斫宋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面包不如馒头
第二十八章 菩萨蛮(中)
姚平康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中级军官。
他指挥着一都人马把铁鞭寺围起来,而后才下令检查西贼谍子。
他倒是没有亲自动手。
姚平康拉着折彦质走到一边,似乎有意避开周教师,他有话些话要问清楚。
“官家待经略使毕竟如何”姚平康只想知道这个。
折彦质本不愿多提这个话,他心里十分清楚朝廷待西军的态度。
既重用又防备,要紧的是又离不开西军。
西军之中折家乃是老牌将门,比之种家丝毫不差。
至于刘家倒是弱了一些,如今正是朝廷扶持以制衡折家种家的。
他更知晓朝廷在秦凤路的安排。
折彦质长叹一口气,在姚平康肩上拍两下甚么也不必说。
姚平康不由怒道:“莫非官家欲使我等死才甘心吗”
“噤声!”折彦质骇然喝道。
他低喝道:“陈走马承受倒是与我等相熟,多有照应之处,又有童检校照顾,多说我等的好话——”
他尚未说完,姚平康冷笑道:“童贯是有些本事的,只是此番作战,刘仲武才是战将,他不过冒领功劳而已,去岁战罢,洒家便说刘仲武只怕最多博取一个封妻荫子,只能做个西宁州的知州而已,果不其然。童贯这厮冒功当了检校司空,又当了奉宁军节度使,看着罢,他待咱们西军倒算不赖,不曾多诋毁过,那也是咱们西军子弟的血染红了他的红袍,这厮是要仗着咱们西军封侯拜将的。”
折彦质只好低声通报:“刘仲武家几个儿子如今可都是正经的官儿。”
“抵甚么”姚平康怒道。
折彦质叹道:“莫说这些了,我问你,这铁鞭寺早通西贼,你可知否”
“自然知晓,只是这厮们与什么走马承受往来密切,又收买了提举秦凤路寺观事务,俺轻易动它不得,俺只问你,经略使可能撑到来年么”
这话本不该问,但他与折家交情颇深倒是直言问他。
折彦质面色一黯凄然道:“只怕天暖时候连平夏城事也知不得。”
姚平康默然,忽而又说“须提防俺们弟兄的血又教甚么狗官拿去染红袍子了”。
折彦质勉强收敛心神叹道:“这倒不必担心,大人曾说,知渭州者,下一个定是种师道,他倒是个人物,抑或是何常,这两个都是知兵的,”忽然他还上河洛音抱怨道,“俺只怕童贯那厮急功冒进,教他连秦凤路经略安抚使都当了,他怕是不在渭州坐镇的,只在陕西催促俺们往前进,用咱们西军将士的血,纵然灭了西贼,只怕从此也一蹶不振。”
姚平康嗤的一声冷笑,果然说了句“岂不正是官家要借刀杀人”。
折彦质默然。
这时,他想起一事连忙提醒:“平康兄长,我倒有个事须叮嘱你,”他暗暗道,“那个李大郎是个人物,你却不知,这谍子都是他一枪一个打杀的。”
姚平康大吃一惊骇然道:“俺只当是你来着怎地是他”
他通报:“那厮是在流民中格格不入的一个,俺也看他是个人物,原是要借他的命,教这铁鞭寺不得安宁,俺才正好带兵绞杀,不意遇到你们——那厮是个奢遮的人啊,”他叹道,“不知是甚么物件,竟连张大户那等腌臜也情愿二十余万大钱购买,俺本要借他手里的宝物一用,正好剿灭铁鞭寺,好教西贼不敢轻易窥伺咱们渭州。”
折彦质微微一怔,眼看军卒们翻看西贼尸体,周教师在一旁站着只是思索精妙的招数,便随口一问,又知李寇竟也知些驭人的手段,心下叹服,道:“洒家只说那是个心狠手辣的少年,你不知他一步杀一个面不改色的狠毒,洒家却看得清楚,你去看那西贼,又快又准的枪只在脖颈一割,瞬间毙命,”他叮嘱姚平康,“莫与他为难。”
姚平康一跺脚叹道:“俺也不肯与小儿为难,倒是高看他两眼——是了,这厮还懂医,俺来时,流民中有药汤传递,俺问张小乙,那厮说都是渭州的大夫看过的,是好药,精
第二十九章 菩萨蛮(下)
李寇看着那姚平康把铁鞭寺内外搜遍也未见他提起什么钱财,心里倒是放心了。
只是他莫非不知西贼也是要靠吃饭活着的
倒是有两个都头打扮的,与那张小乙十分相近。
那两个例外搜了一遍,心下狐疑,都往李寇面上看来,嘴里说:“这厮们怎么没有吃饭的面缝衣的布”
又一个说:“莫若他们是喝风放屁的吗”
李寇只作未闻,朱文却骂道:“把那些个贼秃,竟没一个好人物,连钱也不肯出。”
姚平康倒是对此没有什么看法,他只道:“有两个逃走的,必然也带去了。”
他倒是问朱文逃走的两个是谁。
朱文道:“曹勉老儿的嫡孙。”
“是曹秀那厮”姚平康大怒,“俺早该来的。”
折彦质奇道:“你与那厮有甚么龃龉不成”
姚平康骂道:“分明是个汉人,偏偏要从贼,俺早瞧他不爽利。”
他又埋怨李寇:“这些喽啰值当甚么钱你若把那曹秀留下,俺保你十万大钱!”
李寇漠然道:“不教他伤人已费尽周折了。”
姚平康一呆,继而道:“罢了,本州也有几个大户人家的儿郎教西贼掳掠,慕容那厮也报来说潘原有几个富户人家儿郎,聪明伶俐很是有出息,也失踪了,原是西贼作恶。凭这些人,你也须要它个百万钱。”
那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李寇道:“他们都是折先生所救,大抵也该感激姚横行。”
“你这厮很是不爽利。”姚平康叵耐打机锋,索性道,“你也莫说与你无关,待那厮们送了钱来犒劳,俺留你一半——莫可推辞,俺可不想欠你的人情,你这厮想法多得很,欠你的人情洒家拿甚么还”
他倒是个痛快的人。
李寇道:“那就多谢了。”
一时点察了西贼的数量,姚平康飞起一脚踹下两块门板,让手下抬着,又让背着那些尸体,回头叫道:“这贼窝一把火烧了。”
李寇微微摇头,他原当这姚平康也是个有眼力价的。
他这一摇头,那周师傅忽然厉声道:“你在僧舍中搜了甚么”
李寇扬眉道:“杀贼不死若教偷袭怎生是好”
“我怎不知你在搜贼”周师傅喝道,“你敢让我搜身吗”
李寇睥睨而视道:“你若搜出了自是一万个依你,你若没有搜出甚么有做何打算莫如我们拼死一战,不分高低,但分生死,活着的是道理,死了的也白死如何”
周师傅愕然,他不意这厮竟这般强横。
折彦质打圆场道:“都是高手何必闹得生分,正好,洒家有一事要与周师傅商议,莫如咱们在渭州多留几日如何”
周师傅道:“你说留便留了。”
他瞧出了折彦质的心思。
以他的本性本不愿如此,只是他也知晓这些当官的与他不同的。
这时,折彦质向周师傅深深一揖而后才问李寇:“你方才又摇的什么头”
李寇手指铁鞭寺的两廊说道:“换做是我,留下这铁鞭寺最好,西贼再来,好省却一番寻找的麻烦。它若不来,这里便是管道,离城二十余里,做个歇脚的地方那也不错,左右西贼花了钱修这样一处好去处,凭什么要烧掉又是我的话,这两日就在这里埋伏,只消教城内知晓此番出击未曾获得活口,连个粮草也没有得到,三五日后,西贼能不来侦察纵然不来,也该有人,或是僧人,或是道人,但凡有来的,把这里改装成一处兵站。”
姚平康好笑地讥讽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里旦夕都在西贼的威慑下!”
“官道上纵然没有官兵往来,西贼有胆量公然袭击吗”李寇道,“这里地形易守难攻,离城不过二十余里,只在这里驻守三五十人,纵然西贼三百人来犯……”
姚平康大笑,而后正色道:“你莫要小瞧了西贼精锐,休说二三百人,便是五十骑,厢兵五百人也抵挡不得。”
不过他也叫军卒不烧铁鞭寺。
他道:“不定能等到几个找死的。”
下山时,李寇只看近处便有森然瞋目的饿狼。
这畜生在古代可多的很。
这时,朱文悄然拉他一下,努嘴让他瞧那王小乙。
那是个机敏人,他竟舍弃了向上司求献琉璃盏的想法。
王小乙跟在折彦质身后,折彦质倒也不嫌弃他,略微温和与他说话,只看王小乙飞快往他怀里塞物件儿,想是那玻璃杯抑或塑料杯,折彦质脚下停了片刻。
李寇不再管它,拉了下朱文要他快走。
山下有军马十数匹,都是矮小的挽马。
倒是有几匹骡马看着很是高大。
骡马驮着些物料,又拉着几辆大车。
有三五个军卒在车马旁边照看,骡马在一排柳树上蹭着痒。
朱文叹道:“看这里的地形,当是西去第二个十里长亭,多少行人,都是在这山间分别的。”
李寇原本并未说话,朱文却叹
第三十章 还是冒失了
姚平康是一个谨慎的人。
李寇紧跟在军卒后头,他看着姚平康在山路下排开行军阵型,前头是两个骑卒,中间由他亲自带领三骑,后头又留三骑压阵,中间前面是多数步卒,后面是少数步卒,后面步卒赶着大车。
此外,姚平康又派出三骑在前头探路。
“归!”姚平康挥手令人马回去。
探马当先疾驰而出,在两三里外盘旋。
此时,雪下得越发大了。
李寇与朱文跟在车后面,火把扑簌簌响着,队伍无声往渭州而行,间或车上掉落下斑点,那是西贼的血凝结的,又被风雪冰冻了。
李寇暗暗叹一口气,他委实不喜欢这时代。
倘若此时在家,路上大雪飘扬,路灯把个小城渲染得白天一样,他还有心思走在雪上,跟弟弟妹妹发微信问“这雪漂亮不漂亮”。
那时的大雪也带着煤炭的气息,此时的雪晶莹剔透更加可爱。
可是他爱不起来。
走不有二三里,折彦质在后头忽然道:“你们看!”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铁鞭寺火光冲天。
原来曹秀在山上看得真切,见姚平康帅军归去,一时气愤不过,要下山去找寻粮草,不了推开密室一看,里头连一颗粮食也没有留下,加之自己又冷又饿,曹秀一怒之下竟把个铁鞭寺纵火烧了。
李寇忽觉脊背上出了一层水。
倘若姚平康听了他的建议,在铁鞭寺留下几个人守着——
曹秀是个高手,连珠箭十分了得。
他若来报复,只怕几个军卒是守不住铁鞭寺的。
“我只想着现世安稳的时代,这里却不是,这是战事时有发生的宋代边城。”李寇心下警惕至极。
这是对他自己的警惕。
他此时真知道了什么叫古代,什么才叫鸡犬不宁的古代——这是人吃人的时代。
“不懂的事情,千万不可再多嘴。”李寇心下叮嘱自己。
姚平康倒是没有说什么,他拨转马头回来一看,见李寇神色冷厉,紧紧抿着嘴唇,不由在火光里细看这人,见他重额阔口身形彪悍,虽有失言,那一双山岳倒塌般横卧在额下的眉头彷佛本身就是两把直刀,眉下目光有神,走在路上一步就是一步,不虚踩,也不重重踩出响动。
“倒是个咱们关西的汉儿种!”姚平康想到这人一把长枪立杀十数人的威风,心下倒也佩服,便是他骤然遇到十数个西贼,只怕也要怕上那么一怕。
于是他说道:“你叫甚么来着敢在车上坐吗”
李寇往车上看一眼,道:“活人也不怕。”
但他并未去车上坐,看了姚平康那匹马两眼。
还不如他老家五奶奶家原先养过的那匹马高大。
姚平康见他看马便笑道:“这却不能给你,只是以你的本事,真要再遇到西贼,你擒杀几个,夺马来,有三匹便能留你一匹,只是缴获自用须交税,匹马少说也要三十贯,尚且要是不能作军马的驽马,军马须五十贯以上。”
这是李寇能明白的。
两宋时期,京津冀传统养马大区在契丹人手中,甘肃的山丹军马场在西夏人手中,宋朝只能通过盐铁交易从两国买马,价格自然贵得多,只是没想到竟要这么贵。
李寇问道:“如你所乘便是军马”
姚平康索性跳下马来,他也不耐在大风雪里缓缓而行。
姚平康道:“这样的马也算精良军马了,十匹中出一匹也算不错。”
李寇看那马,从头至尾怕不超过五尺。
这应该是蒙古马种,不高大但耐力十足。
果然,姚平康道:“这是草原来的,却不是凉州马,虽不耐冲阵,但走山路如履平地,耐力较凉州马高不少,是一匹好马,洒家也是百贯才买来。”
李寇油然警惕,这厮与他说这些,莫不是有什么要求
姚平康道:“洒家问你,可要从军”
果然是为这个。
李寇尚未答话,朱文立即道:“大郎自是要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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