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天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顾青舟
顾媺紧紧捏着阿诺的手,强撑着精神。顾旸担忧地望着她,悄声问:“汀儿,可曾好点”
顾媺给了他一个微弱地笑,然后点头说:“好些了。”
徒然听得身后慕然也轻轻出声,“头还昏吗”
顾媺心神一荡,已忘了百官在列,直直回过头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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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然望着她眼底满是关切。
顾媺强牵起嘴角,“还好,你不要担心。”
慕然依然不放心,长袖微动,朝她伸出手,他掌心白皙如玉,躺着一撮碧绿的薄荷,一白一绿,煞是好看。
“薄荷醒神,你嗅嗅会好点的。”
阿诺正要伸手接过来,顾媺抢先一步抬手从他掌中拿起薄荷。她的指尖轻微的触到他的掌心,体温在她的指尖荡漾开,一路灼烧进她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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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伤情处 灯火昏(四)
顾媺一时踟蹰,却见慕然依旧固执地伸着手,终是抬手放进他的掌心。他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住,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顾媺一时吃痛,却默不作声,悄然领受。
下了车,慕然牵着她到后花园的亭子中坐下,秋日渐凉,石凳上早就铺上了柔软的兔毛。
两人相对而坐,忽然的亲密,让顾媺觉的有点局促。
沉默良久,慕然终于出声问她:“汀儿,你还好吗”
听了他的话顾媺一时触动心弦。好什么叫好短短一月,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叫好吗虽然她长在官宦世家,看惯宫闱斗争,却始终觉的那些离自己很远,可是知道现在自己才明白,过往十五年的风平浪静不过是上天的恩赐,而今到了用她的时候,家族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抛出去,她只是这场巨大棋局里微不足道的一颗小棋子,这样的幡然明白,算好吗
“何必问我”顾媺长睫轻垂,在鼻梁上投下阴影,遮住她的目光。
可是聪明如慕然,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四个字下面的酸楚,他叹口气,握着她的手更用力几分,迟疑了许久,终是说:“汀儿,你自己很明白,身在相府,你根本逃不过这一天,只是迟早的问题。这个世界并不像你以前看到的那样美好,权力,战争,阴谋,你处在这些的中心,时时刻刻都在你的周围,以前有长公主,相国大人的保护,可是现在你长大了,你要自己去面对了。”
“那么你呢”听了他的话顾媺脱口质问。
慕然一时语塞,愣了愣,叹口气说:“汀儿,我早就说过凤凰于飞,遨游九天。我只能在下面默默望着你,护着你。”
顾媺秀眉紧蹙,怒意浮现,提高了声音说:“我也早就说过了,我不稀罕做什么凤凰,我只要做你屋檐下的雏燕!”
“你错了,你一出生就注定是凤凰,又怎做凡鸟。”
他的话似石锤重重砸在她的心上,让她久久不能回神,是啊,她怎么忘了,她是长公主的女儿,是南华最耀眼的凤凰,一切从她出声的那一刻就已注定。
慕然见她神色恍惚,心疼地抚上她的脸颊,柔声说:“汀儿,虽然现在他人能左右我们的命运,以后,我希望你我都能紧紧将自己的命运握在手里。”他语气里藏着深深的沉痛。
“自己的命运”顾媺凄然一笑,说:“我的命,捏在皇上手里,捏在胤皇手里,捏在......”
她语住,弋凌两个字终是被她默默吞下。
“汀儿,北胤三年之内必起大乱,我不能将你交给北胤桓氏,或许弋凌才是你最好的选择,你可懂”慕然轻轻的话语,却让顾媺心里一紧,安庆帝不过昨日才找她谈话,为什么今日慕然就已明白了其中缘由,难道......
她不敢再想,她不相信,也不愿去相信自己的想法,只是呆呆望着慕然。
她的目光似带着温度,灼烧在慕然脸上,让他难耐。
“是我。”慕然低头承认,“是我给皇上进谏,要
他将联姻之人想办法换成弋凌,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虽然刚刚那一刻心中早已猜到,可是听到他亲口承认顾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拿锦帕死死按住唇,不住地摇头,颤声说:“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
“是我,汀儿,弋凌龙行虎步,气度不凡,小小北胤是困不住他的,终有一日他会取桓氏而代之,桓氏一族必遭灭顶之灾,我不能让你嫁
第009章 换新面 轻别离(一)
顾媺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想到那人,她不免流露小女儿神态,脸上绯红漫起,却依旧昂首准备回他,忽听得身后有人蓦然开口。
“何彼秾矣,华如桃李1。今日,我总算明白了这句诗的意思。”
两人皆转头一看,原来是二哥顾谦。
顾媺笑着,眉目间尽是无畏和不羁,她说:“桃李都是命薄之物,抵不住风吹。要做便做木棉,独立生长,从不依靠。”
顾谦轻笑起来,揶揄道:“木棉花上鹧鸪啼,木棉花下牵郎衣2,不知我家汀儿想牵谁的是谁的衣,你说呢慕然”
他向后侧头问道,微微一错身,将立于其后的人让出来。身后的慕然,白袍一尘不染,垂地广袖被风微微吹起,眉宇间的淡然冷漠在望向顾媺的一瞬间都冰消雪融,化作春风。
他淡笑回答顾谦:“这个得问汀儿了。”眼神却温柔望着顾媺。
顾媺一愣,没想到在他也在这里,耳后蓦然升起炙热,脸上绯色更甚,原本的不羁一扫而光,尽余小女儿的窘羞之态。
她有些恼怒的跺跺脚,指着顾谦说:“二哥,你就知道打趣我。”
顾谦笑着还没来得及回话,顾杲便嬉笑着插嘴对顾媺说:”二哥说的可都是实话,你恼什么“
顾媺双目含嗔,瞪着顾杲,谁知顾杲丝毫不怕,得寸进尺地说:“你已经及笄,今日慕然也在,不然便让父亲做主圆了你两的心愿可好”
顾媺又羞又恼,干脆上前去抢顾杲的扇子,顾杲平日里最宝贝他的扇子,一看她来抢慌忙闪躲,两人闹作一团。
顾谦和慕然只是远远站着观望他两人,几人身后侍从奴婢都看着他们玩闹,逗得咯咯直笑,却丝毫没有想去劝和的意思。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身后忽然传来男声,两人回头,看到大哥顾旸疾步而来,看到顾杲和顾媺有些啼笑皆非,“怎么一大早又闹上了。”
顾媺看到大哥来了,便不再和顾杲纠缠,走到顾旸身侧挽住他的胳膊,委屈地告状,“大哥,三哥他欺负我。”
顾旸无奈摇头,“父亲和母亲都等急了,你怎么玩闹的忘了时辰。”
顾媺这才想起来要去给双亲问安,吐吐舌头,神色讪讪。
一边顾杲哈哈大笑,说:“快去问安吧,说不定一会我就能叫慕然妹婿了。”说完摇着扇子走远。
顾媺脸上绯红一片,不自觉抬眸望向慕然,后者笑着上前,替她拢了拢跟顾杲玩闹而松散的发丝,说:“快去跟相国大人问安吧。”他动作自然,丝毫没有忸怩之色,却让顾媺脸上的温度更甚。
她点点头,不敢再看他的脸,转身随顾旸往正房而去。
回廊将尽时她忍不住回头,看见男子依旧静立廊下,含笑默默望着她。
风摇曳着花瓣,落在廊外池水中,漾起波纹,也让她的心泛起层层涟漪。
那个时候她满心欢喜,以为一辈子都走不出他温柔的目光。
不过一月前的事情,现在想起却都像是许久以前的记忆。
现在,她在一局错综复杂的棋局里,默默的扮演着自己
一枚棋子的角色。
“平阳,难道你也喜欢这困于苑中的驽马,而不喜欢千里良驹”
脑海中蓦然浮上那日在上林苑弋凌对她说的话,他目光似刀,咄咄相问,那时她并不懂他话里的深意。
现在她终于懂得了他的胸襟,他的气度。
既然已经身在棋局,逃不开,躲不掉,那么她再也不要被别人左右,要做就做这盘棋的主人!
1《诗经卫风硕人》
 
第010章 换新面 轻别离(二)
穿着藏青色的宫服,顾媺瞧了,便知是宫里的人,以为又是姑姑派人来劝她回去。
靠近岸边,为首的宫人急忙行礼,叫左右稳了船身扶顾媺下船。
顾媺没来得及穿鞋袜,脚上随意的踏着一双蝶戏水仙丝履,拢了有些散落的发髻,问道:“来此何事”
为首的宫人躬身回答,声音里都透着几分慌张,“回禀郡主,太子殿下伤了,皇后娘娘宣你即刻进宫。”
顾媺一惊,急忙问道:“伤了,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现在怎么样了”
那宫人反应敏捷,一一作答:“太子殿下今晨坠马,伤及两肋,御医说并不要紧,只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梦中常唤郡主不止,所以皇后娘娘让郡主即刻进宫,说不定太子殿下会好转。”
顾媺听他说并不要紧才略微宽心,但也不敢怠慢,当下让阿诺急忙梳妆换衣,疾驰回城入宫。
马车一路无阻,转眼就进了宫门,换了步辇直奔建德宫。
建德宫门口太医成群,皆聚在一起商讨着医治的法子。见了顾媺一一行礼问安。门口等着的许嬷嬷是皇后贴身侍婢,见顾媺来了急忙迎着说:“郡主可来了,娘娘等着呢。”说完,转身带顾媺入内。
偌大的前殿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宫娥悄无声息的捧着药匣进进出出,只有裙裾摩擦的细碎声响。
绕过前殿,入了回廊,阳光从遮掩的帷幔缝隙里一点点的漏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外室里隐约传出低低啜泣之声,顾媺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
宫人通报之后,为她打起帘子,她提起裙角入内,却没想到外室里坐满了人。
安庆帝冷脸坐在中间榻上,神色阴沉。皇后坐在另一边,双眉紧蹙,担忧之色溢于言表,让顾媺没想到的是哭的却不是皇后,而是下首跪着的淑妃。
她低低地啜泣着,不住地拿锦帕拭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淑妃身侧跪着二皇子封成,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外室里除了淑妃的啜泣声再没有任何声响,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般,压抑的让人无法呼吸。
顾媺近前给安庆帝和皇后行礼问安,安庆帝出声让她起身,然后说:“平阳,去看看太子吧,他昏迷中还在挂念着你呢。”
顾媺眼睑轻抬,扫了一眼皇后,见她满眼担忧望着顾媺,仿佛将希望全部寄托于她,顾媺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微笑,然后行礼退下入了内室。
内室里帷幔低垂,透不进一丝的光,杏黄色的床幔轻阖,只能看见一缕黑发从枕间探出。
三位御医正跪在床边,仔细的把着脉,一边的宫娥手中捧着银盆清水侍候。
见顾媺进来,御医起身行礼,让开位置悄说:“郡主看看殿下吧。”
顾媺点头,让他们下去,轻轻走到床边,掀起床幔俯下身来看他。
耀眼的杏黄映衬下,封靖的脸一片苍白,他闭着眼静静躺在床上,散着一头黑发。小小的人儿,就像是一个玉雕的娃娃,让人不忍心打扰。
顾媺伸手抚上他鬓间的发,尽管她动作轻柔,封靖却像感觉到了一样,细微的出声唤道:“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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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柔柔弱弱的一声表姐,唤的顾媺心下酸楚,平日里活蹦乱跳,总是欢快的唤她表姐的人儿,竟然这样虚弱的躺在这里,好像一转眼就会消失。
她柔声说:“我在,我在这里呢,靖儿快醒来好不好”
封靖仿佛真的听见了她的话,眼睑微动,依旧微弱地唤她:“表姐,表姐。”
顾媺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扶着他的脸颊,“我在这里,靖儿快醒来,靖儿醒来了,表姐就带你去划船,去玩毽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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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换新面 轻别离(三)
封靖听到她问,慢慢道:“今日我和封成一起去上骑术课,太傅让我们自己御马试试看,我挑了一匹百色马,封成挑了一匹最大的伊犁马,然后笑我的马体型太小,说我不敢骑大马,我当时生气,抢了他的马来骑,没想到那马中途突然发疯,将我甩了下来。”
顾媺听他说着,身体慢慢冷下来,眼中仿佛结上薄冰,她指尖微颤,不敢让自己深想下去。
他们这个年岁的孩子正是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年龄,怎么受得了别人嘲笑激将,必然会抢最大的马来骑,如果那马提前被人动了手脚,二皇子封成是脱不了关系的。明明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怎会有如此心计,而那淑妃也必然参与其中。
“表姐,表姐。”封靖见她长久失语,拉了拉她的袖口唤她。
顾媺回过神,笑着安慰他,说了一会话,封靖又慢慢睡过去。
顾媺让御医入内为封靖诊脉,自己起身出了内室。
不知什么时候外室只剩下皇后一人,她疲倦的倚在榻上,一手扶额好像沉沉睡去。
顾媺出来,见她睡了准备退下,没想到她却抬起了头,出声问她:“靖儿好些了吗”
顾媺见她醒着,于是走到她身边说:“好多了,刚醒来和我说了一会话,这会又睡了,御医诊了脉,热已经退了。”
皇后听了,长长舒了一口气。
顾媺见她脸上满是疲态,有些不忍地说:“御医都说了没事,姑母切莫忧虑过度,伤及凤体。”
皇后轻轻摇摇头,说:“你以为我是再为靖儿的伤担忧吗我是在担忧以后,这些贼子这么快就已经按捺不住,对靖儿出手了,汀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已经许久不曾唤过她汀儿了,如今这一声带着疲倦带着忧虑,听在顾媺耳中让她无限心酸。
她伸手替皇后轻轻揉着太阳穴,一边说:“姑母不必担心,朝中有父亲在,没人能撼动得了靖儿之位。”
皇后轻轻闭上眼,说:“兄长确实是靖儿的保障,可是汀儿你错了,这朝中有一个人能动得了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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