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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残明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柯山梦

    调整完毕后没有后续的命令,所有人都只能静立,按照训练的要求,不能说话不能动作,吴达财至今还是有些不能适应,以前在农村的时候哪里受过这种约束,想在那个田埂上坐着就坐,想躺着就躺着,庞大人的要求的确古怪。

    路边的百姓慢慢多起来,这队丘八跟他们以前见过的士兵全然不同,队列中的士兵全部目不斜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起来有点傻傻的。

    似乎没有什么危害,所以站久一点之后大家围聚过来,一群青皮正好在队首的位置,朝着队列指指点点。

    两边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甚至大声嬉笑,大约是在嘲笑自己这些人。

    吴达财那种优越感不翼而飞,脸上有些发红,他从来没有这种成为众人瞩目的感觉,感觉任何笑声都是针对自己的,优越感变成了丢脸。

    不过他已经完成静立训练,前面二十天挨过不少打,知道只要没有喊解散,除了眼珠之外都不能乱动。

    前面的那个呆汉正在偏头看旁边一个小媳妇,另外一遍街上有女子在笑,他又转过去看,他原本就比别人高,鹤立鸡群一般,这一动弹显得特别显眼。

    刚想提醒他别乱转,突然一个人影从旁边大步经过,吴达财一个激灵,分明就是打板子的那个郭奉友,手中提着一根竹棍。

    吴达财看到那根竹鞭,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用的就是安庆盛产的小毛竹,大约又拇指粗,不是那种晾干后坚硬的老竹,而是比较柔韧的类型,但打起来那种剧痛不比军棍差。

    竹棍在他面前破空而过,啪的打在呆汉背上肩甲的位置。

    呆汉惊叫一声,触电一样全身一抖,他赶紧转头惊恐的看过来,见到是郭奉友就呆在原地。

    “脸朝着哪里。”

    郭奉友说完又是一棍,“还看!”

    呆汉赶紧把脸向前,身体还在抖动,不知是痛还是吓的。

    几个青皮见有人挨打,在一旁大声嬉笑。

    吴达财手指颤抖,这两天路上他也被这小毛竹打了好多次,每次一见到这小毛竹,就不不能抑制的惊恐。

    当那个小毛竹出现的时候,世界仿佛只有那一根小毛竹,吴达财的老家周围,有很多竹林,但他是第一次发现竹子能这么恐怖。

    郭奉友提着竹棍大步往后边走了,吴达财的呼吸才算恢复正常,旁边围观群众的嬉笑谈话声又传入耳中。

    吴达财目不斜视,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站了许久都没有命令,整个队列都原地肃立,看热闹的百姓失了兴趣,开始有人逐渐离开,围观的人没有那么多了。

    正不知要站多久时,看到庞大人和一个将官从守备府内出来了。

    ……“潘将军难道今日就要过江”

    庞雨对潘可大客气的道,“其实将军不必着急,多留两日让书办慢慢交接,你我兄弟只管把酒言欢。”

    潘可大嘿嘿笑了一声,“书办提前交接了两日,都差不多齐了,庞大人新官上任,正是事务繁杂之际,在下就不便打扰了。”

    “潘将军折煞下官了,那里谈得上打扰,将军为我安庆保境安民,立下了汗马功劳,下官末学后进,本有许多军中之事还想跟将军请教。”

    潘可大微微偏头看着庞雨,去年的桐城民变,本是一个立大功的机会,也是发财的机会,原本是万无一失的计划。

    结果这个小衙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在云际寺杀掉了所有乱贼。

    虽然从军多年,但打仗的机会并不多,当夜那大殿中血流满地,横七竖八的数十具无头尸体,给潘可大留下深刻的印象。

    四万两脏银从此下落不明,潘可大不但没拿到银子,还惹了一身的嫌疑,这个小衙役却扶摇直上,当上了桐城两班班头。

    又在年初守城战中大破流寇,现在顺理成章当上了安庆守备,反而把潘可大赶回了江南。

    回江南倒不是坏事,潘可大也靠着民变升到了游击,但兵额不增反减。

    作为此时的将官来说,没有起来收入来源,朝廷是按照兵额拨发饷银,兵额就是银子。

    据安池兵备官署的熟识告知的,安庆守备水陆兵额竟然提高到了一千,这让潘可大的心情更好不起来。

    说起来一切的起源都是云际寺那一晚,别人可以怀疑潘可大,潘可大自己则只能怀疑庞雨,因为他绝不相信庞雨是一个人杀死了所有乱民,很有可能有一群帮手,银子是被那些人运走的。

    潘可大看了一眼街中的队列,“庞大人客气,这兵练得威武。

    以庞大人独平民乱、夜袭流寇的大功,也该是本官向庞大人请教,特别云际寺之役。”

    潘可大停顿一下,“以本官在军中多年,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杀不了三十人,不是不相信庞大人勇武,是那些乱民见了庞大人如此威武,必定要逃窜,杀人容易追人难,庞大人必定是有什么妙法,能否跟为兄透露一二。”

    庞雨一摆手笑道,“将军说笑了,我听那说书的讲岳爷爷,讲三国演义,都是一将杀几百,我这三十个脑袋不算啥,确实入将军说的,我砍了三十个脑袋,都是跑得慢的,其他跑掉的乱民有数百之多。”

    潘可大哈哈大笑,用力拍拍庞雨肩膀,“云际寺里面能住下数百乱民,也是拥挤得紧,庞大人敢一个人去平了他们,正是少年英豪,难怪张都爷要亲自任命,安庆交给庞兄弟啊,我也放心了。”

    “张都爷说,潘将军也是敢战之将,他是知道的,只是池州左近也是江防要地,潘大人熟知地势,也是替代不得。”

    “原来如此。”

    潘可大走下台阶,一步跨上上马石,家丁立刻拉了马过来。

    潘可大上了马,看着庞雨道,“我说怎地突然调咱老潘回了江南,原来还是有如此用意,谢过庞大人解惑,池州既是如此要紧,本官更需立刻过江,便祝庞大人日后步步高升。”

    庞雨拱手道,“祝将军一路顺风。”

    两人眼神一碰,潘可大拱手回礼,一勒马头往集贤门的方向去了。

    庞丁低声道,“少爷,潘可大是啥意思。”

    庞雨笑笑道,“不用管他啥意思。”

    “他会不会到王公弼那里诬告咱们

    听说王公弼看重他。”

    “他能给王公弼的,少爷我也能给,王公弼何苦为他出头。”

    庞雨看看街中的队伍,又转向旁边的蒋国用,“营房和校场你都亲自看过了”

    三日前庞雨提前到了安庆,与潘可大见面后安排书办交接,庞雨这边就是蒋国用,有蒋国用操办,庞雨便得了空,先过江去见了一趟王公弼,一番打点下来,与王公弼的关系略有改善。

    蒋国用过来道,“营房看过了,只够两百人的,二十间营房。”

    “五百的水兵兵额怎地才二十间”

    “其他的多年来被各官侵占,有些沿街的改成铺面租给了客商,或是水师将官自己住了。”

    庞雨揉揉额头,“校场呢”

    “校场有三处,枞阳门内一处小校场,是咱们守备府的,枞阳门外那处大校场是安庆卫的,水师校场在集贤门外临江不远。”

    “几处校场情形又如何”

    “小校场被廊房侵占,大约占去半数,大校场无人打理,成了一些木材商堆货的所在,水师校场外墙都成了铺面,里面空余地方堆放大堆豆米,还有挑夫搭了窝棚,基本便占满了。”

    庞雨嗯了一声道,“见在武备有哪些”

    “武库有马三十五匹,完好锁子甲三件,破损锁子甲五件,棉甲二十三件,百子炮三百门、二将军炮七门,多锈蚀不堪,火药二百斤,将军炮炮子三百,百子炮子堆叠一屋,属下数不过来,有安庆本卫官造长矛七百一十三、刀四百三十七、镗钯九十、弓身一百六十五、弦一百九十六…”“都能用否”

    蒋国用想想道,“要是按大人的军律要求,都不能用。”

    就跟县衙的账目一样,守备府也是一本烂账,这些武备营房也不是潘可大办的,也是一直交接下来的,就算不与潘可大交接,他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白白耽搁时间。

    庞雨听完没有说话,蒋国用咬咬嘴唇道,“大人该让那些商家搬走,此乃朝廷练兵之地,岂容他们私自霸占,否则何处练兵。”

    庞雨看了他一眼,之间蒋国用脸色有些发红,又有些激动了,不由失笑道,“国用说得有理,但不可操之过急,看起来枞阳门外那大校场容易些,也更当用,咱们先拿下那大校场。”




第一百六十五章 校场
    “这一条大人修正的军律,军中严禁赌嫖,大人批注却不禁酒,当知酒后乱人心智,万条军律也忘在脑后,似可再商榷。”

    守备府二堂中,庞雨与蒋国用隔着茶几对坐。蒋国用指着册子,认真的对庞雨说着。营中的军律只编写了第一章,叫要紧简明章,是给入营的新兵看的,还不够明确详细,需要继续编写,这事情是蒋国用在做,庞雨今日特意找了蒋国用过来,两人已经研

    究了两个时辰。

    庞雨拿着一本线装书,封面上写着《阵纪》两个字,旁边还有《武经总要》、《纪效新书》《练兵实纪》等兵书,都是用来参考的。“此条暂时留着,何良臣这上面也有。”庞雨合上书本,“本官自己有个计较,人心之中都向往安逸舒适,无论干什么活计,多半是生存所迫。兵卒入我营中也是同理,他们不是为吃苦来的,首要是谋个活路,次则养家糊口。本官的营中,军饷给得足,但是个劳苦地,皮肉筋骨劳顿,处处皆有规矩,由不得人安逸,稍有触犯便要遭打骂责罚,兵卒劳顿紧张,若说心中没有怨言,那便都是圣人了。怨愤无处宣泄,便会累积在他们深心之中,军律高压能弹压一时,但一不小心,便会遭其反噬,诸如营啸之类。

    所以得留个口子,赌嫖既然都禁了,酒就不要禁它。”

    “但这酒一旦喝起来便难以了结…”

    蒋国用话未说完,庞丁的身影出现在门前,“少爷,安庆卫掌印指挥使张德龙在门外候见。”庞雨放下手中的兵书,伸手接过庞丁递来的拜帖,这拜帖上面还贴了金线,看得出花了心思,但礼单只写着鱼干百条,也就是一百两银子。这在官场上不算重礼,特别是

    面见上官的时候,看起来安庆卫的银子并不多,或者这守备的价值不高。

    将拜帖交还给庞丁,庞雨整理了一下衣服,“让他来二堂。”

    蒋国用连忙站起,“那小人回避。”

    “你留下便是。”庞雨摆摆手,他看看蒋国用又道,“交接之时你与他打过交道,此人是何路数”

    蒋国用咬咬嘴唇,“油滑无能,与桐城县衙各吏目相差仿佛,没丝毫将官之气。”

    庞雨失笑道,“他原本便不是将官,卫所就剩个名头,否则还要我等营兵作甚。”“安庆卫所仅这五年,便逋欠守备营器械共一千余项,小人让他多少补足一些,他东拉西扯一个时辰,小人事后回想,有用的啥都没说,但那一个时辰分明是说了话的,连

    说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潘可大也曾说起,此人滑不溜手。”

    “他是掌印指挥,让你一个书办跟他打交道也是难为你。”蒋国用抬眼看看庞雨,“大人想问他要大校场,当日交接时属下便问过他了。那校场主要被竹木商贩占用,沿街都修成了商铺,里面不但堆积竹木,还有些佣工搭了窝棚,

    大人要让他把校场腾出来,恐怕他不易答应。”

    庞雨笑道,“跟这种人谈判,方法是不同的,我赌他今日会答应。”

    蒋国用见庞雨没细说,也没有追问,因为那张德龙可能马上就会到。庞雨把兵书叠好放到后面的书案上,回来再坐下时变得不苟言笑。

    此时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跟着庞丁转入二堂,他略有些发福,眼神颇为灵活。

    不用说此人便是张德龙,他满脸讨好的媚笑走进堂来,在台阶时微微愣了一下。

    蒋国用偷眼看去,见庞雨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配合上他的武官服,自有一股威严。

    平日庞雨在校场上比较严肃,接见属下时都比较和蔼,跟蒋国用谈话也是非常和气,就算蒋国用与他意见相左,也从不呵斥,这还是蒋国用首次见到庞雨摆出官威

    张德龙小心的来到堂中跪下,“下官安庆卫掌印指挥张德龙叩见庞大人。”

    庞雨并不叫他起来,就让他这样跪在堂中,气氛略有些尴尬。

    “张大人执掌安庆卫,本官初来乍到,对军卫一向不熟,想向张大人请教一事,掌印指挥职责何解”

    张德龙在堂下呆了片刻,还是带着媚笑道,“管理在籍军士、练兵、守城、巡捕、屯田、养马、漕运,统摄卫中一切事宜。还有便是各位上官交办之事,也是要做的。”

    庞雨不为所动,仍是那副表情,“本官此次去苏州面见张都爷,临别之时张都爷专门说了一事,张大人可知是何事”

    张德龙听到张都爷三个字,略有些紧张的道,“下官不知。”

    庞雨看了一下张德龙的表情,心中莫名有点痛快,这是卫所的掌印指挥,虽然只是卫所官,但毕竟是朝廷的三品武官。感觉自己成了当日张国维的角色。庞雨也不叫茶,继续问道,“去年七月时,皇上在奏章上批注‘据奏安庆卫额军影占数多,若能清查补伍,挑选操练,自足资守御。且鼓励乡勇,屡旨严饬,何未见实心奉行

    ’,这圣上亲笔批注的事情,张大人是否知道。”

    “这…下官知道。”

    “那张大人这一年来,可有清查补伍、挑选操练,安庆是否能足资守御”“下官…下官。”张德龙脸上的笑容不见了,额头开始微微出汗,他没想到今日一来,就遇到如此的局面,他舔舔嘴唇道,“但下官也有难处,卫中不但要守城,还要屯田、

    漕运,卫中丁口早已逃散殆尽,眼下连漕运士卒都要花银子雇来,那里能清查补伍。”“那城就不守了。”庞雨俯视着张德龙,“届时这些理由,张大人跟流寇一说,他们便道声珍重返身离去不成。张大人只要回答本官一句,是否已按圣旨清查补伍、挑选操练

    ,安庆是否能足资守御,是还是否。”

    “下官还是补了,补了些的。”

    “那本官今日就要点较人马,张大人即刻召集卫中在籍军士。”

    “大人明鉴,卫中并无那许多军士,一向就没有,还调走…”庞雨大声道,“安庆卫额兵五千二百人,三千六百名屯田兵,一千六百名守城兵,隆庆年间调赴宣府半数,从此未返,仍应有两千六百在籍,守城兵应有八百名,屯田兵本

    官不管,守城兵可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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