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善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初生的芦苇
赵睿伸手理了理自己衣袖的褶皱,“可若是对方没有动作呢?”
“那也能说明两件事,最坏的打算,对方压根也不知道当初的事情,反之,就是最好的结果,对方知晓这件事,而且放心把人放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说明当年的事情必定有隐情,绝没有我们知道的那般简单。”
赵睿半晌都未吭声。
一心大师也未再开口,只静静盘膝在蒲团之上。
“若是……若是事情真的与我猜想的不同……那么她如何,不关我事。”赵睿缓缓开口,声音里隐约带上一丝颤音,“可是若真如我知道的那般,那么……就算是师父您也不能拦在我的面前。”
他说到这里别过头去,不再去看一心大师,“我总要寻一个公道,不然,我的爹娘……还有我们赵家成百上千的将士,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一心大师置于膝上的右手微微颤了颤,淡淡应了一声,“好,为师知道了。”
良久,屋内都再无一声交谈。
师徒二人,对坐无言至天明。
…………
谢静悦一直纠结了整整两日,这两日她整个心神都耗费在这件事上,不但白日里心无法安宁,就连夜里也无法安寝。
这日一早,去前头祭拜完,她一回到精舍,就又打发伺候的几人下去,自己把自己关在书房内。
守在屋外的几人,此时也不由面面相觑。
不说桂嬷嬷和翡翠面上的焦急不加掩饰,就连采岚和采薇二人,面上也不由露出一些担忧。
桂嬷嬷看了眼紧闭的书房门,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走至采岚和采薇跟前,“这都过去两日了,明儿可就要给大师那边回应了。
两位姑娘可有劝劝小姐,这事情拖着总归不是事儿,若是小姐还没拿定主意,那么打发护院快马回去送个信,想来也是能来得及的。”
采岚和采薇心里未尝不是忐忑难安。
这两日谢静悦的艰难取舍,她们也是看在眼里,只是谢静悦如今的主意是越发大了,不说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不敢替主子拿主意,就算是她们敢,那也要自家小姐愿意听自己的才行。
采薇见桂嬷嬷还看着她和采岚,想了想便开口道,“嬷嬷说得这道理我们也明白,只是这件事到底不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应该插手的。
更何况,我们小姐如今也长大懂事了,这事她显然是想自己拿主意。不然这两日早就应该派人下山了。”
桂嬷嬷还待再说,书房的门却是突然被打开,谢静悦手里拿着一卷书册看向站在一起的几人,“怎么都站在这儿?”
采岚忙笑着道,“奴婢正要去厨下说一声,给您这两日做两道清淡的小菜。”
许是着急上火的缘故,谢静悦嘴边起了一个小小的燎泡。
采薇忙拎了一旁的茶壶,“奴婢给小姐去泡壶菊花茶来。”
翡翠眼珠子一转,也连忙道,“哎哟,刚刚给小姐晾干的衣裳还没来得及熨烫呢。”
说着也连忙退了下了。
只剩下有些尴尬的站在那边的张嬷嬷,她面色有些不自在的跟谢静悦笑了笑,“小姐可是饿了,奴婢给你准备点心去。”
“别……先等等。”谢静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一个个的不等她发话,就溜得一个比一个快。
只是她这会儿还有事情要办,也不多做纠结,只一手握住手里的书册,一手递来一封信,“既然她们都有事情要忙,那就劳烦嬷嬷把这封信让人给外祖母送回去。”
桂嬷嬷愣了愣,脸上顿时堆满了笑意,“小姐放心,奴婢定会让他们快马加鞭的赶回去,告诉老夫人这个好消息,让她给您拿个主意。”
谢静悦听了,不由一脸的莫名,这话是怎么说的,她怎么就有些听不明白呢。还是说这两日,她一直在书房,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还没等她发问,桂嬷嬷就一溜烟的跑远了,那样子就跟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撵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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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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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静悦听了,不由一脸的莫名,这话是怎么说的,她怎么就有些听不明白呢?
她有说要请裴老夫人帮着拿什么主意吗?
还是说她们以为自己这是为了一心大师那事跟裴老夫人讨主意?
只是还没等她发问,桂嬷嬷就一溜烟的跑远了,那样子就跟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撵她似的。
谢静悦微微惊讶的张了张嘴,今儿这一个个的到底都是怎么了?
她伸手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这两日没歇好,这会儿心事一定,人就有些困顿起来。
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连打了几个呵欠。
她摇了摇头,也不去管这几人在捣鼓些什么,径直去了内室,她得好好歇个回笼觉,等会儿才有精神好好思量,明儿怎么向一心大师提出自己的要求。
…………
靖远侯府荣安堂内,裴嬷嬷接过前头送进来的信,脚步匆匆的往内室去。
裴老夫人刚刚歇了晌起身,采拂正在给她梳头。
她听见脚步声,不由抬头,从琉璃镜里看到裴嬷嬷脚步匆匆的进来,不由转身问,“怎么了?”
裴嬷嬷一脸笑意的把手上的信递给裴老夫人,“表小姐刚刚打发人送回来的。”
裴老夫人伸手接过信笺,面上也不由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这孩子,三天两头的就写信回来,不知道还当她离家多远呢。”
裴嬷嬷忙笑着道,“表小姐这不是自小就没离过您身边,这是想您、念着您呢。”
“瞧瞧你这张嘴,如今也学会给我灌汤了。”裴老夫人笑着伸手点了点,“还是说那丫头私底下给了你什么好处,这见天的在我面前说她的好话。”
“哎哟,老夫人,您可真是冤枉死奴婢了。”裴嬷嬷嘴里叫着屈,上前直接接过采拂手里的梳篦,一边给裴老夫人梳着头发,一边挥手示意采拂退下去。
采拂很是知机的退了出去,顺便把外间的丫鬟婆子都赶到院子里。
自己则是拿过廊下一水壶,一边给廊下的一盆兰花浇水,一边守在门外。
裴嬷嬷见采拂的脚步声远去,便停了手上的动作,“可要奴婢给您念?”
裴老夫人把信笺递给她,“我这眼睛如今是越发不中了,你给念念,看看悦丫头都说些啥。”
裴嬷嬷忙接过信笺,溶了封口的的蜡,取出信纸,展了开来。
她满脸带笑的念了信开头谢静悦问候裴老夫人的话,“奴婢没说错,小姐这是想您了。”
裴老夫人面上的神色也越发柔和,“这孩子,总算是没白疼她……如今是越发的可人疼了。”
裴嬷嬷笑眯眯的正待继续往下念,眼睛撇到接下来的几行字,面上的笑意却被惊诧取代,半晌也未发出一个声音来。
“怎么不继续念?”裴老夫人不由催促了一声。
“这……呃……这怎么会?”裴嬷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不由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把信纸往跟前凑近了一些,仔细看上面的字。
那边裴老夫人听见她如此说,也不由好奇的转过身来,“怎么了?”
说着,伸手就要来拿信纸。
裴嬷嬷忙把信纸递了过去,一脸不敢置信的道,“小姐……小姐信上说,她见到一心大师了……”
“啊?!”裴老夫人惊讶的张了张嘴,忙不迭的接过信纸,凑近了仔细看,可是眼前模糊一片,压根就看不清字迹,她又忙把信纸递远了一些,却也只勉强看得清几个字眼。
她有些着急,“去,把灯点上。”
裴嬷嬷忙急急应了一声,很快便点了一盏宫灯过来。
可惜裴老夫人还是看不太清,只得又把信纸递给裴嬷嬷,“还是你来念。”
裴嬷嬷只得又接过来,这次许是心里有了底,倒是没了先前那般激动,只是语调有些不受控制的带着颤音念完短短一封信。
直到她念完,主仆二人还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半晌过后,还是裴老夫人开口询问,“你说,悦丫头……信上说……说一心大师承诺帮她一件事?”
“嗯呐。”裴嬷嬷也是受到不少冲击,此时还都有些回不过来神,只下意识的点头应了一声。
裴老夫人却是神情复杂的看着那薄薄一张信纸,“那孩子说她准备请一心大师收她为徒,跟他学习医术?”
“嗯呐。”裴嬷嬷继续点头。
“你说……你说她想学习医术干吗?一心大师的一个承诺有多重要,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裴老夫人神色却渐渐有些激动起来,她伸手握住裴嬷嬷的胳膊,用力的摇了摇。
裴嬷嬷被她这一摇晃,整个人也都回过神来,见裴老夫人激动的神色,忙开口劝道,“老夫人……老夫人您先别急……小姐许是听说一心大师医术高明,这才想着要学……”
“可她就这短短数十日里学了又能学到什么?她还能一直住在普济寺不成?”裴老夫人说着就站起身,有些焦躁的来回走动。
“您先别急,说不定,一心大师不答应呢。”裴嬷嬷生怕她急出个好歹来,不由担忧的跟在她身后。
“可是她开了这个口,万一人家要是不答应,说不定就可以顺势以一件旁得事直接兑现了这个诺言。”
裴老夫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她怎么不先问问我,要知道……有一心大师这个承诺在,可以……可以保她一辈子平安喜乐……”
裴嬷嬷闻言,面上却是闪过一抹复杂,忍不住开口道,“您这是怪她不知道顾念自个儿?可是……奴婢怎么瞧着小姐想学医术也是为了您呢?”
裴老夫人的神色一怔,有些惊讶的看向裴嬷嬷。
裴嬷嬷清了清嗓子,“您最近身子骨不是一直有些不舒坦,偏偏崔大夫那边又一直没能给您把病根清了,上次从宫里回来,您突然就倒下,可是把小姐吓得不清。”
“所以,奴婢斗胆一猜,小姐知道一心大师妙手回春,现在又平白得了这么一个机会,她想要拜一心大师为师,学这医术也就不奇怪。”
裴老夫人面上的神色不时变换,最后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口气,“若真是如你猜得这般……我老婆子又何德何能……不行!不能让这孩子平白糟蹋了这机缘。”
她说着就转过身,看着裴嬷嬷,“你亲自去一趟,现在就去,跟她说,就说我说的,让她用这个承诺换一心大师护卫她的安危。”
裴嬷嬷却是站着未动。
裴老夫人顿时急了,“你怎么还杵在这儿?快去呀!免得晚了今儿进不了山门,明儿就晚了。”
裴嬷嬷几番欲言又止,“老夫人……老夫人……若是小姐能跟着一心大师学了医术,回头也能时常看顾着您的身体,有您护她……”
“说得什么胡话?”裴老夫人气得瞪她,“我知道你这是向着我,可是……你要知道,若真到了事情真相大白的那一日,我又哪里能护得了她。
说不得还得搭上这满府的性命。……再说了,我能活到如今,已经足够了……多活一日少活一日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那孩子不一样,不说当年我们裴家曾受梅家的恩惠,就只婉瑜那孩子对蓉卉又有救命之恩,蓉卉为了护这孩子,连命都不要,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孩子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特别是为了我,更不能够。”裴老夫人说着,面上的神色就有些恍惚起来,眼角隐隐有水光流动,“你知道吗?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咱们先是欠着梅家的,再来又是婉瑜那孩子……就因为此,蓉卉已经搭上了她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性命。”
“我把这孩子看顾着长大,再给她找个好的归宿,也算是还了这些情分……”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神色坚定了几分,“自此以后,我们也就不欠别人什么了,我就是立刻闭眼也能安心。”
“老夫人!”裴嬷嬷听她如此说,心中大骇,老夫人这般分明是心中存了死志,若是真把小姐托付给一心大师……
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您这是说得什么话,咱们裴家和梅家是世交,都是几辈子的交情了,真有什么人情债,又哪里分得清究竟是谁欠着谁的?”
“你不懂。”裴老夫人面上闪过一抹凄然,“……当年……算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说给你听,你也不明白。”
“奴婢是不明白。”裴嬷嬷难得一见的顶了嘴,“再说了,您平白让奴婢去与小姐说,让她改了这主意,小姐若是问起因由,奴婢要如何说?”
她说着也不等裴老夫人开口,“不是奴婢不照您的吩咐,只是您今儿这话,奴婢心里着实没有底,您这是打算把小姐交给一心大师,就……就打算……,是不是这世上就没有旁人知晓小姐的秘密了?”
“可您是不是忘了,小姐的事可是还有那边的人知晓呢,您又怎知他们那边不会漏了风声,若是那边有了变故,到时没您在小姐身边,小姐这边可是连什么原因都不知道。”
“您若是连这些也都不管了,那也行,您先赏奴婢一根绳子,奴婢伺候了您这许多年,不求您别的,只要您把奴婢的身后事先给了了,奴婢也就什么都不管了。”
裴嬷嬷说完,就直接跪在裴老夫人的跟前。
裴老夫人看着一脸认真的裴嬷嬷,原本面上的凄然已然不见,她伸手拉裴嬷嬷的手,“淑梅……起来,这是作甚?”
裴嬷嬷转过头去,伸手抹了一下眼泪,“您都要抛下奴婢了,还管奴婢作甚?”
“你都这般年岁的人了,怎的还跟年轻时候的性子一样。”裴老夫人见到她这般,面上不由还带上一抹笑意。
“奴婢就算是活到七老八十岁,在您这儿,也还是当初您在码头上捡到的那个小乞儿。”裴嬷嬷说着,眼泪又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裴老夫人也不由被她这句话带到当年,她面上闪过一丝追忆,“是呀,当初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你才这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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