斫宋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面包不如馒头
他们知道最基本的生存规律。
尽管只是懂得生存的规律,李寇已然十分的满足。
他冷眼旁观瞧到那些青壮劳力有的无事生非有的虽有一把子力气却不知往哪里使。
这就是他起家的资本!
他又瞧出人群中颇多青壮年有很浓厚的江湖习气,甚至有不弱的边疆番人习性。
在官府眼里这或许是不好管理的人群。
李寇却看出这些人虽不服管教,但他们都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
他们都想活着,乃至于活得很好。
有这个需求那便可因势利导。
此外,李寇感觉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流民的信仰很杂乱。
“就我所见,他们似并无家国理想,有的只有谁能活他们谁便是天王老子,倒是年纪大一些的,要么畏惧于官府,要么寄希望在寺观里,这样的人思维最难改变。”李寇在灯下对马姑娘说。
马姑娘奇道:“虽有国朝的读书人喊出‘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户一家之天下’的话,然而无论天下是谁家的,治理天下的都是读书人,寻常平民谁肯想那些事情?”
李寇哼的一声道:“但正是这些天子与读书人只怕只当是个数字的平民才耕种出天下所需的粮食‘仕子’所用的物资。”
马姑娘笑道:“大郎莫与我争辩这些,你有雄心纳四海那也是人间的英雄,我一个小女子,暂且托庇大郎门下可乎?”
这本是开玩笑的话却见李寇慎重沉吟片刻。
他竟大喇喇点头只说一个:“可!”
马姑娘白他一眼娇声嗔道:“大郎先请纳了八百流民再起雄心壮志吧。”
她起身取剪子要修灯花,却用玉手掩着小嘴儿秀气地打了一个呵欠。
李寇忙起身告辞,又想起什么时候修好小吃车的事情。
马姑娘稍稍有些朦胧,打呵欠时她忍不住眼眸里星光闪闪。
那真是困!
她指着外头说:“掌灯之前便修好了。”
这么快?
李寇忙出门去找前院里,果然见一辆木头小吃车放在角落。
李寇细细观察,竟与他那空间里的小吃车别无两样。
这可真是巧手!
李寇忙问是谁制作的,马姑娘说是家里很寻常的木匠做工。
李寇才明白了一个道理,先民们在有限的条件下全凭一双巧手才制作出汉唐盛世宋明余辉。
他们少的只是见识而不是本事!
李寇喜道:“有这样的本事,有些更赚钱的营生我也敢落实了。”
他想了很久才又叹道:“只是须提高医疗条件才行。”
一切生产都是为人服务来的。
没有大量的人口便没有广阔的市场。
有了人,提高人的收入才能形成一个市场经济所需的基础。
还好,他还懂一些医术。
李寇心下计较立村后的计划,首先要保证跟他的人都存活下来,这便要有粮食和药品,有了这个基础,再发展出一个富庶的村子,吸引周边村子来投,逐渐扩大村子的规模,通过教育掌握一批拥有一定生产技能的人力资源,然后就可以狂妄地想着初步工业化的事情了。
他要告辞时,忽然想起一事连忙请教马姑娘:“可知哪里有卖《宋刑统》的吗?”
马姑娘奇道:“你要学这个作甚?”
李寇道:“我不认识太多常用的字,未免影响书写,因此趁着这段时间最少学会认字。”
马姑娘叹道:“大郎之自律常人难及,我这里倒有几本,店里本就有一些书籍,你先拿我这里的《宋刑统》通本去看,”她笑道,“大郎本是识字的,若不然怕要从《百家姓》读起。”
李寇正是不知这时代的启蒙书有哪些,他倒是知道《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等启蒙读物,但他压根没了解过这些书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倒不是怕露怯,他不在意不知道的为人所耻笑。
他只怕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让人家关注他。
李寇与马姑娘告辞,到了自己的屋里,他急忙取笔记本,用简体字先把今日所见所闻写成日记,再翻开《宋刑统》把简体字翻译一些成为繁体字,渐渐夜深便不再继续攻读,学习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他并不急于很快掌握这些。
翌日,李寇起个大早,看着院落无人,便先走一遍太极拳。
太极拳并非只一种拳法,可以视为一个拳法体系。
且太极的架子与内劲都可快可慢,他武艺大成之后就很少催动内劲用以训练了,每日早间一次太极晚间隔三差五一遍金刚十三势便可,否则易损筋骨。另外他的习武方式与电视里见过的不同,一般很少显摆真本事,藏在手里轻易不展露的那才是撒手锏,若教旁人见了他总有些不安,尤其到了北宋更缺乏安全感。
一遍太极拳打完,李寇面色红汗如浆,他不急于立即洗浴,先在院落里快走盏茶功夫而后慢走着等汗水冷了,这才汲水往身上擦洗片刻而后借着晨光站在屋檐下翻书,翻出一句话便要大约猜测出意思,记住几个字,在后续见到那几个字的时候再重复认识一遍,次下来总也能记住个字,到合上书准备去找早餐的时候,他已经认识了少说三十个简单一些的繁体字。
至少他的名字之外是能写出几个四四方方的常用字了。
到了厨下,门是开着,但厨娘们压根没有做早饭。
李寇知道早饭对人的重要性,他无意于改变别人的饮食规律可他自己无法不注重。
简单的一份煎鸡蛋,又取昨天中午剩下的面条在油锅里稍稍翻炒一下。
只是他正要给自己盛饭,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闻到马姑娘清香的体香了。
果然这位也是一个吃货。
他听根生嫂说过马姑娘的作息规律,她别无其它爱好只爱睡懒觉。
能把一个睡懒觉的人叫起来的方式只有两种。
一种是往被子里头扔鞭炮。
一种便是用美食诱惑之。
显然马姑娘用不着扔鞭炮激怒之。
李寇回头看果然见马姑娘睡眼惺忪依着门看着锅里,她是真被馋醒了。
“来都来了,多少吃点。”李寇帮她找了一个理由。
马姑娘想了片刻点头道:“是极,来都来了多少吃点。”
她又问:“你说的甚么凉皮饮料肉夹馍晌午能吃到吗?”
李寇道:“你说呢?”
马姑娘很是不满,她竟迁怒于李寇。
她一手拿了那个心爱的玻璃饭碗,把专用的筷子在嘴角戳一下,眼巴巴就看着锅里的炒面,目不转睛,嘴里埋怨道:“左右你也一个人食之无味,我亦是帮你分担一些,你该感谢我才是——甚么时候才能吃?放辣子了吗?有汤吗?”
好,她学会点菜了。
李寇叹道:“记住一个理儿,早饭吃好,午餐吃饱,晚饭吃少,如此才能身体健康,不打针吃药,记住了吗?”
他本事叮嘱她,在他在老家生活之后自己照顾些自己。
马姑娘却拿美眸斜视着他,半晌才问:“吃药我是懂的,打针又是甚么?痛嘛?”
这可怎么解释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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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一口面,一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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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两日,清晨,李寇起个大早,他要先在渭州东城开始经营自己的小生意。
那边既是流民修城的地方,可以就近观察流民中可用之人,又靠近平凉县学渭州周学,多有学子往来经过,想来这时候的学子也都过完年了,该上课了。
他知道现代的学校外开一条美食街很有搞头。
可古代的美食街能否搞起来还要看情况。
李寇想先试一试。
马姑娘始终未知晓打针的意思。
她很不欢喜,因此早期借口送“大郎去做生意”,实则要看这厮穿上短衣卷着裤腿的模样是怎么一个好笑法。
马姑娘眼里的李寇实在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待寻常人如她的几个亲随,那是还会给些好脸色看待的,但若要他与有些地位的人相见恐怕要个好脸色是十分难的。
她便未能见过李寇开怀的笑容。
只是李寇很不愿意听她一口一个“送大郎去做生意”。
你怎么不说送大郎去卖炊饼?
李寇里面穿了一身短打装束,外头还穿着自己的军大衣。
早春也寒他可不想因为体会古装而有什么差池。
毡帽往头顶一扣,军大衣几乎要到脚踝了,李寇踢一下才好弯腰去推小吃车。
他招呼道:“晌午有要吃的可到东城找我。”
马姑娘稍稍撇嘴儿,她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是轻松。
这几日来她始终在筹谋琉璃盏大会之事宜,似乎早把王氏粮行忘在了九霄云外。
她忙完时便有厨房里的好吃的送过来,有时是一碗酸汤面片,有时候又是几张很薄的饼子,只是饼子里却有那种叫辣子的酱料,有些辣也比较酸她很喜欢。
今日晌午的饭她便打算带根生嫂她们去捧场。
“这厮看着是个强人的模样,明明比我小那么多,偏偏要老气横秋的,我偏不顺着他。”马姑娘看着李大郎推着手推车,一路在错愕的目光中坦然出了铺席的门也便是后门,心里正佩服他当得起坦然自若这四个字,忽然又很不忿,想着晌午还要带人去帮他,不由心中恼怒,薄薄的一点儿恼火,不由想道,“我倒要吃他的饭偏不给钱,他能怎地?”
李寇出了门没走多久,朱文忙忙赶了上来。
“吃这个。”李寇从小吃车下翻出一个宋代版本的肉夹馍递过去。
朱文一尝有些奇怪,怎地比上次的好吃许多?
李寇便明白了,这个时代的人口都轻。
“还好,给他们留的都是比较淡的。”李寇道,“在校场怎样吃饭?”
朱文笑道:“此事多亏了姚横行照顾,他本是要把女眷编为一组分去做饭的,看在大郎的面子,竟以我家几人羸弱为由叫他们先修养着,又有大郎的人情,那些流民也没有说话,不过,大郎若要收纳人心恐怕是要被人抱怨的。”
李寇点头道:“大嫂不去校场反倒是个好处。”
他叮嘱道:“我恐怕不能常去校场,你要看着哪些人家善良忠厚,待两三日,我请姚平康送些木料粮食,给老弱妇孺加餐,我恐怕近几日也会得些猪肉,到时料理一番也请流民尝些味道,哪些可托付好事,我便将粮食木料给他们,一则修补校场的房屋草舍二则让妇人孩子都吃饱肚子。”
朱文不解为何要花这个钱。
“一是于心不忍,毕竟妇人没有别的生产技能,孩子再顽劣也只是没有教育而已。”李寇没有隐瞒朱文他的想法,“这二来么,饿着的人,大都是可以一顿饭收买的,要想检验人品,须让他们吃饱了再看行为。你想想若他们都饿着,我只一顿饭便能吸引过来,而若他们吃饱了肚子,则必然有工夫思索利弊,能细思熟虑后还要跟着我的,那才是不可辜负之人。我要的是能够成为人才的人,纵然有人从众而来那也要分哪些可先教育又有谁们须以‘先富的带动’他们才能致富。”
朱文连连点头赞佩道:“大郎之见与众不同又极有道理,也好,虽要花些钱,但毕竟是值当的。”
他忽然问了一个似乎很难的问题:“不知大郎手握万万钱时要做什么?”
李寇想了片刻才说:“我只怕是握不得万万钱的,但我想握万万人的心!”
他又想了片刻才无比笃定地道:“不错,我不要万万钱,我只要万万人心!”
朱文再未有一言,他似乎并未听出李寇的野心。
但他又似乎听出李寇要“封侯拜相”的野心。
他不肯表露自己的情绪让李寇看到。
到了校场门外,李寇与站着正吃热饼子的张小乙几个都头打招呼。
张小乙笑道:“李大郎如今可是奢遮人物怎么真来卖馎饦了?”
李寇道:“自食其力正是时候。”
在门外,他掀开小吃车上的遮挡,先把锅底下的炭火生起来,不片刻,暖烘烘的炭火将锅里的水煮的作响。
张小乙几个抱着手在一旁看着,见李寇把小吃车停在瓮城东门口一侧,麻利地打火烧水看是个好厨手,彼此互相看看,还在互相笑,都道:“这小子还真是个利索人。”
只是等那热水烧开了,李寇将一把白生生的面条扔到了里头,又在另一口锅里烧起了臊子汤,几个都头都吸溜着鼻子凑了过来。
张小乙讪笑着看个仔细,他还从未见过整口锅里的汤都红了的场面。
这又是甚么好吃的?
李寇只把面条捞出来,在上头铺一点热汤菜,将臊子汤盖在上头,自己拉一张小板凳吸溜一大口先吃进嘴里。
他叹道:“冷天,热面,一口蒜,爽哉!”
他就不信这些古人都是没有嗅觉的。
但凡嗅觉正常就不怕他们不尝。
这是马姑娘那样的美人儿也不顾形象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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