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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天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聿天

    说着话,杨尚荆伸手抓住了张丛的手臂:今日正巧没甚么要紧的政事需要处理,今夜你我二人不醉不休!

    这一连串的话,可以说是夹枪带棒的,张丛的脸色也跟着是变了又变,最后露出一个诚恳的笑容:尚荆兄相邀,丛不胜荣幸。

    他在路上磨蹭这么长时间,还不是被杨尚荆吓的?自己可是险些在朝堂上给了皇帝抽杨尚荆耳光的机会的,这要是在路上遇到个剪径毛贼什么的,他可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所以本着过一天是一天的心情,他是能怎么拖就怎么拖,在苏州一家伙就呆了五天的时间。

    归期查案期限命都没了,还管这个干啥?更何况他这次出来,本来就带着发配的性质的,外朝根本就不会在这种小事儿上深究,哪怕他这个钦差死在了半路上,也会挂上一个水土不服或者是食物中毒的病因,最差最差,也是个马上风,还能给他扣上一顶有伤风化的大帽子。

    反正太医院里那帮郎中,一个两个都要看着外朝的颜色行事,除了谋逆啊给皇帝下毒啊之类的事儿之外,剩下的做一点,没压力的。

    结果来了这两天,他就住在县衙的馆驿里面,晚上出来遛弯,就能听见杨尚荆在县衙的后宅调戏侍女,莺莺燕燕好不热闹,虽说他早年朝思暮想的蔡大家如今成了整个黄岩县的贞节牌坊,还有些寡妇啥的好去上一炷香,但他作为一个风流男子,对南京的趣事儿也是掌握一些的。

    羡慕嫉妒恨,还带着一股子委屈,然而他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就怕杨尚荆把他的狗头砸碎了。

    不过现在杨尚荆要请他吃饭,就证明这事儿算是翻过一篇了,以后杨尚荆也不至于用各种手段对付他了,别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利好消息。

    两个人有说有笑,心里却是翻腾着别样的心思,等到了太清观,远远就看见几个穿着衙役服色的捕头在外面逛荡着,各个手里都拎着水火棍腰刀一类的物件儿,往来的香客似乎都习惯了这般做派,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惧色。

    这太清观,在本地香火繁盛,若是贸然建查封了,总归是不好的,本官也只能自作主张,将那文昌殿封起来,余下的大殿供香客进香使用,至于那胆大包天的道士,也已经监视起来,不让迈出这道观一步。杨尚荆带着十二分的感慨,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然后张丛跟着就给拍了一马屁:尚荆兄思虑周全,下官佩服,佩服。




第四零九章 剧本(上)
    第四零九章

    杨尚荆和张丛来这委羽山太清观,不是来上香捐钱磕头抽签求保佑的,而是来查案的。

    换句话说,是过来提审老蔡的。

    所以他们俩根本就不是什么微服私访,而是带着大队的兵丁衙役,一路上的香客纷纷避让,推在一旁,不过听着那路边百姓的窃窃私语,张丛越走就越觉得不太对劲,因为这路旁的老百姓看着杨尚荆的目光,以及隐约听见的老百姓的窃窃私语。

    他们是真心实意地拿着杨尚荆当神啊。

    张丛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杨尚荆的时候,眼神中就多了一种敬畏,他甚至在想,如果杨尚荆想要从黄岩县起兵造反的话,黄岩县的百姓肯定会跟着揭竿而起的,民望这种东西一旦达到了顶峰,恩出于上这条封建官僚政治的定律,也就形同虚设了。

    最特么让人害怕的是,这上山进香的,是大明朝真正意义上的民,和什么矿贼起义白莲教起义之类的泥腿子,有着天壤之别,因为这帮人手里是有钱的。

    张丛这个翰林院里修史的修撰,读的是孔孟之道,肯定没听说过什么叫做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更不会听说过马斯洛这个人,但是他明白其中的道理,人只有在满足了最基本的生理需求之后,才回去想其他的,整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打粮交完了赋税勉强够填饱肚子荒年还要借贷度日的,哪怕是信神仙,那也是在黄土地里跪着磕头,念叨几句什么佛菩萨保佑之类的话,上庙烧香,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因为香烛黄纸香火钱,都是要铮亮的铜板买的。

    而一旦这帮有钱的人聚集起来造反,能够提供的可不光光是钱财粮秣之类的玩意,更重要的是,这些百姓能够提供一系列的智力支持,平民百姓造反声势浩大,到最后纷纷被剿灭甚至自己无疾而终的根本原因,就是没有足够的智力支持,越是庞大的队伍越是混乱,最后的结果就是一败涂地。

    一边儿逢迎着杨尚荆,张丛一边儿跟着往上走,等到了道观门口的时候,老蔡已经是站在庙门处等候了。

    今天的老蔡,穿着一身青布的长褂,头顶上戴着一顶混元巾,手中捧着拂尘,背上还背着一把桃木剑,山风徐拂,衣袂飘动之间,倒是颇有一种仙风道骨之感。

    贫道见过杨少詹事张太史,这厢稽首了。老蔡向前一步,抱拳施礼,贫道不曾出山迎接,还请二位恕罪。

    要是和尚,见到当官儿的基本就是叫施主了,毕竟人家看破红尘嘛,避世修心嘛,但是道教就不一样了,直呼官职还是很常见的,毕竟道教从创教之初,走的就是上层路线,专指着和上层官僚谈笑风生了,这规矩形成了,再叫当官儿的施主的,也就少了。

    杨尚荆哈哈一笑,大踏步向前,伸手浮起了老蔡:蔡道长何罪之有啊,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张丛跟在身后,眉头就是一阵的乱跳,这尼玛他这个钦差还没说话呢,杨尚荆那边儿直接就给定了个无罪?不过想想杨尚荆现在的地位和体量,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地位和体量,他就有点儿悲哀,别说一个自己了,就是一百个自己摞在一起,都不够杨尚荆一个人打的。

    所以张丛也只能一脸微笑,满心憋屈地开了口:本官今日到此,便是想看看这委羽山的山色,瞧瞧太清观的营造。

    说着这话,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听闻这太清观的营造,却是有些逾越了规矩之处,本官虽然不信,但是圣命在身,却也不得不看上一眼。

    说着话的时候,他其实就和跪在地上,抱着杨尚荆的大腿喊给我看一眼吧,一眼就行,我就完成一个差事,什么都不会回去说的没什么区别了,服软服到底,挨打要立正嘛。

    看着他这个态度,杨尚荆就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都这样了,要是再往下压,面子上也不太好看,说开了,两个人毕竟都是外朝的,虽然陈循把这货丢过来,就没想管他死活,但是自己要是真就弄死了,也是授人以柄,指不定什么时候神仙打架,就把他套进去了。

    所以杨尚荆笑着点了点头,伸手一引,便仿佛自己才是这个道观的主人一般:你我先去大殿进香,再去文昌殿瞧瞧罢。

    道观的香火好了,有钱了,这营造的规模和质量,自然也就跟着上去了,如今这太清观声震台州,甚至传遍了大半个浙江,有不少外地的富户赶着过来进香,光是香油钱就攒了满满的一大库房,所以这太清观里面也算是一处世外桃源一般的所在了。

    在大殿上,两个人分别给香炉里上了香,又给太上老君叩了头,老蔡亲自给执罄,六声罄后,张丛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脸上却也不见了什么紧张的神色,大抵是觉得神明真的能保佑他老蔡吧?

    毕竟吧,这大殿上供奉着的老子,一定程度上可是天下所有儒生的老师,毕竟当年孔子曾经问礼与老子,这祖宗罩着孙子,可是天经地义的,哪怕这个孙子是个灰孙子。

    前方便是文昌殿,本官当日发觉不对,将那神像毁去,只留下这殿宇残骸,以备京师来人察验。杨尚荆突然叹了口气,至于这大殿的主体,俱是民脂民膏,本官不忍破坏,便将其放在了这里,若是朝廷断了本官有罪,也好留个屋子,给往来的相亲们避雨。

    听了这话,张丛当即就露出了感动的神色:尚荆兄心系黎民,丛钦佩至极啊。

    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张丛这会儿好歹也是有点儿演技了,这句话说的,配合着动作和表情,就算捧不起来奥斯卡小金人,好歹也能和同志,我来晚了比一比,毫无做作的痕迹。



第四一零章 剧本(下)
    第四一零章

    杨尚荆看着一瞬间演技上线的张丛,脸上就露出了笑容,一个人犯错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从错误之中吸取教训,单单是他现在这个表现,比起当初送他杨尚荆出京那会儿的表现,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如果说过去是个靠着肚子里那几本书混饭的十八线小编剧,经常是写出来剧本拿不到稿费拿到了稿费混不到署名权,饥一顿饱一顿勉强度日,那现在就算赶不上韩二于妈之类的大编剧,也好歹有个努力的方向了,最起码不管自己能不能写出来,只要把别人的剧本拿过来抄一遍,就能混个财源广进。

    总体而言,演技之于官僚,便如同金坷垃之于土地。

    三人在两个小道士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文昌殿前,杨尚荆挥了挥手,站立两厢的士卒当即将大门上的锁头落下,推开了殿门。

    入目是一片狼藉。

    占满了灰尘大部分已经腐烂了的供果前面,是一尊残破至极的雕像,便如同被人拦腰砍了一刀一般,这雕像的断口颇为光滑,只不过上半截身子,便是脑袋,都被砸了个稀烂,只能从蒙了尘的碎片中,隐约看见一点点油彩。

    当日台州道纪司都纪将这山上的情势报于本官之时,本官也是颇为震惊,惶恐之中,盛怒之下,难免有甚么过激之举。杨尚荆叹了口气,一脸的感慨,当日里,本官便带着人来了这文昌殿,将这神像击碎,失了考虑,只留下这一地的狼藉。

    杨尚荆这口气,听着是叹惋,然而话里全是强横,张丛的理解全是蛮横,要不是算准了正统皇帝朱祁镇不敢动宁王,要不是算准了上面不能帮他怎么样,要不是算准了就算来了人也得看着他杨尚荆的脸色,要不是他杨尚荆就敢直接砸了现场?

    你看看当初杨尚荆出到黄岩县的时候,对杨烨这种本省臬司下来查案的官吏是个啥态度,再看看如何对待张丛这个中央下来查案的啥态度,就知道了。

    不过杨尚荆也确实算对了,这个当口上皇帝不可能顶着压力找宁王的麻烦,外朝更不可能自砸招牌找杨尚荆的麻烦,就算外朝再想把道教那帮牛鼻子拉下水,也不可能直接用强,把道教推到皇帝那边。

    毕竟,比起跳大神装神弄鬼之类的把式,一千个儒生捆在一起,也够呛能玩过随便一个道士,而大明朝的道士敞开了忽悠基本能以大半死伤的代价,把皇帝的合法性忽悠没,这是一把双人剑,所以谁都有那么一丢丢的害怕。

    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杨尚荆给自己脱罪的底牌也很足的,只见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边老蔡就开了口:张太史有所不知,贫道出家至今,也不过数载,教中规矩朝廷法令,也不甚熟悉,全赖家师成全,自己还有些天分,这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恩,算不上年幼,但是无知,不知者不罪,这是一条脱罪的理由。要知道,大明朝可是妥妥的人治,老蔡这种有民望有能力的还能煽动的宗教人士,那正好是大明朝统战的对象,再加上不能拿杨尚荆,有这个理由顶着,不说不会判刑,就是连一板子都不会被打。

    至于老蔡的师父在这儿给他传道受业解惑杨尚荆不说,老蔡自己不提,谁还敢往下查不成?

    然后就听老蔡继续说道:贫道师从龙虎山天师府,涵虚子道长与师门长辈有旧,按辈分乃是贫道长辈,故此,贫道才在听了消息之后,一时间忘乎所以,将杨少詹事的像做了文昌帝君的神像,摆在了庙中。

    天地君亲师,师虽然排在了最后,但是只要把招牌打出来,不是真正的谋逆大罪,一般都不会有事儿,要知道,正统皇帝和王振都玩过这套把戏呢,当年君臣宴饮没找王振,王振小暴脾气上来好悬直接骂娘,后来正统皇帝是打开中门让他走进来的,而且称呼王振为老师。

    所以王振喊周公辅成王,王振佐今上,不是没理由的,你皇帝都这么尊师重道,上行下效,你还能治得了罪?

    张丛听着这话,嘴角就是一抽抽,理由太特么充分了,别说是他了,就是下来一个刑部侍郎,估摸着也玩不过这个老道的这种辩论方法,毕竟这特么不能屈打成招啊。

    然后老蔡一张口,又吐出一段儿话来:更何况,少詹事早年有功德于乡里,这黄岩县的县办养济院,便是由此而来。

    说着话,老蔡还指了指大殿里面挂着的镰刀锤子,一脸的钦佩:当年,黄家勾结倭寇,为祸乡里,横行霸道,欺压良善,乃至抢夺民宅强抢民女,端的是无恶不作,少詹事明察秋毫,尽斩孽障,怎料这黄家祖宅竟是滋生厉鬼。

    感慨了一声,老蔡继续说道:若非少詹事以胸中浩然之气,携农工用具,将黄氏邪灵尽数诛除,如何能有这黄岩县的养济院,如何能显得出‘老有所终,幼有所养’这般太平盛世?!

    说道最后,老蔡几乎是吼出来的,相比于张丛这种需要后天摔打,才能慢慢领悟演技真髓的弱鸡,老蔡简直就是田彩之中的天才,就这么几句话,就把杨尚荆的伟岸身姿高尚的节操远大的理想表露了出来。

    这种神神鬼鬼的故事,张丛每年都能听到不少,他对这玩意的态度,俩字儿,不信!

    他虽然是家中豪富之辈,平日里却也喜欢往茶馆走走,听听说书先生的野史异闻,也算是一种娱乐,然而看了看老蔡,再看了看杨尚荆,最后看了看大殿上那镰刀锤子,他一时间也有些信念动摇。

    杨尚荆斜着眼睛看了张丛一眼,心说难不成这读着孔孟的张丛,看见了镰刀锤子之后蒙受感召,也要跑去做神棍吧?

    这剧本不对啊!



第四一一章 后宅对
    第四一一章

    下山的时候,张丛是跟着杨尚荆一起下山的。

    当晚,两个人在县衙的馆驿里面喝了一顿酒,张丛喝了个酩酊大醉,最后放声痛哭,其间两个人说的客套话没超过十句。

    杨尚荆就有点儿懵逼。

    然后他看着驿卒将烂醉如泥的张丛抬了下去,自己瞅了瞅桌上没咋动的酒菜,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馆驿,回后衙思考人生去了。

    虽然上辈子针对演技这一块的实战经验并不算多,但是他这些纸面上的数据好歹是经过五百多年时光之尘的洗礼的,能够留下来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精华,再加上人类思维逻辑这五百多年没啥进化,用得稍微好一点儿,吊打一圈儿不是事儿。

    然而不管怎么着,人心还是叵测,他现在唯一有点儿想不通的,就是张丛从山上见到镰刀锤子之后的表情,以及下山之后的神色。

    太特么瘆人了。

    少爷怎么回来的如此之快?知琴迎了上来,帮着杨尚荆解下了外面的长衫,脸上带着惊奇,说早就知道自家少爷不怎么待见这个张丛,可是她还是没想到,自家少爷能这么快就回来。

    杨尚荆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说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体,这张丛便如同中了邪一般,只是喝酒,连菜都未曾吃上几口,我还没说什么,便将自己酩酊大醉。

    茗烟,你且去让人去厨下,弄些酒菜来。吩咐了一声茗烟,不由得摇了摇头,眉头紧锁,用手敲着桌子:你说他不会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吧?

    挂好了长衫的知琴回头,就是甜甜一笑:还能想到甚么,大抵不过是趋利避害罢?

    杨尚荆眉头一挑,旋即又皱在了一起:如今他这翰林修撰都到了黄岩县,还能有个甚么利害,无非就是少爷我心情如何,是让他在此查个一年半载的案情,还是让他麻溜滚回去,到南京的六部五寺里面找个闲差。

    张丛在朝堂上弄出来的那一出儿,实在是太不智了,给上司们的印象,远远不是不成熟三个字可以概括的,而在封建官僚体系里面,不成熟可是一个重罪,代表着没有办法承担重任,还需要时间磨砺,但是呢,哪怕他是杨溥的乡党,可是他后面还站着一串儿的候选人,他不行,自然就会有人顶上来,然后等着再后面的顶上来

    如果没有什么逆天的狗屎运发生,这就是要蹉跎一生的节奏了,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不外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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