神之态,半晌,方才道:“阿琰,并不是所有伤心,都需要表露出来的。”
皇太子目光微动。
“民生凋敝,内忧外患,”皇帝自语一般道:“朕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好了,”不再看皇太子,他吩咐道:“你退下吧。”
乔毓“嗯”了声,并不瞒他:“我寻到了些线索,今日
55.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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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如此,她也唤了二娘去, 强撑着身体,嘱咐道:“老太爷与净衍大德有些交情, 你此去或可寻他说说话,备不住, 他会透露几分天机给你……”
净衍大德闻名京师,却极少会出现在人前, 二娘有些意动, 想起乔毓, 又觉得膈应:“六娘也去,我一见她便觉得烦。”
新武侯夫人一听这名字便头疼, 勉强忍着道:“你不理她便是了,机会难得, 总要去走一遭。”
二娘只得道:“好吧。”
……
第二日清晨,葛家几个女郎梳妆之后, 便乘坐马车,由新武侯世子骑马在前,领着往大慈恩寺去了。
乔毓是头一次出府门,见什么都觉得新鲜,跟山炮进城似的, 掀开车帘左右张望。
二娘与乔毓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见她这等做派, 越看越觉得丢脸,想讥诮一句,又怕被怼,只得忍耐下去,勉强合上了眼。
如此走了一阵儿,眼见要出城了,乔毓却瞥见远处人群聚集,似乎有什么热闹看,忙吩咐道:“停下。”
新武侯世子听葛老太爷提过她命格,态度愈加温和,催马到车帘前,笑问道:“怎么了”
乔毓抬手一指:“时辰还不急,我们去那儿看看。”
新武侯世子顺着一瞧,眉头微皱,温煦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是别去了。等还愿完,我带你往别处去玩儿……”
乔毓听他如此讲,更觉好奇:“那是什么地方”
新武侯世子顿了顿,还是道:“菜市口。”
“哇,”乔毓欣然道:“那更要去看看了!”说完,也不理会新武侯世子脸色,搁下车帘,径自跳下马车。
这是杀头,又不是唱戏,你怎么这样高兴
新武侯世子脸色一僵,怕出什么意外,忙叫碧池取了帷帽给她,又下了马,亲自跟过去。
乔毓到了近前,便听周遭人议论,说今日被处刑的乃是盘踞在长安西侧雁归山的盗匪,时常劫掠过往客商财物,为防泄露消息,又杀人灭口,堪称罪大恶极。
她往里瞅了眼,左右推推,硬是挤到了近前,回头瞥见新武侯世子与二娘似乎在往这边儿来,兴高采烈的招手道:“你们快来,我占了个好位置!”
新武侯世子:“……”
二娘:“……”
谁,谁说要去看了啊!
二人僵硬着脸站在不远处,动作皆有些迟疑。
新武侯世子还好,二娘却是后悔,自己为何要下来趟这趟浑水了。
乔毓恍若未觉,热情道:“快点啊,晚了就没位置了,你们不会是怕了吧喂,大婶你别挤我……”
新武侯世子毕竟是郎君,不好叫人说胆怯,只得迈步向前,二娘想要退缩,瞥见乔毓似笑非笑的神情,终于还是一咬牙,跟在了新武侯世子身后。
劫匪约莫有十三四人,已然被押到刑场,跪地等候处刑,底下乌压压都是百姓,人数颇多。
新武侯世子僵笑着劝:“六娘,这场面血腥,没什么好看的……”
“好看,”乔毓欣然道:“这种渣滓赴死,人间安泰,真是天大喜事。”
她看看新武侯世子,再看看二娘,疑惑道:“你们不这样觉得吗”
新武侯世子与二娘心中mmp,脸上却露出了职业假笑:“当然。”
几人说话时,便听人群一阵纷议,原来是行刑的时辰到了。
二娘娇养闺中,如何见过这个,心中惊惧,面色发白,两股战战,不过勉强支撑,方才没有就地倒下罢了。
她想要走,亦或是蒙住眼睛,只是如此一来,倒像是输给乔毓了似的。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见乔毓神色如常,便咬紧牙根,忍了下去。
刽子手手中钢刀雪亮,阳光下闪耀着骇人的残忍光芒,当它高高挥起时,二娘已然吓得呆了,想要合眼,眼皮子却不听使唤。
新武侯世子看得不忍,伸手遮住她眼,不叫她瞧这血腥一幕。
乔毓笑嘻嘻的一瞥,兴致勃勃的解说道:“啊,他举刀了,挥下去了,啧,脑袋掉了,啊呀,血喷的这么高,都沾到人衣襟上去了,呀,脑袋滚下来了……”
新武侯世子:“……”
二娘:“……”
“二姐姐,你还好吗”回去的时候,乔毓神情担忧,道:“我看你脸色有点儿差。”
二娘真想将她脑袋拧下来,也放地上滚滚,只可惜暂时还做不到。
她想笑一笑,却连挤出一个表情来,都觉有些困难。
虽没有亲眼瞧见那血腥一幕,然而有人绘声绘色的说了出来,其实也同亲眼瞧见无甚区别。
她冷下脸来,怨恨的瞪着乔毓:“小贱人,猫哭耗子假慈悲,收起你的假惺惺来!”
“二姐姐,你这么说话,便伤姐妹情分了,”乔毓一副受伤的样子:“我只是想提醒你回去换条裤子,不然**的,多丢我们家的脸啊。”
二娘花容失色,神情惊慌,下意识低头去瞧,见并无异样,方才略松口气。
乔毓哈哈大笑:“二姐姐,你别怕,我同你开玩笑呢。”
如果目光能化成刀,乔毓八成会被砍成薯片。
二娘怨愤的剜了她一眼,铁青着脸,再没有开口说话,进了大慈恩寺,也只同聚在四娘一处,不知是在说些什么,连净衍大德的事情,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乔毓也不在意,为葛老太爷还愿之后,便打算同其余人一道回府,不想四娘竟到近前去,温声提议道:“我听说,六娘是被大慈恩寺下的一户农家救起,今日既然到了,何妨前去一叙”
乔毓不甚在意的笑了:“一个农妇罢了,有什么好见的”
四娘美目微闪,看她一看,掩口笑了:“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既然路过,还是去看看吧。”
乔毓无可无不可道:“好吧。”
……
旧地重游,乔毓心中其实有些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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