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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残明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柯山梦

    所有刀盾兵都把藤牌举在身前,箭支命中藤牌发出噗噗的闷响,有些箭支越过他们头顶,朝后面的队列落去,后边响起一声嚎叫。

    王增禄没工夫去理会谁受伤了,身后是密集的脚步声,第二局所有的长矛兵随着刀盾前进,他的长矛兵只有十一副锁子甲,随着他们跑动,锁子甲哗哗的抖动着,他们并不惧怕这种骑弓射出的轻箭,但后面的都没有甲具,只要射中至少都会受伤。

    庞雨要他直攻官道,整个队伍要保持速度,这种时候他们没有远程打击可用,后面的中军箭队只有停止的时候才能放箭,而流寇马兵可以一边撤退一边射箭,守备营是单方面挨打,所以王增禄只能催促队伍前进,压缩那些骑兵活动的空间,将他们拖入近战。

    刀盾兵呼呼的喘着粗气,小跑着接近哨骑,脑袋不时从盾牌的间隔中探出看路,眼看要接近之时,那些哨骑调转马头,一边回跑一边转身射出弓箭。

    箭支嗖嗖的从头顶飞过,后面不时有惨叫发出,王增禄一边观察前方的流寇,一边要留意后面的长矛手。

    长矛兵队列越来越乱,似乎都在躲避地上的伤员,还连续摔倒了几人。

    “受伤的下田去!”

    王增禄叫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用。

    把精力转回前方,那几名哨骑活动空间已经不多,接近了下马步战的那些马兵。

    两边田埂上站满了弓手,王增禄在心中骂了一句,这些流寇野战之时经验颇为丰富,这么快便展开了队形,用重兵器抵挡官道,然后充分利用两侧的田埂展开,用弓手打击队列,在这种狭窄地域应该是十分有效的,现在守备营占优势的,就是穿甲的矛手都隐藏在刀盾之后,流寇并不知道这支步兵有甲具。

    随着王增禄的跑动,视野不停的摇晃,前排藤牌缝隙中能看到,射箭的哨骑已经停止放箭,从缺口退入了流寇队列,缺口随即合拢,前方下马步战的流寇列出了四五列队形,后面就是空置的马匹,此时他们的坐骑不是优势,而是大大的累赘。

    更后面有骑马的头目不停挥手,要腾开队列后的位置加厚队形,但官道狭窄,后面又不断有人马赶来,交通已经一团混乱。

    但这里还不是埋伏的地方,王增禄身在队列中,只能看到附近很小的区域,他甚至不知道那些伏兵有没有开始交战,所有精力都在前方的流寇身上。

    “我叫散开,刀盾都跳田里!”

    王增禄拼力大喊一声,气息有些不足,但两排刀盾应该都听到了。

    话音未落,两侧田埂上弓弦声嘣嘣连响,密集的箭矢朝着队列两侧飞来。

    惨叫声连连响起,队列外侧的长矛兵接连不断的中箭,跌跌撞撞的落入了水田之中,各队的小队长不停嚎叫,约束队伍不准停留。

    “后退者死!”

    后面远远传来一阵呼喊,王增禄看不到,但猜测是蒋国用带的镇抚队。

    “不准后退!”

    王增禄用尽力气大喊,前排的刀盾兵几乎没有损失,后面的长矛兵则没有防护,在两侧的弓箭射击下必然损失惨重,但此时已无退路。

    弓弦声不绝于耳,第二局后方的长矛兵队列越来越薄,路上和田里倒满中箭的士兵,整个队伍仍在继续前进,后面的箭队已经接近射程,然后是第一局的余部和镇抚队,更后面是整个第三局,安庆守备营挤满了官道。

    前方的官道上,数不清的流寇一直延伸到小关铺,道路上拥挤着无数的步骑兵,还有无人的坐骑。

    北峡关对峙双方上万的兵力,但此时能交战的,就在这狭窄的官道上,胜负也决定于这尺寸之地。

    “轰”,又一声巨响,一枚炮弹片刻飞至,落在前面不远官道左侧水田中,水柱冲天而起,和着泥浆扑上官道。

    官道上一片惊慌的叫喊,两侧的弓箭为之一缓。

    忍受着两侧的弓箭打击,第二局终于冲到距离对面的流寇只有十步,后面的箭队停下开始向两侧反击,弓箭在空中交错而过,田埂上的流寇惊慌躲避,很多人跌下田埂。

    四五排步战的流寇马兵放平兵器,准备对付刀盾兵。

    王增禄最后看了一眼跟着的长矛兵,“长矛放平!”

    七支长矛放平,王增禄转头全神贯注在前方流寇。

    五步,王增禄大喊一声,“刀盾散开!”

    两排刀盾阵形分开,朝着两边的田里跳去。

    王增禄拖着一个动作慢的刀盾兵跳下官道,一头扑进水田之中。

    身披锁子甲的长矛兵出现在流寇面前,一丈的长矛已经齐齐放平,朝着惊呆的流寇马兵迎面而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交锋
    泥水从眼前滴下,王增禄飞快的站起,将沾满水的藤牌再次护在身前,作为一个曾经的田夫,脚下那种淤泥包裹的感觉一点不陌生,周围的刀盾兵已经纷纷站稳,在水田中往流寇侧面前进。

    官道上响起两声惨叫,战斗已经爆发,长矛急速刺杀而至,猝不及防的前排流寇仓促迎战,狭窄的官道上无处躲闪,两名流寇被长矛刺中躯干,矛头迅速抽走,血雾从创口喷薄而出,两人立刻委顿在地,长矛兵的凶猛攻势令流寇一片慌乱,纷纷往后退缩,但后面挤满了坐骑和新赶来的人,官道上拥挤不堪一片混乱。

    一名凶悍的刀盾手仍在原地抵抗,在长矛突刺之前飞快的将手中盾牌举起,两支长矛凶猛的撞上盾牌,两层牛皮的木盾猛烈抖动,上半部分狠狠的回撞在他肩胛位置,一个矛头击穿了木盾,在背面露出雪亮的锋尖。

    持盾的流寇立刻变成集中攻击的目标,他的盾牌被长矛刺穿,那长矛手拼命回拉,将他的盾牌拖得远离身体,无法灵活移动,惊慌之中也没想起要丢弃盾牌逃命。

    “从侧面!”

    王增禄仰头看着官道焦急的吼道,在官道暴露的时间越长,伤亡就越大,他需要快速的进攻,但激烈的交战中,七名守备营长矛手已处于极度紧张之中,没人听到王增禄的叫喊,没人记得什么攻击要领,每日十扎五百次的训练,只让他们形成了刺杀的肌肉记忆,就是一个动作不停的重复,向着那盾手刺杀。

    很快侧面两支长矛扎中他的肩膀和大腿,那流寇嚎叫一声,持盾的左手反而抓得更紧,长矛仍然陷在盾牌中,就像被那长矛手拖住一般。

    盾牌已经失去作用,一支长矛从侧方杀入他腹部,盾手仰头惨叫,左手一松扑跌在地,血水瞬间涌上路面。

    “继续攻击!”

    水田中的王增禄踩着淤泥跟随矛手前进,手中的藤牌护着侧面,指挥矛手向前攻击。

    七名长矛手为正面,官道上三百余名守备营士兵首尾相连,对面的流寇早已超过千人,却只有这狭小的正面交战。

    后面的人已经涌上来,无论前排七名矛手是否愿意,都只能向前。

    旁边飞来的几只弓箭击中外侧矛手,大部分撞上锁子甲后跌落,有两支破开了锁环,却耗尽了能量,入肉少许就挂在身上,那矛手紧张之中浑然不觉。

    有了那盾手争取的时间,后面流寇的混乱稍定,在一名掌盘子的指挥下排出了三四个矛手,手执长短不一的长矛、线枪。

    进攻的守备营士兵收到对方长矛威胁,速度立刻大减,双方隔远互相用长矛刺杀,流寇的矛手挥舞长矛、线枪,横向拍打守备营的长矛,让守备营矛手无法攻击,官道上一片啪啪的枪杆拍打声。

    流寇后排几声大喊,从前面肩膀之间飞出两个铁骨朵,两声噗噗的闷响之后,一名前排守备营矛手扑跌在地,另外一名矛手被击中肩膀,攻击能力也大减,双方停止在交战线上。

    前排倒下一个,后面就各自补上一人,倒下的人层层叠叠,官道上的血水四处漫溢,浑浊的泥水中漂浮着片片红色。

    守备营攻击势头停顿,后方一些手执线枪的流寇从马群中挤过,赶来前方增援。

    王增禄头顶上双方的箭矢带着风声交错而过,守备营的弓手距离更远,训练也不足,大多只能达到射远的等级,但仍对田埂上的流寇形成了牵制。

    流寇方面射出的箭支已经大量减少,但此时的守备营大队拥堵在官道上,大部分都没有甲具,只要往那边随便射出,就一定能命中目标,接连不断的长矛兵倒下官道,溅起大片的水花,第二局外侧队列伤亡惨重,后排不断的往上补充,队列已经短了一大截。

    此时多停顿片刻,就要付出更多的伤亡,王增禄心中焦急,视野中看不到三个旗队长的身影,拥挤喧嚣的官道上无法有效下达命令。

    “投标枪!”

    王增禄朝着周围的刀盾兵大声嚎叫,听到的刀盾兵取下身后背负的标枪,朝着官道上的流寇投掷。

    标枪接二连三飞向官道,几名流寇应声而倒,拥挤的官道上不需要瞄准,跟弓箭一样,只要投出就一定会命中,标枪对于没有甲胄保护的流寇有凶猛的杀伤力,倒下的流寇在地上挣扎,投完标枪的刀盾兵凑到官道前,用腰刀朝流寇的腿部挥舞,流寇则居高临下砍砸藤牌,防线一片混乱。

    路面上有人在指挥,流寇防线的乱局,让守备营长矛兵能以多打少,一轮进攻刺杀两人,流寇仓促组织的防御再次崩溃,剩余的三排流寇乱成一团,拥挤着往后退去,马匹阻挡了退路,流寇互相推搡着抢夺挤入马群的通道。

    王增禄稍稍松口气,移开盾牌从边缘看过去,田埂上的流寇弓手也发现了前线正在溃散,纷纷往官道逃回,但由于前线的退缩,马群受到惊吓后退,官道已经很拥挤,那些弓手一时逃不回去,堵在田埂与官道的交接处,有些直接跳下水田往北逃窜,凶悍的则抽出兵器往前迎战刀盾兵。

    这些北地来的弓手少有在水田中的经验,他们移动缓慢,但仗着搏斗经验更丰富,与那些刀盾兵打得难解难分,到处水花四溅。

    后面更多的流寇下了官道,从水田中艰难的往前方移动,没有王增禄的命令,后方守备营的士兵也不断有人离队跳入水田,战场逐渐扩展到了官道两侧。

    但王增禄记得庞雨的命令,最重要的仍然是官道,只要攻破官道的抵抗,那些水田中的流寇就被截断了退路,王增禄对官道上的矛兵吼道,“继续进攻!”

    路面上长矛兵已经占据优势,用长矛疯狂刺杀不及逃窜的流寇,官道上惨叫连连鲜血狂飙,流寇尸体已经铺满那一段路面。

    惨叫声响彻官道,拥挤的马群开始躁动,这种聪明而胆小的动物早已感受到了危险,连绵的马嘶声此起彼伏,一匹灰色的马被挤得站立不稳,哗一声跌入水田,在田里淤泥中站立不稳,惊慌的挣扎着,扑腾起大片的水花。

    正在此时,王增禄看到前方官道上,一名蓝色箭衣的流寇在马镫上站起张望,随即嚎叫几声,有刀斧在马群之后挥动,随即血珠飞洒在空中,后方的马群瞬间炸窝,温顺的战马变成了惊马,不顾一切的朝南边逃窜。

    混乱在马群中传递,数十匹马惊慌的冲撞,正在马群中准备增援前线的流寇瞬间被吞没,更多外侧的马匹被挤出官道,落在水田中拼命挣扎。

    拥挤的马群踩过流寇的身体,跌跌撞撞的向矛阵冲来,前排的士兵面对这些五六百斤的动物,都在惊慌的往后退缩,面对眼前的长矛,前方的马匹拼命要往侧面闪躲,却被后面的马匹疯狂推挤着,终于一头撞上矛阵。

    矛尖刺入了马匹身躯,矛杆啪啪的折断,马匹惨烈长声嘶叫着撞入人群,响起连绵不绝的撞击骨折声,马群强大的动能释放在接触线上,人马堆叠成混乱的一团,各自后方的马匹和人群被推挤得纷纷跌落水田。

    王增禄目瞪口呆,他对马匹没有丝毫经验,没想到流寇还能想出这样的主意,面对眼前的一片混乱,想不出任何办法。

    第二局只剩下三十人左右还在官道上,前方死伤惨重,与马匹混杂在一起,随时可能崩溃,而后方就是督战的镇抚队和第一局剩余人马,他们的长矛已经放平,王增禄丝毫不怀疑他们会杀死所有溃兵,第二局要完了。

    正在此时,官道上响起一个声音,“留在官道,后退者死!”

    …惨烈的马嘶声不断传来,吴达财口干舌燥,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他也不知到底是等了多久,不远的地方杀声震天,外边官道上一片杂乱的叫喊声。

    关城肯定是派兵出来救援,交战的地方不远,但吴达财的角度被对面房屋挡住,看不到南边的情况,对面房间的姚动山一直在墙缝中朝南边张望,这次终于举起了三个指头。

    这是他们平日演练时候的手势,终于到了进攻的时候,吴达财脑袋中一片空白,眼睛只盯着那三个指头他宁愿早些冲杀,比这样的等待着胡思乱想好百倍,稍稍站起身体,来到董明远侧后,虽是准备冲出去。

    姚动山刚收起一个指头,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门前,他穿一身红衣,正朝着那匹马的方向走去,口中骂骂咧咧,刚走到门口发觉不对,停下看向屋中,见到了满屋白色短褂的守备营。

    双方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流寇打个赤脚,走路没有声息,而守备营这支伏兵没穿胖袄,他还以为是自己这方的人,眼光疑惑的在吴达财和董明远脸上来回看着。

    “你们…”呆了片刻后,那流寇下意识的伸手指着面前的吴达财。

    吴达财脑袋中嗡的一声,突然呀一声大喝,猛地冲出门外,带着手中截短的七尺长矛疯狂的掼向那流寇。



第一百九十四章 伏兵
    长矛凶猛的杀入那流寇的腹部,吴达财冲势不减,推着那流寇朝着对面泥土墙撞去。咄的一声闷响,手中的枪杆一滞,传来猛烈的阻力,穿出的枪头扎在泥胚墙上,枪杆微微弯起,死死将那流寇钉在墙上。老毛竹制成的枪杆剧烈的抖动,吴达财双手被震得发麻,几乎要脱手。

    那流寇双手握着枪杆,直直看着吴达财的眼睛,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屋中爆发出一阵呐喊,所有伏兵同时声嘶力竭的嚎叫,姚动山带头从吴达财的身边冲出,从被包围起,他们就一直被沉默和恐惧环绕,精神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此时都进入了疯狂的状态,两个屋的士兵跟着姚动山蜂拥而出,朝着官道冲杀过去。

    吴达财两眼血红的一拖枪杆,竟然没拖出来,他处于亢奋之中,根本无暇留意枪杆被流寇双手抓着,一脚踩住那流寇胸口,像挖土时摇锄头一样,将枪杆摇晃几下,那流寇惊恐的面孔扭曲着,大张着的口中不停吐出大股的血水

    吴达财死命的往上一拉,流寇身体猛烈的一抖,终于将枪杆抽出,鲜血随之喷出,要是在平时,吴达财早吓得魂不附体,但此时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就像司空见惯一般转身就走,跟着身边那些白色的人影一起冲向官道。

    废墟外的官道上混杂着大批流寇的步骑兵,他们都没反应过来,眼看着一群白短褂的人突然朝自己冲过来,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受到攻击。

    蜂拥的守备营长矛兵转眼即至,凶横的撞入混乱的流寇队列中,锋利的矛头刺穿皮肉,惨叫声连天响起,这截官道上的流寇遭遇突如其来的攻击,瞬间崩溃,两头都是拥挤的队列,逃散的流寇纷纷往西跳入水田,附近的流寇不明就里,炸窝一般跟着溃散。

    姚动山身穿一件锁子甲,口中大声喝叫,手执长矛带领矛兵向北冲杀,步骑混杂的流寇混乱不堪,完全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流寇的步卒大多由厮养组成,这些人衣衫褴褛,手持各种粗制滥造的兵器,既无战斗技能又无纪律性,平日搜罗民间物资,攻城时承担体力劳动,野战充当流寇群落中的炮灰角色。有流寇管队的武力督阵时,可以勉强上战场凑人数,但一旦真正遭遇强敌攻击,往往一触即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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