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天下

    青岩山下相迎那日，她绝世的艳（影）日日盘旋于桓玄的脑海之中，可是今日一见却又觉的她好似本该就是这样的脱俗清丽，艳色不沾一点关系。

    顾媺望的久了，那回身来寻她的宫侍便忍不住出声提醒她，“夫人，快进去吧，贵妃娘娘可等着呢。”

    顾媺回神，颔首前行。

    桓玄见她过来，便上前说:“平阳郡主可还喜欢这满园寒梅”

    顾媺闻声抬头，见是桓玄，曲膝行礼道:“成王殿下，寒梅坚韧，今日一见平阳便十分欢喜。”

    桓玄抬手免礼，“北胤冬日漫长，寒梅随处可见，不过最美的莫过于母妃院中的这些，你若喜欢便常来。”

    顾媺低头作答:“谢成王殿下。”

    桓玄还欲说什么，回头见大殿门口已有婢女不断朝这边张望，也就作罢，“快些进去吧，母妃怕是等着急了。”

    顾媺又向他行礼退下，桓玄倒是一直望着她的身影到了殿门口，才转身离去。

    大殿内的暖炉将房间烘的暖洋洋的，丝毫感觉不到寒意，顾媺在门口将大氅交给宮婢，才缓步到殿中向主坐上的女子行礼，“平阳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长乐无极。”

    懿贵妃安稳的在主位上受了这一拜，才伸手言道:“平阳何须多礼，赐坐。”

    顾媺又行礼谢恩，在下首坐了，才抬眸打量眼前的女子。只见懿贵妃发髻高挽，七尾鸾凤步摇在青丝映衬下栩栩如生，一袭金丝暗彩梅纹裙，懒懒的斜倚在软榻上，身下衬着妆缎狐肷，黛眉斜飞，眼波生媚。

    而她亦是打量着顾媺，良久才绽开一丝笑意，透出慵懒的声线说:“平阳郡主果然艳绝天下。”

    顾媺急急忙忙起身行礼，一副惶然的模样说:“贵妃娘娘折煞平阳了，贵妃娘娘才是倾世绝色。”

    懿贵妃灿然笑出声，“平阳真是会说话，你且坐，何必慌张。”

    顾媺又坐了，懿贵妃才笑着说:“听弋将军说南华人杰地灵，风景秀丽，你看这大胤景色如何”

    顾媺只做不知她话中含义，一五一十的回答说:“大胤山河壮丽岂是南华可以比的，尤其是娘娘院子里的梅花可是好看极了，平阳刚才都看痴了。”

    懿贵妃神色不动，又问道:“你可知原本御前求娶你的可是成王桓玄，差一点你就要当我的媳妇了。”

    顾媺说:“平阳没有娘娘那么好的福气，能跟着成王享福。”

    这一句话又说的隐晦，

    享福，什么福眼前福还是以后的福，懿贵妃垂眸略吟，又说:“这话可就差了，弋将军不会亏待你的，听说他待你极好，日后成王也不会亏待他的，你说对吗”

    顾媺笑开说:“保家卫国是将军的天职，将军定会尽心。”

    懿贵妃听了，也不知她言下何意，顾媺在下首屏气敛声，一时两厢无言。

    懿贵妃伸手持茶盏轻呷，然后亲自退下腕上的翡翠玉镯道:“这是本宫进宫时本宫母亲给的，今日见你觉的欢喜便赐给你吧。”

    顾媺连




第016章 蟾宫客 赴帝阙（三）
    “那你为何力保端王”

    “我可没有保谁。”

    顾媺糊涂了，问道:“那为什么拒绝懿贵妃呢”

    弋凌望着她，说:“我没有拒绝她，亦没有拒绝端王。”

    “萧氏朝中势力遮天，其兄萧泽亦掌控京中三军之一的神卫军，而端王这边，悫敏皇后庶房一族已被压制多年，又怎能和萧氏争雄”顾媺说出自己的疑虑。

    弋凌露出一线笑意，“既然实力不均，那就给他加点砝码，看他能不能斗过萧氏。”

    “为什么不直接扶持他呢”顾媺还是不明白，朝中之事风云变幻，所有人都在无形中站好自己的队伍，可是弋凌却含糊不定，态度不明。

    弋凌望定她，薄唇张合，缓缓说:“这天下，能者居之。”

    顾媺心中震动，似被人狠狠击了一拳，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人这样想。

    在南华顾氏一门毫无反顾的支持太子封靖，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贤能，以后能不能当一个好皇帝，只因他身上有顾氏的血。

    而其他党羽，都是为了谋取以后更大的利益，而依附于顾氏或是他族，没有人真正考虑过所支持的皇子是不是有能力，能不能担起为君者的大任。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慢条斯理地观察着两人，他不偏向任何一方，给他们一样的砝码，让他们去争斗，天下苍生，皆系心中。

    顾媺觉的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弋凌，他的心胸让她看到更广阔的世界，直到在夜里躺在床上她还在翻来覆去，想着他的话。

    “郡主，怎么了”

    帘外传来阿诺的声音，她听见顾媺辗转反侧关切地询问。

    顾媺躺平了，呆呆望着账顶轻轻出声，“阿诺，你觉的靖儿以后会是一个好皇帝吗”

    阿诺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半响老老实实地说:“阿诺不知。”君国天下，也不是她能议论的事情。

    “靖儿还小，在姑母面前又畏畏缩缩，连说话都不敢，他以后怎么当一位好皇帝呢。”顾媺喃喃。

    阿诺有些无奈地说:“郡主快歇着吧，尽想这些无用的事。”

    “无用吗”顾媺叹了口气，拢了被衾翻身睡去。

    第二日一早懿贵妃便宣顾媺入宫赏戏，雪后初晴，天空仿佛刚刚被洗过一样蓝的通透。

    宫道早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顾媺随着宮婢走在长长的甬道上，阿诺垂首随在身后。

    进了含章宫，一夜落雪后那红梅开的更是旺了。顾媺又忍不住看了一会才进正殿。这次殿内倒是坐满了人，懿贵妃依旧倚在主位上正和别人说着话。

    顾媺给懿贵妃见了礼，又和众位娘娘见礼，一屋子莺莺燕燕竟只有两位后妃充媛，剩下的都是世家小姐。

    懿贵妃一一给顾媺介绍了，众女又向顾媺见礼。

    行完礼各自坐了，顾媺身侧的一位少女问顾媺说:“夫人，听说南华尤善制香，香味奇异经久不散是真的吗”

    顾媺被这些少女搅的糊涂，完全忘了说话的是哪家闺秀，带起笑道:“对呀，在南华男子也是要熏香的，各种花香入味，很是好闻。”

    少女听了惊讶地说:“那男子可不得比姑娘都香。”说完又觉的不妥，掩着嘴笑起来。

    顾媺听了也随她笑起来，懿贵妃微笑道:“南华男子可跟咱们大胤男子不一样，玄儿也未必比不上那些江都才俊，你说呢琼儿”

    说话的少女听了，立刻点头称是，“成王殿下英武过人，满朝称赞。”

    经懿贵妃这么一提醒，顾媺想起来眼前的少女正是陈氏嫡女陈琼。

    在悫敏皇后外戚被萧氏正房打压之时，陈氏一门却悄然崛起，隐隐已可与萧氏分庭抗礼。因而这陈琼也是懿贵妃拉拢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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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蟾宫客 赴帝阙（四）
    懿贵妃迎了皇上入座，柔语道:“今日高兴，便叫了她们来听戏。”

    顾媺起身，垂首和众人静立一边，眉眼略抬便见皇上身后还有一人，剑眉斜飞，双目熠熠，一身玄色常服，阳刚之气扑面，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正在思忖此人是谁，就见他上前对懿贵妃见礼，“儿臣参见娘娘。”

    懿贵妃好似才看到他一样，惊喜的说:“卓儿也来了，本宫真是高兴。”

    卓儿，桓卓。

    顾媺心下明了，皇上赐坐，大家顺位坐了，因为皇上的到来刚刚轻松的气氛一扫而光，众人小心翼翼，连说话都拘谨起来。

    皇上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只一心和懿贵妃说话，桓玄与桓卓也偶有交谈，其余人皆屏气敛声，懿贵妃不知说了什么逗得皇上哈哈大笑，一抬头看见顾媺，于是对她说:“这是弋将军夫人吧”

    顾媺连忙起身回话，“回皇上的话，正是。”

    “一切可好”

    “多谢皇上和娘娘照拂，一切都好。”

    皇上点点头，不再多问。吃了饭，皇上又兴致颇高的要与桓玄下棋，皇上不发话，众人也不得擅自请辞，只好候着。

    两人你来我往，不一会听见皇上哈哈笑着说:“玄儿，你输了。”

    桓玄抬手认输，“父皇棋艺精湛，儿臣不敌。”

    皇上又招手让桓卓过去，两人只下了两步，皇上突然对顾媺说:“听闻南人心思最是巧妙，不如你来与卓儿对弈，让朕看看。”

    顾媺正想推脱，身边的陈琼出声说:“皇上，让我来吧，棋艺家父也教过我的。”

    皇上笑着点点头，让她去了。

    两人在棋盘前执棋对弈，懿贵妃脸色稍变，很快就掩饰过去。

    皇上兴致勃勃在一边观棋，懿贵妃侍候在侧，桓玄得空到顾媺身边问:“会下棋吗”

    顾媺点头说:“会一点。”

    桓玄在一边空椅子坐了说:“那怎么不去和二弟对弈，二弟的棋艺在盛京无人能出其右。”

    顾媺说:“棋艺不精，怕被皇上笑话了。”

    桓玄还欲说话，一边萧蓉却凑了过来说:“表哥，你方才饮了酒，喝些醒酒汤吧。”

    桓玄听了，接过来却不喝，在一边放了说:“蓉儿，你怎么不去陪母妃呢。”

    萧蓉低头一笑，柔声说:“娘娘有皇上陪着呢。”

    顾媺见了，悄然起身让座，留下他二人说话。

    待皇上尽兴而归已是日薄西山。众人跪送皇上走后又向懿贵妃行礼告退。

    陈琼挽着顾媺缓缓向宫门走，一边还兴奋的回味刚才的对弈，“早就听说端王殿下棋艺无双，今日一试真的很好呢。”

    顾媺笑着，问她:“你也喜欢下棋”

    陈琼点点头，“我从小就爱下棋，父亲还向皇上请旨，让宫中棋博士来家中教我下棋。”

    顾媺听了说:“我也听说端王棋艺精湛，那跟你可是棋逢对手，以后若能常找他对弈，你一定也会成盛京第一个女棋博士呢。”

    陈琼听了有些沮丧地说:

    “端王殿下勤敏好学，哪有时间常下棋呢，虽然娘娘常诏入宫，但端王殿下可是难得一见。”

    顾媺听了，笑着开玩笑，“那可好办，妹妹嫁给端王，可不就日日相对，想什么时候下棋就什么时候下棋了。”

    听到顾媺的话，陈琼脸上绯色蔓延，娇嗔着说:“姐姐说什么呢，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怎么能由我做主。”

    顾媺说:“妹妹这话就不对了，在我们南华若是哪位女子喜欢上谁家公子，央了父母出面说合，两厢情愿不也是美事。”

    陈琼听了，红着脸不说话。顾媺笑着将话头别过



第018章 蟾宫客 赴帝阙（五）
    陈琼闻言吃惊道:“我！怎么可能。”

    “贵妃娘娘屡次设宴，哪次漏过你了，而且在席间也总是对你宽厚有加，依我看娘娘早就把你当儿媳了。”

    “怎么可能，成王，成王殿下......”陈琼有些着急起来，一时不知说什么。

    顾媺接着说:“娘娘不也总是叫成王殿下与你说话，你仔细想想难道不是吗”

    陈琼敛眉沉思，眉头渐渐蹙起，顾媺低语道:“若是皇上允了，以后见了我可要唤妹妹一声成王妃了。”

    陈琼叹口气，“姐姐说什么呢，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

    顾媺吃惊道:“你不愿做成王妃难道......”

    话未说完，陈琼害羞地点点头。

    “这可如何是好”顾媺自言自语道。

    陈琼也沉默下来，两人静静的坐着，都是焦急的神色，许久陈琼才轻轻出声说:”我记得姐姐说过，在南华若是哪位女子喜欢上谁家公子，央了父母出面说合，两厢情愿。只是......“见陈琼神色迟疑，顾媺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等她说。

    “只是，这两厢情愿，不知端王殿下......”

    “难道妹妹就愿意嫁给成王了”顾媺反问道。

    陈琼立马摇摇头，目光望向顾媺说:“姐姐，你可愿意帮我”

    顾媺点头说:“自是愿意，不过不知道妹妹要我做什么”

    “萧蓉喜欢成王殿下，别人不知我可是看出来了。她跋扈骄纵，若是事先知道成王所娶另有他人定会按捺不住，不如......”陈琼目光熠熠，似乎为自己想到的办法而骄傲。

    屋内炭火拢的正旺，少女轻声的话语似从鼻腔里发出，透着兴奋和雀跃。

    顾媺微微倾身向前听着，目光却幽幽锁定着那一盆火炭，看它熊熊燃烧着，砰一声，发出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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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宫无主，一切新春度节事宜都由懿贵妃一手主持，除夕夜宴将至懿贵妃早早便下诏让京中命妇闺秀入宫挑选新贡的布料款式。

    每年新春宫宴是北胤的大事，挑选一切礼器新装也是极为重要的。

    一大早阿诺便帮顾媺梳妆，她巧手将三千青丝挽起，层层云鬓似琼瑶仙子。

    顾媺看了让她换了发式，梳成简单的十字髻，只在发中间配以石蝶戏双花鎏金华胜，烟拢水色缎裙素雅端庄，阿诺上上下下打量了皱着眉说:“郡主，这太素了吧。”

    顾媺左右瞧了瞧，很是满意，“不错，就这样，今日可不能抢了琼妹妹的光。”

    陈琼果然盛装而来，顾媺刚进了含章殿，一眼便看见了坐在粉黛之中的陈琼，盘锦彩绣百花裙，飞仙髻灵动可人，发间点缀珊瑚穿花发簪，面若芙蓉，目若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