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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命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我想吃肉

    别说是姑娘,就是一屋子这个模样的男孩子,朱寂也是想让他出丑的。

    世人重姓氏,袁樵有一个非常好的姓氏。但是袁樵的父亲早死,他守完孝之后,带着母亲、祖母和一个七岁的“儿子”,一同上京投亲去。途中遇到陆谊等一行三人,这些人家多少代来互相联姻,往上倒个几代总能沾亲带故。他带着家眷,当然是与人结个伴走路才好。

    陆谊等三人也满口答应了,陆、萧二人与袁樵寒暄之后便忙梁氏的事情去了。二人知道朱寂没耐心去理会梁氏,放他管待袁樵。

    朱寂是个自己傲慢却不许他人傲慢的人。遇到袁樵一个不大会俯身的少年,朱寂便要与他开个玩笑。假意激他,叫这小子说出“必有回报”之类的话,等陆萧二人一离开,就带他来“别等日后,现在就报”了。

    虽然梁玉与袁樵都认为朱寂是个混蛋,但是朱寂这个“玩笑”还真是只针对袁樵一个人的。想事的时候,他就没将梁氏的心情考虑在内。

    十五岁的袁樵,个头比朱寂略矮两寸,斜着眼睛瞄了朱寂脸上的坏笑,依然保持住了平静。出乎朱寂意料的,他没有拂袖而去,而是将窗户打开,指着门对朱寂与老仆道:“路带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朱寂吃了一惊:“不是,你还真教”他就是要开个玩笑,是万不会想让袁樵就真的教梁家几个毛丫头的,那多丢人!传出去,不不不用传出去,让萧度知道了,就得打断他的狗腿!

    袁樵又斜了他一眼,往上头的席上坐下,头也不抬的:“给我把门带上。”

    朱寂这才慌了,这与他平素的认知是不符的!就像瞧不起梁氏也不能让奴婢折辱一样,他要整治袁樵,也不能让袁樵降了身份。朱寂拖着萧家老仆就一同去找萧度,挨打也顾不上了,叫这个小王八蛋闹下去,恐怕就不是挨打能了结的了。

    袁樵冷笑了一声,他忍辱前来,就是要让朱寂有个教训。这么取笑他,做这件事的朱寂难道就会被夸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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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寂一走,袁樵便问:“你们讲到哪里了”

    侄女们照例是看梁玉的。梁玉将刚才的一切都收入眼底,袁樵带着气,师傅气儿不顺,当徒弟就得老实,这是生存的智慧。

    这位小先生只要识字,就能当她们的先生,小先生还跟朱寂不大对付,更得值得好好相处。再说,这位小先生长得也不错啊。虽然比起萧度来是显得嫩,脸上也不挂笑,但是也许把冷意都堆在脸上了,梁玉直觉地认为,小先生的肚肠比那三个还是要热一些的。

    梁玉非常礼貌地道:“还什么都没讲呢。”

    袁樵皱一皱眉:“也罢,我就教你们这一路。你们要上京”

    “是。”

    “这样啊,能叫萧十九亲自接,你们要见到的必不是凡人。你们小娘子么,最好学些歌舞音律,我先给你们说一些饮宴交际的做法,一些他们常用的词曲,免得到时候你们听不懂。”

    梁玉傻了,啥玩儿不是认字儿啊

    两人原本的生长条件天渊之别,想法当然也是天差地远。于袁樵,女孩子打小开个蒙,认些字,顺便学写诗著文,这些是默认的。现在要上京了,见到京城贵人,饮宴行乐就得学些技艺了。于梁玉,还一个字都没学呢,学唱歌跳舞我爹是让我学管账的啊!

    可她不敢跟这位小先生辩驳,这位小先生看起来就是个上等人,且又说到了京城。京城的情况,梁玉是两眼一抹黑的,陆谊等三人说得又很少。小先生就不一样了,京城里跟上等人相处,是要会这些的。

    梁玉低声跟侄女们讲了。

    袁樵皱了皱眉:“上课不许交头接耳。”

    梁玉道:“不是,她们听不懂官话正音哩,我得跟她们说。”

    袁樵瞋目——朱寂这个王八蛋,到底从哪里扒拉出来这群货!

    梁玉看他这样子,好像也不大摸得清头脑,又问了一句:“先生,您贵姓”

    朱寂跑得太快,居然没有给他们作个介绍!两人花了一点时间,互通了姓名、知道了彼此来历,齐齐在心里把朱寂又骂了一句“杀千刀”。

    袁樵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朱寂这个混蛋,他居然!朱寂看不上梁氏,袁樵当然也是看不上的。扫了一眼梁玉,道:“那就开始吧。”

    “那……还是学词曲儿”

    袁樵知道这是东宫外祖家,根本没一点开心的样子,外戚,还是纯种的。被羞辱的感觉更浓了一些。

    “到京之后,你们要先学演礼,面圣的礼仪学会了,才能进宫。然后就是在京城安顿下来,这就要与人交际了,哪怕知道个皮毛,先将眼前应付过去,缺的课再慢慢补吧。”

    梁玉当即拍板:“成!您怎么说就怎么办!”

    袁樵无奈地道:“好罢。”

    梁玉自己记下了,又告诉了侄女们。

    袁樵道:“这官话还是要学的,我讲音韵与你们,合着词曲,

    记得也方便。”此时读书,学生都是抄书的居多,袁樵自己被朱寂拐了来,手上没有准备,老仆先前打算讲的并不是这个。往屋里一扫,去书架上抽了一轴来:“先应付着吧。”

    他敢打赌,萧度一会儿必得过来解释,要是不来,他就把手上这卷纸给吃了!打开卷轴,袁樵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什么东西!也往这里摆”往地上一掷。

    梁玉敏捷地在卷轴落地之前将它捞了起来,站起来认真地问:“先生,这里头写的是什么”写的如果不是好东西,这笔账她是要记的。

    她的双眼瞪了起来,袁樵看到这个眼神就猜到她想的是什么,觉得她变得顺眼了。可是何必呢这不是该由他念给一个小娘子听的,这是失礼的。梁玉见他不答,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上前一步,又问了一遍。

    袁樵往后小退了半步,后背抵到了书架上,清清




7.天降菜刀
    萧度岂止是想打断朱寂的狗腿,他想打爆朱寂的狗头!他今天进展得还算顺利,先是与梁满仓将道理讲清楚。梁满仓村气十足,利害关系倒挺明白。听懂了眼下太子处境不大好,梁家本来不该这么快被拱上前台的,但是有人要阴谋对太子不利,所以会利用他们。

    萧度甚至没有用“劝说”,梁满仓就拍板了:“中!郎君怎么说,咱就怎么办。还有一条,我那小闺女,小子们要学啥就带上她吧,别跟丫头们学那些没用的了。”

    梁满仓还是那个主意,到了京城有钱了,必得有一个靠得住的人来管账的。他跟老婆、大儿子都不识字,也不打算学,就小闺女能用了。这不是在乡下,攒下几个钱,梁满仓自己装个瓦罐里,天天睡觉前点一遍就能点清楚。再多些,他怕自己算不清。

    家里有钱了,小闺女养在家里也不碍事,再招个女婿住自己家,一大家子团团圆圆的,整个梁家都齐齐整整,非常好!要是闺女恨嫁呢等她要出嫁的时候,孙子里兴许就有可靠的了。

    萧度答道:“小娘子自有先生教她们。”

    梁满仓人老成精,问道:“学的都一样”

    这肯定是有差别的,萧度对他讲了些道理。这时候梁满仓就不听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行不行的,不怕郎君笑话,我闺女比这几个儿子脑子都好使,儿子学不会的,她能学会,我得指着她给我管家。放别人手里,我怕他们叫人哄了败家。”

    两人又翻来覆去将各自的立场说了,最后萧度不得不让步,同意了梁满仓的要求。梁满仓也表示,就这一个闺女跟着儿孙们上学,不会要求孙女们也混杂其中——为些学不成的丫头跟贵人争执,不值得。

    他二人讨价还价的时候,也正是梁玉那里一番波折的时候。朱寂紧接着就带人来了,将事情说了一回,老仆又补充了几句,萧度猛地从座上站了起来,指着朱寂差点开骂。手指抖了几抖,萧度道:“你给我好好好好反省!来人,备下厚礼。等下你与我去太夫人那里请罪。现在跟我过去,给袁六郎陪个不是!”

    朱寂也知道闯了祸,一个字也不敢反对,跟着去了。梁满仓一听事情与自家人有关,也领着两个儿子赶了过去。

    此时众目睽睽之下,萧、朱二人心里咯噔一声。梁满仓差点跳起来,急得直掐两个儿子,一手一个,催他们将门关上。

    萧度最先镇定,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梁玉直起身来:“我问先生这上头写的什么,先生不肯说,就这样啦。”

    萧度迟疑地看向袁樵,袁樵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地问:“谁将那个放在这里的书架上的”

    萧度低声问道:“那是什么”

    袁樵与他咬了一回耳朵,萧度也觉这事巧得让人想挠墙。这房间是现腾出来的,谁想得到这里面混了些不大好叫小姑娘看的东西呢也不是词不好,就是不大适合袁樵讲给小姑娘听。

    不对,这事最大的毛病是袁樵就不该被拐了来干这个事!

    萧度让梁满仓父子进来,中间还夹着个“翻译”,舱房瞬间满了。弄明白了原委,梁满仓便喝斥女儿:“学就学,现在是学斯文人啦,不跟你学手艺似的,追着师傅要她教。你得像个文人儿!”

    行吧,反正眼前是糊弄过去了。

    对梁家不用怎么道歉,将事情跟梁满仓稍稍解释即可——梁满仓是个明白人,知道进京还得靠着萧度等人,自然不会闹。对袁家就比较麻烦了,陆谊、萧度带着朱寂,先给袁樵道歉,更要紧的是给袁樵的祖母刘氏、母亲杨氏道歉。

    刘氏和杨氏也是当时名门,刘氏嫁入袁家时,公公、丈夫、叔伯都还在,情境尚可。然而这些人先后凋零,这一支便显出衰落的样子来,后来儿子也死在外地任上,日子更不大好过。杨氏也是,嫁进来的时候情况显不如婆母,也是能过得下去的,直到丈夫死了。

    杨氏的丈夫、袁樵的父亲是个好心人,堂侄、袁樵堂兄弟家因孩子生日不好,要将这孩子扔掉,劝说不得,便自己抱了来抚养。养不两年,他也死了。殡事上,刘氏做主,就将这孩子充作顺孙,也算是袁樵的儿子了。

    就这么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一共四口,共一艘大船拖几艘缴了好处的商船。所以遇到陆谊三人的船队,才要并在一起上京,以期有个照应。

    不想袁樵在外面受了这等闲气!杨氏的眼圈儿当时就红了,刘氏只是叹了口气,道:“罢啦,都是小孩子不懂事。既然嫌我们碍眼,就不在贵人面前晃荡啦。”

    萧度哪经得住这句话长揖到底:“我们年轻不懂事,您原宥则个。”

    刘氏是想把朱寂打成个猪头,可形势比人强呐!杨氏嘤嘤的哭,哭得陆谊等人如坐针毡。双方都知道,这事最好顺顺利利一页纸揭过,对大家都好。反复几次将姿态做足,双方很有默契地将事情给遮了过去。

    陆谊极和蔼地问袁樵:“六郎有何打算呢”

    他们是打算进京投刘氏的娘家的,刘氏的哥哥现在京中做官。袁樵却故意说:“独行恐遇险,不若依郎君同行。”

    “好!”

    “书,我会接着教的,有恩就要报么。”袁樵口角带起一丝笑来。

    朱寂

    装了半天孙子,终于忍不住了:“你小子,差不多得了,我都知道错啦。梁氏外戚,你与他们厮混像个什么样子”

    刘氏也说:“六郎,不要小孩子脾气。”

    袁樵认真地回刘氏道:“阿婆,咱们以后难道就不与外人打交道了吗还是要的。要觉得这就算委屈了,进京之后委屈的事情只会更多。况且萧郎能放下身段做的事,我是什么人又做不得了吗行的。”

    他摆出这个道理来,陆、萧二人都点头,心道,年纪不大,比朱九明白多啦。刘氏也点头,只有杨氏觉得儿子真是太委屈,呜咽的声音更大了些。

    ————————————

    次日,袁樵



8.摆明车马
    猴山安静了下来。

    妹子追杀过六哥啊!梁九也不满地打滚干嚎了,直挺挺躺地板上不敢动。梁六一个哆嗦捂着脑袋,也不按着弟弟了。梁八飞快溜回了自己的座席,侄子们见状赶紧学着八叔的样子,一个个乖得跟鹌鹑似的。

    梁家子弟读书起步迟,天份也不顶好,但是学还是能学的,只是开头艰难一些。梁满仓有令叫他们上学,要是没人起头闹事,也就捱下去了。有人领头,他们就想造反。一把菜刀,又把他们压回去了。

    梁玉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梁九一个懒驴打滚,滚到一边。梁玉没理他,伸手提起了菜刀,又塞回了袖子里:“嚎啊,你接着嚎啊。”

    梁九跟梁玉年纪最接近,兄妹俩平日相处还不错,梁九听她开口了,被菜刀震慑住的内心松动了。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死丫头,你……”

    梁玉继续面无表情,又抽出了菜刀。梁九又闭嘴了。梁玉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来:“坐下!”梁九慑于菜刀,绕过梁玉回到座席,老老实实坐下了。

    梁玉道:“这不坐得挺好你可做个人吧!”

    然后硬着头皮转过身去,僵硬地走到自己的坐席,僵硬地站在那里。她的对面,就是袁樵。

    她知道自己的表现糟透了。亮菜刀,搁哪儿都是个泼妇。冲自己亲哥亮菜刀,更加的不是做人的道理。可她别无选择,她得立时稳住场面,不能使这场闹剧闹得更大,不能让不该有的声音传出去。现在看来,她出手好像比梁九打滚闹后果还要严重一些。

    小先生会怎么想呢梁玉简直想哭了。这么好的机会,能得这样一个小先生授课,就要这样闹黄了吗

    【打盹当不了死!】梁玉梗起脖子,准备迎接袁樵的嫌弃。出乎意料的,他看到袁樵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袁樵道:“休息够了,就接着写吧。”

    梁玉难得心里犯怵,怯怯地:“先、先生”

    袁樵道:“快刀斩乱麻不错。”

    这是被夸了梁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袁樵脸上一红,右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那个,你今天的功课还没写完呢,接着写吧。”

    但凡老师,对学得好的学生总是会另想相看,心生亲近之感。好学生做什么事,老师都乐于给她找借口。比如【这等愚昧无赖的行径,我也是第一次遇到,真不知如何讲理是好。原来,可以这样“讲道理”。】对有好感的人,人总是会心疼的。比如【哎,有这样的家人,她有什么办法呢太难为她了。】

    袁樵反反复复想了一想,都觉得梁玉干这事没什么大毛病。梁家眼下是个什么境况呢是一个不小心就得当炮灰的命。这个时候还不长点脑子,等着全家在地府团聚吗

    唯一要说的是:“菜刀还是凶器,不要轻用。”

    梁玉眼圈儿一红,哽咽了一声:“哎。”她什么解释都说不出来了,也没法说出来,只能带点哀求地看着袁樵:“先生,以后还教吗”

    袁樵笑了:“以后怕是不成了,”看到梁玉眼泪下来了,袁樵吓得又添了一句,“我只讲好了在船上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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